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感染者接触到火苗,重心不稳倒在地上,火苗瞬间矮下去了,尖利的声音刺得人头昏脑胀。
陆黎将傅修远推进电梯,他身后感染者踩着倒在地上的感染者如开闸的潮水一般涌来。
☆、是我非我(八)
电梯门缓缓关上,两人后退贴至电梯墙面。
感染者伸手即将碰到电梯门,傅修远耳膜内只剩下砰咚砰咚的心跳,死死按住电梯内的按钮。
如果在电梯运行前门被感染者碰到,智能系统会自动打开电梯门。
届时他们会被感染者淹没。
电梯门如缓慢和上的卷轴,视线里的感染者扑来的样子在门与地面天花板构成的画框里,由一群变成一条窄窄的条状。
感染者逼近了,傅修远有轻微的近视,视野里感染者由于面部肌肉松弛似乎要掉落出眼眶的眼珠,嘴角裂开染血的牙齿和青灰起褶的皮肤像是高清电影一样怼在他眼前。
电梯门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失重感传来,电梯在缓缓下降。
电梯内光滑的金属面隔开方才凶险的一幕,傅修远在金属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汗水顺着面部线条滑至下颚。
金属面反光映射出眉眼低垂的陆黎,方才惊险的情况下激发出他爆发力,现下正倚着冰冷的金属面借力。
就是在刚才那样惊险危急的情况下,也不见陆黎有多失态。
“……陆学长。”
陆黎微微侧头看他,傅修远长舒一口气,之前心里翻涌的惊慌总算是平息了些,他伸手搭在陆黎肩膀埋下头颅。
幸好陆黎没事。
傅修远悬着的心刚放下又被吊起来。
陆黎左臂手肘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开,殷弘的血丝渗出创口,蜿蜒流下血迹。
“你的手!”
电梯还在下降,陆黎并未在意手臂上的伤口,“我没事,别分心,到了。”
显示器上的下箭头不断跳动,几秒后电梯一顿,门缓缓打开。
陆黎和傅修远是站在门两侧,正好避开电梯外的视角。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陆黎先一步迈出脚步。
一楼依旧是他们来时一般空空荡荡,不见人影,走至第九实验楼门口往上看,三楼平台上还能看到四处晃荡的感染者的影子。
“陆学长,你的手。”
“不碍事,先去大礼堂和老许汇合。”
不久之前在宿舍楼下他们就商议好了,陆黎和傅修远先去第九实验楼拿试剂,后勤部长老许等人去大礼堂和留在那里的人汇合。
走至泊油路中段,这里的灯光很亮,一眼看过去能将周围景色一览无余。
“学长,第九实验楼里的感染者来得很蹊跷。”
傅修远方才只顾着自责,这下回想起来,觉出不对味儿了。
他们进3-13实验室是走楼梯进的,来时楼梯口本是没有感染者的,至少一楼到三楼的楼梯口没有感染者。
他找试剂也就用了十几分钟,楼外的感染者不至于这么快上三楼,而且一楼大厅里根本没有感染者,看起来更不可能是从楼外进来的感染者了。
难道是楼上来的感染者?
那为什么偏偏三楼没有感染者,甚至他们上楼前探路特地弄出很大动静都没有感染者出现。
“确实,3-13实验室有人去过,”陆黎顿了顿,“就在我们去实验室之前。”
那个丢在实验室的烟蒂,被烧焦只能看见打头的一个S,傅修远并不抽烟,是以也不知道那香烟是什么牌子的。
回大礼堂的路上倒是相安无事。
陆黎远远瞧见大礼堂的灯火通明,待他们走近些见后勤组长正蹲在门口抽烟。
大礼堂里空空荡荡,后勤组长听得脚步声,叼着烟头拿起棍子迅速起身,看清来人后松开握住棍子的手。
后勤组长见傅修远陆黎两人身后没跟着感染者,于是推开虚掩的铁门:“先进来。”
地上还有积水,夜风拂过带起一阵寒意,陆黎揉揉太阳穴,与后勤组长一起进了大礼堂。
大礼堂里很空旷,乍一看过去没看到人影,细细一看才发现挤在角落的几个年轻人。
“他们走了。”
后勤组长说的“他们”自然是啤酒肚领导他们。
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奔波正常人体能跟不上,几个年轻人虽然担惊受怕但也耐不住又困又倦,倚着椅子睡过去了。
傅修远锁上大礼堂正门,动作很慢倒是没有将睡着的几个人惊醒。
先前在宿舍楼遇见的男生将小药箱和一些干粮零食也一并带上了。
傅修远翻出一瓶酒精,酒精接触到伤口,原本麻木的神经突然收到刺激,陆黎手臂肌肉崩紧隐约可见皮下的青色血管。
后勤组长压低了声音:“他这伤口怎么回事?”
傅修远给陆黎包扎伤口的手一顿,转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路上不小心被刮伤的。”
感染者避光,大礼堂里的灯光便直开着没有熄灭。
陆黎闭上眼睛,尽管一路上耗费不少体能,躺下后甚至连抬起眼皮都累,但他并没有睡。
这样明晃晃的白色灯光和空旷安静的空间总是勾起他一些模糊的回忆。
近来这记忆像是被糊上雾气的玻璃窗,上面的白雾逐渐蒸发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
记忆里明晃晃的白色灯光刺得他眼花看不清周遭是什么境况,手脚似乎被缚住,整个人被罩在一个仪器里耳边是仪器运转时轻微的电流声。
和他在研究所的工.作室里境况有些相似,但不尽相同。
至少在研究所工.作室里他不会有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陆黎伸手挡住眼睛隔开灯光。
几秒后他张开手指,灯光自指缝泄下。
他眼神挪至一遍避开灯光,傅修远睡着了,闭着眼气质很安静。
他呼吸均匀,脸上没有瑕疵,要不是胸腔随着呼吸有轻微的起伏,说这是一张画也有人信。
这个位面的任务是“让傅修远认清自己”。
陆黎在心底念叨一遍。
……认清自己。
原位面里他的任务是给傅修远提供必要的帮助让傅修远的团队成功研究出抗毒血清救人于水火。
——突发瘟疫,年轻的医学生研究出救命的抗毒血清,看起来有点超级英雄的感觉。原位面里陆黎居身基地高层,鲜少接触到感染者,在他彼时看来也不过是主角不断升级和其他世界主角一样登上人生巅峰的套路罢了。
都像是已经刻好人生轨迹的木偶,帷幕拉开开始表演。
陆黎深知舞台上每个人都在按照既定的路线表演而不自知,但他是知道的,自己既是观众又是演员,他并不在其中付诸感情,位面里的NPC的喜怒哀乐,在他完成任务脱离位面后再无干系。
说是因为遵守研究所公约不与NPC建立关系,其实陆黎自己是本能地逃避与NPC建立关系的。
原位面里他和傅修远在基地共事了几个月,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记得傅修远一个“醉心研究”的标签。
陆黎虽然初来这个位面,算起时间来甚至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几番逃亡下来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
任务进度显示20%,陆黎回想起来到这个位面后和傅修远的接触,几乎全是躲避感染者围追堵截,也不知道是哪里触发了任务点。
不过真能照这个速度下去,不消几天便能完成任务,当然在这个被感染者包围横行的地方,他们能活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
陆黎第一次产生了不想任务快速完成的想法,以往他都是任务至上想着优先完成任务,而这个瘟疫蔓延开的位面莫名地让他有一种留下来一探究竟的想法。
虽然意识上不想睡觉,然而机体在长时间奔波后陷入疲倦,陆黎胡思乱想一番,抵不住逐渐袭来的昏沉睡意闭上眼睛。
翌日一行人都起得很早。
A大俨然是变成了一座被感染者包围的空城,或者说整个A市都是沦陷区。
原位面里A市就是一个流放地区,因为感染者几乎占据了整个城市,其他地区的感染者也被驱逐到A市,陆黎记得当年基地对A市的计划是“物理销毁”。
不管城中有没有幸存者,基地将这里钉上了潘多拉魔盒的恶名,大笔一挥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什么办法,陆黎决计先回临市。
陆黎是自驾来的A大,越野车就停在学校地下车库。
“什么?你们要出去?”
小胖子惊奇地瞪大眼睛,摇摇头:“我是绝对不会出去的,外面那么多感染者。”
其他人沉默片刻后亦是连连摇头表示不愿意踏出A大。
虽然陆黎说过是坐车出去,不过昨晚学校外密密匝匝的感染者他们也见识过了,说什么都愿意去冒险。
“西区还有快递站和商店可以撑一段时间,”一个男生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陆学长你也说了被感染者咬伤很可能会被感染。”
“学校外那么多感染者……算了算了我要在学校里等他们来救援。”
A市的救援显然是等不来了,看来救援队也和A大陷入了一样的困境被感染者包围,短期内是不可能抵达A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