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见疏璃看着他背影时露出的狡黠眼色。
【“他分出了丝神念附在你身上。”】
【“这样啊。”】
就算不被封印,疏璃也猜到慕隐肯定会对他作出某种措施。毕竟是曾经名头响当当的大魔修,慕隐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相信他会从此心向善不再为祸人间。现在疏璃身上附着慕隐的神念,举一动都能被察觉到,慕隐的确能够放下心来。
可惜的是,慕隐明明知道最能让人放心的办法是把疏璃带在身边,却偏偏不这么做。
疏璃叹着气走出水晶棺,才迈开腿就被地上的水晶棺盖碎片绊得差点摔跤。
他扶住旁的棺身,有些不满,【“这次的身份倒是够拉风——大魔头欸。可是我为什么丝灵力都没有了?没了灵力的魔头算什么魔头?我还怎么胡作非为叱咤风云?”】【“如果你身上还剩下丝灵力,”】亚撒慢条斯理地说,【“你要相信,慕隐不会让你有机会看见天上的太阳,更别说什么……胡作非为叱咤风云。”】【“……你说得对。”】疏璃垂头丧气地承认了,【“就是白瞎了这魔修身份。”】亚撒本正经地安慰他:【“不是有句话吗,叫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可以这么想:你曾经威风过——怎么样,是不是振奋了很多?”】【“这句话怎么会是这样用!”】疏璃扶了下额,【“而且点点振奋都没有,谢谢。”】两人插科打诨着,疏璃走到了地底的壁边,面对抬眼望不见边的坚实土壁时突然沉默了下,缓缓问:【“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没有灵力,我怎么出去?”】亚撒:【“……”】
作者有话要说: 卫子骞:就算那魔修真在地底下躺着,也没有办法爬出来同慕隐比一比吧?
疏璃:谢邀,我这就爬出来同慕隐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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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玄色莲(2)
三月湖天春昼长,东风飘暖草浮光。
墨林堰是大启的州郡之一,地处江南,富庶非常,这里的三月正应了那句诗,湖天水色,风暖草盛,一派大好春光。
只是今年三月的墨林堰却不同于往日,整齐笔直的街道上摊贩和行人少了半数,且多为男子,女性则无一不是上了年纪的老妪或垂髫的女童。
这里家家户户门扉紧闭,连筑于江水河畔的最大青楼春风阁都掩了门窗闭不见客,城内室外竟寻不到一名妙龄女子,杏花簪头春衫薄的景象也随之消失,徒留满街杏花在这无端紧张又整肃的氛围中开得落寞。
杏花也愁,杨花也愁,墨林堰祝家的老爷夫人更是几乎愁白了头。
这段时间城里接连出现了几起命案,死的都是墨林堰数一数二的美人,且皆由活生生剥皮而死,其凄惨死状令人发指。
太守震怒,下令全力缉拿凶手,官府捕快日日在外巡逻探查,却找不出凶手杀人时遗漏出的半点蛛丝马迹,反而是惨案依然接二连三发生。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凶手下手的规律才被摸清:那人来无影去无踪,唯一固定的便是每过十天杀一名美貌女子,且杀人目标似乎是按照城中女子的美貌程度所排序。最近一个死的是春风阁的头牌芸娘,恐怕下一个就要轮到祝家的小女儿、墨林堰有名的美人祝蕊了!
此般情境下,祝老爷和祝夫人如何能不愁。
现今祝府已经被侍卫捕快层层包围保护,连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但没有一人能从此放下心来
谁都知道那春风阁的芸娘四天前也是被这样拥簇保护着,然而时辰一到,还不是横死当场,连周围的一干佩剑的侍从都无法幸免。其中仅有一人侥幸逃脱,被找到时已然骇破了胆,只知道翻来覆去地喊:“不是人,那不是人……”
不是人,便是鬼、妖、魔、怪。
如此便说得通了,否则寻常人又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降妖伏魔之事,凡人必然无法做到。祝家除了整天求神拜佛惶惶不可终日,能做的只有花重金请仙道中人来此一趟,望其斩妖除魔,护住府上的小女。
不曾想,应下祝家此番请求前来的,是凌绝山的峰主之一,斩霜剑慕隐。
虽说修仙界与凡尘甚少联系,然而年少成名、举世无双者如慕隐,却是鲜少有人没听过他的姓名和事迹。原本想着能请来几位寻常的仙家子弟已是万幸,谁料到最后请来的竟然是一尊镇宅的大佛,实在叫人欢喜又惶恐。
这天上午,白衣的剑修刚登上祝府,立刻被翘首以盼已久的祝家老爷同夫人亲自从门外迎进了厅堂。
“……第二天一早,众人才发现那守在春风阁的数十名守卫加上捕快都死了,且伤口利落、面目狰狞,仵作说应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东西,才导致这般死相。如今我们府上是半分不敢懈怠,就怕那妖怪随心所欲而来,反倒在仙长未上门前钻了空子。”
慕隐坐在堂中,听祝老爷将墨林堰近几个月的遭遇完整讲述一遍,一直没有出声打断。直到祝老爷舒完一口气,才淡声道:“祝老爷不必忧心,至少在上一名女子死后十天内,那魔修不会过来。”
祝夫人却是关心则乱,忧虑重重地道:“虽然邻里坊间早有猜测凶手十日一作乱,但终究未成定论……”
“夫人可知,为何十日为定论?”慕隐停了一停,手指轻轻搭在天青色茶盏盖上,瓷白指尖映着温润雅致的釉色,仿佛有微光莹莹,“若无秘法保养,人皮恰好能维持十日的不腐不坏。”
明明是说着这样诡异可怖的话题,他的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简静平淡,祝夫人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杯盖“叮”的一声落回在杯上,连茶水都溅出几滴来。
“……原来如此。”祝夫人干干地应了声,放下茶盏,取出丝绢拭额上的汗。
这时,屋内屏风边忽然探出半张女孩子的脸来,又很快缩了回去。
祝老爷发现了,一瞪眼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过来见过仙长。”
片刻后,红裙女孩从屏风里转出来,依言走到慕隐身前。
她的年纪约莫在十六岁左右,面容有如初绽的海棠,春色盎然,娇艳欲滴,随后向慕隐行了一礼,声音小小的:“仙长。”
慕隐颔首,“祝小姐。”
祝蕊看他一眼,双颊顿时掠上红霞,低着头提起裙子蹬蹬蹬跑出了屋。
祝老爷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却也顾不得想什么,忙道:“蕊儿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惯常无规无矩,让仙长见笑了。”
“无妨。”慕隐淡淡地道。
一说到女儿,祝夫人立即又被提起了心和胆,叹气连连:“我和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千般小心万般娇养宠到现在,从来没出过半点差池。蕊儿年纪还这般小,却遇到这样的事,我……我真怕她有个好歹……”
“夫人放心,我可保令千金无虞。”
“我自是相信仙长的能力,但如仙长所言,六日后引那剥皮魔出来时,蕊儿是必定要在场的……”祝夫人神色一动,攥着丝绢迟疑道,“仙长,可什么法子,能使人替一替蕊儿——”
她还没说完,就被祝老爷喝止:“妇道人家,还不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祝夫人的确是一心一意为女儿思量,却也不想,自家女儿已是现在这墨林堰里最貌美的了,只要没有另一个容貌更胜一筹的女子存在,那么六天后那魔修肯定是径直奔着祝蕊而来,有何人能替?又有何人愿替?
祝夫人对着祝老爷落下泪来,哽咽道:“我当然也知此番话甚为无理,但老爷你想想看当时在场的春风阁侍卫,他可是已然疯了!我还不是心疼我们的蕊儿……”
谈及此,祝老爷也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也心疼,可若非毫无办法,谁愿意让最为宠爱的女儿涉上半分险呢?
夫妻两无言而对,面上皆是一片愁云惨淡。慕隐却转头看向堂外,眉间微蹙,似有所思。
祝老爷瞥见他的神色,疑道:“仙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慕隐收回目光,“无事。”
没过多久,就见祝府的看门小厮领着一位颇为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着一身素衣,幂篱遮面,大半身体都笼在白色薄纱下,更衬得身姿绰约曼妙,莲步轻移间袅娜生风。
小厮对祝老爷和祝夫人行了礼,躬身道:“老爷,夫人,方才这位姑娘摔倒在祝府门前,自言举目无依,无处可去,小人便将她带了过来,待老爷夫人处置。”
祝家是墨林堰赫赫有名的富商,寻常人哪能在外边哭诉几句就被领上门来,这一点祝府的下人不会不清楚。是以祝老爷发了怒,不耐道:“随随便便将陌生人领进来,你是怎么做的差事?还不快赶走!”
不等小厮答话,那女子上前几步,掀开幂篱上的轻纱后盈盈拜下,声音低柔宛转、哀哀戚戚:“小女子本是来墨林堰寻亲,却不想家家户户皆门窗紧闭不发一言,心神恍惚下在府前绊倒,被这位好心的哥哥扶起询问。小女子实在无处可去,便厚着脸皮央求他带我见一见这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