“唉……”
车子缓缓行驶在夜色中。
回到家,舒清打开门的瞬间,鼻子里钻进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她愣在门口,抬眼就看到林宜诺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师父,你回来的刚好,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家门钥匙在手,师父随时抱走2333
舒:好像引狼入室了……
第31章 31
舒清曾经立下誓言, 守着愧疚和回忆孤身一人度过余生, 她以为有足够多的钱, 足够优质的生活,就不会再对任何人或事产生欲望。
也许是年纪大了, 她越来越贪心。
想要孩子在自己身边,想要不被愧疚和痛苦束缚一生, 想要一个懂自己的知心人, 想要和睦美满的家庭。
可是一想到自己所处的困境,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就这样在欲望与理智的矛盾中挣扎着,甚至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挣扎。
几天的航班飞下来, 舒清又找回了忙碌的感觉,可这次不像从前那样累却满足,而是身体累, 内心也空落落的。
每次回家都能看到林宜诺,不是在做饭就是在陪女儿, 有时候一起打游戏, 额外帮她做家务,就好像是这屋子里的另一个女主人。
罪恶感与日俱增。
但同时她又抱有侥幸,只要小徒弟没有亲口对她坦白什么心意, 一切就仍然可以维持现在的模样, 她不再去试探,也不需要证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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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
“小懒虫怎么还没起来啊?我早餐都做好了!快起床啦!!!”林宜诺叉着腰冲进次卧,按亮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床上拱起的小山包动了动, 隔着被子传来闷闷的嘤咛声,含糊不清。
她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轻而易举将缩在里面的小公举捞出来。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没睡醒的颜舒瑶闭着眼挣扎道:“我不要上学,放开我……”
“由不得你,起来!”林宜诺皱着眉,拍了下她屁股,“十分钟穿衣服,洗脸刷牙。”
颜舒瑶耷拉着眼皮,极其不情愿地爬下床,从柜子里揪出一套薄薄的衣裤,林宜诺瞥了眼,摇头道:“外面冷,穿厚点。”
“你怎么这么啰嗦?”小公举生气了。
这女人好烦,整天对她指手画脚,管那里管这里,又不是她什么人。如果不是看在这女人游戏打得好又能教她写作业的份上,她才不受这个气,哼。
林宜诺勾唇一笑,“担心你着凉了会生病,吃药打针很难受的。”
颜舒瑶撅了撅嘴,埋头在柜子里找厚的衣服,嘟嘟囔囔道:“明明就是怕不好跟我妈交差,哼,虚伪的女人。”
“是啊,因为你妈妈很记挂你。”
“屁,天天都看不到她人影,除了给钱什么也不会,她一点也不喜欢我。”
林宜诺叠着被子的手顿了顿,心尖上突然冒出一股酸意。
她这些天亲眼目睹了这对母女的生活,发现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舒清想亲近女儿,却总是关键时刻犯尴尬,而颜舒瑶嘴上说着叛逆的话,心里却非常在意母亲的态度。
大多数时候,母女俩是没有交流的,彼此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不存在谁怕谁,只有肉眼可辨的疏离和尴尬。
反倒是她这个“外人”跟谁都能说上话。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声音打断了林宜诺的思绪,她点点头,起身离开房间。
吃着早餐,两人面对面而坐,林宜诺边看手机边说:“我今天要去训练,你放学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我回来就给你做好吃的。”
“你不是考完了嘛?”颜舒瑶一听就垮下了脸。
“这次是用真飞机训练。”
“那要训练几天啊?”
“一天就够。”
颜舒瑶眼前一亮,小脸绽开明媚的笑容:“那我们周末可以去电玩城了!你答应陪我玩VR枪战的!还有卡丁车比赛!”
“当然,只要你乖乖的,想玩什么我都奉陪。”林宜诺笑吟吟地望着她,给她杯子里添了些热牛奶。
小公举抬了抬下巴,“怎样才算乖啊?我已经很乖了。”
“对你妈妈态度好些,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她其实很爱你,很关心你,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再给她一点时间,好吗?”
颜舒瑶低下头,小声说:“你不懂。”
林宜诺:“……”
果然是亲生的母女,说话口气都一样。
她这颗玻璃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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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场训练在隔壁城市的小机场进行,两位C类教员,包括林宜诺在内有五位学员,分上午和下午两个场次练习。
因为都是新手菜鸟,水平摆在那里,教员没有太为难ta们,达到合格标准即通过考试,太阳落山前便收了工。
第二天,林宜诺去培训中心递交材料,拿到了自己未来一个月的排班信息。
基本也是飞四休二,九十个小时排得很满,不时有早班和红眼班,天不亮起床,深夜才落地。
她想她的搬砖生涯就要开始了。
经过乘务培训部,仿真机舱里有新乘在训练,林宜诺不经意瞥了一眼,觉得新鲜,停下脚步到一旁观看。
“滑梯预位,无烟无火无障碍,开门,拉充气手柄。”
舱内传来清晰尖细的女声,林宜诺听着有几分耳熟,紧接着舱门向外打开,穿着连体衣的乘务教员探出头,蹲下身又站起来。
那瞬间她看清楚了女人的脸。
杜薇???
“一,二,三,四,五,滑梯待命。”女人双手抓着两旁的扶柄,然后转过身对里面的学员说:“好,到这边来,一个接一个……”
看着充气滑梯展开,姑娘们一个个从上面跳滑下来,林宜诺瞪直了眼睛,脑海中闪过零星破碎的画面,瞳孔逐渐放大,双腿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
【救…救命……】
【别害怕,我陪你一起跳滑梯】
瞳孔深处燃起跳跃的金色火光,她扶着墙蹲下去,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能闻见那股烟熏火燎的刺鼻气味。
六年前那架紧急迫降的飞机,在乘客疏散完毕后不久便炸了一半,假如当时舒清没有坚持去找她,带她跳下滑梯,那么她现在大概就是黄土中的一抔。
阴影从未消散,始终盘踞在她心头。
闭上眼轻轻喘息着,林宜诺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腿有些麻,耳边嘈杂的声音似乎消失了,她睁开眼,站起身,发现只有工作人员在打扫,学员们都不见了踪影。
训练结束了?
“林宜诺,好巧。”
她怔愣转身,正看到杜薇朝这边走来,“在这里干嘛呢?”
“路过。”林宜诺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是乘务教员?”
杜薇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没有化妆,脸上依然白得发光,乌黑柔亮的长发掖在耳侧,狭长的桃花眼尾梢微微上扬,挑起一个娇媚的笑。
“对,和你师父一样。”
林宜诺抿住唇,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鞋尖,她想走,腿却像生了根似的,长在地上不动。
那些旧照……
杜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你师父最近怎么样?”
“你应该知道,用不着问我。”
“我一无所知。”
林宜诺抬起头,面无表情,“你们不是认识十几年么,而且好像关系还不错,她的大小事你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到底是年轻脸嫩,承不下一点儿委屈,话里话外满满的酸意能把这钢筋水泥楼给腐蚀了。
杜薇像是故意气她,笑着点头道:“没错,她的所有过往,我全都知道,但也仅限于此了。”
林宜诺浑身绷了起来,克制住深呼吸的冲动,眸底隐忍着期盼的目光。
“想知道吗?”杜薇挑眉。
“条件。”
“没有条件,我只是……憋坏了。”嘴角绽开一抹妖冶的笑容,像是自嘲。
她转头看了眼走廊玻璃外,径直朝大门口走去,“走吧,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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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薇开着车带林宜诺去了市区一家咖啡厅,店员似乎认识她,神色间略带敬意,接收到一个眼神后便什么也不说地走开了。
她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推开一扇写着“非员工勿入”的木门,里面吊着两个秋千式沙发,中间摆了张圆桌,桌上空空如也。
“坐吧。”
林宜诺在她对面坐,心里已然猜到了几分,“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以前不是,现在是。”
“???”
“这店子是你师父给我的。”杜薇笑着晃动了秋千。
“!!!”
林宜诺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被桌子挡住而看不见,她脚尖轻点了下地面,晃起秋千,转过伪装着镇定的脸,看向窗外。
她心里住了一只柠檬精。
倒不是因为舒清送一家咖啡厅给杜薇,而是能到这个地步,说明两人的关系绝对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都按在墙上亲了,衣服也解开了,如果那晚她没有敲门,没有误打误撞地看到……
指甲嵌进掌心皮肉,掐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