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分出一缕魂力入梦而来的六安,便是其中的受害者。
六安蹲在梦里小饭票的身上,在周围弥漫的这些浓烈的情绪中抖了抖毛。
梦里的场景根据梦境主人的意志衍化,这会儿他的小饭票潜意识觉得自己就应该待在这个小空间里。
哪怕外面应该有人,应该有更大的空间存在,六安也出不去,想要直接离开这个小空间,去到梦境中的其他场景是不行的,还得从小饭票身上着手。
结合刚才的对话,再看小饭票表现得如此痛苦的模样,莫非这梦境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六安还记着那股阴冷的气息,以他的直觉来看,这事儿应该没这么简单。
六安伸出了爪子,毫不留情的往小饭票身上挠去,专挑上那张好看的脸蛋。
“嗷!”
小饭票捂嘴发出一声压抑着的惊叫,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剧烈波动了一瞬,渐渐平复下去。
六安冷笑,小样儿,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压制一下,对他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
小饭票没有完全清醒,但或许是稍微清醒了一些的缘故,外面那仿佛已经停止的对话又开始传了进来。
“我不得好死?”
男子一阵冷笑:“你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下去,你该拿什么脸面对我的母妃才是!”
“啊——”
一阵推搡过后,外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沈,沈鸿之,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
男子的声音好似毒蛇,丝丝的钻入人的耳朵,将人的大脑牢牢攥紧。
“我母妃是怎么死的,你不清楚你不明白?”
“你为后十年,却未得一子。我母妃不得盛宠,家世不显,却偏偏怀了龙胎…”
“当年的事你掩盖得很好,若非你后来生下了沈鹤之,对我疏远,亦有所松懈,只怕我到死都不知道吧?”
“我该感谢我那可怜的小弟弟,否则我这辈子,岂不是都要认你这个杀母仇人作母亲?”
“尊你敬你,只是想想,我都觉得不寒而栗。”
“你都知道了?”
女人的笑声充满了自嘲,泣血一般的凄厉:“我就不该心软,当初的知情之人若是一个不留,今日我也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你还不悔改!”男子的声音里满是怒气:“你今日自食恶果,竟无有一丝对母妃的忏悔,只以为是未能将真相完全掩盖的过错?”
“难道不是?”女人冷冷道:“无非是成王败寇。忏悔?你太小看我了。从我嫁入沈家之日起,这所有的一切,便都是我的棋!”
“只可惜,胜利在望,我却仍是败了。”
外面的声音有一瞬的凝滞,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随即是男子的一声轻喝,应该是在喝止宫人:“退什么退!不过是个将死的女人,也值当你们怕成这般。”
“我是快要死了,”哪怕没有听到女子的笑声,却也能从她的语气,想象出她如今的脸色,“不如听我一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子将这句话念得轻柔又温和,却让人听出了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沈鸿之,本宫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在场这些人通通灭口!灭得干干净净!”
“否则,若是被本宫的鹤儿知道了,本宫的今天,就是你沈鸿之的明天!”
“哈哈哈哈哈。”
“殿下!”在场的其他人小声低呼,显然女子的话对他们而言,不是没有影响。
男子却不理会那些人的惧意,“你果然是蛇蝎心肠,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却想让鹤儿为你陪葬?!”
在一旁将这些话当做八卦听的六安心中生起一股疑惑。
陪葬?什么意思?
第十一章
六安继续听下去。
女子或许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先前话里暗含的恐惧和游移也没了,剩下的只是有恃无恐。
“你不怕吗?”女子得意的轻笑:“鹤儿便是你与你亲近又如何?我才是他的亲母后,你以为他得知今日之事,不会同你离心?”
“你无非是想挑拨我与鹤儿的关系,逼我下手对付鹤儿,我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
女子这会儿可能已经有些癫狂了,咯咯的笑。
“笑话!你沈鸿之难道还要告诉我,你仁慈明德,顾念手足之情?”
“是又如何?你不过将鹤儿当做争权夺利的棋子,你可知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
“他是我亲手养大,形同吾子,便是将来离心又如何?如今我绝不会因你区区几句挑拨而杀之。”
男子大声道:“按住她,灌!”
男子指挥外面的人动手,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外面传来了女人的咳嗽声。
男子声音压低了,似乎在同女人说悄悄话,这些声音却一字不漏的传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父皇在驾崩之前已经告诉了我。”
“鹤儿出生之时,有高人为其批命。我沈氏皇族将来有一场灭顶之灾,而鹤儿,就是那一线生机。”
“我不管你和父皇有什么恩怨,你想让我杀了鹤儿,拖整个沈氏皇族陪葬?你做梦!”
男子说完,便退了几步,转身大步往外走去,一边道:“让皇后好生静静,封紧殿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一阵脚步声远去,“砰”,似乎有一扇门被关上了,外面寂静得可怕,女人时粗时浅的呼吸声格外的刺耳。
“呵,呵呵,哈哈哈…”
女人断断续续的笑起来,这个笑声里,有自嘲,有悲哀,又有一股浓烈的恨意和不甘。
“阿奇,我失败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沈氏的秘宝我拿不到,我救不回你,我现在来陪你好不好?我不想葬入皇陵,不想下辈子还做沈家人,你来接我,行吗?”
女人的声音含着期盼与不舍,惹得六安的长耳朵都克制不住抖了抖。
好一出狗血的大戏啊,皇宫果然不愧是故事多发地带,每一出戏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可怜他爪子底下的小饭票,听过这一波又一波的□□,想来心里已经承受不住了吧?
他爪下的这个小身板,一直颤抖个不停。
怪不得在灵堂上看到他的时候,是那个行尸走肉似的鬼样子。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处在这个位置上,也未必能比他好到哪去。
自己的母亲,杀了哥哥的母亲,哥哥为了报仇又杀了自己的母亲,他怎么办,该不该报仇?
亲生母亲将他生来,就是为了利用他,如今失败,还想连累他一同陪葬。而原本亲密的哥哥,虽然保下他,却又是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批命。
没爹疼没娘爱,好像生来就是个笑话似的。
不,也不是笑话。
他这完全是成为大魔头的标准身世嘛,他不入魔谁入魔?
怪不得明明还未引气入体,便能生出入魔的征兆来。
六安想,若不是他横插一手,这个世界指不定就要多出一个大恶人来。凭小饭票的天资,一朝入魔,若是叫他掌握了修行的方法,那修为绝对是一日千里。
万一他魔化之后心性变得扭曲报社,那这个世界可就惨咯。
他如今出手阻止,引人走上正途,岂不是大功一件?
也不知,天道会不会给他结算功德。
功德可是好东西,不说日后能顺风顺水吧,至少每次遇到灾祸能逢凶化吉啊,别的不求,这就够了,六安美滋滋的想了想。
在六安思考的时候,一直躲在这个狭小空间中的沈鹤之终于动了。
他伸手推了推,吱呀一声后,就有一缝光照了进来。
原来,沈鹤之正躲在一个柜子里。
外面的厅堂很是奢华,只是地板上未铺地毯,所以人行走的脚步声很清晰。
沈鹤之从柜子里爬出来的时候,那个倒在软榻边的女人正在唱歌,她唱得很小声,她只是唱给自己一个人听。
那是从没听过的调子。
沈鹤之没有掩饰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女人偏过头,看到沈鹤之,神色有一些惊讶。
她或许没想到沈鹤之会在这里。
惊讶过后,女人已经开始变得苍白病态的脸上突然浮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她在高兴,她在狂喜。
她两只手扣在了身前半大少年的肩头上,很难想象一个女子,一个生命垂危的女子,竟然还能使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鹤儿,母后的鹤儿!你听到了,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女人的嘴里开始溢出大量的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滑落到雪白的衣服上,晕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女人并不在意,她只是瞪着眼睛死死看着沈鹤之的双目,等待着他的答案。
沈鹤之的身体仍在克制不住的颤抖,他迟疑着点点头。
女人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好!好鹤儿!你看到了,沈鸿之逼死了母亲,你要为母亲报仇!你一定要为母亲报仇!”
沈鹤之的眸色中露出浓重的失望和悲哀。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竟然还是报仇。
她,就没有想过,他以后怎么活吗?
“答应我!”女人口中的鲜血越溢越多,神色也变得狰狞了:“答应我,鹤儿,一定要为母亲报仇!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