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寝室,两人衣服都被雪湿透了,唐知白立刻泡了两杯温热的红茶,将路易赶去浴室,洗去一身湿冷。夜晚,特地和家里通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周末不回庄园了,得留在学院练习钢琴。林霄因听闻侄子要在复活节上表演,还特别高兴,嘱咐他安心练习,不用担心学业上的事情。
一时间,整个洛明庄园都在为这个小少爷的出彩而庆祝。
倏日,带着路易来到钢琴教室,斯特黎尔学院大部分人都是主学艺术,宽敞明亮的教室四周都贴满了棱形镜子,正前方顶上装饰着黑色十字架,中间摆放着一台古老的倍森多芬三角钢琴,宗教使人感到皈依肃静。
而此刻的伦敦音乐现状也是这样,多是严肃庄重的颂歌,缠绵悱恻的浪漫情怀并不是主流。
唐知白两人到时斯诺还没到,他将路易安置在一旁看书写作业之后,就坐在钢琴前随意弹了几首小调试试音色,路易的课本他看过,通篇化学符号和专业术语,他自知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也幸好林诉和他一样是个半斤八两,林霄因才报了艺术专业,否则以他英语六级的只会读不会写的水平,字都认不全,一看书就得露馅,所以也不得不佩服路易的天赋异禀。
修长手指弹了几首简单的曲子,唐知白皱了皱眉,都觉得不太满意。
于是闭上双眼缓缓弹奏着最熟悉的小调,寂静空荡教室中回响着悠扬的乐曲,白皙的指尖跃动着,打击出系列美妙的节奏,唐知白在暗黑中感知着音乐的魅力。
光束斜斜从上方的窗户打进来,金色的光芒环绕着这个少年,就像奥林匹克山被圣光笼罩的少年,得到了神的恩赐,误落凡间后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音乐。在四周镜面的无限反射中,整间冰冷教室都显得神圣起来。
这样认真的少年无疑是充满致命诱惑力的,路易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羽毛笔,平静地注视着唐知白的脸庞,白皙清秀的脸庞充满了神秘东方的典雅美,就像阿姆斯特丹夜幕之中星空,闪耀、美丽且神秘,总能给人创造无限的惊喜。
这样的唐知白,很难让人不想靠近。
路易缓缓走近他,专注的眼眸中闪烁着黯淡的光彩,此刻,他想做的不是靠近,而是将这个人永远庇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属于他的美好。这股强烈的占有欲,从认识唐知白起,就一直侵占着他的内心。
路易知道,若是唐知白真正认识自己邪恶内心的那一天,也是离开自己的那一天,没有唐知白的生活,路易是不敢想象的,这个给他带来光明与信仰的少年。
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没有禁锢他的资本,所以唐知白只能苦苦压抑着他的内心……
很快,白……不会需要太多时间的……我会成为你唯一的依靠……
一曲完毕,唐知白睁开的双眸有些迷蒙,自己基础太薄弱,弹奏《水边的阿狄丽娜》这样的曲子还是太勉强的了,心中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其实,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梦中的玛格丽特》那首曲子。
忽而他注意到路易已经沉默不语地站在钢琴旁,阴沉地看着他,于是唐知白笑道:“怎么了?”
“你很厉害。”路易言简意赅。
唐知白不由失笑,“这只是入门级的曲子,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路易道。
“我相信你的直觉。”唐知白笑着抚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曾经的路易是个清贫的孩子,如今唐知白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一段时间下来,男孩苍白的脸庞已经没有那么病态,柜子里褴褛的衣服,包括内衣内裤也一次性给他全扔了,和艾尔一起买了堆新的衣物。
原本的路易本来就漂亮,只是精致的脸庞被头发刻意遮盖了,现在的路易穿着合身的西服,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静静地站在钢琴边,简直就像一个梦中的小王子,唐知白在现实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男孩。
忽然注意到男孩眼底微微痴狂地神情,于是唐知白调笑道:“我的小王子也想学钢琴吗?”
谁知路易却严肃地摇摇头,漠然道:“我要学梵婀玲。”
这样一个回答让唐知白有些惊讶,“诶为什么?看着我弹钢琴你竟然会想要学管弦乐?”
路易默默看着他,“我想能和你合奏。”
“真乖。”唐知白捏了捏他脸蛋。
此时,门边传来不小的动静,一个嗓音尖细的少女声音由远处传来,“音乐也是分阶级的,这里可是皇家音乐殿堂,不是什么平民都可以学的,还想拉梵婀玲,呵。”唐知白皱眉看向声源,只见打开教室的是一男一女,斯诺平静地走在中央,刚才那刻薄的话正是出自那个金发女孩之口,斯诺也没有刻意阻止,身后的男孩将雨伞插在伞筒,恭敬地替他缓缓脱下厚重大衣。
斯诺面色依旧,柔声对唐知白道;“抱歉,诉,我来晚了。”随后他转身,从女孩手中拿过梵婀玲,道,“我要练习了,你们走吧。”
男孩答了一声很快便转身离开,唯独那个俏皮的金发女孩,还颇有些不甘心想留下,却又极为惧怕斯诺,远远地瞪了眼坐在钢琴前的唐知白一眼,才愤愤离开。
路易眼眸微闪。
唐知白冷冷转过头,轻轻拍了路易肩膀,轻声道:“回去位置上看书吧。”
第20章
路易除了在某些方面比较固执,在日常生活里对唐知白的话很顺从,就像个严谨的乖孩子,此刻看了斯诺斯图亚特一眼,便回到位置上坐好,慢慢拿起羽毛笔。
男孩湖绿色眸光如同黑曜宝石,神秘好看却充满距离性,攻击感太强,待他低下头看书时,斯诺嘴边似乎发出一声轻笑,他将琴放在钢琴上,慢慢拉开琴套拉链,问道:“他怎么来了?”
斯诺的梵婀玲源自于意大利的进贡,阿玛蒂的稀世珍宝,比皇家交响乐团的首席乐师用的还要好,在斯图尔特公爵大人家中,任何珍宝都可以尽归进斯诺的口袋里,这只是其中一把琴而已。
“这是我的室友,路易,年纪太小我需要时常照顾他,所以叫他来琴房,不介意吧?”唐知白平静介绍着小孩,没有特别郑重,因为他知道,无论路易怎样做,在原罪血统上,已经注定了斯诺会蔑视他。
斯诺很绅士的表示着不在意,浅笑道,“你的决定我怎么会反驳呢,诉真是个善良的人。”
“咱们开始吧。”唐知白将琴谱拿出,立在钢琴架上。。
斯诺拿出琴与琴弓,轻放肩上,瞥了前方课桌上的男孩一眼,却发现男孩不知何时一直盯着他,阴郁病态的脸上扬着丝诡异的笑容,悚人神情顿时将他骇了一跳。
“怎么了?”唐知白疑惑地抬头看他,侧脸看去,视线正巧被撑起的钢琴支架挡住。
斯诺回神后又向小男孩,发现他一直低着头看书,似乎并没有抬起来过,这是……幻觉?于是斯诺回头对唐知白笑笑,有些心有余悸,“没事,我们先从b小段开始吧。”
拉奏音乐的少年脸上柔和,即便认为刚才那一眼是幻觉,心中却对路易痛恨起来,心中毒辣道:这个肮脏的废物!等我拿下林诉,呵,我就会当着林诉的面让你好看。
一晚上近三小时的练习,虽然抵触斯诺,但不可否认,从小系统的学习使斯诺拥有华丽娴熟的技巧,连钢琴上也懂不少,在这一点上,唐知白得到他很大的帮助。
时间匆匆过去,拒绝了斯诺想送自己回去的提议,便带着小路易离开了。唐知白发现路易守在身边的很有耐心,这一点和同龄孩子很不同,这个年纪,其他孩子都忍不住在屋外奔跑游戏,路易却可以拿上一本厚重的药剂书,认真坐上钻研一天。
可路易又不是那种顽固的书呆子,后来唐知白发现,将路易带在身边有个好处,当有人在场时,斯诺斯图亚特便不会说出太过暧昧的话语,从小养成的贵族高傲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后面两个星期,唐知白每天傍晚都会带着路易在教室练琴,而斯诺每星期最多能现身两三次,身为公爵之子的他,往往需要在社交圈里处理很多事务。
男孩也逐渐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
这天夜晚,狂风大作,窗户被紧紧关上,玻璃外的树枝被吹得东倒西歪,或许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屋内壁炉里燃烧着通红的炭火,整个房间温度适宜又舒服,因为路易,两张床早就被唐知白推拢在一起,宽大柔软的床上,被包裹在温暖被褥里的亚裔少年,环拥着一个小男孩沉沉入睡,在温热精细的房间中,显得温馨极了。
窗外狂风呼呼吹响顿时惊雷一闪,映照在床上两人脸庞,电闪雷鸣间,小男孩骤然睁开双眼。
路易轻轻抬头看着唐知白,少年呼吸平稳均匀,待确认他已经熟睡后,路易才慢慢移开他手臂起身,这一次男孩没有换睡衣,而是缓缓走到自己上锁的木桌抽屉前。
悄悄打开锁,伸手在抽屉外沿上方摸到个被胶带粘住的玻璃瓶,路易用力扯出之后,在眼前轻轻摇晃着,试管大小的深绿色液体回荡着,像一瓶药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