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李堰不依不饶地道。
“不该……自作主张,胆大妄为……”柳临溪道:“不该调用巡防营,还将数百名禁军困在宫外,臣……”
李堰本就一肚子邪火,一听柳临溪这么一番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勾住柳临溪后颈,便十分粗暴的吻了上去。柳临溪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推开他,李堰却变本加厉,索性托住柳临溪的双腿将人往上一抬,几步走到书案前,将人放到了书案上。
柳临溪下意识将手地往书案上一扶,不小心沾了一手墨,墨迹溅到了一旁的纸上。
李堰见状按住他的手,另一手将人圈在怀中,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柳临溪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李堰才稍稍放开他,但依然将他抵在书案上,把人牢牢困在自己怀里。
“知道错在哪儿了吗?”李堰问他。
“错在……”柳临溪呼吸凌乱,脑子比呼吸更乱,“臣不知……”
李堰喘着粗气,抵着他的额头道:“朕有一晚睡不着觉,便去佛堂里抄经,一直抄到天快亮了,不知不觉伏在矮几上睡了过去……朕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染了疫症……”
“臣体内的毒尚未祛除干净,不会染上的。”柳临溪安慰道。
“可是朕还是害怕……那天朕真的特别害怕,又害怕又生气。”李堰开口道:“朕心想,柳临溪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将朕丢在宫里头,若你我二人有一人染了疫症,难道至死都不能见一面吗”
李堰说着俯身将脑袋埋在柳临溪肩窝里,柳临溪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李堰闷声道:“你难道就不怕吗?”
“臣怕呀。”柳临溪道:“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染上疫症,在粥棚那里施粥的时候,我见到那些染病的人,心里怕的不得了。我怕自己会染病,也怕你会染上……”
李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柳临溪目光清澈地看着李堰,开口道:“但是我也怕疫症一旦失去控制,整个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呢?这里是大宴的国都,而你是大宴的皇帝……我很怕疫症,但是我更想替你守住这一切。”
柳临溪这话说的云淡风轻,落在李堰耳中却仿佛有千斤重。
从前李堰不曾见过柳临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样子,但这一刻,李堰却觉得柳临溪像是提着沾血的长刀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一般……他原只是想逼着这人说几句好听软话,没想到柳临溪直接将一颗心掏出来摆在了他面前,那颗心又红又烫,李堰接在手里又欢喜又无措。
“还在怪我吗?”柳临溪试探地问道。
“我怎么会怪你。”李堰柔声道:“只是太害怕了,答应我,往后不许再这样了。朕的江山,朕自会去守,可你若是不能好好的,朕该怎么办呢?”
李堰方才还气鼓鼓的像是要发疯似的,如今便委屈巴巴像个大孩子。柳临溪抱着他,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主动凑过去亲了亲李堰的嘴角,开口道:“往后,不这样了。”
两人温存了片刻,李堰并未对柳临溪做什么事情,眼下他们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着呢,并没到可以放肆的时候。李堰将人从书案上抱下来的时候,还有些后怕,心道自己方才有点“粗暴”,幸亏没伤到柳临溪。
“这几日在外头饿肚子了吧?”李堰拉着柳临溪看了一圈道:“饿瘦了。”
“那倒不至于,但吃的不踏实倒是真的,就盼着回宫吃点好的。”柳临溪道。
李堰早就吩咐好了膳房,没一会儿工夫膳房便送了晚膳过来,都是柳临溪爱吃的那几样。李堰亲自给他布了菜,坐在一旁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吃东西,心里满足又踏实。
“你这几日在宫里,也吃得不踏实吧?”柳临溪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
“还凑活。”李堰道:“比你们在外奔波要好些。”
柳临溪知道,李堰这几日在宫中要处理的事情必然也少不了。除了疫症相关的事情,如何善后是一个大问题,再有就是各部在这次疫症中出现的问题,该如何追究,他也要反复考量。
“此前疫症刚出现的时候,医馆便朝衙门里上报过,他们一直压着不上奏,才会拖到了后来。”柳临溪道:“虽说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好太过苛责,但若想日后避免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总要做点什么才行。”
李堰给他夹了一只鸽子蛋,开口道:“嗯,朕已经着刑部在律例中添加了此项,往后若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无论是直接关联的衙门,还是其他各部,一旦收到消息,无论是以何种理由隐瞒,都要受罚。”
“嗯,这样最好,免得他们觉得不是自己的事情,就可以避免惹麻烦了。”柳临溪道。
李堰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柳二公子如何了?”
“蛊虫已经祛尽了,但身子受了些损伤,得好好休养些时日了。”柳临溪道。
“朕遣几个人过去照看吧。”李堰道。
因为疫症的缘故,柳向晚一直没有回柳府,期间只找人过去打过招呼,好在柳家人都安然无恙,倒也不需要太操心。
柳临溪道:“不必了,于将军现在照顾向晚,凡事都亲力亲为,旁人也插不上手。”
李堰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带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柳临溪用过晚膳之后,李堰召了褚云枫和陆俞铮来。
如今疫症暂缓,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就是善后的问题,以及找到源头的问题了。
“这银丝蛊既然并非中原会有的蛊虫,突然出现在京城,恐怕并非偶然吧?”李堰问褚云枫。
“这类蛊虫很珍贵,养它的人应该不会大意到让虫子偷偷跑到了某口井中。”褚云枫道。
柳临溪此前便有过才猜想,闻言忙道:“是人为的?”
“嗯。”褚云枫道:“入了腊月才放出来,可见对蛊虫的习性很是了解,若是天气热一些的时候,蛊虫的成活率会非常低,这会儿冰天雪地投入水井中,它们便如鱼得水一般,所以才会扩散的那么快。”
在京城之中放了这银丝蛊,还在在水井之中。
做这件事的人用心当真险恶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既然是深知蛊虫习性的,也就意味着放蛊之人,完全可以料到事情的后果。”柳临溪道。
“恐怕,这便是他最初的目的。”陆俞铮道。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此人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想来不会是个平头老百姓。
这么罕见的蛊虫一般人是弄不来的,也就是说放蛊之人要有能弄到蛊虫的手段,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以及极其残忍的心性。
“我觉得可以查一下当初压着疫症不报的人,说不定会有收获。”褚云枫道。
“有这个可能,但是身为大宴的官员,搞这么大的阵仗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柳临溪道:“依着谁获利最大谁嫌疑最大的惯例,京城疫症,最该怀疑的是与咱们交战的敌国。所以即便我朝官员有参与,恐怕也只是从犯。”
李堰点头道:“陆俞铮,明日你派人去京城所有的驿站和客栈都查问一遍,从半月之前到现在,有没有可疑之人。”
“对,外貌衣着可疑的都算,尤其是口音。”柳临溪道。
好在出事后京城已经封了,只要此人尚在城中,找到他便是早晚的事情。
只要查到可疑之人,他们就离真相不远了。但若是查不到此人,那么无论是京城还是大宴,一时之间都很难算是逃过一劫。毕竟那人心狠手辣,且躲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出手。
他既然能搞到银线蛊这种东西,也难保他下次不会有更可怕的手段。
“其实我还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柳临溪开口道。
“什么?”李堰转头看着他问道。
柳临溪道:“这蛊虫既然罕有,那么普天之下能弄到它的地方应该也不多吧?咱们若是找些江湖人士帮忙,打听一下哪里能弄到银线蛊,顺藤摸瓜说不定会有线索。”
“这件事情交给我吧。”褚云枫道:“我应该能托人查到养这银线蛊的地方,不过可能要耗费些时日。”
“无妨,反正这是最后一条路。”柳临溪道。
说不定陆俞铮那边很快就能查到线索呢。
这边探查银线蛊来源的事情暂时安排好了,但疫症善后的事情却也颇为棘手。
第二日一早,太医院便传了讯进宫,说祛蛊的药材有几味已经用完了,户部也没了库存。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找到了祛蛊的法子,可因为没有药材,许多人依旧没有法子得到治疗。
“有没有办法找几味药来代替呢?”柳临溪问褚云枫。
褚云枫想了想,开口道:“找是找得到,但药力必然会亏损。”
“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救命要紧。”柳临溪道。
如今左右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于是褚云枫重新写了一张方子让人送出宫,让太医依着新的药方继续帮其他染蛊的人祛蛊。
最终,京城所有染蛊之人,除了染上太久没救过来的,剩下的人有近半数都保住了命。但其中大部分人都内伤很重,依着太医诊断,恐怕未来两到三个月中,这些人都无法恢复如常,需要一直有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