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时代,那些灵气充足的天地灵植都已经绝迹了,剩下的只是一些蕴含着寥寥灵气的普通药草。
但,虽说只剩下了药草,却也不可能就完全弃之不用。
末法时代的修士们,便在这些药草的方子上玩出了花样。
药效肯定比不上曾经的那些锻体方子,但也算聊胜于无了。
如今这个凡间界哪怕灵气还算充足,有灵气的药材也不易得,沈鹤之这个不得势的皇子想要得到,就更难了。
六安没打算勉强对方,沈鹤之又还未开始修行,这些凡药现阶段也够了。
沈鹤之听后,也没有再多问,直接叫了柳富儿来,让他拿着药材方子去御医院取药,竟一点伪装也不用。
柳富儿接过方子,他虽未习过几个字,却也知道这密密麻麻的纸上写的药材定然不少,便有些迟疑。
“殿下,就这般直接上太医院去取,不做什么掩饰?”
沈鹤之的视线在柳富儿的脸上一扫,叫柳富儿克制不住身体一抖,他淡淡道:“不过取些寻常的药材,何必遮遮掩掩?皇兄怎可能这点小事也不允?”
沈鹤之根本不打算隐藏,与其遮遮掩掩的惹人猜忌,还不如明明白白的摊开来。至于他要用这些药材来做什么,皇帝要怎么想都是他的事。
方才沈鹤之已经与小老祖交谈过,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皇宫,如今不过是被皇帝怀疑一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论柳富儿如何为难,他也不可能违抗沈鹤之的命令,劝说无果之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的上了。
如沈鹤之所料,哪怕他毫无征兆的前去索要药材,太医院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番,便将这些药材给取了出来。
六安所写的药材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有些不常用的药材,太医院甚至积压了多年,他来取走,也正好清理清理库存。
唯一令人不喜的是,这些药材的品质都不怎么好,都是些流失了不少药效的陈年旧药。
柳富儿领着小宫侍将药材取回来,一路上对太医院那些掌事颇有微词。
沈鹤之拿着药材问了六安,药效虽然的确流失了些许,但好在还没有坏,多用几次也足够了,沈鹤之便没计较,只让柳富儿去准备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浴桶。
一切准备就绪后,六安用灵气包裹着,将那些药材挑挑捡捡的往浴桶里丢。
他看似没有章法的胡乱操作,但在沈鹤之看来,那一双小爪子哪怕只是丢药材也富有韵律,在一边静静等待的沈鹤之差点看入了迷。
回过神后,沈鹤之也越发相信了这些玄妙之事,更加坚定了一颗修行之心。
沈鹤之看得没错,六安虽看似乱丢一气,实则却是在引动灵气,粗浅的炼制药材。
修真者的药方子,又哪里会像寻常人一般只是草草丢在热水了泡一泡就完事儿了?
若是在他那个时代,这些药材还要放在专用的小聚灵阵中蕴养一番的。不过这个世界灵气充沛,小聚灵阵就可以省了,直接引灵气炼化就是了。
等六安按照特定的顺序将所需的药材都丢进浴桶之后,原本清亮的一桶水竟然变成了淡红一片,略显诡异的色泽看起来令人心颤。
偏偏六安还说:“脱了衣服泡进去,觉得疼也给我忍着。若是昏过去便会功亏一篑,后果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鹤之深吸一口气,他就算再如何早慧成熟,也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面对这些未知之物,说不惧怕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沈鹤之可以克服这些惧怕。
他三两下将身上的衣物脱下,翻身跨进了浴桶之中,按照六安的指示盘腿坐下,浴桶里的水便直直没到了他的颈项。
六安趴在浴桶边的小书桌上,给沈鹤之传去了一篇简短的口诀。
并非是引气入体的心法,只是引导身体能够有效的吸收药效,以达到锻体的目的。
沈鹤之的悟性不俗,即使是刚接触这些口诀,也能很快上手,并进行实际运转。只是口诀起效之后,那些药力入体,想要维持运转,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副养尊处优的小身板,六安颇有些幸灾乐祸。
这臭小子自小也是娇宠长大,如今虽然失了势,至少物质上也没吃过什么苦。那锻体之痛,可不一定吃得消呢。
果然如六安所料,随着锻体口诀的运转,沈鹤之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变红,且开始浸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即使那些没有泡在水里的鬓发,也渐渐被汗水湿润了。
沈鹤之嘴唇颤抖,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六安对他传音道:“莫要停!一旦停下,便会功亏一篑!按照口诀运转药力,别出了岔子。”
沈鹤之听了,脸色变了变,先前些许动摇,也被坚毅取代。
修行已经是他唯一的出路,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适应过了最初的那点痛苦,沈鹤之很快渐入佳境,先前的痛苦之色也逐渐消退。
六安见此,却没打算让他就这么容易的泡完这个药浴。
他能如此快速的适应,证明这些药力作用还未达到他的极限,看来所用的剂量还是轻了些。
六安跃上浴桶的边沿,看了看已经明显变淡些许的药水,再添一些药材进去好了。
可怜的沈鹤之,好不容易适应了先前那些药力对身体的冲击,很快便又有一股汹涌的药力浸入体内,在体内横冲直撞。
如此反复之下,直到沈鹤之心力耗尽,意识也达到极限,六安才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听到六安喊停,一直提着一口气的沈鹤之便克制不住的晕了过去。
六安看他可怜巴巴的,便用灵力裹着将人从浴桶里提出来,烘干了身上的水分,塞进被子里去了。
看在他是第一次泡的份上,就放过他吧,下次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咯。
看了看那个大浴桶,六安跳上沈鹤之的床榻,窝在枕头床铺与沈鹤之脖子间的夹窝里。
嗯…还是床睡着舒服。
第十章
六安蜷着小身子,怀里抱着自己的毛绒大尾巴睡得正香,难得没有做什么梦。
可惜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到天亮。
六安抖了抖长耳朵,骤然睁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
他被一声声重重的呼吸吵醒了。
而这呼吸声的主人,是他身后的长期饭票。
六安伸展身子坐了起来,一回身,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长期饭票的脸还是很好看的,即使因为忍受痛苦,一张脸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即使是满头的大汗,也无法掩盖他俊秀的模样。
这是做噩梦了?
六安跳上枕头,伸出爪子推了推长期饭票的头。
爪下的脑袋晃了一晃,人没反应。
六安又跳到他身上踩了踩,还是没反应。
什么噩梦能困这么死,被魇住了?
在六安准备粗暴一点,一脚将小饭票踹下地的时候,一阵翻滚浑浊的阴冷气息从沈鹤之的天灵盖上透了出来。
六安见了,眸色一冷。
这股气息显然非活人所有,怎么会附着在小饭票的身上?这很不寻常,有什么东西敢觊觎他的人,还能不被他发现?
六安觉得自己的爪子有些痒。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刚投生尚且弱小的那段时期,还没受过什么欺负。而当初欺负他的人,也已经被他灭了干净,如今连灰都没有剩下。
修身养性几百年,他没发过威,别人还以为他好欺负了?
六安再度跳到瓷枕上,伸出一只爪子贴在沈鹤之的额心处,他倒要看看是谁在捣鬼。
六条尾巴的小狐狸闭上眼睛,身上渐渐显现出一道灰色的轮廓,还未看清楚,灰光便沿着那只小爪子,没入了沈鹤之的额心。
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便是画面的转变。
梦里是一片昏黑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似乎身处在一个很是狭窄的小空间里,一股压迫感挤得身心都不舒服。
外面有一阵大过一阵的声音传进来,哪怕堵住耳朵不想听,也还是拼了命的钻进耳朵里,犹如魔音,令人心颤。
“沈鸿之你不得好死!”
女人的声音透着愤恨和恐惧,“你不怕此事传出去为天下人唾骂耻笑吗?”
“呵。”
男子的声音更为年轻些,听起来没什么起伏,隐隐却能感觉出一丝讽刺:“唾骂?耻笑?我是怕父皇一人在地下孤单寂寞,才请‘母后’前去陪伴。如此孝心,世人应尽皆称赞才是。”
“是本宫教养你长大!若没有本宫,你哪里能坐上帝位?本宫自认对你从不亏欠,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男子的声音即使压低了些许,这狭窄的空间却仍是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你的所谓养育,我照样能活蹦乱跳,堂堂皇家,还养不起我一个小小的皇子?少拿你的那些假模假式来拿捏我。”
“我告诉你,今日我既敢现身于你面前,你就绝不可能活着出去。”
“你!你!沈鹤之,你不得好死!”
狭窄的空间之中,有一股恨意酝酿吞吐,那实质化的阴冷能量充斥着整个空间,此处若是有他人在,必然会觉得万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