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进城主府就觉着那个大摇大摆的修士颇为奇怪,凌云杳索性直接问道:“进府时候我们被侍卫拦住说要书函,是怎么回事?”
秦管事满脸堆笑:“那侍卫刚来不久,不认得少城主,今日城主会宴宾客,受邀的人都凭书函进府……城主未曾与少城主说过这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管事:老朽虽然年纪大了,眼神还是雪亮的……
凌云杳:好!这个月奖金你有了!
☆、我的徒弟是大佬(九)
“恩公,这府上有徐庆的气息。”
陆黎刚在琅竹苑安顿下来放出拘魂铃里的秋儿姑娘,这姑娘便东飘西晃地四处打量。
拘魂铃与外界是完全隔开的空间,陆黎也只敢在无旁人的时候将秋儿放出来,否则一个没有脚四处飘荡的游魂不得把寻常人吓一跳。
这也是找徐庆的困难之处,秋儿姑娘需得经常呆在拘魂铃内,要在诺大一个云京城找一个人简直大海捞针。
不过只是城主府的话,范围便缩小了许多。
既然是在城主府,那自然是凌云杳要熟悉些的。
琅竹苑与凌云杳的别院不过一墙之隔,几息功夫便到了。
凌云杳坐在一堆竹条里,旁边堆着许多不成形的框架,他手上拿着的那只虽也不圆润,不过比起地上横七竖八的框架好上许多。
匠人似乎松了口气:“这样便大功告成了,再往上糊一层画纸放上蜡烛便好。”
这语气颇有些着急脱手的架势,向来是匠人也被凌云杳烦得不耐了。
凌云杳举起框架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放在地上:“不行,这不圆润。”
云京城花灯大会有赠与心上人花灯的习俗,常有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大小姐装模做样向他讨教扎花灯,不过都是做做样子,最后还不是花银子买来。
倒是没想到少城主居然有这耐性跟着学了一整天,竹框扎了一个又一个,虽然每一个能看的。
不过凌云杳的手艺活是真的差劲,要不是看他在云京城少城主的面子和这赤诚之心上,匠人老早就甩手不干了。
“怎么扔了?”
凌云杳对上陆黎视线,脸腾地一红小声申辩:“不好看……地上其他那些不是我扎的。”
一旁的匠人瞪大眼睛,不是你扎的,那一地的丑东西是我扎的了?
就算是少城主也不能随便这样间接讽刺他一个匠人的水准吧?
陆黎捡起灯骨,这和匠人手边圆润的竹筐相比首小尾大腰细,不由笑出来:“这个葫芦倒是有趣。”
凌云杳眼睛亮了,笑起来嘴角两只梨涡愈发明显。
那明明是个不成形的框架啊,匠人眼神在两人之间飘忽,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凌云杳已过弱冠之年,此番回云京城身边也不见女眷,反倒和这位公子亲密得有些过头了。
难不成少城主要送灯给这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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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池榭半掩在婆娑柳枝后,熙熙攘攘往来的娇俏姑娘笑若银铃,花雾庸困,香车宝马,银界失黄昏,当真似玉皇开碧落。
“公子,买个面具吧。”
花妖姑娘晃荡面具摊子,上面各式面具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她取下一张鸳鸯面具戴上,笑嘻嘻道:“逛灯会都的道侣都戴着面具呢。”
这倒是真的,常有私会的男女青年在这时候带上面具相拥互诉钟情。
陆黎正要反驳不是道侣,凌云杳已经取了一张狐狸面具在陆黎脸上比划笑道:“很好看。”
往来行人都点着圆润的花灯,上边印着些花鸟草木,相比之下陆黎手上勉强能看出是葫芦样子的灯笼便异常扎眼,格格不入。
是凌云杳捯饬两天做出来的胖葫芦灯,上边画着一个火柴小人,头上翘着两根呆毛,也不知道凌云杳为什么要画这个出来。
两个身形颀长清贵公子打扮的男子拎胖葫芦花灯走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引得路人侧目嗤笑,很快又被鹿角面具公子的眼神吓得收回目光。
庙会外看台上,带着猴儿面具的小生吞下一大口酒,吐出几尺长的火焰,围观的人遂拍着手连声喝彩,买麻糖的小贩将铁板敲得叮叮当当。
岸驳畔生着些芦苇,鱼虾已然习惯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见人来了也并不躲闪,悠哉游哉一甩尾巴,只躲着晃晃悠悠的花灯。
元夕晚上放花灯的人很多,水上飘飘荡荡的莲花灯兔子灯点缀的河道与银河连成一片闪闪发亮。
凌云杳取了信笺,郑重其事地写了写什么,托着灯托小心翼翼放上水面。
修仙之人不甚在意这些凡间的风俗,陆黎想起作为九离仙君他已是几十载不曾与人一同过节了。
当时系统有误出了些故障,陆黎提早来到这个小世界,彼时他还是狐族千年难得一遇的九尾,祥瑞降世,狐族也度过了百年繁盛,后来接着九离的人生轨迹入了青霄门,陆黎便在凌霄峰上独自过了数十载,都快忘记彼时热闹喧嚣。
他原本在外也没有至亲好友,习惯了孤身一人,所以在每个位面都能做到恪守本分,作一个没有感情的秩序维护者。
只是偶尔突然有了倾诉欲才惊觉找不到可以交心的人。
游玩的人往来熙熙,都有各自的喜乐悲欢。
都是与他无关的喜乐悲欢,想来他的喜乐悲欢也与这个位面的人无关。
反正最后完成了任务他都要离开。
“师尊许愿了吗?”
陆黎闻声,正对上少年人的眸子,两人靠得近,凌云杳眼里映出他的影子,背后是万家灯火浮光万千。
他无端有些慌乱,凌云杳本来就生得一双多情桃花眼,这般直直看着某人,便有被人满心满眼注视的感觉。
按照他以往的话术,必然是先应下,若是对方再执意要问他许了什么愿,就以“说出来就不灵了”为由搪塞过去。
反正愿望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是一段说来慰藉的话语罢了。
陆黎捧着胖葫芦灯愣神,不假思索:“没有。”
凌云杳拘起一捧水,任由水自指缝滑落,“师尊许一个愿吧。”
他手上的水渍经花灯一照,便将周遭的景色全数收束与一方小小的浑圆世界里。
兴许是华灯晃眼迷了心窍,陆黎鬼使神差在心底默念了一句话,俯身将花灯放入水中。
縠皱波纹散开,一圈又一圈愈传愈远,外围的波纹虽然淡去了,但是仍然没有消失。
“师尊。”凌云杳附在陆黎耳畔,呼出的热气吹得后者耳朵痒酥酥,“我的愿望是和师尊永远在一起。”
周遭的车马喧嚣人声鼎沸与他隔开,陆黎听得真切。
凌云杳贯来黏人,以往也说过不少类似“要和师尊一直在一起”的话,不过那都是带着些撒娇意味的粘人话。
这句是真真切切如印章烙在信纸上,凌云杳白发垂下委一缕在陆黎肩上,像是蛛网散开裹住猎物,后者心里突刺一下,肺部的空气稀薄,失重感笼罩了他,有什么声音自极远的地方传来,与凌云杳的声线重合,但并不冲突。
许是花灯太亮迷眼,陆黎看凌云杳有些陌生,一个人影与凌云杳重合交叠,但又想不起是何人,眨眼再看时,那分明是凌云杳的脸。
他生出几分败落的情绪来,只凝视顺着水流飘飘荡荡不倒翁似的胖葫芦灯,不敢对凌云杳的愿望做出回应。
[检测到秩序维护者000号情绪波动,中度危险]
系统001:你情绪很不对劲。
陆黎:我很正常。
系统001:自动检测必不可能出错,这样下去任务进度都……等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系统咋呼咋呼的,陆黎都习惯了。
凌云杳的愿望只是给他短暂的讶然,想到这个世界的任务后又很快恢复平静。
先前研究所的实习生笑称他“对感情冷淡得像个机器”,想来实在是贴切。
系统001:任务进度30%,可以啊什么时候屏蔽我完成度都涨这么多了。
这话可当真是冤枉陆黎了,毕竟他在找到白凤之前都在很认真地作为工具人……划水。
陆黎自己也没想到任务进度突然暴涨,毕竟接受到资料前任务进度一直稳固在1%,跟冬眠乌龟似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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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杳的别院在一片梧桐林后,东面围了一小片竹林并一方水潭,同陆黎凌霄峰的居所有几分相似。
这厢凌云杳正执笔作画,听得有人敲门头也不抬:“进。”
于是沉重的门扉推开。
凌云杳嗅到一股松雪香气,不必想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花灯会后陆黎与他相对无言,一直刻意避开他,凌云杳懊恼自己心急,如今这境地不上不下着实让人心里堵得慌。
然而他抬头对上陆黎的眼神,握着染上墨色的狼毫的手一松,笔尖落在宣纸上,墨色在画中人胸口处晕开像是被破开一个窟窿。
凌云杳迅速翻折画纸,神色乖巧与前几日无异:“师尊。”
云京城的禁忌之一便是提起白凤,尤其是在城主府,府上上至城主下至仆役对这个话题都分外忌惮。
但是只有凌云杳,似乎对白凤其人并不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