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柳临溪早早便起来了。
苏恒得了李堰的吩咐,给柳临溪置办了不少东西。若非马车有限拉不下,他恨不得将半个寝宫都给柳临溪带上路。也不知这是苏恒自己的意思,还是李堰的意思。
十方听说要去徐州营,也有些兴奋,他小小年纪尚未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这徐州在哪儿,但听说要走好几天,便觉得应该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人在年幼的时候,对远方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李堰早早便下了朝,亲自将人送到了宫门口,东拉西扯的叮嘱了一圈。
柳临溪见他那副模样,上前抱了抱他,拉着他的手在自己小腹上逗留了一会儿。
“放心吧,大的小的,都会好好的回来。”柳临溪道。
“一路上不许骑马,只能坐马车。”李堰道:“如果你骑马,回来之后朕就罚他们。”
柳临溪道:“知道,有太傅一道,我骑马也走不快,这么冷的天何必呢。”
李堰点了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把人扶上马车。
柳临溪上了马车之后,笑着朝李堰挥了挥手,然后关上车帘,便敛起了笑意。十方和他同乘一辆马车,见他面色有些沉郁,便凑过去坐在在身边,伸手搂着柳临溪的胳膊。
“是不是舍不得娘亲?”十方问道。
“怕他舍不得我。”柳临溪道。
十方闻言捂着嘴偷笑了一下,然后撩开车帘朝李堰道:“我会照顾好爹爹的。”
李堰闻言不由失笑,冲十方和柳临溪挥了挥手。
马车驶离宫门,由两队禁军护送,一路朝着徐州进发。
好在这一路天气晴好,他们虽然行的缓慢,没几日便也到了徐州城外的驿站。
众人在驿站内歇息,有人快马加鞭去了徐州营通传。
柳临溪安顿好十方,特意去了一趟程太傅的房中。
这一路上,程太傅对柳临溪都不如何理睬,大概是因着此前种种印象所致,他对柳临溪明显是不太待见。但柳临溪并不以为意,他也不在乎程太傅如何看他。
“太傅大人,下官有一事想叨扰片刻。”柳临溪立在门口到。
“嗯。”程太傅淡淡的应了一声,柳临溪便跨进门,还回手将门掩上了。
“什么话便光明正大的说,柳将军何必偷偷摸摸?”程太傅不满的道。
“此事,还真不能光明正大。”柳临溪笑道。
程太傅闻言皱了皱眉头,坐在桌前也不看他,等着柳临溪开口。
“一会儿徐州营便要来人接太傅了,下官长话短说。”柳临溪道:“前几日我从董归那里知道了些事情,原来大周此前并非找的青夷国联盟,而是找的莒国。”
太傅没想到他说的是正事,面色缓了几分,开口道:“莒国与大宴曾经颇为交好,不会和大周联盟的。”
“是,我也是后来从太后那里,得知了先帝登基之前与莒国那位七王爷的事情。”柳临溪这话其实带着几分试探,他不知道程太傅是否知道那段往事,但他此言一出,一见太傅那表情,便确定这件事情,程太傅是知道内情的。
也是,当时事情闹得那么大,还关系到两国的邦交,程太傅作为朝廷重臣,知道此事也不稀奇。
“此事过去也有二十年了吧,朝中的老臣都缄口不提,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了。”程太傅道。
“这位七王爷如今在莒国也算是一位手握重权的皇亲。”柳临溪道:“我打算去会会他。”
程太傅闻言一怔,问道:“什么?”
“我打算去会会这位七王爷。”柳临溪道。
程太傅大惊失色,问道:“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一来这是两国的事情,并非儿戏,二来七王爷纵然对先帝有意,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况且先帝已经驾崩了,你去找他能做什么?”
“大周当初找莒国联盟的时候,提过不少好处,这些好处,除了割地之外,咱们也能给他们。”柳临溪道:“大周能和青夷国联盟,咱们为什么不能和莒国联盟?”
程太傅:……
虽然不认同他,但是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不妥。”程太傅道。
“不妥,不是不行,对吧?”柳临溪道。
程太傅面色几经变换,显然也在思量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把握不大,没必要冒这个险,说不定那七王爷想起旧事,恼羞成怒,迁怒于你。”程太傅说罢看了一眼柳临溪的小腹,开口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顾着你肚子里的龙胎吧。”
柳临溪穿着长袍,虽然肚子还显不太出来,但程太傅眼睛毒,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并不知柳临溪怀孕的前因后果,所以对柳临溪此行的把握,便也拿不准。
“太傅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徐州营去了西北,联合西北军和大周、青夷国鏖战,一两个月下来,成败先不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柳临溪道:“咱们同大周已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该打够了。况且,程远还在西北呢,大宴国不知道多少像他这样的孩子,原本不该去抛头颅洒热血的。”
程太傅面有动容,开口道:“好儿郎为国效力,说什么该不该的?”
“我打过的仗太多了,我不想让他们无休止的打下去。”柳临溪道:“况且,输赢都未定,即便是这一仗咱们拼尽全力,也可能到头来只是两败俱伤。”
“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能阻止的了吗?”程太傅道。
“总得试一试。”柳临溪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你瞒着陛下的,对不对?”程太傅问道。
“是。”柳临溪道:“如今前头的路,我已经趟好了,后头的路请太傅帮我。”
程太傅叹了口气道:“你这是要让老夫,把和陛下这一丁点情分,也耗了。”
“我同陛下的情分,我都能放下,太傅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柳临溪道。
程太傅闻言不由笑了笑,看向柳临溪,目光中少有的带了几分欣赏,他开口道:“当初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远儿这孩子心高气傲,为何就偏偏对你情有独钟。如今看来,我这个逆子旁的不行,看人的眼光倒是比他爹强一些。”
柳临溪:……
说这些干嘛,大可不必。
第67章
柳临溪原以为卫鞅会派属下来迎接程太傅, 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了。
卫鞅到了门口之时便大声自报家门,嘴里喊着要迎接先生。
待程太傅从屋内出来,卫鞅已经等在院中, 一见到程太傅伏地便拜,给程太傅行的竟是大礼。卫鞅看着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 身材健硕, 仪表堂堂,且浑身带着一股子军中男儿特有的干练。
“学生未及远迎, 让先生受累了。”卫鞅说着又磕了个头下去。
程太傅扶他起来, 开口道:“黑了,也瘦了。”
卫鞅道:“学生不孝, 自担了这徐州营统帅一职,建功立业的事情倒是没做出来,反倒不能随时进京去探望先生。学生日日挂念, 只盼先生在京城一切都好。”
柳临溪此前并未见过他,但听朝臣所言, 都说这卫鞅性子颇为跋扈,若非如此也不需要劳烦程太傅专程跑这么一趟。如今一见, 柳临溪虽看不出他性情, 却知道找程太傅来这一趟应该是稳了。
这卫鞅对程太傅十分敬重, 但对柳临溪却不大放在眼里。与程太傅简单说了会儿话之后, 他搀着程太傅便朝外走,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过柳临溪一眼。
柳临溪不以为意, 卫鞅不理他, 倒是省了他寒暄的力气。
众人乘着马车到了徐州营的帅府,卫鞅已经着人摆了接风的宴席,要款待程太傅。
卫鞅亲自搀着程太傅去了前厅, 将他安排在主位上。
柳临溪领着十方跟着后头进去,却被卫鞅的副将拦住了。
“敢问这位是?”副将问道。
“在下柳临溪。”柳临溪朝他拱了拱手道。
那副将表情并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他身份,闻言也不让路,开口道:“哦,原来是禁军的兄弟啊,大帅已经让人在偏厅摆好了席面,咱们随行的禁军兄弟们,都安排在那边。”
柳临溪闻言一怔,意识到此人压根就是在刻意羞辱自己。
毕竟柳临溪的名字,整个大宴不知道的恐怕没几个,更别说是行伍之人了。
既然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该知道他的身份。且不说他是禁军副统领,即便一个疾风将军的名头,坐在卫鞅的主宾席都不过分。如今卫鞅不仅不让他进前厅,还刻意将他和禁军随行的人安排在一起,摆明了就是有意的。
若是换了往常,柳临溪大概会有几分不高兴,多少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但此时他不想节外生枝,也实在不如何在意人家将不将他放在眼里。
“有劳了这位兄弟。”柳临溪朝他点了点头,拉着十方便去了偏厅。
禁军的人刚落座,一见柳临溪进来,顿时都站了起来。
“柳副统领。”众人齐声道。
“客气什么,都坐下。”柳临溪挑了个位置,带着十方一起坐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