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陆黎关上车窗,感染者只是将整个脸贴在玻璃上,没有跃进车门。
黑色小轿车里眼镜男启动发动机:“对不住了。”
☆、是我非我(十)
“我**。”傅修远饶是向来心态平和,面对把感染者推给他们自己跑路这种事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不幸中的万幸,越野车挡风玻璃还算结实,便是十来张感染者脸贴在玻璃上又抓又挠的,牙齿磕在玻璃上发出让人心里被3子划过般难受的声响,这暂时也只是一张动态的恐怖图片罢了。
陆黎咬紧后槽牙,越野车随着他方向盘上熟稔的动作往后一退。
扑在前挡风玻璃上张牙舞爪的感染者没了受力点当即一个趔趄,跟叠罗汉一般层层叠叠压了一片——感染者的行动并不算敏捷,至少现在拥挤在象牙塔通往象牙塔以外的道路上,这些感染者还远不如原位面里感染者大肆横行时有威胁。
越野车有如醉汉一般在地面划出歪斜的印记,与此同时,越野车背后响起一道尖利的惨叫。
陆黎眼睛盯着前方的感染者无暇分心,江从雁在后视镜里看得清楚,红裙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束缚挣脱开,呲牙咧嘴,嘴唇猩红,和影视作品里半夜食人的妖物别无二致,眼镜男捂住耳朵,红色的液体自他指缝渗出。
眼镜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拉开车门扒拉出去的,然而他先前的惊叫已经将感染者的注意里吸引过来,霎时此人如被扔进饿了半月的狼群的一块新鲜肥美的肉块,感染者蝗虫过境般层层叠叠铺上群只三五秒时间就再也看不到眼镜男的身影了。
江从雁捂住嘴巴这才没让自己失态,待得她缓过神来,越野车已经呼啸驶出了危险区。
大学城靠近郊区,距离市区中间的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车辆往来,只零零散散看到有一两个东倒西歪的电动车。
“刚才那个……那对情侣,看起来好不对劲。”
江从雁率先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她说到“情侣”二字时声调微微上扬,带几分不确定的疑惑。
“天晓得,”后勤组长想到眼镜男,火冒三丈把矿泉水瓶子捏得“喀拉喀拉”响,“他女朋友一看就是被感染了没得救,还非得带车上。”
“最后还不是被感染了。”
“……”
路上安静得可怕。
或许称之为死寂更为恰当。
“陆学长,我来开罢。”
通讯系统中断,用不了定位,傅修远去过临市,让他驾驶确实不是坏事。
两人换了座位,越野车内的空间并不狭窄,陆黎垂眸坐在副驾驶位,有几分被人摁住脑袋压进水里的窒息感,他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粒纽扣,食指勾住领口并没有从窒息感中缓解过来。
又来了,这种感觉。
先前在上一个位面执行任务时,他偶尔会做这种梦——也许可以称之为噩梦。
也是这样似乎置身混沌,剥夺五感,窒息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捏紧眉心,心道幸好方才和傅修远换了座位。
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坐驾驶位。
“……陆黎?”
虚无之中终于出现一道声音,如盘古持斧劈开一片混沌,溺水之人循到救生绳被一点点拉出,麻木的五感如破土的幼芽渐渐复苏。
系统001:大哥你要吓死我QAQ
越野车空间封闭,陆黎的喘.息便显得格外明显,他摘下眼镜手背遮住眼睛。
系统001喋喋不休,看来是被刚才陆黎的状况吓得不轻。
“陆学长。”
陆黎手背上抬,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傅修远靠得过近。
太近了,以至于他能清晰地看见傅修远眼睛里映出的自己的倒影,甚至能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感到对方的温度。
兴许也有陆黎自己双手冰冷的缘故。
陆黎稍稍往玻璃窗偏过头避开傅修远灼热的视线。
“陆……学长还好吗?”
傅修远的倒影映在车窗上,绵绵如丝的细雨并没有停,倒是把先前感染者扑在车窗外的血迹污渍冲刷干净了。
雨天的光线并不好,车窗上倒影不甚明显,陆黎乍一看只看到一个边缘模糊的朦胧人影,恍然似乎看到傅修远冲他咧嘴一笑,于是眼角的黑痣愈发明显。
他转头正对上傅修远担忧的目光。
“陆学长哪里不舒服么?”
看起来和刚才车窗上笑得肆意到甚至有点猖狂的人影完全不搭边。
兴许是一路奔波耗费体力太多没有足够能量补充出现幻觉的缘故,陆黎这般想着,摇摇头将刚才车窗上看到的倒影抛之脑后。
.
临市距离A大并不太远,不过油箱表看起来不太能撑到去临市,后座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瓶矿泉水,俨然也不能支撑他们走到临市的样子。
毕竟去临市就是一路飙车也得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能别说现在没有信号,全然凭借路牌提示。
“往前两公里的转盘左侧是有加油站。”后勤组长对A大附近的路况还算熟悉,听到傅修远一说汽油便开口指路。
城郊的设备并没有跟上城市近年来发发展,还是普通的老式加油站,加油站一侧摆着一个自助贩卖机,贩卖机已经被外力砸破了前方防护玻璃,货物架上空空如也,俨然是被洗劫了的模样。
搜刮自助贩卖机的想法暂且是落空了,路上途经市中心,十字路口全是横七竖八的公交车小汽车,宛如被捏碎撒了一地的薯条。
一连看过好几家店铺了,超市里的食物饮用水和刀.具全然没了影子,只有清洁区几乎没被动过,什么洗发水洗衣液几乎分毫不动地摆在货架上,食品区只有樱桃味可乐和小鸡炖蘑菇方便面还孤零零躺在货架上。
傅修远扛个环保布口袋,刚才途径一家药店的时候翻了些酒精纱布和常备药。
果然还是很在意陆学长在实验楼里手上被划出的口子。
刚才在驾驶位上他就注意到了,陆黎脸颊有不甚明显的酡红,额头也有点发烫。
是发烧的征兆,倒是着凉发烧还是……
“这里有个购物推车。”江从雁突然打超市拐角的日用品区推出一个红色塑料把手的不锈钢购物推车,她拎开表面的一袋洗衣液并几条毛巾,将埋在推车底部的方便面和饼干零食分出来。
估计是病变来得突然,最开始在超市购物的那批人直接吓得扔下购物车跑了,后面来超市找食物的人也只看过货架。
傅修远和后勤组长帮忙把东西搬到车后座,清点了一下收获,三袋方便面和一小桶矿泉水,威化饼干和巧克力还有整整两大口袋各种散装的糖果零食。
大抵是着凉加上伤口感染的缘故,傅修远手背贴一下陆黎额头就感到灼热的温度。
退烧药药效还没发挥,傅修远借着后视镜见陆黎斜斜靠在后座,像一尊雕塑。
算起来他真正见到陆黎其人也就这几天的事,但是他见到陆黎居然有一种来得诡异的熟悉感。
好像他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并且是彼此相互依存的存在一般。
*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停了,天幕上笼罩的云层还未散去,只从云缝里露出熹微晨光。
“滴——滴——滴——”
“证件。”关卡口站岗亭里蓝色制服的男人头也不抬道。
陆黎垂眸看一眼手表,时针介于十二和一之间,看来正好是午饭换班的时间段,临市入城的关卡只有两三人守着。
站岗亭外拿一个保温杯的女人到底是心思细腻些,瞥见驾驶证皮套摇头道:“不是这个,看车牌号,你们是本地人吧?未感染检测码没有?”
“没有。”
“你们先过来,许哥,带他们去检查。”
临市的信号塔尚且能用——也可能是刚修好不久,总之陆黎刚到临市地界就感到衣袋里手机的震动。
陆黎衬衫上水迹还未完全干透,退烧后指尖被冻得有些发白,不过初夏雨天的凉风虽然偏冷,但并不至于到让人冷到拿不稳手机的缘故。
陆黎手抖了一下还是因为上面红色的足足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点了接通,一道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鸡般的嘶吼直直刺过耳膜。
“陆总?是陆总吗?”
陆黎把把手机稍稍往外移开些,这声音着实是有些高过头了:“嗯,你……”
连线另一边的声音不等他说完再度响起,似乎是和身边的人说的,“看吧我就说陆总没事。”
随后是一阵电话被夺走的声音,这次对面换上了一个稳重的男声:“陆先生?”
陆黎想起咋咋呼呼的声音主人是谁了,是副总的小弟,跟新来的那批实习生一起进的公司。
“嗯。”
“确认一下您现在是否安全?”
陆黎:……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不过副总的小弟继续用尖叫鸡一样的锐利度嘶吼恐怕他喉咙明天得哑了。
那道沉稳的声音是公司近期的一家合作方派来的工作人员,研究方向正好也是异变细胞。
合作方和公司高层动作很快,在得知部分地区爆发大批不明原因的感染者后立即封锁要道收集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