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魔教教主成了十佳杰青 完结+番外 (顾三弄)
《穿越后,魔教教主成了十佳杰青》作者:顾三弄 文案: 乌衣教教主燕溪舟日子过得咸鱼又安逸,突然有一天被武林盟主带领正道人士围剿,逼上悬崖。他还没想出逃遁之策,就被一场地震震得坠崖落江,意外来到了现代。 燕溪舟在现代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学历不够,背景没有,想创个业还遇上刀具管制。 燕溪舟:天要绝我。 为了填饱肚子,燕溪舟愤而……骑上了二手小毛驴,穿起了粉红色制服,加入了外卖小哥的行列。 只是这个外卖小哥的业务范围有点广。拳打混混,脚踢毛贼,不时为派出所增加点业绩。哪知这副业做着做着,竟然扫荡了黑涩会,从良了小流氓…… 片警(撩眼皮):今天抓了几个? 燕溪舟:妈蛋,竟然说老子长得漂亮!想调戏老子! 片警看一眼他俊美的形貌,铐起地上的三个人,敷衍道:“你不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有男子气概的男人,钟馗都没你有气势。” 某天。 燕溪舟骑着破毛驴,穿着粉色小制服,路过施工工地。 正在搬砖的崆峒派长老抛下砖头,抽出腰间软剑,追着小毛驴就跑。 “魔头!纳命来!” 众人就看到人追车追了大半个城市,最后双双被片警提溜进派出所批评教育。 “我跟你们说,你们这个叫妨害公共安全!” 崆峒长老(指着燕溪舟):“他是黑涩会!警察同志快拘了他!” 片警摇头:“不,他是S市杰出青年。” 小剧场: 某天,路过CBD大厦,燕溪舟碰到一个老熟人。 他踢掉小毛驴,飞冲上去。 “老贼,还我命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集团总裁:“还你还你,我整个人都还你。” “说!为什么莫名其妙围剿我!” “其实那天我是想向你提亲来着……(羞涩)人也不老,适婚年龄。” 围观精英目瞪口呆。 妖孽二货魔教教主受X温柔腹黑武林盟主攻 全员穿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古穿今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溪舟,穆长云 ┃ 配角:正派武林人士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维护治安,人人有责 立意:做好事即便不留名,也会有人记得你第1章 兴景区。 …… 兴景区。 这里是S市老城区,城中村聚集,人员密集,人口流动速度快,是外来打工者主要的聚居地。 兴景区的民安巷,道路两旁林立着各种苍蝇馆子,这时正是午休时间,巷子里热闹非凡。 一辆老旧的小破电驴窜入巷内,灵活地左右闪避着往来的行人,最后“跐溜”一声,刹在了一家苍蝇馆的门口。 车上的人下车,摘帽,进了这家馆子。 “老板,一碗牛肉盖饭!”那人放声吼了一嗓子,把后厨的老板引得探出头来。 见了来人,老板立即喜笑颜开。 “小燕来了啊!行嘞,你等着,马上给你做!”老板说完退回厨房,上锅点火,做起了牛肉盖饭。 “小燕”坐到了自己惯常的位子上,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了两下,调到一个专门的电视广告频道,开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人穿着一件粉红色外套,外表俊美,五官精致漂亮,一双桃花眼尤其勾人。自打他进了店里,路人就开始频频看进餐馆内,老旧的小馆子仿佛也重新容光焕发起来。 这个“小燕”是谁? 是乌衣教第N代教主,现代人俗称的魔N代——燕溪舟。 燕溪舟等了没多久,老板就把热气腾腾的牛肉盖浇饭端了上来。这是燕溪舟惯常点的饭。他是这里的老顾客,隔三差五就会来店里吃一次,又因为长了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明星脸,老板第一次见他就把人给记住了。 每次他来,老板陈启都喜笑颜开,原因无他,带动店里的生意啊! 你看看这人才刚一进来,没过多久,店里就坐满了人。 对于这样会为他招揽生意的顾客,陈启是特别优待的,给他的盖浇饭里牛肉的数量比别人多了不少。 但燕溪舟选择这家店却是另有原因的。 “噔噔噔噔!您还在为身体瘦弱而苦恼吗?职场之中您还在被人看不起吗?您的孩子是否被人欺负?东华武术学校,一个你梦寐以求的武术学校,师资力量雄厚,实现您从小到大的武术梦想!让您不在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电视广告的声音响彻小店内。燕溪舟看得全神贯注,目不转睛,饭差点被喂进鼻孔里都毫无所觉。 “嚯!哈!嘿!” 电视广告里,一个彪形大汉身穿白色武功服,带着一群小萝卜头打拳,动作整齐划一,燕溪舟看得双目放光,就这个洗脑式循环播放的广告,吃完了满满一盘的牛肉盖浇饭。 广告结束,开始了新一轮的午间星闻,燕溪舟的目光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他把勺子一扔,靠到椅背上,长长吁了口气。 什么时候他才能攒够钱,自己弄这么一个学校。 想当初,乌衣教的演武场上,一众教徒日夜操练功夫,赤膊上阵相互比斗,汗水挥洒,肌肉喷张,他能坐在台上看一整天。 燕溪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嘿嘿笑了起来。原本有点猥琐的笑容,配上他的脸蛋,硬是凹出了俊帅的感觉,看得那些偷偷打量他的人眼神都直了。 对面的姑娘忍不住跟他搭话。 “帅哥,你想学武?” 燕溪舟点头:“对啊!” “你长这个模样,就该去混演艺圈啊,不然这张脸就浪费了!” 这话说得燕溪舟微微皱眉。 一旁的男人插话说道:“小白脸才混演艺圈,猛男就该练武!这小哥有志气,不过你确实该好好练练,我看你身子骨单薄,太瘦了些,男人可不能这样,还是得像我一样,长得魁梧才行。”说着拍了拍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肉一颤一颤的。 那人虽然说不上胖,但手臂和肚子的肉都表明对方疏于锻炼。 姑娘悄悄撇嘴,谁想燕溪舟竟然心有戚戚焉地应和男人的话,满脸赞同:“是啊,男人还是要强壮一点好!” 听到燕溪舟的附和,男人大笑,略带得意地看向那个姑娘。 他自得地想:脸好有什么用,男人还是得看本事说话。看来小白脸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肥壮的汉子开始和燕溪舟侃侃而谈什么是“男人味”,嗓门大得整个小店的人都能听见。 燕溪舟听得认真,不时点头,似乎十分赞同对方的观点。 这时,店里又来了三名客人。 为首的人顶着一头翠绿的长碎发,带着红色挑染,抹了过量的发胶,把头发固定得梆硬,造型十分杀马特。 三人走路没有正形,进了店后,不像普通食客那样找位子坐下,两人守在门口,绿毛开始四处打量起来。 陈启探出头来:“客人吃点什么,随便——”随即表情僵在脸上。 为首的绿毛混混咧嘴一笑,大声说道:“陈老头,咱哥们儿不来跟你唠嗑,你日子过得舒坦啊!” 被叫做陈老头的陈启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白着脸出来,低头哈腰地恳求:“这,这,张哥,咱们去外面说吧,客人还吃着饭呢。” “张哥”却是不同意,大声说道:“怎么着,我和你在这说话碍着你的生意啦?我今天还就在这里了,让所有人看看你陈老头的儿子欠债不还钱!” 围观群众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债来了。 胆子小的人赶紧扒拉完自己碗里的饭,急匆匆地离开了馆子,路过的行人不远不近地围在店门口看热闹,只有几个胆大的还留在店里。 陈老板此刻也顾不得别的食客,他擦着额头的汗说道:“这,应该还有一周的时间才到还钱的日子吧?”要债的人逼得紧,陈启可是一刻都不敢忘了款项归还日。 张威扣了扣留长的指甲,“啧”一声,说道:“原本确实是这样的,但你儿子孝顺,前不久刚借了新的债,直说来找他老子要钱,我这要的不是下周的款,是这周的款。懂了吗,陈老头?” 陈启的冷汗“唰”就流了下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这反应早在张威的预料之中,今天真实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问老头要钱的。他顿了顿,说道:“这事呢,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什……什么办法?” “咱们叶老大呢,人好心善,他嘱咐我了,只要你把这套房子给他,他就不再追究债务上的问题。” 陈启嘴唇抖了抖,问道:“那……意思是,所有债务一笔勾销吗?” 张威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笑了出来,过了半晌停下,才说道:“你当我们老大做慈善的吗?‘不为难’的意思是,今天你的店还能保住,懂吗?至于债?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儿子欠了多少,你这房子又值多少,你心里应该有数。” “你……你……我这房子在三环以内……”意思是真要卖,价格也不会低多少。 张威四处打量。这间老餐馆墙体熏黑,墙皮脱落,连桌椅都是老旧不堪的。他嫌弃地撇撇嘴。 “就这种屋子能值多少钱?陈老头,你吹牛也不害臊哈。”他目光回到陈老板身上又问了一遍:“陈老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陈启双唇颤抖。他要怎么答应?把店交出去,他不能做生意,没有收入,就无法还债;可按照张威这个流氓的说法,如果他今天不给出去,这家店他眼下就保不住。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把他往绝路上逼。 绿毛张威见陈启没有反应,侧头嘱咐身后的马仔:“把店砸了。” 马仔得令,拿出提前放在餐馆门外、用布条裹好的钢管。 他们一棍子挥下,“啪”的一声,小店的玻璃门应声而碎。 “陈老头,在你的店彻底被砸烂之前,你还有考虑的空间。”绿毛斜靠在墙上,睨着陈启。 钢管威力巨大,那两个人也不打算留情,下了狠手。最先遭殃的就是大门的玻璃和门口的桌椅。 眼看下一秒,铁棍就要招呼上电视机这个燕溪舟的心头宝了。 他急眼了,“啪”地拍案而起,吼道:“我看谁敢再动一下!” 空气寂静了一瞬,店里店外的人,从围观群众到当事人双方都朝他看了过来。 众人一致的反应:这不就是那个看武术学校广告看得魔怔了的小帅哥吗?真魔怔了? 刚才还在和燕溪舟侃大山的男人此刻更是恨不得掐死他!这人不会以为看了两个武术学校的广告,自己就成绝世高手了吧?! 燕溪舟一声吼,让他们这张桌子的食客全都暴露在了混混眼皮底下。 但他此刻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退到角落里,把自己藏好,尽量不引这三个混子的注意。 张威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小哥了。他虽然是一个放高利贷的,但在这小片地区好歹还是有点地位,手底下的人见了,谁不叫他一声“张哥”,说实在的,他是不屑于和这种跑腿捱日子的人计较的。 长得再好又怎么了,还不就是个送外卖的,这人跑一天赚的钱,有没有自己一天花销多都未可知。 而且今天是来办正事,他本不打算为难对方,谁知道这人完全是个楞子,自己撞了上来。 张威目光不善地打量燕溪舟片刻,嗤笑一声:“小哥,你莫非还想管我这事?你是打算帮陈老板还钱?” 燕溪舟摇头:“那不可能,我没钱。”顿了顿,没等张威表态,又道,“但是谁敢动店里的东西,我绝对不轻饶他!” 他原意是不许人动那台角落里的电视,想了想,太过区别对待的话,以后也不太好意思来店里吃东西蹭广告看,话到嘴边就改了说辞。 燕溪舟一嗓子吼得有气势极了,震得碎玻璃门都在“嗡嗡”震动。 张威被他的气势呵住,回过神后有些着恼,脸色阴沉了下来。 “呵呵,小哥够义气啊。看想要动这家店,还得先过你这关?行呀,我成全你。” 他话音落,身后的两个跟班直冲上前,挥舞着着钢管朝燕溪舟的脑袋敲去,神色狠厉,一点没留余地,要是打中了,轻的进医院,重一点,恐怕人就没了。 谁知道钢管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砸到他头上。他抬手一接,稳稳抓住钢管末端,任凭对方使出如何大的力气,都抽拔不出。 燕溪舟捏着钢管,往腋下一夹,对面两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硬生生双脚离地,被吓了一大跳,钢管脱手,摔坐在地上。 而后,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只一眨眼的功夫,燕溪舟已经闪到了两个跟班的身后。他一手按着一人的脑侧,像敲鸡蛋一样把两个脑袋用力一撞,一阵闷响传来,两个跟班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燕溪舟顺势提着两人的衣服后领,直接把人扔出了餐馆。 前后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在场所有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眼花了? 一堆脑袋在地上两个跟班和燕溪舟之间来回摆动,等大双眼,不敢置信。 同桌的小姑娘一脸懵圈:“太瘦了?还要再强壮一点?” 而刚才和燕溪舟大侃特侃“男人如何才能强壮”的男人嘴张得已经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你……”燕溪舟看向张威。 张威懵了,见燕溪舟朝自己踏了一步,他咽了口唾沫,后退三步,放下狠话:“惹……惹了叶老大,这事没完!”说完后扭头冲出韦佺人群,眨眼就跑得没了踪影。 地上的两个跟班也逐渐清醒,见老大都跑了,连滚带爬地追着逃离,因为晕眩,中途还撞翻了一个泔水桶,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泔水。 人群还一时间无法从峰回路转的剧情里回身。 这,这就解决了? “啪啪啪啪啪。”孤零零的掌声忽然响起,逐渐有人稀稀拉拉的跟随,最后发展为成片的掌声,经久不息。 “小兄弟,谢谢你啊!谢谢!”陈启感激感动地拉着燕溪舟的手晃个不停,眼中含着泪花。 燕溪舟也满脸激动地看着陈老板……身后的电视。 只要它保住了,一切都好说!第2章 混混跑了,围观群众看…… 混混跑了,围观群众看了一场让人大开眼界的热闹,也陆陆续续离开了,燕溪舟也要走,被陈启一把拉住。 陈启想给他钱作为感谢,被燕溪舟手一挥拒绝了:“我不是为了救你。”他说。 他是为了保住电视机。 “哎哎,不是为我,我知道,我知道,小燕你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要不这样吧,以后你来我店里吃东西,不收你钱!” 燕溪舟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凑近了说道:“不要你免费。陈老头,不如你给我多看会儿电视吧,你晚上开电视,我晚上也来吃,你看怎么样?” 陈启哈哈大笑:“这叫什么请求,你随时来随时看,不吃东西我都让你看!” 燕溪舟满意了,溜溜达达地走了。 陈启目送他离开,脸上带着笑,但目光中的忧愁却掩饰不了。 他自己也清楚,这群混混逃跑只是暂时的,迟早还会找上门来。小燕这个提议,其实也是因为担忧对方再找上们来,怕他不在,这群混子得逞。 陈启喟叹:多好一孩子。继而又联想到了自己的不孝子。老话说得好,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他再次叹气,看了看破损的大门,打通了维修电话。 …… 燕溪舟下午又跑了十多单,粗略估算一下价钱,这个月的攒钱目标基本上已经够了,便乐滋滋地接下今天的最后一单,打算送完就回宿舍! 在一个月前,他还身在大夏王朝,刚继承乌衣教不久,是第四代教主,用这里的话说,他是个魔四代。 都说富不过三代,这道理在魔道也是适用的,燕溪舟整天除了练武之外,就是吃喝玩乐,饮茶看戏,内务有左右护法,外务……没有什么外务。 大夏朝国君贤明,手段雷霆,把一方土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加之天公作美,连年丰收,老百姓丰衣足食,日子好过了,就不会有太多人想着要作妖,因此正魔两道都十分安分——直到新的武林盟主被选出来。 新任盟主出任的半个月后,便带领着一群正道武林人士直袭乌衣教。 当听闻手下来报时,燕溪舟是懵逼的。 乌衣教没偷没抢,安安分分收租,规规矩矩经营,苟在一个山头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连附近村镇的普通百姓都没什么意见,他们白道却说讨伐就讨伐,他们算老几? 在他打算下山阻拦时,武林盟主穆长云打头,带着一众他听过的没听过的正道男女老少,一群人乌压压地向他逼来。 半路上狭路相逢,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正当燕溪舟暗自蓄力,打算平死一搏时,一阵地动山摇,晃得所有人都站立不稳。 而他身在陡峭的无悔崖边,崖下是波涛滚滚的无悔江,地震加上狂烈的山风,让他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燕溪舟失足落下的一瞬间,内心十分后悔,悔自己为什么要学戏里的大侠,站在悬崖边上佯装潇洒。 无悔崖的江水出了名的湍急,普通人掉下去十死无生,他们习武之人最多也就挣得一成的生机,天可怜见,他的舒坦日子还没过得多久,就要烟消云散了。 燕溪舟失去意识前的一刻,脑子里想着:来生如果再遇到穆长云,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以消他心头的怒火。 回忆止歇。 燕溪舟眨眨眼,停在了今天最后一个顾客的门前,敲响了对方家的大门。 “送外卖!” “来了!”屋内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大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在面前。 她看到燕溪舟后先是一愣,而后惊喜道:“是你?!” 燕溪舟:“?”这谁? 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在餐馆里,和燕溪舟同桌的那个女生。 S市非常大,能在一天之中相遇两次,不能不说,确实有缘,这个外卖小哥长得实在惹眼,见了一次就不会再忘记。 燕溪舟却对她毫无印象,手一伸,把外卖递到她的面前:“外卖。” 郭珍慌乱收下,刚要开口,对面屋里突然传来一阵东西碎裂的声响,接着就是男人的怒骂以及女人的呜咽声。 门口的两人都是一愣。 燕溪舟莫名,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就……普通夫妻吵架吧,他家就这样,习惯就好。”她随意地说。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燕溪舟:“……正常夫妻吵架?” 郭珍无奈,说道:“小哥你别管,他们家就是这样,过一会儿就和好了。”她白天见识过燕溪舟的热心,仗义地为餐馆老板出头,但这家人的事情却不是外人能管的,她担心这个帅哥管了后反倒落不到好。 燕溪舟不耐管闲事,他“哦”了一声,“说了句“用餐愉快”后,就打算离开。 今天电视剧三集连播,现在回去刚好能赶上!他喜滋滋地想。 郭珍却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被说服,她原本想用这个话题拉近距离,要到联系方式,谁知道组织好的语言没法说出口,不尴不尬地卡在喉咙里。 这帅哥怎么不按剧本走? “还有什么事吗?”燕溪舟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问道。 郭珍脸一红:“没没没——事了,您忙去吧,忙去吧。” 燕溪舟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开,对面屋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被猛地拉开,一个披头散发、衣着散乱的女人冲了出来,一头撞到燕溪舟身上。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报警,报警!”她躲再燕溪舟怀里不住乞求。 没等两人有反应,又一个人从屋里冲了出来。 是个身量不高,身材魁梧的男人。 女人猛地抬头,郭珍倒吸一口冷气,她的下半张脸已经被血彻底染红了,鼻血还在汩汩流出,左脸颊肿得老高,眼眶还带着未散的淤青。 “过来!”那男人嗓音粗哑地大吼。 女人疯狂摇头,躲到了燕溪舟的身后,躬着背脊瑟瑟发抖。 那男人面色不善地瞪着燕溪舟:“你是谁?!别多事管别人家的家务事,快让开!” 没等燕溪舟说话,那男人上前一步,大力地推推搡燕溪舟。 因为背后的人紧紧贴着他,燕溪舟没法躲闪,被推了个正着,粉色的外套上登时印了个血手印上去。 一旁的郭珍倒吸一口冷气。 男人见推他不动,粗鲁地吼道:“你他妈别多管闲事!哪里跑来的小白脸,想逞能英雄救美吗?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副娘炮模样!”说着又推了他一下。 衣服上又印了一个手印上去。 男人一直推他不动,恼羞成怒,转而对燕溪舟身后的女人吼道:“你快点出来!躲在小白脸身后,他是你姘头吗!” 燕溪舟眉头一跳,原本想让开的,也住了脚,眯眼看着男人,问道:“你叫谁小白脸呢?” 男人一愣,继而恶声恶气道:“说的就是你!小白脸,娘里娘气,不男不女!” 那人越想越气,对老婆的怒气转移到了燕溪舟的身上。 孟贵盯着燕溪舟的脸看了一会儿,阴笑着说道:“我孟贵生平厌恶三种人,比我厉害的男人,比我长得好的男人,和看不起我的女人。”这小白脸一下就占了俩。 小白脸看着弱不禁风,只有他的一半块头,身材又瘦,他估摸着,自己一拳下去,估计就能打得对方鼻骨骨折。 孟贵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拳头直直朝着燕溪舟高挺的鼻子招呼了过去。 谁知道拳头还没擦到对方的皮,就被半路截了下来。 燕溪舟语调阴测测:“大爷我平生最讨厌一种人,就是叫我小白脸的人。” 他话落,手上用力,在场的人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骨头关节声响,孟贵的手被捏得“嘎嘎”作响,那声音,郭珍在旁边听了都觉得耳酸。 孟贵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让你叫我小白脸!”燕溪舟一手抓着孟贵的拳头,一巴掌抽上男人的左脸颊,“让你说我娘!”又一巴掌抽向右脸颊,“让你说我不男不女!”最后一下,燕溪舟的拳头对准孟贵的塌鼻梁砸了下去。 郭珍恍若听到一声清脆的鼻骨断裂声,她颤颤巍巍探头看去,孟贵已经仰面昏倒,靠坐在墙上,郭珍看了一眼他惨不忍睹的脸——本来就已经很丑了,这下简直没眼看,鼻子都塌没了。 但是好爽! 原本躲在燕溪舟身后的女人见自己的老公被打成这样,顾不上别的,飞身扑到了孟贵身上哭喊。郭珍见她这模样,心里说不出的腻歪。 燕溪舟往衣服上擦了擦手——反正都脏了,一次洗了吧,抬腿就要离开。 郭珍一把拉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啊?还有什么事吗?”再不回去,要赶不上电视剧开播了。 不等郭珍说什么,那个女人转身抱着燕溪舟的双腿:“不行!你不能走!你打了我的老公,我要报警!” 郭珍:“……”她吐了。第3章 女人抱着燕溪舟的腿不…… 女人抱着燕溪舟的腿不放,一直在哭闹,他到最后也没有走成。警察来的时候,这里的闹剧已经闹得整个单元楼的人都知道了。 警察到时,就见狭窄的楼道里里外外围了几圈的人,两人扒开人群进去,见中心站着四个人,其中一男一女形状凄惨,男的女的都血流满面,鼻青脸肿,男人靠坐在墙上,似乎已经昏迷,女人则是抱着一个人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场面十分混乱。 民警的脸色变得严肃。 “谁打的你们?”民警问女人,两人中,只有她仍然清醒。 女人立刻指着燕溪舟哭嚷:“是他!是他打的!” 民警不善的目光投向燕溪舟,对方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简直不知悔改!民警恼怒地想。打架斗殴的事他处理过不少,态度这么不端正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们谁替他们叫一个救护车。你,跟我去一趟派出所。”民警冷然说道。 “别啊!警察同志,是误会!”郭珍看不下去了,“女的骗你的啊,她是被她老公打的!” 民警一愣,低头看地上的女人。女人目光躲闪地看向别处。 这时旁观的邻居插话道:“小罗,家里又出事了啊?” 罗秋芸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邻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 警察也察觉出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问道:“她说你是被你老公打的,真的吗?” 罗秋芸抿嘴,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一旁的邻居朝民警招招手,民警走了过去,立刻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小声地跟民警咬耳朵。 “他家一直这样,好几年了!” “刚来的时候我们也报警了,但警察一来,夫妻两就和好啦!” “她家的男人可凶了,报警的人都被他瞪过,晚上还跟踪,后来邻居都不敢管他家的事啦!” “民警同志,你刚来的吧?”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了这家人的大概情况。 几年前搬来这里的这对夫妻,丈夫孟贵,妻子罗秋芸,在小区里算是十分出名,原因也简单,这家子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鲜少有消停的时候,邻居曾见过她身上带伤,好心帮忙报警,后来警察来了以后,当场和好,反倒报警的邻居变得里外不是人,还被孟贵恨上,被对方语言威胁。 这个情况反复了几次后,邻居都不敢再管他家的事。 民警听了邻居的口述之后,转向郭珍,问她:“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郭珍撇嘴叹气:“小哥给我送外卖来,恰巧碰上罗大姐从家里逃出来,她见了小哥,躲在他后面,她老公在后头追了出来,见罗大姐躲在小哥后面,就对小哥动手,小哥反击,罗大姐的老公没打过对方,被反杀了。” 众人都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但依照邻居对孟贵的了解,这人做出这种事似乎也不奇怪。 “要我说,这属于正当防卫!”邻居说,其他人对此都十分赞同。 “问清楚了,我能走了吗?”一直沉默的燕溪舟忽然问道。 他赶时间,现在快七点了,晚饭是顾不上吃了,再晚点回去,追的剧就要赶不上了啊!燕溪舟有点捉急。 问清楚了情况后,民警也不像刚才那样对燕溪舟这么严肃了,但人还是不能放走。 民警问道:“你真的没打罗秋芸?” 燕溪舟撇嘴:“我从来不打女人。”顿了顿,补充道,“不打普通女人。”魔教妖女不算。 众人不理解他话里的“普通女人”是什么意思,只当他用词不当,自动忽略了这个词。 “孟贵是你打的?”民警又问。 燕溪舟不耐:“是我打的。” 民警挑眉,摇摇头,说道:“暂时不能放你走,你得跟我一起去派出所做个记录。” 燕溪舟:“……”好烦,早知道就偷偷跑了。 这边问完话,民警又去询问还清醒的罗秋芸。 周围的邻居大妈见状,纷纷凑了上去。燕溪舟长得好看哇,她们最喜欢俊小伙了! “你真的打了那个孟贵吗?” “哎哟,我看那人就是活该,欠收拾!” “可不是嘛,我前年帮小罗报了警,那个孟贵如今见到我都会瞪我,恐怖死了!”这边的话匣子一打开,一群人便开始了你来我往的抱怨。 燕溪舟频频看手机。时间快来不及了! 他四下打量,趁着民警注意力在另外一边,打算借着人群快速遁走,谁知道刚走出两步,后衣领一阵拉扯。 “你不能走,群众得配合我们的工作。”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燕溪舟:“……”啊——!!烦死啦,可是不能动手! 燕溪舟:“……你们那里有电视吗?” ……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我的出生我无法选择,但我能改变它!哪有人天生低贱!天道是什么,法则是什么?!若阻了我的去路,我便把它们统统消灭!] 燕溪舟最近他正在看这部把宝剑当坐骑、把妖兽当宠物的仙侠电视剧,里头的主角们招式晃眼,动辄就放出炫人耳目的光波,和他们一比,自己这身武功都不够在对方手底下活过一集! 他抬着手机,看得目不转睛。 派出所里没有电视,但同来的大妈人美心善,教了燕溪舟怎么在手机上实时接收电视节目,他周围的几个人也凑把脑袋凑过来一起看。 “哎,这个男主是谢扬演的吧?咋感觉还没这个小哥长得俊呢!” “我闺女最近老喜欢他了,开口闭口都是谢扬。” “他最近消息很多啊,我看X条新闻,上头全是夸他的文章。” 燕溪舟眼睛盯着屏幕,耳朵中各种声音混杂,他都听不见手机里在说什么了! “……”实在太吵了!他果然应该跑的!刚才应该把警察打晕了! …… 这边不消停,那头民警问话也是一地鸡毛。 孟贵早在小区里就醒了,清醒后见凑近了的他老婆的脸,第一反应竟然是先一巴掌掴了上去,清脆的巴掌声像暂停键一样,让周围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也让民警抓了个正着。 当着警察的面打人,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证据了。 只是孟贵原本是该去医院的,却愣是忍者脸上的疼痛,跟着一起来了派出所。 他自己倒是不害怕,派出所他没少光顾,但没有一次被关进去过。他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无非是吃定了他老婆不会跟警察告发他,只要罗秋芸愿意和解,他就什么事都没有。 因此即便民警周围的左邻右舍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细数孟贵的所作所为,孟贵的神色却总是神在在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投射在角落里的燕溪舟身上,眼中满是怨毒。 ——他老婆不计较,他却是打算让这人尝点苦头的。 “……所以这个孟贵可没少打小罗。你说是吧,小罗?”一个邻居抱怨完,点了一下罗秋芸,罗秋芸却一直低着个头,不言不语。 邻居们知道,罗秋芸的老毛病又犯了,但他们这次却不打算放过对方,这么个危险分子放在小区里,今天敢打外面来的外卖小哥,明天是不是就敢打他们了?别的住户也慌啊! “警察同志,我看见过前几天孟贵在小区里打小罗,上头就是监控呢,这能算作证据吗?”有邻居问。 民警点点头。 其他邻居登时也来劲了,纷纷提供了他们认为可行的证据,有的能用,有的不能用,民警都一一解答,并言说会去小区里向物管索要证据。 孟贵眉头一皱:“我跟我老婆之间夫妻吵架,你们管这么宽干什么?警察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打秋芸的啊!秋芸你倒是替我说句话!” 罗秋芸突然抓住民警的手臂,讷讷说道:“警察同志,我……我愿意和解……” 民警:“……你现在说和解没用,根据邻居的证词,他不仅对你施行人身伤害,还对其他人事实口头上的人身威胁,如果证据确凿,你想和解也不行。” 孟贵现在才有点慌了神,慌乱地想找补点什么。 民警却不理他,说完语气一转:“你们刚才的事,详细说一下。”燕溪舟也被民警给叫了过来。 燕溪舟可要被烦死了,这边正播到要紧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想放下手机,只能把它调成静音,耷拉着脸走了过去。 “警察同志,真是他打的我啊!我一会儿要去验伤!一定让他赔偿!”说起这个,孟贵可来劲了,还狠狠瞪了一眼燕溪舟。 民警没听他的废话,问道:“打架原因?” “当然是看我不顺眼啊!”孟贵抢先说,“莫名其妙就打了我!”他这下倒是仗着有人在场,量燕溪舟不敢再对自己动手,开始瞎说八道,颠倒黑白。 郭珍被他的无耻惊到了:“我呸!我都看到了,你不仅骂人,你还打人!人一个外卖小哥跟你无冤无仇,闲着没事打你干什么,吃饱了撑着?” 孟贵大声嚷嚷:“我怎么知道,保不准是看我帅气,嫉妒我呢!” 话音落下,派出所内陷入一阵尴尬的安静。 孟贵尤不自知,还在叫嚷:“怎么了,我说得有错吗?他就是嫉妒我啊!” 燕溪舟原本在看手机,闻言抬头,仔细打量了孟贵一番,最后摇摇头,说道:“你不行,太胖了,我不喜欢。”虽然他梦寐以求自己的身材变得壮硕,却不希望自己变成个胖子。 孟贵:“……” 所有人:“噗——” “咳……”民警忍下笑,结束了这些无谓的争端,说道,“你说他……主动跟你动手?”他转向燕溪舟,“你为什么要打他?” 不及燕溪舟说点什么,郭珍插话:“我!我知道!我有视频!”她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刚才偷录的视频拿了出来。 民警接过手机,打开视频,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末了,他把手机还回去,对孟贵说道:“人身伤害,寻衅滋事,”他摇摇头,“等着拘留吧。” 孟贵:“???”怎么,怎么就拘留了呢? “我冤枉啊!警察同志!我,我脸疼啊,伤还没治呢!” “放心,会给你治的。” 孟贵嚎叫着被民警带走。周围的邻居可是见不惯他太久了,对此都十分喜闻乐见。 等孟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一直呆站着的罗秋芸终于动弹了下,捂着脸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以前不是没试着帮一下,但热脸贴冷屁股次数多了,再热的心肠也会凉下来。 郭珍翻了个白眼,腻歪得紧。刚才警察问话,罗秋芸一口锅甩得利索,她对这个女人无论如何都同情不起来。 “完了?”燕溪舟问道,“我可以回去了吗?” 民警:“暂时没你什么事了。你把手机号留下,回头还得找你报销那人的医药费。” 燕溪舟一滞:“医药费?”第4章 燕溪舟呆若木鸡地离开…… 燕溪舟呆若木鸡地离开了派出所,“医药费”三个字充斥大脑,让他连追剧的心思都没有了。 医药费?什么是医药费?!为什么打架还得支付医药费!!! 燕溪舟觉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等他虚弱地晃悠回宿舍,已经有一名室友回来了,是跟他一样跑白天单子的骑手——汪鸿畅。 这家公司很人性化,员工只需要每月支付少量的租金,就能被安排一间条件还行的员工宿舍,比独自在外面租房要好上不少。 宿舍是四人间,和燕溪舟同住的还有两人,汪鸿畅是其中之一,他和燕溪舟一样跑白天的单,另外一人就更拼一些,白天晚上都跑。 汪鸿畅见他回家,有些拘谨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默默回到自己的床上躺着。 燕溪舟跟这两人都不熟,因为工作的缘故,三人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碰面机会,宿舍就是给人提供一个床位而已,因此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太多交流。 他和汪鸿畅的关系稍近,也仅止于打个招呼说两句话而已,还基本都是汪鸿畅主动。 燕溪舟不知道的是,因为长相的缘故,加上他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很少说话,另外两人都觉得他有些高冷。 他冲汪鸿畅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看继续看新一集的《逆仙》,只是双眼盯着屏幕,心思还飘在“医药费”上。 外放的声音不大,但是宿舍安静,声音听上去就格外明显。 原本面对墙壁而卧的汪鸿畅忍不住转过身来,趴在床沿,低头看燕溪舟。 过了良久,他问:“你也喜欢看这个吗?” “啊,哦,嗯。”燕溪舟草草回了几个单字,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床上的汪鸿畅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别的回复,只能尴尬地躺了回去。 ——果然,帅哥都比较高冷吗?汪鸿畅寂寥地想。原本今天想跟他多说两句来着。 等燕溪舟回神,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人已经睡着了。他叹了口气,黯然地拿起自己的脸盆,去卫生间洗漱。 …… 第二天六点不到,燕溪舟就起床了。这是他惯常的作息,早起后先练两个钟头的功夫,练完后宿舍的另外两人也都醒了。 汪鸿畅见了他,抬手想打招呼,想到燕溪舟昨晚的举止,僵硬地把举起的手转为挠头。 室友太高冷了,想要套近乎也无从下手啊。 汪鸿畅落寞地进了卫生间,出来时,一个东西凌空朝他飞来,砸进了他的脸盆里。他低头定睛一看,是两个白生生的包子。 “给你的。”燕溪舟朝他点点下巴,又转头扔了两个包子给另一个室友。 汪鸿畅惊喜地接过包子,他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觉得包子在散发圣光,不敢下口。 “谢……谢谢燕哥!”汪鸿畅激动地说。 另一名室友谢过之后,啃着包子匆匆离开了宿舍,屋子里只剩下燕溪舟和汪鸿畅两人。 燕溪舟长久地凝视着汪鸿畅,直把人看得坐立不安,才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汪鸿畅乖觉地凑上前:“燕哥?” “咳。我朋友最近遇到了点事,让我找人问问。就是——”他略过详细情节,直说自己的“一个朋友”因为对方挑衅,失手打断了那人的鼻梁骨,这种情况,该陪多少医药费。 汪鸿畅目不转睛地盯着燕溪舟。 汪鸿畅:“……”别当他傻,燕哥除了白天跑单,晚上都窝在宿舍,连电话都没接过一个,妥妥一孤寡宅男,就这,还想骗他“有一个朋友”? “燕哥,这个朋友是不是——”汪鸿畅声调渐弱,“你”字卡在喉咙,在燕溪舟危险的目光中机智地改口,“——真的很生气啊,竟然愤怒到打断了那人的鼻梁骨!” 燕溪舟拍拍他,叹气道:“这些稍后再跟你细说,你觉得这钱,大概要多少?” 汪鸿畅怎么知道,他这小力气,能徒手举起自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知道鼻梁骨的医药费是多少,但不能不说啊,他砸吧嘴,估摸着猜了一个数字:“大概要,大几千吧?” “大几千?” “啊,大几千。” “那到底是几千?”两千也是大几千,九千也是大几千啊。 汪鸿畅都快哭了,胡诌一个中间数:“五千,得要五千!” 五千!他一个月工资都没这么多!燕溪舟呆住,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汪鸿畅趁机遁走,继续留下来,都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过了良久,燕溪舟才失魂落魄地拿起头盔,穿上制服,脚步虚软地离开了宿舍。 …… “医药费”三个字的负担是沉重的,如同悬在燕溪舟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劈下来,他一个月的工资就会泡汤。 燕溪舟那个后悔啊,自己怎么就那么经不得激呢,如果自己当初把人敲晕了直接跑路,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面对这个天大的威胁,燕溪舟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大跑单量。 连他最喜欢的剧都不能追了。燕溪舟叹气。一时失手产生的连带后果竟然恐怖如斯。 他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冲动行事,否则就让他他乡遇仇人,永世不翻身! 这辈子都不再冲动行事! 不再冲动行事了! . . . 冲动,行事了…… ……他还是,冲动了。 看着满地躺倒呻/吟的人,燕溪舟绝望地闭上双眼。 包厢外已经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报警”的呼喝,正迅速朝着包厢靠近。 燕溪舟猛地睁眼,牙根一咬,扭身扛起靠墙而站、瑟瑟发抖的汪鸿畅,脚下运劲,飞也似地冲出包厢,穿过走廊和大厅,冲出酒吧。 赌咒发誓什么的都不重要,不被警察抓到对他而言很重要。 至于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几个小时以前。 燕溪舟跑了一天的单。有医药费的死亡威胁在前,如果不加大跑单量,他这个月别说吃土了,连向西北风都吃不到!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沮丧地接下今天的最后一单。 这次的订单分量可大,留个塑料袋,提在手上沉甸甸的,一股浓重的烧烤味顺着袋子缝隙冒出来,窜入鼻尖,呛得燕溪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得多少人吃才会点这么多啊。 他把烧烤放到箱子里,发动自己的二手小毛驴,“突突”地朝目的地而去。 …… 兴景区在S市占地不小。一溜水的苍蝇馆子是白天活动的人喜欢去的地方,而另外一半白天沉寂,晚上活跃的区域,则是夜生活丰富的人喜欢去的地方。 作为尚未改造完成的老城区,这里的地租本就比S市别的地方便宜上许多,加上繁杂的人口结构,这里成了酒吧夜场这类娱乐性场所偏爱的区域,有了第一家打头,酒吧夜场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了出来。 燕溪舟骑着小毛驴走在这片晚上尤为嘈杂的地方,街上奇装异服的人有,着装清凉性感的人有,男男女女,或落单,或成群结队,看上去十分热闹。 “……奥丁酒吧?” 就这里? 这家酒吧倒是比别的酒吧要清静许多,门外的装饰也没那么花里胡哨,门口还站了个穿着黑西装的魁梧保安。 燕溪舟停下电瓶车,取下头盔,从保温箱里拿出外卖,抬脚要进酒吧的大门,被保安拦住了。 “我送外卖的。”燕溪舟举着手上的塑料袋说道。 保安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分钟,问道:“送去哪个包厢?” “送去……梅韵!”燕溪舟说道。这个包厢名字初看就让人印象深刻,不知道是谁这么逗,取名字不想着讨个好彩头,竟然叫“霉运”。 保安挑眉,再次上下打量燕溪舟,神情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了然,对着麦克风说了句话,没过多久,酒吧里的服务员就来把燕溪舟领了进去。 酒吧内部环境不嘈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清静,大厅里放着轻音乐,客人三三两两的分散在不同卡座。 “您跟我来。”服务员在前领路。燕溪舟路过一桌桌客人,带起了一阵不小的回头率。 他跟着服务员穿过大厅,两人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霉运”包厢。站在包厢门口,燕溪舟的右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 这种不祥的预感,似曾相识,如同穿越前夕和穆长云在无悔崖上对峙时那样。 燕溪舟立在大门口,不敢推门进入。 “先生?”服务员喊他,伸手想要推开包厢大门。 “等一下!”燕溪舟想阻止服务员,奈何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厢大门被打开。 燕溪舟叹了口气,举步迈了进去。这是今天最后一单,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包厢之内,嘈杂的响声和各种喧哗敲击着耳鼓,说句群魔乱舞一点不过分。 天花板上的LED彩灯光忽明忽亮,晃人眼球,穿着暴露的男女站在桌子上跳舞,腰身扭得像蛇一样,勾引意味浓重。 包厢里唱歌的人有,灌酒的人有,玩各种露骨游戏的人有,甚至角落里还有一对紧紧贴在一起,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燕溪舟咋舌。合欢宗都不敢这么玩。 包厢里的桌子几乎都被放满了东西,他逡巡一阵,找到了唯一一处能放东西的地方,把外卖放了下来。 “您点的外卖到了。”燕溪舟说。这是他今天最后一单,回去应该还能赶上点一点电视剧的尾巴,想到这里,他有些开心,脸上露了点笑容出来。 桌子对面那人原本漫不经心地看着众人玩乐,目光扫到燕溪舟的长相后一愣,继而坐直了身子,见燕溪舟要起身,一把抓住了他还没收回去的手腕。 旋转闪烁的灯球停下,顶灯被打开,包厢里一下子敞亮起来,歌声停止,玩乐的众人也慢慢止歇了下来。 众人都看向燕溪舟。 “你是谁?”那人饶有兴味地问。 燕溪舟看他一眼,觉得这人有点蠢,他身上穿着外卖制服,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他是谁。 他不再理会那人,挣脱对方的钳制,转身就走,谁知道两个壮汉堵住了他的去路。 燕溪舟:“?” “让开。”他皱眉。 “谁叫你来的?”那人又问。 燕溪舟:“……”好家伙,看来脑子确实不好使。他朝天翻个白眼,绕过面前两个人,谁知又被堵住。 那人“哼哧哼哧”地笑了起来。 “倒是比这些庸俗脂粉有趣多了。谁安排的,确实很有新意。你过来。”那人说着朝燕溪舟勾勾手指头。 其他穿着艳丽的男男女女目光中迸射出妒忌,脸上却也只能迎合着微笑。 燕溪舟冷笑一声。这是在叫狗呢?他连头都懒得回,轻轻扒开挡在面前的两个壮汉,就要拉开包厢门离开,谁知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燕哥,你怎么在这里?!” 燕溪舟转头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汪鸿畅。 这倒是奇怪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 汪鸿畅脸色惨白,急匆匆走向燕溪舟,小声又迅速地说:“燕哥你快走,这里不能随便来的!” 燕溪舟满脑子问号。外卖地址就在这里,不来也不行啊,而且这里又不是什么门派禁地,怎么就不能来了? 他不明白汪鸿畅什么意思,也不多深究,说道:“你也来这里送单啊,送完了吧?一起走啊!” “我,我走不了啊,我东西还被扣着呢……你离开后记得报警来救我啊呜呜呜呜,千万别忘了我——”汪鸿畅脸色惨白,垮了个脸,眼眶都有些红,简直不能再惨。 燕溪舟:“东西被扣了?他拿了你什么东西?” 汪鸿畅双目含泪,小声抽噎着说:“我的手机……” 没等燕溪舟开口,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包间,几声过后,那人开口,问道:“叙完旧了?”第5章 燕溪舟却理都不理那人…… 燕溪舟却理都不理那人,只问道:“他扣押你的手机干什么?” 那人倒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忽视到这种程度,原本还算和悦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汪鸿畅看见了,浑身一抖,脸色白了一个度,小声地说:“燕哥,这事咱们一会儿再说,你快走吧!” 汪鸿畅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看样子也挺害怕的。两人好歹做了一个多月的室友,燕溪舟自然不可能诊把他留在这地方。 “手机是吗?”他突然问。 “噶?” “他拿了你手机是吗?”说着拍了拍汪鸿畅的肩膀,“等着。”他走到那领头的人面前,手心向上一摊,“手机,还回来。” 那人却是十足十愣住了,完全想不到燕溪舟的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他盯着燕溪舟良久,久到对方不耐地皱起了眉头,才“哈哈”大笑起来。 “够辣!够劲!我喜欢!”说着上身前倾,握住了燕溪舟的手。 燕溪舟:“……”这人怎么回事,腻歪得要死! 他使了个巧劲,轻松挣脱了那人的手腕。那人只觉得刚才接触到手心的皮肤柔软滑腻,忍不住握紧掌心,摩挲指尖,回忆刚才的触感。 那人躺回沙发,双臂搭在沙发背上,目光来回舔舐着燕溪舟,其中蕴含的意思,旁的人都看得明白。 燕溪舟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他不明白这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拳头发痒,急需来几个人肉沙包给自己缓解一下。 不行,不行……燕溪舟深吸一口气。想想压在肩上的医药费,千万不能冲动行事…… 他压下了在爆发边缘的脾气,冷声说道:“你把他手机还回来,我们这就走,不会为难你。” 那人呆愣了一瞬间,放声狂笑:“你,你打算怎么为难我?” 所有人都在嘲笑地看着燕溪舟。这个人虽然长得好看,但脑子却不好使。这间包厢里可不止酒吧的公主和少爷,还有不少花斐带来的保镖,保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看着就不好对付。这个送外卖的小哥不说弱不禁风吧,身形还没有保镖的半个壮实,就这样,想怎么为难花斐? 花斐笑了很久,久到燕溪舟开始不耐烦,考虑是否把人打晕了搜身,他才缓过劲来,说道:“你们说人的长相多么重要,他说的话够蠢,但用这张脸说出来,我愣是觉得他天真烂漫。” 周围嘻嘻哈哈的符合声一片。 燕溪舟额头一跳。 冷静,冷静,想想医药费……他告诫自己。 一旁的汪鸿畅也听不下去了,不带这么侮辱人的。他拽着燕溪舟的衣角,小声说道:“燕哥,手机我不要了,咱们快走吧!”说完拽着人往包厢大门走去。 “谁允许你走了?”花斐话音落下,两个高壮的保镖堵在了门口。 燕溪舟的右眼皮开始狂跳。 “这包厢里,我花斐说了算,我不许你们走,腿打折了都要把你们留下。把人给我抓回来!”他下巴点了点燕溪舟。 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双手搭向燕溪舟的肩膀,还没触摸到对方的衣服,就被他轻松闪了过去。 保镖一愣,以为只是巧合,伸出双手又抓向燕溪舟,谁知道燕溪舟身形如灵蛇一样,窜到房间的角落,对方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花斐跳脚:“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吗!一起上啊!” 保镖们对视一眼,齐刷刷冲向燕溪舟,妄图把人堵在角落。谁想燕溪舟却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愣是从一众大汉中找到了空袭,钻了出来,冲到花斐面前。 “你叫花肥啊,这是什么倒霉名字,跟这包厢名还挺搭的。快点把我同事的手机给我,我就不为难你。”燕溪舟的声音不小,包厢里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脸色倏变。 要说这花斐,他可不是本地人,老爸是个暴发户,一家人两年前才来到S市的。这人虽然土了点,但有钱是真的有钱,又是家里的独子,从上到下都惯得不行,花斐给钱也很大方,S市的高端会所被他逛了个遍,里面的男男女女都认识他,也知道这人有一大忌讳,就是自己的名字。 因为发音不标准,花斐念自己名字的时候,经常会念成“花肥”,因此闹了不少的笑话,所以他在外行走,多是以“花少”自称,只有在激动的时候才会蹦出全名。 会所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忌讳,但出钱的是大爷,没人会不长眼地提这茬。可燕溪舟不知道啊!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给自己拉满了仇恨。 花斐脸色阴沉地大声命令:“愣着干嘛,抓人啊!” 哟嚯。燕溪舟撇嘴,心想这人不单脑子有病,脾气还不好。 几名保镖迅速逼近,意图左右包抄燕溪舟。燕溪舟一个矮身躲过,长腿一迈,跨到了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几个保镖猝不及防下撞作一团。 看戏的人被燕溪舟的举动弄得惊叫连连,不住地往旁边缩,眨眼他周围就空了一圈。 几个保镖绕过桌子,妄图堵住他的去路,谁知道那人轻松一跳,稳稳跳出了包围圈。在不大的包厢里,燕溪舟跑前跑后,身后追了四五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在他快要被抓住时,这人又总是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脱身,原本应该无悬念的猫抓耗子游戏,偏生让他玩出了耗子溜猫的戏码。 周围一众的公主少爷也从看燕溪舟的戏,变成了看燕溪舟遛保镖的戏,还看得津津有味。 花斐怒了,继续这样下去,他花少的面子往哪里放! 他拍案而起:“你们这群蠢驴,连一个小白脸都抓不住,还拿什么工资!给你们发工资还不如我把钱扔水里听个响!” 谁知还在旁边灵活逃窜闪躲的燕溪舟猛地停下,眉心抽搐。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面无表情地问。 花斐犹没察觉异常,他一指身后内嵌展示柜里放着的洋酒,大声地说:“你们一起上!谁要是抓到这个小白脸,我今晚把皇家礼炮开了,算那个人的头上!” 这话一出,整个包厢安静了一秒,彻底沸腾了起来。 皇家礼炮!两百万一瓶的皇家礼炮!这一单够得上他们一年的业绩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包厢里的男男女女连滚带爬地涌向燕溪舟,试图以人海战术将他淹没,再暗中捡漏,拿下这一单! 整个包厢一时间变得混乱无比,叫嚷着、拉扯着、推搡着,就为了接近燕溪舟,茶几上的酒瓶酒杯和各种瓜果零食已经被扫到了地上,十几个人一人一脚踩上去,那模样简直没眼看。 处于中央的人已经被团团包围,更有甚者直接以泰山压顶的姿势压了上去,这种情况,恐怕连只蚊子都跑不出来。 花斐狞笑着看着那群人疯狂的模样,他倒要看看,现在这人还能往哪里跑! 他正得意,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刚刚骂我什么?”花斐浑身一个激灵,燕溪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人不是被人群围堵吗!什么时候脱身的?! 他来不及细想,燕溪舟单手抓住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一个一百八十斤的成年男人提了起来。 “老子平生最恨别人叫我小白脸!让你拿手机你不拿,爷爷我好声好气说话你不听,偏要作死,嗯?”他扬起手掌,一巴掌挥向花斐的脸,在手心快要接触到对方脸颊的一瞬间忽然停下。 不行,他要冷静。燕溪舟深呼吸。想想医药费! 他眼珠子一转,一拳打碎展示柜玻璃门,拿出里面的洋酒,咬掉瓶盖子,掐住对方的脸颊,瓶口对准花斐的嘴怼了进去,狞笑着说道:“你不是要喝酒吗,多喝点啊!一瓶都是你的,管够!” 这酒属于高度数烈酒,直接喝都容易辣嗓子,更遑论像燕溪舟这样直接灌。花斐被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酒液和着鼻涕流出,衣服、沙发和地板全都被打湿了。一瓶酒灌完,燕溪舟把空酒瓶扔掉,掐着花斐的双颊,问道:“酒好喝吗?” 花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住地呛咳,那股劲,连肺都要呕出来了,使劲扒拉对方的手,努力地想要从这位罗刹手底下逃开。 那群为了一瓶酒杀疯了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燕溪舟的模样在他们眼中已经变成了红通通的钞票,飞奔着朝他冲了过来。 等人群散去,才看清楚被围困在人群中心的,赫然是其中一个保镖。他衣服已经被扯烂,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几条抓痕,还被薅秃了一块头皮,模样惨烈极了。 燕溪舟看着冲向自己的人,真是烦得要死,他像扔沙包一样,来一个扔一个,像叠叠乐似的把人堆作一团。 他又搜了搜花斐的口袋,拿走了放在内袋的汪鸿畅的手机,站在沙发上欣赏自己的成果。 今天很好,没有打伤人。燕溪舟对这次突发情况下自己的情绪控制十分满意。果然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汪鸿畅呆站在角落里,此时正眼眶含泪地注视着燕溪舟。 燕溪舟跳下沙发,把手机扔给他,说道:“不用谢。”也不用太感动。 汪鸿畅嘴唇翕合,要哭不哭,嗫嚅地说了句什么:“……了……” 燕溪舟没听清楚:“什么?” 汪鸿畅双唇开开合合,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完了……燕哥你……你刚才开的那瓶酒……两、两、两……” “两什么?” “……两百万!”汪鸿畅直接喊破了音。 燕溪舟:“?” 燕溪舟:“……” 燕溪舟:“!!!” 燕溪舟:“……两百万?你没骗我?” 汪鸿畅不住地点头摇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在空中翻飞落下,够得上一句梨花带雨。 燕溪舟沉默了。他在考虑杀人灭口的可行性。 “你说,如果我现在把人都……”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再把尸体化掉,我们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少?”他凑到汪鸿畅耳边,小声询问。 汪鸿畅闻言,血气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差点晕了过去。 包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间或夹杂着“报警”的字样。 燕溪舟心道要遭,扛起汪鸿畅,飞也似地冲出了包厢。 …… 相隔不远的另一间包厢之中,几个年轻人正在谈天品酒,听闻外头走廊上吵嚷声不断,其中一人走到门口,开门探头张望。 碰巧有服务员从走道经过,被抓住了询问。 “怎么这么吵?” “花少那边出了点事,有个送外卖的闹事,把他打了一顿,还倒空了一瓶皇家礼炮,现在人跑了,大伙儿正在追呢!”服务员现在也是满头官司,仓促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之后就飞奔着离开了。 那人回来后幸灾乐祸地把这事和大伙儿分享。 “皇家礼炮?好家伙,会挑啊!” “花斐?那个暴发户被人打了?他又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他那二两肉的事。”有人嗤笑。 “做得好哇,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办事儿除了砸钱就没别的手段。” “我看你是恨他把你看上的车给买走了吧?”有人拆台。 “花斐,是谁?”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几人的吐槽。 “穆少,您应该不知道他,他是在您出事期间……呸呸呸,瞧我这嘴,不会说话!他是在您昏迷期间来到S市的。家里经商,原本只是在本地经营,后来拆迁得了一笔巨款,就把目标瞄准了S市。” 众人七嘴八舌地为他介绍。 坐在中间的人脸带微笑,握着酒杯,仔细听几人的科普。 这人是谁? 这人名叫穆长云,运通集团的太子爷。 运通娱乐作为华国最大的娱乐集团,以娱乐行业发家,作为娱乐业巨头,经营的产业横跨多个领域。 穆长云作为运通集团的继承人,在同辈人还在玩乐的时候,他已经接手开始管理起了自家的产业,在同龄人中,他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只是,这些改变,都是在穆长云清醒之后发生的。 三年前,穆长云驾驶的车辆出了严重的车祸事故,虽然抢救及时,命是保住了,但也只是保住了命,当医生宣布他成为植物人的那一刻,没有人觉得他还能够醒来。 他沉睡三年之后的苏醒,被医疗界认作是医学奇迹。 可惜的是,穆长云清醒过后,失去了所有从前的记忆,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亲友,甚至连现代都市的一些常识性的知识都一窍不通——他就像一张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纸一样。 要不是经过专门的测试,证明智力上没有受到损伤,大家都以为他变成了傻子。 之后,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何为性情大变。 曾经不学无术的人开始知道看书,甚至一看就是一整天,手不释卷,废寝忘食,那股钻研的就劲头,连他父母都开始担心是不是太爱学习了。 着装上变得庄重严肃,坐骑也从各种骚包的跑车换成了黑色的商务轿车。 他甚至开始锻炼身体! 这一系列的行为反应让人大跌眼镜,直呼“死亡让人成长”,更有甚者,在座的另外几个人中,有父母甚至说干脆让他们也被车撞一下,没准就开窍了呢。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话再说回当下,包厢里的几人用花斐作为话题,打开了和穆长云之间聊天的口子,外面的燕溪舟则扛着汪鸿畅东躲西藏,鬼鬼祟祟地逃跑。 燕溪舟: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第6章 汪鸿畅的胃卡在燕溪舟…… 汪鸿畅的胃卡在燕溪舟的肩膀,上半身冲下,燕溪舟左右跑动颠簸,汪鸿畅只觉得脑袋眩晕,胃部一阵翻滚。 “燕哥慢点……我,我快吐了……” 燕溪舟没空理他。那群人追得太紧,整个酒吧的安保人员和服务员几乎全部出动,耽误片刻,他和汪鸿畅就得在拘留所喜相逢了。 好在酒吧的结构并不复杂,他跑得又快,身形还灵活,轻松躲避了那些对他围追堵截的人。 ——只是苦了汪鸿畅。 “燕哥……我……我不行了……呕——”汪鸿畅脑袋一仰,开始清空胃袋。 身后紧追不舍的人闻到一股酸臭味迎面飘来,紧接着就被呕吐物糊了一脸。 “啊——什么东西!”排头的人紧急刹车,身后一众跟随的人来不及停下,纷纷撞了上去,一群人挤作一团,彻底堵住了走廊的去路。 “干得漂亮,不枉我来救你。”燕溪舟拍拍汪鸿畅的小腿,加快了速度。 出了酒吧,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毛驴,可惜小毛驴并非孤身一车,一个彪形大汉正手上正拿着一个车锁,要把他的小毛驴锁起来! “放开我的车!”燕溪舟这一嗓子吼叫夹杂了内力,震得那人脑袋“嗡——”的发懵,动作停顿了一会儿。 燕溪舟趁着这个空档,运劲飞速冲向小毛驴。 那保安反应也快,懵了一会儿后清醒过来,恰巧手上有厚重的铁索,举起来就要敲向汪鸿畅。 燕溪舟迅速出手点了几下他的身上,那保安就像被定住一样,保持着举锁的姿势僵硬不动了。 他迅速把汪鸿畅放到后座,启动小毛驴,飞也似地撤离了现场。 等其他人赶到时,门口只剩下被点了穴的保安。 …… “他这样子多久了?”奥丁酒吧的经理问道。 他今晚就在酒吧,花斐被打的事当然知道,抓人的人手还是他安排上的呢。原本他以为只是一件小事,谁知道不仅人没抓住,还出了这么大的事。 保安队长擦了擦汗,说道:“……快一个小时了。” 经理皱眉:“这事绝对不能送医院!你,去附近诊所喊一个医生过来。你们……”他随便点了几个人,“把他抬进休息室去。” 经理让开一条道,晦气地掸了掸袖子。今天穆家公子跟老板一起过来,原本该他作陪,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档子事。他脸色不太好,看着三个人把那个保安打横抱起,保安的姿势却一动不动,心里带着点诡异之感——别是撞邪了吧。 他摇摇头,转身要回包厢,却见前方来了几个人。 “穆先生,您怎么出来了!”经理的表情无缝衔接,谄笑着迎了上去,“出了点事,这里有点乱,实在是抱歉!” 穆长云微微一笑,问道:“发生什么了?”说着慢慢转头,看向那名被抬着的保安。 经理有点着急。这事不适合让旁人知道啊,知道了岂不说明他们酒吧不安全吗!以后谁还来!他赶紧窜到前头,欲盖弥彰地想挡住穆长云的视线,奈何对方个子太高,实在没法挡住。 穆长云的目光越过经理的头顶,那几个抬人的在他的注视下僵硬着不敢动。他微微皱眉,绕过经理,走向那名保安。 “你们把他放下。”他慢声说道。 “那……那个,穆先生您就不用费心了,这事我们会处理妥当的。”经理搓着手说道。 穆长云没搭理他。“把人放稳了。” 三个保安对视一眼,见经理虽然满脸苦色,但没有出声阻止,他们也不敢违逆,只得慢慢把人放下。 穆长云捏住保安的手腕,仔细探了探对方的脉搏。 同行的几个人见状,颇为惊奇:“穆哥,你还会诊脉啊?” 穆长云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放开对方的手腕,对经理说道:“劳烦你把那个花斐叫过来,我有点事要问他。” …… 汪鸿畅的头还晕着,燕溪舟陡然加速,差点把他掀个跟头,他赶紧抱紧对方个腰。 “慢点啊燕哥!” “慢个屁,再慢咱们就等着警察来吧!”燕溪舟怒骂。 汪鸿畅悲戚不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X的,今天眼皮狂跳,早知道我就不该进那扇门!” 汪鸿畅抽抽噎噎半晌,还是对燕溪舟说道:“谢,谢谢你了,燕哥。” “你不许说话,”燕溪舟语气冷凝,“嘴巴太臭了!” 汪鸿畅的眼泪“唰”地涌出了眼眶。刚刚还夸赞他退敌得力,不过短短几分钟就态度大变,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吗! 燕溪舟行事谨慎,带着汪鸿畅狂飙了半个城市,才抄小路回到员工宿舍。两人到宿舍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看着宿舍门玻璃透出的暖融融的光,燕溪舟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汪鸿畅来不及感慨,直接冲进了厕所,继而传来一阵阵的呕吐声。 早就回来的另一个舍友岳平目瞪口呆地问燕溪舟:“你们一起回来的?他怎么了?” “谁知道,吃坏肚子了吧。”燕溪舟随意地应着,把头盔和制服一扔,瘫坐在椅子上。今天这事可要了他老命,早知道那瓶酒贵成那样,他还不如揍那人一顿呢,没准医药费都不需要这么多,他还忍个屁的脾气。 等汪鸿畅扶着墙壁出来,已经是十多分钟之后的事了,他抓了点平时囤着的零嘴填饱肚子,这才算活过来。 “呼——今晚吃的东西都吐了,可饿死我了!” 岳平:“……” 燕溪舟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汪鸿畅委屈,还不都是因为燕溪舟,他才会变成这样,但他不敢这么说,只能瘪着嘴,跟个小媳妇似的看着燕溪舟。 “说吧,你怎么在那里的,手机还被人扣了。” “我送外卖啊……”汪鸿畅说,“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好奇心起来了,就,就悄悄用手机录了一下……” 燕溪舟:“……”真是该的你!他真想敲开对方的脑壳看看是不是进水了。 “但燕哥,那酒怎么办啊,人如果找上门来……” 燕溪舟冷笑:“来了倒好,替我省事。他要敢来,我让他有去无回。”他的脸上带笑,眼中却无笑意。汪鸿畅想起了燕溪舟在包厢里的碾压式身手,浑身打了个激灵。 阿弥陀佛,为了小命着想,以后千万不能惹怒燕哥。 岳平听两人对听得一头雾水,又隐隐觉得这两人似乎在说什么了不得的事,识相地摸摸脖子,缩了回去,不再开口询问。 …… 回到酒吧这边。 经理把花斐带到穆长云面前。 在听闻穆长云找他时,花斐整个人是懵逼的。他以为自己喝皇家礼炮喝上头了,才会发这么美好的梦。 要见他的是谁?是穆长云啊! 他之所以逛遍会所,也是因为打听到传闻,穆长云那群太子党有个固定的聚会场所,他为了找到突破口,才这么高调撒钱。 他爸想尽办法,连那个圈子的边都摸不到,今天终于能够成功了吗? 花斐再三确认,的确是穆长云要见他,开心得团团转,又觉得自己的衣服太过邋遢,还散发着酒臭,急忙扒拉了一个公主的皮包,找出她的香水给自己喷了十几下。 穆长云几人等在休息室,门甫一打开,一股浓烈呛人的香味立刻席卷了整个房间。 “我……咳咳……我X……谁家的花露水打翻了?!” 众人看向门口,花斐靠近一步,那股味儿就浓烈三分,直把几个人熏得往窗子不停的缩。 也就穆长云还能保持镇定了。 “来了。坐。”他随意招呼。 花斐有些局促。穆长云这人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三年前出车祸昏迷,近期才清醒,刚一醒来就一改往日做派,逐渐接管了公司。 如今他坐在这人的对面,才实打实地体会到自己和他的不同,对方姿势放松地坐在那里,他竟然感受到了压迫。 穆长云手里拿着个打火机,灵活地将其玩转于五指之间。 “花少,刚才在会所发生的事,我已经听经理说了,我也算半个股东,在自家地盘让你有这么不好的体验,实在不好意思,那瓶开了的皇家礼炮,就算在我的头上吧。”穆长云温声说道。 花斐简直受宠若惊,手都有点发抖:“这……这太不应该了!明明是那个送外卖的闯的祸!” 穆长云手指一顿,加快了盘玩的速度。“外卖员?”他好奇地问。 花斐一听,这就是话题啊,就来劲了,把包厢里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重点突出了燕溪舟的俊美外表和凶残的身手,以及自己绝对对他的美色完全没有想法,只是想让他留下来喝两杯酒,没想到那人竟然这么的不识相。 穆长云已经停止转动打火机,转而开始玩起了盖子。 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和着花斐抑扬顿挫、眉飞色舞的讲述,画面说不出的古怪。 熟悉穆长云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现。角落里几个朋友更是缩到了一起——穆长云生气,可比这个“花肥”的香水味杀伤力大太多了。 花斐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说了,特别注意把自己作为一个被害者来着重描述,期间一直在注意穆长云的神色变化——奈何对方全程就一个表情,花斐也拿不准他是不是满意自己说的,末了,他清清嗓子,豪气干云地说道:“这人我是一定会抓到的,穆少和我都不用出那个冤枉钱,就算让他去卖,我都要让他把穆少垫的钱给还上!” “啪。”拇指扣上打火机盖,穆长云嘴角带笑,目光莫测地盯着花斐,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 花斐被他看得寒毛竖了起来,忍不住出声:“穆……穆少?”他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穆长云恍然惊醒,歉意地说道:“抱歉,花少,刚才在想事情走了神。这样吧,今天的酒水全都算在我的头上。”说着看了一下表,“我……” “明白明白!”花斐赶紧站起来,“穆少贵人事忙,我就不多做打扰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千万记得联系我,我一定鞍前马后!”说完又对着穆长云和角落里的几个人鞠了个弓,这才退出屋子。 直到花斐走了,那几人才回到沙发,还在不住地扇着手。 “呸呸呸,他到底喷了多少香水,这是掉进香水缸了吧!” “穆哥,你入股酒吧了?”一人凑上来问。 穆长云睨他一眼,笑道:“你是我朋友,你是股东,我不就是半个股东。你说当得当不得?” 那人“哈哈”大笑,揽上穆长云肩膀,“当得,怎么当不得,我可是求之不得!”说罢叹了口气,“知道那小子敢玩,没想到竟然敢把鸡鸭带进来!要是遇上个突击检查,惨的可不就是我了么!” 穆长云拍拍他,聊做安慰,说道:“走吧,去看看监控。” 监控室内,穆长云站在一个面向走廊的监控屏幕前,目光死死盯着里面的人。其实那人的脸拍得并不清楚,加上动作快,画面都有些模糊,但穆长云还是认出来了,或者说,那道身影,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是燕溪舟。 他双手紧紧捏住桌子的边沿,克制自己的颤抖,脸上努力控制表情,但放光地眼底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哥,穆哥?” 穆长云恍然回神,扯起笑容,问道:“怎么?” “看出来点什么了吗?” “监控没拍清楚,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穆长云抹了把脸,“我去一趟洗手间。” 确认了洗手间没人后,穆长云拨通了一个未知号码。 他嗓音沙哑地说:“喂,是我。不用找植物人了,找外卖小哥。”顿了顿,又道,“你帮我差一个人,他叫花斐。” …… 虽然那天他撂下狠话,但最近这几天,燕溪舟都是忐忑的,倒是不怕花斐,而是怕警察拿着一沓长长的账单让他还债。 等了一个多星期,他仍然照常送外卖,警察加账单的组合并没有出现,就在他打算松一口气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请问是燕溪舟吗?” “……是我。” “你今天有空吗,能来一趟兴景区派出所吗?” 这话一出,燕溪舟立刻紧张了起来! 派派派派出所?!莫非、莫非账单终于来了?! 燕溪舟慌了,六神无主片刻,打电话给了汪鸿畅。 两人约了见面,燕溪舟见面就提议:“我还是去把那人给杀了吧!”说着就想拽着汪鸿畅回去奥丁酒吧。 汪鸿畅都快哭了,奋力想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桎梏中□□。 “我不去……燕哥你别拉我啊!杀人犯法的!不可能找不到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 “就,先去看看吧,没准不是那事呢?”汪鸿畅提议。他说这话,自己其实也没底气,但,总归比去到那个酒吧强吧,花斐的手段他也有耳闻,报警他是不信的,这群公子哥信奉的是自己出手解决问题,让警察出面,会坏了他们的“规矩”。 所以更不能去酒吧,没准人现在已经点了几十个打手围着,就等他们自投罗网呢? 汪鸿畅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连连摇头,让燕溪舟不要去奥丁酒吧。 最终他决定跟着燕溪舟一起去派出所——以对方这个冲动脾气,他要不看着点,没准真出什么事。第7章 到了派出所,片警递给…… 到了派出所,片警递给燕溪舟一张单子。 燕溪舟凑近:“就诊医药费清单?”目光下移,结尾处一个“总计”字样,“2000?” 病人一栏写的是孟贵。 燕溪舟:“……”两百万的冲击太大,他都把这茬给忘了。 民警说道:“这是派出所替他垫付的医药费,你得出这个钱。”说着把单子塞到燕溪舟的怀里,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汪鸿畅凑上去看了看,并不认识这人,但不妨碍他看懂病历单上的字:鼻梁骨折,面部多出挫伤。 他佩服地对燕溪舟说:“燕哥,你真是一个行走的人形兵器。”走到哪,打到哪。 燕溪舟不想说话,只想找个人给自己驱驱邪。他是撞了什么大运,净遇到这些倒灶事。 他默默掏出钱包,辛亏这几天他工作勤奋,好歹凑出了这点钱。 燕溪舟默默递上现金,民警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民警:“……”你倒是放手啊。他看捏在钱上的拇指,指甲盖都泛白了,可见力气多大。 民警叹了口气,说道:“实在不是我们不帮你,这是压缩了又压缩的医药费,派出所预算也不多的,放手,啊,听话?” 燕溪舟:“……”他默默松开手,指尖感受着纸币粗糙又带有质感的触感,下一秒,一沓钱就离他而去了。 他脸上的表情哀伤得能激发人的母性。民警看不下去了,没准自己心一软,就把钱还给他了,挥挥手,让同伴拉着燕溪舟离开。 燕溪舟锤头丧气地离开了派出所,骑着小毛驴,慢悠悠地行驶在巷子里。燕溪舟则连连叹气。 后座的汪鸿畅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救过自己的人,于是说道:“燕哥,别难过了,咱以后动手前多想想,啊?” 燕溪舟从后视镜中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汪鸿畅挠头:“那,要不我请你吃午饭?” 燕溪舟没应他。一顿晚饭是解不开他的心结的。 巷子深长,人也不多,走了没多久,远远的见到迎面走来一对相互拉扯的男女。 “……拜托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姑娘高声说道,加快脚步。 “为什么,我们不是在交往吗?”男人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阻止他离开。 “我什么时候跟你交往了???” “你不要骗我了!你对我这么暧昧,也接受了我给你的东西,难道不是答应交往吗?!”男人这么说着,手上力道加大,捏得姑娘手臂发疼。 “你简直不可理喻!”姑娘语气中带着匪夷所思和不敢置信,“你快放手,捏疼我了!” 男人见迎面来了两人,松开了抓住姑娘的手,她加快脚程,想甩脱男人,对方却紧紧跟随着,似乎是打算等人过去了再继续纠缠。 她想向迎面驶来的人求助,在看清骑手的脸后,惊喜地叫出声来:“是你!” 燕溪舟:“?”谁,不认识。他随意瞥了一眼,这人看着眼熟,但燕溪舟此刻的心神全都放在了刚刚损失的两千元钱上,没心思多想。他不想多理会,骑着小毛驴就要越过两人。 “等一下!”姑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坐在车后座的汪鸿畅,汪鸿畅手上一紧,勒住燕溪舟的腰,卡得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燕溪舟急忙刹车,转头怒目注视着那个姑娘。 “你干什么?!” 郭珍眼带哀求,小声说道:“拜托你,帮帮我吧!”她双目含泪,那个男的明显把她吓到了。 汪鸿畅也被吓得不轻,跳下车后座,语气不善地说:“这位小姐姐,你知道什么叫行车安全吗?还好我们骑车速度慢,不然你这么拽一下,可就是一车两命了啊!” 郭珍讪讪,她也知道自己行为十分危险,边道歉边跑到两人身边,拉开了和男人的距离。 “燕哥,你们俩认识?”汪鸿畅问燕溪舟。 燕溪舟漠然道:“不认识。” 郭珍心下失望,却也不指望这人真的能记住她。她正想自我介绍,刚才对他拉拉扯扯的男人两眼一眯,盯着燕溪舟和汪鸿畅来回看,最后目光定格在燕溪舟的脸上,问道:“珍珍,你认识这个小白脸?” 燕溪舟神色一凝,一改刚才对这两人的视而不见,慢慢看向那个口出狂言的男人。 稍微了解他脾性的郭珍、汪鸿畅两人:“……”不好,事情要糟! 汪鸿畅抢先一步:“你怎么说话的!你才小黑脸,你全家都小黑脸,瞅瞅你这竹炭馒头的模样,能和我们燕哥比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郭珍接档:“对……对!燕哥他打架一把好手,把我们小区著名的家暴男打得鼻梁骨都断了,你见过比他强壮的人吗?!” 汪鸿畅手一扬,把诊断书药费单贴到男人面前:“这是今天去派出所支付的医药费!你再要再敢对燕哥出言不逊,不要怪我对你赶尽杀绝!” 诊断书上“鼻梁断裂”四个明晃晃的字像有加粗黑体特效一样,让那人立刻萎了。 “那……珍珍,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他撩下这话,脚步匆忙地离开了。 危机解除。 汪鸿畅和郭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竟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这人果然认识燕哥。汪鸿畅心想。 这人肯定和燕溪舟熟。郭珍心想。 “啧,还走不走了?”燕溪舟不耐地问。 “行了小姐姐,你这边事也了了,我们走了,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啊。”汪鸿畅说着,跨上小毛驴后座。 电动车发动的前一秒,郭珍眼疾手快地拽住汪鸿畅:“诶嘿嘿,刚才谢谢你们,要不,请你们吃顿饭?” …… 会议结束,一身西装革履的穆长云走出电梯,接过等候在电梯门口的秘书傅朗递上来的文件。 “查到了吗?”他问。 “花斐的资料在您的手上,至于您说的那个名字……在外卖员里面,并没有查到。” 穆长云一愣,转身看傅朗:“没有查到?怎么回事?” “这……虽然您说的那个名字很独特,但因为资料不全,加上系统里的外卖员并非所有都有合同录入,所以……”在穆长云的注视之下,傅朗的头越垂越低,说话声减弱。 傅朗心里苦。这位太子爷的笑让人捉摸不透,盯着人看的时候,甚至会让人心虚发憷,如今这公司上下,怕他的人不在少数。 穆长云随意浏览了一下手上的文件,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傅朗如蒙大赦,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进了办公室,穆长云把资料随意地一扔,躺进沙发椅中,仰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一口气。 如果连傅朗都找不到,恐怕人是真的不好找。 怎么办呢? 穆长云拿过手机,打开应用商店,搜索外卖APP名字,下载。 · 运通集团总部今天出大事了! 还差半个多小时到午休时间,穆·总裁·工作狂·长云竟然罕见地溜达出了办公室,开始一层层楼询问员工在哪里吃饭! 傅朗接到消息时,以为对方是临时起意做民意调查,针对自家公司的食堂菜品进行评估,他正要把后勤部的负责人叫上来,穆长云忽然一抬手,阻止了他。 对方手指不停在手机上戳按,傅朗悄悄踮脚倾身,瞟到手机界面是个外卖软件。 傅朗:“……”这是要干什么? 操作了十多分钟后,穆长云关掉手机,说道:“今天大家的饭少吃点。走吧,跟我下去。”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穆长云带着傅朗去了一楼大厅。 到了一楼,穆长云往沙发处一坐,把手机交给傅朗,说道:“一会儿有几个电话,你记得接一下。” 傅朗满头雾水地接过电话,也不敢多问。 十分钟后,电话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傅朗接起电话:“喂?”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贵公司保安不让进,能麻烦您出来取一下吗?” 傅朗:“???” 穆长云下巴点点门:“去拿吧,顺便告诉保安,今天破例让外卖小哥进来。” 傅朗:“……”他表情空白地飘了出去。 在之后的半个小时内,运通集团的员工有幸欣赏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运通的总裁太子爷,姿态优雅地坐在大厅的高级沙发上,面前的茶几已经放满了外卖,并且还有人不断送外卖上门,多出来的已经堆到了沙发上,甚至连总台都放了几份,而他则目不转睛地盯着进来的每一个外卖小哥看。 而傅朗接电话的手指都点麻了,耳朵也红得发烫。 傅朗:“……”这是“几个”电话吗?!穆总怕是对“几个”有误解! 穆长云和满桌子外卖的搭配实在太过新奇,导致今天大厅的人流量出奇的大,甚至有鲜少来总部的艺人也出现,只为了“偶然路过”欣赏奇景。 “就这些?”见傅朗已经十分钟没接到电话了,穆长云问道。 傅朗沉默地看着铺摊开来有两百多件的外卖,吃的喝的,主食甜点,应有尽有,心想穆长云到底是怎么冷静平淡地说出“就这些”的。 但他身为秘书,内心吐槽可以,业务能力不能丢。他打开手机,搜寻外卖订单,见确实没有正在派送的订单了,便说道:“就这些了。” 穆长云叹息一声,站起来,从傅朗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机:“我先上去了。” 傅朗:“……”不是,您撂这么大一个摊子,是打算干什么? 傅朗:“穆总,这些东西……” “你看着分掉吧,就说我请他们多吃一顿,犒劳工作辛苦的各位。让他们想要什么自己拿。”说完笑着拍拍傅朗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徒留傅朗一个人呆滞地站在大厅,供人瞻仰。第8章 不远处的苍蝇小馆。 …… 不远处的苍蝇小馆。 现在到了饭点,陆续有食客进店,只眨眼的功夫,不大的店就已经坐满了人,就这样,门外还有不少人在等候。 燕溪舟三人在角落处的桌子。 “这家店虽然小,但味道是真的很好,开了十多年,生意一直不错,附近的人都喜欢来这里吃饭。”郭珍边说边给燕溪舟和汪鸿畅斟茶。 “哎哎,谢谢啊,姑娘,还劳烦你破费。”汪鸿畅接过茶杯。 “不会不会,”郭珍连连摆手,“刚刚多谢你们,才能把那人赶走。” “那个男的是谁,你男朋友?”燕溪舟喝了一口茶,问道。 燕溪舟第一次主动搭话,郭珍有些惊喜:“不是不是!我跟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刚刚就是这么说的。”燕溪舟不明所以。 汪鸿畅知道燕哥有的时候常识缺乏,于是开始科普:“燕哥啊,有的时候呢,对方说一个女人是他女朋友,他不一定就是男朋友,有可能是流氓!” 燕溪舟:“……真绕。”这都什么跟什么? 郭珍也凑了上来:“燕哥,我也给你举个例子啊,大街上打着家长旗号要把孩子带走的,不一定真的是家长,也可能是拐子!” 燕溪舟眨眨眼,品出点味来了:“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郭珍的表情就一言难尽:“他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员工,上司让我带着他熟悉公司业务,带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他……有些古怪,我和同事吃饭,他要跟着一起;因为工作交换了联系方式,每天早晚发问候短信,我都没回复过,为什么他竟然能一直发?……直到前几天,我听到了公司里有我和他在交往的风声,一问才知道,他竟然和同事说,我和他在交往!我——” 点的菜上桌,打断了郭珍的讲述。等上菜的人走了,她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就在同事面前辟谣,说没有在交往,谁知道他竟然跟着我到了附近。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她说完,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肉塞进嘴里,泄愤似的使劲嚼。 汪鸿畅咬着筷子:“他说你收了他的东西?” 说起这个,郭珍就觉得无语:“我刚带他的时候,每天早上办公桌上都会有一瓶矿泉水,我问了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说不是他们放的。这,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我也不敢喝啊,就放到了一边,攒了小十几瓶。后来知道是他送的,我就把水钱全部还给他了。钱他也收了,我寻思也不欠他什么了吧?我还没计较他那些东西占用我办公空间的事呢!” “天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他,就像你说的,跟个竹炭馒头似的!”说着余光瞥向燕溪舟。 汪鸿畅只一眼就全明白了,回忆刚才见到的那人的长相,十分理解地点点头:“我理解你。” 不说别的,燕溪舟的外形确实无懈可击,鼻梁高挺,双唇薄厚适中,下颌线条堪称完美,而最突出的就是他那双桃花眼。每次见到燕溪舟的脸,汪鸿畅都想朝对方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还不原地出道! “不过你打算怎么办啊,一直这么招也不是办法呀。” “我打算跟主管说一下,换个男同事带他吧。”郭珍看着对面的燕溪舟说道。这人真是做什么都养眼,即便吃得嘴角沾了一粒饭粒,都让人觉得可可爱爱。 三人话题又聊到了别处,吃得差不多了,临分手前,郭珍提议交换联系方式,只是当两人拿出手机,打算交换球球时…… “球球是什么?”燕溪舟茫然发问。 汪鸿畅震惊:“燕哥,你竟然不知道球球?!” 燕溪舟瞪他:“我为什么应该知道?!” 另外两人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汪鸿畅无奈,替燕溪舟解释了这个东西的作用。 燕溪舟想了想,拿出手机递给汪鸿畅,说道:“你帮我弄。” 汪鸿畅打开燕溪舟的手机,界面一片简洁,如今市面上使用广泛的各种应用一个都没有。 汪鸿畅:“……燕哥,你这手机到底用来做什么?” 燕溪舟:“接订单。” 汪鸿畅:“……”看不下去了,他指尖点得飞快,一次性给燕溪舟下载了所有时兴的APP,三人杵在店门口,挡住了进进出出的食客,引起了不满。 “那个……”郭珍挑眉,小声说道,“要不,我们再去奶茶店坐坐,方便教学?” 汪鸿畅:“……”呵呵,借口千万个,目的就一个。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 燕溪舟的日子恢复了常态,运通集团这几天却是快翻了天了。 最近总裁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每天中午点百多份外卖,美其名曰“犒劳员工”,每天换不同的部门派送,员工群里对这种反常行为的猜测都已经能出一本脑洞锦集了,有说要收购外卖公司的,有说不想发奖金,换个便宜的办法省钱的,甚至连被外星人附身的说法都出来了——某种角度来说,或许这也算是真相? 穆长云搞出的这个大阵仗,弄得连燕溪舟都听说了。运通集团总裁的这个奇葩行为早就在外卖骑手之间传开了,汪鸿畅和他聊起来时,柠檬精上身地说登陵区的骑手运气好,这段时间怕是赚疯了。 他们在开始送外卖时就被分配好了区域,一般都只会接到被分配到的片区的订单。而登陵区作为S市的金融和商业中心,区内公司企业林立,平时白领午饭叫个外卖的情况十分常见,加上从店铺到顾客之间的距离短,每天都能接不少单子,因此在登陵区跑单的骑手,每个月的收入比别的地区的高上不少。 不过区域之间的规定,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比如最近就出了个例外,让登陵区的外卖小哥人手不足了。 新的订单发送到手机上,燕溪舟点开一看——“登陵区?” 配送地点是市中心的一处CBD大厦。 他取了外卖,顺着导航所指的路线而走。进了这个区,周围的人明显逐渐多了起来,白领和穿着时尚的男女皆有,周围高楼林立,沿街的店铺也是种类繁多,装潢漂亮,和兴景区完全不同。 前面红灯亮起,燕溪舟停下小毛驴。过了这个路口,就是运通的大楼了。 忽而一阵吵嚷声传入他耳中。 “你放开我!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珍珍,我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我们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一直要缠着我啊!”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都是因为你和主管打小报告,才让我丢了工作!” “我根本没打什么报告!你被辞退是因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 男人却仿若没有听到,一个劲地自说自话:“我都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你!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怎么能,怎么能……” 这不是郭珍的声音?他双脚着地站了起来,透过围观的人群,隐约看见争执中的两人,其中一个就是汪鸿畅所说的“竹炭馒头”。 郭珍的手腕被那人紧紧抓住,她想挣脱却无法,男人的力气大他太多了。 算了,走吧。燕溪舟心想。这里人这么多呢,出不了事。 恰巧绿灯亮了,燕溪舟拧动把手,打算离开。 “我到底哪里不好!……是那个人吗,那个小白脸!” “你在胡说什么?!快点放开我!” “当初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要和他没关系,人家凭什么救你!那小白脸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什么优点,又只是个送外卖的穷货!呸,我就知道男生女相的的人都不是好人!” “刺啦——”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燕溪舟面无表情地停车,锁车,扒开人群。 · 头一次作为热闹被看,郭珍简直要尴尬死了。 事情还要回到几天之前。 郭珍自打那天被江雄尾随纠缠之后,第二天就跟主管说,让他重新安排一个人带江雄。主管没有对这事做回复,反而问了她另外的事情。 他问,最近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过。 郭珍愣了,不知道主管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主管随即说道,有不少的女职员向他反应,说自己办公桌上的唇膏被用过的痕迹明显,护手霜少了一大半,放在抽屉里应急的卫生巾数量减少,更有甚者,有的女职员在自己的杯子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听完主管的描述后郭珍目瞪口呆。她自己没有把私人物品留在办公室的习惯,所以并没有察觉异常,如今听主管这么一说,寒毛都竖起来了。 主管冲她摆摆手:“不少女职员都表示,如果差不清楚,她们就要离职。最近因为这个事情实在忙得很,你说的这个事,我会留心的。” 郭珍没办法说什么,如果公司里真的潜伏着这种人,那遭罪的就不是一个两个女职员。 后来,是一个被碰过不少私人物品的姑娘忍无可忍,悄悄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的前置摄像头,这才把凶手逮住。 凶手就是江雄。 知道这事的时候,郭珍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真相大白后,这事很快就在公司里传开了,而江雄也顺理成章地卷铺盖卷走人。 原本郭珍以为,事情这样就算结束了。 谁能想到,这人竟然会在这里堵她! 见到江雄的那一刹那,郭珍是懵逼的。她无法想象,江雄竟然还敢出现在她们公司附近!而江雄冲到他面前拦住她,开口就给他扣了一个“负心女”的帽子,郭珍脑袋都木了。 她脑海里回荡着一句台词: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因为江雄的大声吵嚷引来不少人,她才恍然回神,想摆脱对方。 但她低估了这人不要脸的程度,这才有了燕溪舟一开始见到的场景。 郭珍被气得晕头转向,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你离职的原因是我吗?难道不是因为你私底下动女职员的私人用品?卫生巾好闻,为什么不自己去超市里买一包来闻,偏要翻同事抽屉里的?唇膏好吃吗?视频里你不仅用了女同事的唇膏,还添它?!至于水杯,水杯……”她忍着恶心一口气说了一堆,剩下的实在说不出口,捂着胸口直喘气。 围观的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原以为是备胎的愤怒,谁想到剧情急转直下,变成了痴汉的恶行。 江雄也呆了。他知道自己被辞退的原因,但没想到,视频竟然让全公司的人都看到了! 郭珍趁机甩脱他的钳制,说道:“你如果不想被起诉,最好不要再来附近了。”说完转身要离开。 谁知道江雄原本呆滞的神情忽然转为狠厉,迅速逼近郭珍,从背后单手钳制住她,拿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水果刀,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呵!”没想到剧情跳跃得这么厉害,围观的人群倒抽一口冷气,呆愣了片刻,登时乱了起来。 “你们不许报警!不许过来!”江雄恨声大叫,“把她的主管找来,让他删掉视频!不然我就,就杀了这个女人!” 冰凉的刀刃抵在脖子上,郭珍吓得不敢动弹。她万万没想到,这人演了一出戏,最后的目的竟然是在这里。自己好则是“幸运”被选中作为人质的人。 燕溪舟叹气。早知道会来这出,他刚才就该把这人给处理了。 他取下头盔,脱掉制服,趁人群混乱之际,悄悄绕到花坛捡了几个土坷垃。 距离这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就是派出所,民警接警后也迅速赶到。 “你!你们竟然叫了警察!”江雄见到民警十分激动,手上没个轻重,一丝血线出现在了郭珍的脖颈。 郭珍被吓得不轻,泪水滚落眼眶,但咬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们已经联系了主管,他马上就赶到,会当着你的面删除视频,你千万不要冲动!”和他对峙的民警说道。 “我不信!你们就是来抓我的!只要视频一删掉,你们就会把我抓起来!你们都是骗子!”警察出现的刺激已经让他有些歇斯底里,“你,都是你们害我,你们都不得好死,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他说着又把匕首往郭珍的脖子抵了抵。 “喂,看看这是谁——”燕溪舟突然从民警身后跳出,嘲讽地对江雄喊道,“竹炭馒头!” 江雄一愣,凝眸细看,这不就是那天的小白脸吗! 他脸颊抽搐,心道这人竟然还敢叫他竹炭馒头,一想到郭珍就在自己手中,可以当着小白脸的面威胁他,他就感觉兴奋不已,忍不住把匕首指向他。 燕溪舟嘴嘴角上挑,手臂一挥,黑色的物体迅速飞向江雄。江雄感到手臂一阵剧痛,匕首已经脱手。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之际,燕溪舟飞也似地冲到江雄面前,抓住江雄禁锢郭珍的那条手臂,往外一扭。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紧接着是江雄撕心裂肺的惨叫。 民警后知后觉,冲上前齐齐按住江雄,另外分出一人查看郭珍的情况。 见有人接手,燕溪舟放开江雄,飞也似地冲向自己的小毛驴。 ——还有五分钟!还有五分钟他就超时了! 他无视了身后民警的叫喊,抢在绿灯结束前三秒冲过了十字路口。运通的大楼就在前面! · “还有多少?”穆长云问。 傅朗看了看手机:“只有最后一单了。” 穆长云没说什么。这个结果,他也早有预料,对于这个方法,他没抱太大的期望,完全是在赌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调查那边有结果了吗?” “……暂时没有。”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傅秘书,你处理一下这些。”他站起身,转身往电梯走去。 “你的外卖到了!”一声大吼从门口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放哪里啊?我能提前确认签收吗,时间快到了!” 穆长云脚下一顿。 “放这?沙发上没空位了,我能放地上吗?谁来签收一下?” “哦哦哦,我的我的!”傅朗如梦方醒,赶紧走过去,把东西接了。 “给你给你。时间掐得刚好,不能算迟到,你别给我差评啊!” 穆长云慢慢转身。 “让我先把订单确——”认。 燕溪舟看着傅朗的身后,整个人彻底呆住,手机滑落在地也毫无所觉。 接着一阵旋风刮过,傅朗面前已经没有燕溪舟的踪影,而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老贼!还我命来!”第9章 一句话叫得响亮,响彻…… 一句话叫得响亮,响彻大厅,吸引了来来往往之人的注意。 众人就看见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飞也似地冲向穆长云,接着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穆长云从站着变成了躺着。 在所有人尚未回神之际,燕溪舟已经出拳,狠狠打在了穆长云脸上。 一阵闷响传来,穆长云脸一偏,一股血线顺着嘴角流下。 大厅陷入寂静,所有目击者的脑子一时间无法处理眼前的画面,体现出了一种停止思考的呆滞。 燕溪舟再次把拳头挥向了穆长云,被对方出手接住,握在掌心。 其他人后知后觉地慌乱惊叫起来,前台迅速通知安保部的人过来,在大厅执勤的保安也急忙赶了过来。 “放手!”燕溪舟咬牙切齿地说。 “不放。”穆长云心情极好,眉眼都带了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挥退了上前来想援助的人,“你的命我不要,不过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作为上次意外的补偿。”顿了顿,又道,“况且我哪里老了?”说着摸了摸被打的那边脸,痛得“嘶”了一声。 前排围观的人又是一呆——这说的都是什么? 燕溪舟觉得穆长云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说的话没头没尾,他正欲逼问,忽而一声悦耳的提示音响起。 “您的外卖配送已经超时。” 燕溪舟:“!!!”糟了,他还没确认收货! 他暂且无暇顾及穆长云,甩开对方的手,扑向自己的手机。 所有人都被他这无厘头的行为弄得满头雾水,傅朗赶紧去把穆长云扶起来。 “穆总,您没事吧?!我现在就报警!” 穆长云按住他拿手机的手,说道:“不许报警,不许把这事告诉我父母,职工里禁止谈论这件事。明白了吗?”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傅朗一时间愣怔住了,慢吞吞地点头。 燕溪舟这单配送的时间超过了五分钟,即便现在再确认,他今天的准时奖励也没有了。他有些蔫吧,收了手机,走到穆长云面前,蹲下。 “穆长云,我既然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你最好洗干净皮给本尊等着,咱们的仇大着呢,没准哪天就上门来收拾你!”他这话说得狠厉,但长相和着装让威力大打折扣。 说完打算起身暂且离开,这里人多口杂,真要出了什么事,于他也是麻烦。 谁知穆长云却突然拉住燕溪舟的手腕,把人往下一扯。 “你干什么?!”燕溪舟重心不稳,往前摔跪在地,双手撑到了穆长云身上。 穆长云笑眯眯地说:“这里是我上班的地方,但不是每天都会在,为了方便你找我,不如留一个联系方式吧?”说着拿出了手机递到他面前。 这话似乎也有点道理?燕溪舟心想。但看穆长云笑容满面地模样,总觉得他在暗地里算计着什么,毕竟白道人士从来都是道貌岸然,而在燕溪舟看来,武林盟主就是这方面的集大成者。 那只手举在半空,似乎燕溪舟不接,他就不撤。燕溪舟撇撇嘴,拿过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递还给对方。 穆长云接过手机,按下拨通按钮,一阵清脆的响铃从燕溪舟的衣兜处传来。 他灿然一笑,说道:“我等你。” 燕溪舟眯眼看他片刻,起身快步离开——新订单已经来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一群人匆忙簇拥到穆长云身边。他被傅朗扶着站了起来,刚才被扑到在地,后背被撞得厉害,现在还疼。 被打的脸也肿了起来,模样狼狈不已。 穆长云一直是以温和得体的模样示人,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实在惊讶又新奇。 他被傅朗扶进了电梯。 傅朗:“穆总,去医院看看吧,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刚才那小子简直不知轻重,他一个送外卖的,敢在运通本部撒野,还对您……亏得您不计较,不然我一定——”讨伐的话语突然止歇。 穆长云注视着他,嘴上带笑,眼神冰冷。 傅朗打了个寒颤,再不说话了。 回到办公室,穆长云说道:“你帮我把胡景医生找来。”他对着休息室的镜子检查自己的脸,被打的地方有点肿,嘴角破了,口腔也被咬破,舔一下就疼,“嘶……下手真狠。” 傅朗:“……”我看您刚才还挺开心,怎么现在知道疼了。 “去找医生,我明天还得开会。打这么重,下次遇到了,得让他下手轻一点,要讲究可持续发展,真揍坏了怎么办……” 傅朗:“……”是他多虑了,真的是挺开心。 他一脸呆滞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 穆长云被打的消息一秒就传遍了整栋楼上下,员工群里的聊天信息飞也似地弹出新对话。傅朗简单刷了一下,短短一分钟,对话框右上角就显示了“99+”。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不是穆长云被打,而是他后续的反应,不仅笑呵呵,还公然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对方,和对方交换电话号码! 运通总部所有的员工群都炸了锅,各种猜测应有尽有。 傅朗叹息一声,开始联系各个部门的主管。 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事务,穆长云不会捅出别的篓子让他善后,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往日表现平稳的人,一玩就玩了个大的。 公司内部的言论和讨论方便管控,不许员工在群里交谈就行了,但私下里,他们还能管住员工的嘴不成?路过的行人万一拍照了怎么办?如今网络发达,穆长云又是个名人,和他相关的讯息传播,简直能和火箭的速度媲美,傅朗觉得这简直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一想到穆家那对护犊子的父母的反应,他就狠狠打了个寒颤。 穆长云真是给他挖了个大坑。 …… 晚上,燕溪舟回到宿舍,汪鸿畅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冲到他身边。 “燕哥,出大事了!”他八卦兮兮地说。 “什么?”燕溪舟兴致不高,因为今天的耽搁,他的奖金已经没了。 “运通的总裁被打了!” “谁啊?”燕溪舟瞟他一眼,随意应付。 汪鸿畅却并没有因此受打击,八卦的欲/望高涨,“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而且,是被外卖小哥打的!” 燕溪舟一僵,侧目看向汪鸿畅。对方掏出手机,划拉两下,调出一张照片给他看。 照片是透过玻璃拍摄的,画面中的穆长云躺在地上,身上坐了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人。 “照片不太清楚,”汪鸿畅凑到燕溪舟的耳边,悄声说道,“不过爆料的是在场的员工!” 燕溪舟:“……” 燕溪舟:“滚滚滚,宿舍就我两个人,你装什么神秘!”他推开汪鸿畅。 汪鸿畅委屈:“我这不是想营造点气氛嘛。” 燕溪舟瞪他一眼,说道:“手机给我。” “哦……” 燕溪舟接过手机,放大了画面上的照片。上面的人影模糊不清,连脸都看不清楚,如果不专门说明,恐怕都不知道地上躺的是穆长云。只除了他的一身粉色制服十分显眼外,其他的都不甚清楚。 但,这个熟悉的场景,确实是他无疑了。 他把手机还给汪鸿畅,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这么模糊的照片,怎知知道主角是谁的?” 汪鸿畅笑呵呵地说:“八卦就这样呗,先放出一波来吸引眼球,引起关注和讨论度,然后各方再举证,证实或者证伪。这么一轮下来,热度就有啦!” 燕溪舟:“……”古古怪怪,太复杂了,听不懂。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汪鸿畅道:“这人,很出名?” 汪鸿畅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燕哥,我有些话真的不吐不快,你答应我,我如果说了,你绝对不能打我!” “……你说。” “我觉得你这人真的很没有常识!球球不知道,所有的应用软件都不知道,手机的唯一作用就是用来接订单和打电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吗,你竟然还问我手机是什么!我的天老爷!”汪鸿畅吐字飞快,像机关枪一样,来回疾走两步,“燕哥,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古人吗?!” 燕溪舟心中一凛,可没等他有所反应,汪鸿畅又继续道:“你知道你这种人在现在叫什么吗?叫村网通!叫2G网络!叫国宝!” 最后,汪鸿畅一句话总结:“我觉得,你真的什么常识都没有。” 燕溪舟:“……”拳头痒,想揍人,怎么办? 他磨牙嚯嚯:“汪鸿畅,你要是皮痒了就直说!” 汪鸿畅双手在胸前交叉,一副要被玷污了的模样:“你说过不揍我的!”看燕溪舟的目光着实危险,他也不敢再皮下去,干咳一声,说道。“他确实很有名啊。” “……怎么说?” “著名的娱乐集团的太子爷,继承人!有钱,长得还帅!你知道他家多有钱吗,财富榜排前十的啊!而且经历十分传奇!” 燕溪舟皱眉:“怎么个传奇法?” “他三年前出了场事故,成了植物人,半年前清醒过来,当初有关他的新闻,整整挂了一周的热搜,没人买那种!当然,植物人清醒还不算传奇,他啊,清醒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当初的纨绔作风,积极参加公司事务,作出了不俗的成绩,被圈内评为青年才俊,只要有他的新闻,就会占据热搜,底下评论都在叫老公。不过这人挺低调的,一般都只上财经类的新闻就是了。” 燕溪舟疑惑:“你说他,昏迷了又清醒?”穆长云明明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在这里不应该有身份啊? “对啊,昏迷后又清醒。” 燕溪舟试探着问:“确定是……本人吗?” “哈哈哈哈哈燕哥你这话真好笑,怎么可能不是本人,当初他清醒和复健的新闻一波一波地上热搜啊,还有照片呢。打人的外卖员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啧啧,可惜这下惨了。”汪鸿畅幸灾乐祸。 “怎么就惨了,不就是打了一拳?” “当然惨了!穆家就他一个独儿子,自打出了那件事之后,对穆长云的安全提高到了最大的警备等级,现在他被打了,人能善罢甘休?他家法务可强了,那小哥丢了工作赔钱都是轻的,没准还得坐牢?”他胡乱猜测,“你看,外卖平台回应的热搜都来了。” 燕溪舟抢过汪鸿畅的手机,紧跟在 #穆长云被打# 的热搜之后的,就是 #猫咪外卖回应# 的标题。 “不过燕哥,你怎么知道对方被打了一拳,新闻也没说——”话说到一半,他眼睛猛地瞪圆,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不不不不不会吧——莫非、莫非是——?!?!” 燕溪舟面无表情:“啊,我打的,怎么?” 汪鸿畅倒抽一大口冷气,“蹬蹬蹬”后退三步,跌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第10章 汪鸿畅抖着嘴,满脸…… 汪鸿畅抖着嘴,满脸惊恐地看着燕溪舟,过了半晌,颤颤巍巍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打他?” 燕溪舟神色狰狞:“我和他的仇,不共戴天!” 汪鸿畅觉得这事简直匪夷所思。燕哥再怎么牛逼,那也只是个送外卖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出两人之间会有什么交集,甚至产生“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于是试探着问他:“会不会……是误会啊?” 燕溪舟白他一眼,表情明晃晃写着“绝对不可能”。 “完了,燕哥你完了……”汪鸿畅喃喃自语。 燕溪舟挑眉,抱起双臂:“我就只是打了他一拳而已,别的都没做,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你还想做别的?!”汪鸿畅怪叫,“燕哥,你会被解雇的啊,还可能要赔钱!”说着翻起了手机,“这是我们外卖平台的回应。”他清了清嗓子,读道: “声明:本公司对于平台旗下外卖员殴打运通集团CEO的举报已经受理,正在展开调查,一经查处属实,必将严惩不贷。感谢各位对本平台的监督与支持。”落款是猫咪外卖,加盖了公司的公章。 “公司已经开始查了啊!”汪鸿畅嚎叫,“没多久燕哥你就会暴露的!” 燕溪舟老神在在:“哦,那我重新找个工作就行了。” “这是辞职能解决的事吗!”汪鸿畅飞扑到燕溪舟脚边,“网友已经在网上报警了!” “网上报警?”燕溪舟有点紧张了,“网上怎么报警?”他别的不怕,就怕和官府扯上关系,又扔出一张看病收费通知单! 汪鸿畅迅速调出S市警察局的官方微博,新闻才出来没多久,置顶微博的评论已经累计到近两万,而根据往常的评论情况,能到一百条评论都算是热议了。 位列第一的热评点赞近十万:“我老公被打了,你们不管管?” “运通的公司安保这么差?见到我老公被打了竟然不上前拉架,还站在旁边看热闹?” “兄弟姐妹们,组两个团,一个冲运通集团,一个冲S市公安局。他们保护不了老公,我们来!” “一人血书,曝光打人者的信息。” “这人是不是仇富?” “朗朗乾坤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冲上去打人?不是说S市治安非常好吗?” “其他人呢!他的秘书呢!他的保镖呢!都死了吗!长云自清醒之后,你们知道粉丝有多么战战兢兢,多么担心他的身体,多么担心他留下心理阴影,如今竟然让他在自家大本营被打?!等着吧,这事要没个说法,我们直接掀了运通。” 诸如此类的评论不胜枚举,燕溪舟浏览了一会儿,疑惑地抬头:“为什么这些人都叫他老公?老公是什么意思?” 汪鸿畅简直服了燕溪舟的关注点:“老公就是丈夫,夫婿。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燕哥你要被警察抓了啊!” 燕溪舟别的没大明白,唯独一句“夫婿”,让他倒抽一口凉气:“这,这些喊‘老公’的,都是他的妻妾?!”他呆住了。 “对对对,都是他的妻妾。”汪鸿畅随口答道,不停切换页面持续吃瓜,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事件进展上。 穆长云被打这事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他虽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平时偶尔作为总裁出席个行业相关的晚会,因为优秀的外貌,相机和镜头都喜欢对准他拍,加上傲人的身世,简直是玛丽苏小说的男主标配,因此话题度从来都不低。 自打知道他被打了后,穆长云微博底下的评论一水的心疼。 “啊!穆长云回应了!”汪鸿畅大叫,颤抖的手指点向那条热搜。 他心中忐忑不已。到底会是支持猫咪外卖的调查,还是直接把自家的法务团队出动,给对方来一份律师函? 点开页面的一瞬间,汪鸿畅猛地闭上双眼,只眯起一条缝去看,似乎这么做的话,预想中的可怕情况就不会出现。 “嗯?”他蓦地瞪大双眼,凑近手机屏幕,一字一字挨个看,“这是啥?!” 穆长云转载了猫咪外卖的声明,配文:多谢费心,不用调查,我自己跌倒的,稍后会和贵公司联系。 下方的评论都是在问他是不是被绑架威胁了,也有怀疑是双方联合起来炒作的,更有不少的人关心他如今伤势如何。 汪鸿畅眨眨眼,目光呆滞地看向燕溪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燕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和穆长云认识?”汪鸿畅语气飘忽。 燕溪舟的语气也同样飘忽:“啊,认识啊。” 汪鸿畅:“……” 汪鸿畅:“啊啊啊啊啊啊啊——” 燕溪舟被他的鬼哭狼嚎吵得脑袋嗡嗡响,瞪他一眼,呵斥道:“瞎叫唤什么呢,给我闭嘴!” 汪鸿畅被他一吼,浑身一抖,噤声了。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燕哥,你真的认识那个运通集团的总裁啊?” 燕溪舟乜斜地看着他。 “嘿嘿,怎么也不见你说啊?” “你也没问过我。” 汪鸿畅“咯咯”一笑,“啪”地拍了一下燕溪舟的胳膊,表情说不出的娇俏:“嗐,正常人谁会这么问啊!”说着又凑了上去,“不过燕哥,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说和他的仇不共戴天,是真的啊?所以才冲上去打他?诶,那他会不会使坏,让你丢了工作啊?” 燕溪舟良久地沉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疲惫地说:“你让我一个人先静静。” 自打汪鸿畅告诉他,那些留言的人全都是穆长云的妻妾之后,燕溪舟就知道事情要不好。 他们乌衣教有个莫名其妙的规矩,就是对于已经成家立业的男人,如果不是攸关家族或性命的仇恨,就不许本教弟子再继续为难对方。 相传,这个规矩是创教之初,第一任教主携妻外出时遇到仇家,对方本欲找他决战,念及他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孩童,遂打消了这一念头,第一任教主回教后,就立了这么一个规矩。 这个规矩在魔教的众人看来,可谓是可笑无比,但因为是祖宗立下的,甚至还写进了教规中,因此不得不遵从。乌衣教倒也成了一个不轻易沾染是非,恩怨分明的教派,在武林中人眼里,与其说是魔教,不如说亦正亦邪。 话又说回燕溪舟。他此刻是万万没想到,穆长云来到异世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娶亲!这完全突破了燕溪舟想象的极限。 他当初虽然掉下无悔崖,但如今好端端地在这里,这到底算不算攸关性命血仇…… “汪鸿畅,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被人杀了,你会找他报仇吗?” 汪鸿畅呆了:“都把我杀了,我怎么□□,变沉厉鬼复仇吗?” 燕溪舟:“……” 汪鸿畅:“???” 燕溪舟:“…………”他傻了。 汪鸿畅:“燕哥,你说的是你和木总裁吗?” 燕溪舟摆摆手:“……暂时别和我说话。”心好累。 ……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前段时间的风波仿佛不存在一样,因为穆长云的正面回应,没过多久,猫咪外卖出了一条交涉声明,表示不再深究此事,这一行为弄得穆长云众多的粉丝十分不满,最后还是他写了一条支持猫咪外卖的相关微博,事情才算平息下来。 这期间,燕溪舟并没有去找穆长云“报仇”。在他理清头绪之前,暂且打算远离对方,否则他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又把事情闹大。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 这天,燕溪舟刚送完下午的一个单子,一通陌生的电话打到了他手机上。 “喂,您好,请问是燕先生吗,这里是登陵区派出所。” 燕溪舟一听,登陵区?这地方不就是上次他送外卖的片区吗? “……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笑呵呵:“确实有点事,能麻烦您现在过来派出所一趟吗?” 燕溪舟眉头一皱。又让他去派出所?想起上次自己去派出所走了一趟,存款就少了两千,有些不大乐意。 “那个,我还得送单……” “是吗,今天来不了也没关系,您的两百元奖金就暂时放着——” “等等等等一下,两百元奖金?”燕溪舟急忙打断对方。 “是这样的,因为您上次勇于出手,协助警方抓捕了扰乱公共安全的犯罪嫌疑人,因此派出所特地给您准备了一份奖励。” 燕溪舟愣了。穆长云那事太闹心,他都把那个小插曲给忘了,他不过是看在郭珍请的一顿饭的面子上,小小帮了个忙,怎么还有钱拿? “两百块……是给我的?” “是的。” 燕溪舟:那还等什么,必须去啊! …… 燕溪舟骑着小毛驴来到登陵区派出所门口,停好车子,进了大厅,找到一个办事窗口:“你好,我来拿奖金。” 办事员抬头,看到他的脸后就愣了,呆滞地重复:“拿奖金?” “啊,刚接到你们派出所的电话,让我来拿见义勇为的奖金。”他晃晃手机。 那人后知后觉地把目光移向他的衣服,“啊”了一声,“你是那个外卖小哥?!你你你——等一下!”那人慌乱地刨着办公桌上的抽屉,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向燕溪舟。 燕溪舟正要接下来,那人猛地站起,丢下一句“你等一下”后,拽着牛皮纸信封跑了,徒留燕溪舟一个人举着手臂,眼巴巴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这钱到底给他还是不给啊? 没过多久,那人带了两个民警过来,正是上次事件出警的民警之一。 “我向领导请示了,能麻烦燕先生一起拍个照吗?” …… 等一切事情搞定,已经过了晚饭的时点,燕溪舟今天拿了两百块钱,心里美滋滋的,寻思着今天就先这样吧,于是骑了小毛驴,往陈启的餐馆而去。 还没靠近餐馆,就见馆子门口围了一圈的人。 燕溪舟皱眉。莫非上次那群绿毛又来了?他加快速度,到门口前把车停下,扒开人群。 餐馆里没有食客,陈启坐着,地上跪一个哭嚎得毫无形象的人,是陈启不常露面的儿子——陈诚。 “求求你了爸,就最后这一次,还了债以后,我一定不再赌了。”陈诚抱着陈启的双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 “这话你跟我说过多少遍了!哪一次你做到了?!而且你看看你提的是什么要求?把房子卖给债主?这套传了几代的房子,你让我把它卖了,替你还债?你怎么说得出口呐?!”陈启气得直喘。外头围观的人也是连连摇头,看陈诚的目光十分轻蔑,又十足地同情陈启。 “如果再不还钱,叶朝会把我杀了的啊!他已经拘禁了我两天,我才被放出来!爸我求求你,你不能对我见死不救啊!” “是我让你赌博的吗?是我让你借高利贷的吗!你的债哪个不是我来还,你如今还要我怎样?!非要逼死我你才开心,是吗?!”陈启霍然起身,喘了会儿粗气,打算进后厨做饭。因为陈诚来闹事,原本的食客都走了,吵了大半天,一直没有开业。 陈诚却是急了眼,膝盖挪动几步,一把扯住陈启。地面路滑,陈启站立不稳,往后倒去,眼看后脑勺就要磕到尖锐的桌子角上。 忽然凌空伸出一只手,把人稳稳地扶住,推着陈启站稳了脚,勾了个椅子让他坐下,又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陈诚。 所有人都在愣怔之际,燕溪舟挑了面对电视的老位子坐下:“陈老头,牛肉盖浇饭一份。”第11章 陈启呆坐在位子上,…… 陈启呆坐在位子上,没反应过来。店外的围观群众也是一脸呆滞,不明白燕溪舟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进店里点餐,没见店里面正忙着吗,陈老板这样也没空做饭啊。 “陈老头?”燕溪舟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电视,发现厨子还坐在椅子上,疑惑地喊他。 陈启如梦方醒:“啊?哦!这就去,这就去,小燕你等一下哈。”他匆匆忙忙把椅子放回原位,进了后厨,起火做饭。 陈诚见自家父亲竟然就这样走了,先是一愣,想从地上爬起来追过去,谁知道背后一阵重压,刚撑起的身子又被压了下去,他“啪”的一声,整个人贴在了地上。 “哎哟!”陈诚痛叫一声。 燕溪舟一脚踩在陈诚身上,朝前微微倾身,摇动食指:“啧啧,不行,你不能过去。我肚子还饿着。” 陈诚:“!!!”妈蛋,你肚子饿关我什么事?!他奋力挣扎,奈何后背被燕溪舟用力踩着,四肢在地上划拉,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看上去就像个奋力挣扎的王八。 门口围观的人忍不住笑出声。陈启这个儿子,没少对自己老爹作威作福,为了要钱,撒泼耍赖、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外人能管,也仅止于口头上训斥两句。这人就像滚刀肉,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德行照旧,久而久之,众人索性不理他了,只让陈启不要耳根子这么软,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 不过陈诚对此倒是无所谓得很,只要他老爹给他钱,能帮他还债,让他还能继续赌博,别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 可如今这个场景,终于让陈诚的脸上有种烧得慌的害臊感——他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 自己就像个被人耍着玩的猴,餐馆外的人就是观众。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他大吼大叫。 燕溪舟才不理他。真要放开这人,让他又跑去厨房骚扰陈老头,那自己的饭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他一脚踩着陈诚,用遥控器调换频道。《逆仙》播放的时间还没到,现在正是新闻联播的时间,没有广告也没剧可看。 店门口的人不断增加,都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街坊领居,更有人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好作为以后的笑料用。 陈诚越发窘迫,四肢划动越发用力,姿势越发好笑。 厨房熄火,燕溪舟耳朵动了动,脚上挪开,继续看新闻联播。 陈启端着饭出来,见了地上的陈诚后一愣:“你怎么还不起来?” “爸!他,他不让我起来!”陈诚愤而告状。 “小燕不让你起你就趴着,我让你别赌你怎么不听我的?”陈启不想和这个败家子继续掰扯,把盖浇饭端给燕溪舟。 今天的分量尤其多,燕溪舟看得喜笑颜开,问道:“陈老头,加量不加价吧?” “不加,不加。”陈启笑呵呵地说,又转头招呼门口看热闹的,“各位饿了吗,都进来吃一碗啊?” 众人尴尬一笑,见没热闹可看,和陈启打了个招呼后打算离开——人家儿子就躺在过道上,谁能像店里那位一样心大,还大喇喇走进去,陈启这明显就是让人散了的意思。 陈诚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背后的压力不见了,他迅速起身。 “啪!”双掌重重拍在燕溪舟吃饭的那张桌子上,“你个小白脸,找茬是吧?!多管闲事!” 正要散开的人群一顿,又转身折返回来——续集开始了。 燕溪舟埋头干饭,文言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清泠泠的,看得陈诚背后一凉,又低下头继续吃饭。陈老头给菜实诚,里头好多大片牛肉,吃得燕溪舟十分爽快。 陈诚见自己被忽略,众目睽睽之下,刚压下去的窘迫感再度腾起,化作恼羞成怒,他双手抓住桌子边沿,用力一掀——桌子一动不动。 咦?陈诚疑惑。又抬了两下,甚至双脚前后脚站立,好加大脚上的力度。但桌子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他家的桌子他清楚,买的是最便宜,也是比较轻便的款式,一个成年男人一手一个,能抬起来两个,没道理他动不了。 这时,燕溪舟抬眸看他,那眼神竟带了点杀意:“没见本尊在吃饭吗?敢随便掀桌子,真是没规矩。” 陈诚被看得一愣,呆立在那里,指尖有些发麻,清醒过来后左右看看,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顷刻间,羞耻感和愤怒一起爆发,他大脑一片空白,抓起手边筷盒里的筷子,朝着燕溪舟的头戳去。 店里提供的筷子是头部略尖的塑料筷,硬度不小,这一下戳下去,戳个窟窿出来都是轻的。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呆了,陈启甚至没有来得及拉住陈诚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凶器离燕溪舟的头越来越近……红x少x队 谁想燕溪舟往后看似轻缓地一躲,压着桌面的手快准狠地抓住了陈诚的手腕,五指一扭,陈诚手腕一痛,筷子应声落地。燕溪舟一手护着盘子里的饭不被碰到,临了还划拉了两口饭。 “你别着急,等本尊吃完了再来收拾你。”他口齿不清地说。 陈诚:“……” 陈启和一众围观群众:“……” 陈诚咬牙,十分恨燕溪舟这幅目中无人的模样,脚上使力踢向桌腿,想把桌子踢开,谁知刚伸出了一只腿,立刻被燕溪舟踩住脚背,压了回去,继而一股巨大的压力伴随着疼痛传来。另一只脚下意识踢向对方,燕溪舟空闲的另一只脚伸到他的腿下方,往上一抬,把陈诚的另一条腿死死压在了桌背面。 陈诚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被定在了那里。 全程燕溪舟都在努力吃饭。 围观群众:“……”这人有点厉害啊?看他使出来好像还,还挺容易?或许他们也能试试? 已经有不少人掏出了手机照相拍视频——这种画面简直千载难逢,不留下纪念都对不起他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围观群众。 陈启作为最近距离接触的当事人,更是目瞪口呆,他知道小燕会两手,当初帮他打退了上门粗鲁要债的小混混时就知道,只是不知道,身手竟然能好成这样。 过了十分钟,燕溪舟终于吃完了盘子里的饭,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才把视线投向一直僵立的陈诚。 陈诚被他看得一缩。经过这十分钟的时间,陈诚的心路历程已经从暴怒变成了冷静再变成了害怕——对方的身手,显然不是他能对付的。 他本质就是欺怂怕恶,如今已经退缩了。 “怎么,想让你爸把店卖掉啊?”燕溪舟问。 陈诚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燕溪舟。 燕溪舟嘴角一挑,说道:“这么站着怪累的,来,坐。”他一个巧劲,把陈诚拽到了他对面椅子上坐下,手没放开对方的手腕,稳稳压在了桌上。 陈诚如今想逃却被牢牢抓住,不得其法。 “我刚才听,你让陈老头卖房子给你还债,挺孝顺啊,嗯?”燕溪舟语调轻柔,但店内外安静,周围的人听得清楚,只觉得一股凉气灌入耳道,让人感觉凉飕飕的。 陈诚:“……这是我和我爸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他语气狠厉地警告,但结合当下被钳制的情况看,就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了。 燕溪舟“呵呵”一笑:“按理说是和我没关系的,我这人也不喜欢瞎管闲事,怕惹麻烦上身,但,你爸店里的电视我很喜欢啊,你把店卖了,我不就没电视看了吗?” 这个理由在所有人看来都十分荒唐,怎么可能有人就为了一台电视,就这么大打出手,甚至都不顾可能惹上当地的□□。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诚磨了磨后牙槽,咬牙切齿地说:“我……我可以把电视给你后再卖店铺。” “真的?”燕溪舟眯眼打量他。 陈诚点头连连。 燕溪舟闭眼作思索状,食指一下下敲在桌子上,空气中安静得只剩下这个声音,一群人安静地等待燕溪舟的决定。 过了半晌,他忽然睁眼,手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什,什么?”陈诚忐忑地问。 “卖房子这事你该问你爸啊?地契在他手里,我说的不算啊!” 陈诚:“……”妈的。 围观群众:“噗——” 陈启也差点笑出声,硬生生憋住了。 陈诚简直气急败坏,打又打不过,手也被压着抽不出来,只能涨红了脸坐在位子上。 “下次我再看到你,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滚吧。”燕溪舟倾身说道,说完手上一松,放开了对陈诚的钳制。 陈诚一直在尝试抽回自己的手,那股力气骤然间撤去,他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后跌去,摔得人仰马翻。他磕磕绊绊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低着头钻出人群,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围观群众看了一场有头有尾、高潮迭起、惩恶扬善的热闹,心满意足地散去。 陈启去把店门关上,坐在燕溪舟旁边开始叹气。 燕溪舟正在看《逆仙》,陈启这么长吁短叹的,把他看剧的情绪都打断了,他只能暂且放弃电视剧。 “干嘛啊,陈老头,我都没法看电视了。” 陈启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小燕啊,你说我要不要把这店卖了?” 燕溪舟:“干嘛干嘛!你卖了,我的电视怎么办啊!” “我把电视送你了,你要不要?”陈启问他。 “……送的哪有不要的。但不代表你能把店给卖了!”他立刻补充。 陈启犹豫了一会儿:“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不可能天天在这里守着,但他们可是能叫人轮班来骚扰破坏的,真要这样,我的生意也没法做。” 燕溪舟挠头。陈启这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以前混魔道,也知道那群下九流混子的脾性,做事不择手段都是轻的,他不觉得这类人的本性会因为时空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陈启见他苦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只是提一嘴,真要卖,还有好多事情要办的。你不要担心。” 燕溪舟撇嘴,看剧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话而破坏殆尽,只看完了一集就回去了。 如是,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这天,燕溪舟下班后,照例骑着小毛驴去陈启的馆子吃完饭,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那里停了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 陈启躬身从店里出来,身后跟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壮男人。那人替他打开汽车后门,等陈启钻进车里后关上门,绕到另一边驾驶座坐下,发动汽车离开了。 燕溪舟疑惑。这是干嘛? 他发动小电驴,跟在后面打算看看究竟。第12章 现代社会的好处之一…… 现代社会的好处之一,就是即便你在跟踪别人,那人也不一定能发现,尤其是像燕溪舟这种飙电动车跟踪轿车的——头盔一戴,衣服一穿,离得再近,也是跑单。 这也算借身份之便,行隐秘之事了吧。 他一路狂奔尾随,越走越觉得周围的环境十分眼熟——这里不就是前段时间他送外卖的酒吧一条街吗? 隐约的不妙感浮上心头,直到轿车停在了一处酒吧的门口,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他眼珠微动,面无表情地看着酒吧的名字:奥丁酒吧。 燕溪舟:“……”这地方真是跟他命里犯冲。两百万的噩梦还盘桓在他心头,午夜梦回被惊醒,让他重新被阴影笼罩,如今更是跟踪到了这个地方,燕溪舟简直要抓狂了。 轿车停下,陈启弓身出了轿车,司机下车领路,带着陈启进了酒吧之内。 燕溪舟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进入大门,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找了个地方把小毛驴停下,绕到了酒吧的后门。 他现在又累又饿,等事了之后,一定要让陈老头给他做盖浇饭,加双份牛肉那种! 酒吧的后门是垃圾堆放地,放着七八个大号垃圾桶,尽头就是厨房后门。垃圾桶的上方是两扇通风窗,熏人的香味混合着古怪的酸臭味从里面传来。 燕溪舟看了看垃圾桶,深吸一口气……迅速屏住呼吸:“咳咳,臭死了!”一股臭味涌进鼻腔,让他差点吐出来,“陈老头,你这次欠我欠大发了,一碗饭绝对打发不了我,你给我记着!”他说着抻了抻四肢,踩上垃圾桶盖。 抬手就能摸到通风窗。窗子没有被焊死,燕溪舟五指抓住窗子,往外拉扯,“咔哒”一声,铝合金百叶窗被他卸了下来。 他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接着双手抓住窗沿用力一撑,上半身钻入窗子。 没了通风窗的阻挡,燕溪舟置身其中,酸臭味扑面而来。一个男人正趴在洗漱台上呕吐。 燕溪舟捏着鼻子往里钻,那个男的余光瞥见燕溪舟,转过脸来,目光朦胧地笑笑,口齿不清地说道:“兄dei,你,你怎么从墙上钻出来了?要,要一起吗?”嘴角还沾着可疑的残渣。 燕溪舟忍无可忍,运起了龟息大法。 等他跳下通风窗,男人已经以跪姿趴在洗漱台上醉晕了过去。燕溪舟松了口气,好歹进的是男厕所。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粉红色的外套太过显眼,索性脱下来反着穿,外套里面有白色的衬里,这样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燕溪舟十分满意,扯了扯袖子和衣摆,嘴角上挑,大步出了厕所。 谁知刚出门就和一个女人迎面相撞。 女人正低头在包里翻找东西,被撞得一个趔趄,皱眉抬头,看到燕溪舟的脸后呆了一下,脸颊飞红,低头匆忙进了另一边的厕所。 燕溪舟眨眨眼,转头看了看他出来那边的厕所标志——女厕。 燕溪舟:“……”溜了溜了。 厕所的一边是酒吧大厅,另一边是包厢。 燕溪舟寻思片刻,觉得陈老头那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公开场合谈论,于是方向一转,往包厢而去。 只是这里的包厢大门关得严实,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更别说知道对方在哪一个包厢了。 燕溪舟正苦恼之时,迎面走来了一个推着餐车的服务员,他目光微微下移,见车子上放了一排空水杯,计上心头,神色自若地和那人相对而行,在经过餐车时,趁人不备,顺走了一个玻璃杯。 等走廊没人后,燕溪舟贴近一扇门,把杯口放在门上,耳朵贴到杯底——开始挨个偷听。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这是唱歌的。 “五魁首啊——六六六!输了爷就把内裤套头上!”这是划拳打赌的。 “跳,给爷跳,跳得好,桌上这几沓钱就是你们的!”说话醉醺醺的,这是喝醉后散财的。 听了十多个包厢,各种声音应有尽有,燕溪舟甚至听到了古怪的“嗯嗯啊啊”声。 ……这破地方到底是干嘛的?还有,陈老头到底被带到了哪个包厢? “……这次花斐家可惨了,原本竞标的一块地皮突然涨价,没中标,原先投的钱都打了水漂,损失惨重,这小子最近低调了很多。” “哈哈哈哈哈,爽快!话说到底是谁干的?” “谁做的不要紧,他们家办事不讲规矩,手段下作得很,这次掉坑里,没少人看热闹。” “话说回来,穆哥,你叔叔——” 里面忽然一静,低沉磁性又有点慢速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燕溪舟歪头,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缓慢匀速的脚步声传来,燕溪舟心中一凛,心道糟糕,有人要出来了。左右看看,都是一眼能望到底的走廊,旁侧的所有包厢也都有人,躲也没法躲。 他眼珠子一转,心道干脆打昏算了!于是贴在门侧的墙上没做声,只等人出来后一击击昏。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燕溪舟手刀劈下,忽而被半途拦住了。 “溪舟?”穆长云诧异,冷漠的神色被惊讶取代,语调带着不加掩饰的惊喜。 燕溪舟:“……穆长云?” 穆长云左右看看,抓着燕溪舟的手腕,把人拉进了包厢。包厢里的几人见他忽然带进来一个人,一时间都有些呆愣。 最后还是性格最为活跃的裴应开口了:“穆哥,这位是……” “我朋友。”穆长云随口应道,拉着燕溪舟坐到沙发上,开了一瓶果汁递给对方,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花斐找你麻烦了?” 燕溪舟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穆长云。 “我来找人。你……”燕溪舟欲言又止。 “嗯?什么?”穆长云语调柔和,眼神温柔,笑着等他接下来的话。 燕溪舟一见到这人,就想起前段时间汪鸿畅偶然间透露给自己的,穆长云那成群的妻妾,一时间五味杂陈,心情复杂。 “……我听说你成亲了,就还挺好,你们白道不是说,大丈夫立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成了家,也希望你多有点责任心,至于我们之间的仇——” “等等等等。”穆长云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你说,谁成亲了?” 燕溪舟摇头叹息不语,拍了拍穆长云的手臂。他当初做下这个决定,也是十分艰难,好在白道压境乌衣教,被祸害到的只有他一个人,而没了穆长云,其他的白道之人也只能算乌合之众,他相信左右护法能好好处理。 他又拍了拍对方:“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事出紧急,就暂时不和你多说了,先走了。”说完起身要离开,被一把拉住。 穆长云捏了捏他的手:“成亲那件事,咱们确实得找时间好好说说。你说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奥丁酒吧老板也在这里,没准能帮上你。” 燕溪舟看向侧手排排坐的几人。而他们也满脸好奇地回视他。 他们简直好奇得要死!第一次见穆哥带人过来,还是这么好看的人,关键性别属男!再看穆哥的态度,两人不仅认识,恐怕还很熟,而且穆哥对他态度特!别!客!气! 和穆哥很熟的人,莫非是什么不出世的权贵富豪,还是异国的王孙公子?几人脑子里展开头脑风暴,想象力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看燕溪舟的目光也越发崇敬。 裴应试探着跟他打招呼,心里甚至有些忐忑:“你……你好?” 燕溪舟歪头:“你是这里的老板?” “不不不不是我,”裴应慌乱摇手,“但我是老板的老板。” 燕溪舟:“老板的老板不是老板,该叫什么?” 裴应扯了扯外套襟,颇有些自得地说:“叫股东。”不过这不是常识么,为什么他不明白。疑惑一闪而过,没有在他心里停留。 燕溪舟:“哦,好吧。”燕溪舟不懂这些东西,礼貌性地询问过后,把话题导向了正轨,“我来找人,你能找到他吗?” “找谁?”穆长云问。 “陈启。陈老头。”燕溪舟顿了顿,“我经常去吃那家餐馆的老板,刚才我跟踪他来到了这里。” “陈启……陈总?”裴应思忖,来酒吧的老总他都认识,没有一个叫陈启的,“请问,陈总的饭店名字叫什么?” “就是好吃。”燕溪舟说。 “噶?就,就什么?” “就是好吃啊!” 裴应:“什么,什么东西就是好吃?” 燕溪舟:“餐馆的名字叫‘就是好吃’,你不是刚刚问我吗?” 穆长云:“……”他快笑场了。 谁想裴应竟然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S市的哪家饭店名叫“就是好吃”,其他几人也纷纷开始出谋划策,帮助裴应回忆。 “是哪几个字?‘酒释浩池?’” “不对不对,我听着像“旧市皓池”” “这几个都没有啊,会不会弄错了,你们等等,我拿手机搜一下。” 几个人七嘴八舌,燕溪舟等得不耐烦,问道:“到底有没有想起来?” 裴应慢慢摇头,表情如同便秘:“……想不起来。” 燕溪舟扔给他一个“你真没用”的眼神。 穆长云轻咳一声,说道:“行了,你直接把经理叫过来问吧,别想了。”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 裴应没办法,把经理叫了过来。 “你见过一个身材瘦削,头发花白,背部微躬,穿着普通的老人吗?”穆长云大致形容了一下陈启的外表。 经理思索了片刻:“啊!有有有,早些时候看到一个普通老人跟着叶朝的手下进了包厢,就像您说的那样。” 裴应急忙打断他:“普通老人?” 经理点头:“没错,看着就是个普通老人。衣服也比较陈旧。”陈启的打扮和惯常出入这里的客人大相径庭,因此经理对他有印象。 穆长云看裴应一眼,对方已经陷入了纠结之中,便不再理会他,转而问经理道:“他在哪个包间?” “您稍等。”经理问了电话里几句,“在‘松石’包间。请问需要我带各位过去吗?” “不用了,多谢。” 打发了经理,燕溪舟迫不及待地要往那边冲,被穆长云一把拉住:“你这么急干什么,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就要离开包间。 裴应恍然回神,赶紧把人拦下:“不行啊穆哥,叶朝这人不讲武德的,你们现在去了怕是不能好。” 叶朝是这片小有名气的流氓头目,平时做些房贷收钱的活计,偶尔还接点打手的生意,不说五毒俱全吧,二毒是有的,燕溪舟这小胳膊小腿的,穆长云又是个养尊处优的工资,要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虎头虎脑地往包厢冲,别说救人了,不去送人头就不错了。 “不讲武德?”穆长云笑,拍了拍裴应的肩膀,“一会儿记得叫救护车。多叫几辆。” 裴应:“噶???你什么意思啊穆哥?!”他对着两人的背影高声询问,而回应他的只有逐渐关上的包间大门。第13章 陈启这几天一直在考…… 陈启这几天一直在考虑卖房子的事,当初他和燕溪舟聊天时,并非随口一提,他的想法是,卖了房子,替陈诚把钱还了,他就离开S市,用剩下的钱去偏远的小城市盘一家店,继续自己的营生,至于陈诚,经历了这十多年的折磨,他自忖对这个儿子已经仁至义尽,还了债之后,无论对方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死不悔改继续借钱赌博,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了。 卖房子这事宜早不宜迟,叶朝显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他的房子十分执着,昨天是让陈诚打亲情牌对他动之以情,不知道过一段时间后会不会直接以武力威吓,强逼他把房子让渡,燕溪舟能救他一次,却无法一直救他。 好在买家很快就找到了。 这里虽然是老城区,治安也没有别的地方好,但人流量大,开店的话,只要不是太难吃,每天都能有不少的食客上门,因此想在这里盘一家店面的人不在少数。 买主敲定了,陈启开始思索如何把这事通知燕溪舟。从小燕的反应上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确实是不希望自己把这家店卖掉,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当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燕时,对方的反应。 燕溪舟长得好看,但性格其实有些古怪,很多时候表现得又没有常识,初次相识时,在陈启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怪人。谁知道相处久了,逐渐发觉这个孩子性格豪爽,为人也热心,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陈启想着想着,笑着摇了摇头。 “吱呀——”店门被人推开。 陈启转头:“不好意思,已经停止营——”“业”字没说出口,陈启就愣了。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来他店里闹事的绿毛张威,只是如今头发颜色换成了紫色。 “你……您有什么事,现在还不是还款的时间。”陈启有些警惕。张威是独自来的,或许他拼一把,能把这人赶走。 张威信步进了店里,四下打量片刻,嗤笑道:“陈启啊,你这里还是这么破啊。啧,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对这里这么执着。”小拇指挖了挖耳朵,继续道,“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茬的。你看,我什么都没带。”说着还转了一圈。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拉两下,递到陈启面前。 陈启沉默不语,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不接手机。 张威往他面前又递了递:“看看,不会后悔的。” 陈启这才慢慢接过手机,按下视频播放键,越看,脸色越发苍白。 视频里的人是陈诚,只是不是正常情况下的陈诚。他双眼被遮住,嘴上贴着胶布,双手双脚被绑,侧卧在地。 “你!你们!这是犯法的!”陈启暴怒,“我要报警!!” 张威匪夷所思地看了陈启片刻,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干过合法勾当了?行了,你也别瞎嚷嚷了,真要怕你报警,也不会干这个事了。叶老大让我给你捎个口信,想要你儿子的命,就把房产证准备好。”说完抽走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过几天,一辆轿车开进了巷子,把陈启带到了奥丁酒吧。 陈启进了包厢,第一眼就看到了陈诚。他脸上带着淤青,身体佝偻、神态萎靡地坐在角落,见到陈启进来后眼神一亮。 包厢里有不少的人,有坐有站,陈启一眼就知道,里面有不少都是叶朝的手下。叶朝坐在正中,手上握着一个酒杯,见了陈启后下巴一点:“坐。” 陈启忐忑地坐到他的对面。 “东西带来了?”叶朝呷了一口酒,问道。 “……嗯。” “拿出来。” 陈启没有动。包厢里一阵寂静,叶朝也不急,摇晃着杯子,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爸!!!”陈诚焦急催促。 陈启慢慢从怀里拿出房产证,放到桌子上。 叶朝放下杯子,拿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递给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那人接过看了看,朝叶朝点点头。 “不错。听不少人说,最近有个厉害角色常去你们店里,帮你解决了不少麻烦?” 陈启捏紧双拳:“那孩子只是客人,见我老骨头老腿的,热心帮了我一下,他和这些事都没关系。” 叶朝笑了一下:“你别说,他可比陈诚这个亲儿子孝顺多了。行了,签协议吧。”他话音落,旁边的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文件纸,递给陈启。 房屋产权让渡文件,以及几分公正。 陈启紧紧抓着文件边沿,捏得纸张都发皱了,过了良久,他问道:“我签了这个,账务就清了?” 叶朝没说话,继续喝酒,一旁的律师替陈启解答:“根据陈诚先生的承诺,这套房产让渡之后,他第二次借的债务一笔勾销,你们只用归还原有的债务。”说完,一支笔递到了陈启的面前。 陈启定定看眼前的笔,没有去接。 他们家中几代人的积累,马上就要在这支笔下烟消云散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陈诚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陈启百思不得其解。 那边的陈诚看得着急,再坐不住,三两步冲到陈启的面前,把笔塞进他的手中,替他拔掉笔盖。 “爸,爸,签吧!把字签了吧!”他希冀的目光射向陈启。 陈启木愣愣看着眼前这个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觉得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么陌生。 “爸?” 陈诚见陈启毫无反应,索性抓着对方的右手,让他强行握住笔,抓过让渡文件,要落笔签名。 在笔尖落到纸上的前一秒,陈启突然爆发,挣脱了陈诚的手,用力一推,把人推倒在地。 “爸?!你干什么?!” “不要叫我爸,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瞎了眼了把你养大!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没有!”陈启崩溃了似地拍打陈诚,老泪纵横。 叶朝看了一会儿热闹,让手下把两人分开,谁知陈启却猛力想要挣脱:“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子!!”动静太大,以至于抓人都有些吃力。 “你们把陈诚拉开。”也炸藕皱眉吩咐。 两名打手正要上前拉人,谁想陈启突然挣脱了钳制,疯乐一样冲到叶朝面前,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就冲他的脑袋打下去。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谁能想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能有这种爆发力。 叶朝混□□的时间长,经历过不少这类的突发事件,反应迅速,在酒瓶砸到自己脑袋的前一刻抓住了陈启的手腕,抢过酒瓶,一个翻身,两人滚下沙发,陈启被他死死压在了地上。 “你这个死老头——”叶朝高举酒瓶,眼看就要落到陈启脑袋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包厢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陈老头,我说了让你有什么就跟我说,这么不声不响就跑,可饿死本尊我了。” 包厢里的人忽然愣住了,齐刷刷看向门口。燕溪舟就这样大喇喇地堵在大门处,抱臂看着陈启和叶朝。 叶朝慢慢站起,放下酒瓶,理了理褶皱的衣服。 “你是谁?” 燕溪舟:“啊,我是……平平无奇的外卖小哥。” “小燕啊,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陈启哀声大叫道。 燕溪舟没应他,漫步走进包厢。 叶朝笑笑:“听说帮陈启的人,外表妍丽,比女人还漂亮,恐怕就是你了吧?今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燕溪舟太阳穴跳了一下。 忍住,今天是来捞陈老头的,不要节外生枝。他心中默念。 “我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找一下陈老头,我今天还没吃饭,肚子正饿着,打算带他回去给我做晚饭。” “呵呵。”叶朝笑,“你带走他也不是不行。不过他来我这办事,事还没办完,他打我的账也没算,等我把这些事都清了,自然会把人还给你。” 燕溪舟皱眉:“那怎么办,我现在就饿了。” 叶朝和颜悦色:“这事好办。要么你出去重新找一家饭店吃饭;要么——”顿了顿,“你跟他一起留在这里。” 燕溪舟面露好奇:“我要是两个都不选呢?” “唔——”叶朝想了想,“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话音落点,四周打手蜂拥而至,顷刻间就把燕溪舟包围了。 叶朝悠然地坐在沙发上,脚下踩着陈启,手刚伸向酒杯—— “啊!” “噢!” “哦!” “噫——” 扑上去的打手以燕溪舟为圆心,四散飞了出去。 叶朝的手僵在了半空。 被摔在地上的打手都懵了,对视一眼后迅速爬起来,又冲向燕溪舟。 燕溪舟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来这里找个人,咱们和和气气处理不好吗,偏要打打杀杀的。”说话之间,单手甩飞了一个打手,一个扫堂腿过去,两个人就被掀翻在地。 叶朝酒也不喝了,站起来大喊大叫:“抄家伙上啊!你们一群人还打不过一个小白脸吗?!” 各种酒瓶水果刀椅子,甚至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钢管,一股脑地朝燕溪舟招呼了过来。 燕溪舟哼笑一声,抓住钢管的一头,说了句“抓紧了”,抡着钢管就是一阵转,钢管那头的打手就像棒槌一样,一圈下来撞翻了所有人。 末了,燕溪舟手一松,那人摔翻在地,和地上躺着的人叠作一团。 至此,包厢里的打手被全数被击倒,唯二站着的人只有燕溪舟和叶朝。 叶朝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明明看着就是个身形单薄的小白脸,却在短短十分钟就废了自己的七八个手下。他不是没听绿毛说过这人能打,但,但谁能想到竟然这么能打! “哼,把人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你的出言不逊。”燕溪舟说着向前一步。 叶朝怒极气极也怕极了,看桌上有一把水果刀,抓起来就递上了陈启的脖子,见燕溪舟脚下一滞,他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软肋,狞笑着说道:“你要敢过来,别怪我切断他的脖子!” 燕溪舟皱眉。 叶朝:“没想到小哥深藏不露,看着斯斯文文弱不禁风,没想到竟然是个力能扛鼎的高手,以你的长相,合该养在笼子里供人玩赏疼爱,谁这么不会怜香惜玉——” 话音未落,斜刺里一个物件朝着叶朝的门面飞来,他尚未反应过来,口腔传来一阵剧痛,一股热意涌出,那用手一抹就是一手的血,手上还躺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他的门牙掉了。 这时,穆长云单手踹裤兜,另一手拿着个袖珍白酒杯,笑着走进了房间,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该罚。”第14章 “你,你,你是谁!…… “你,你,你是谁!”叶朝被敲掉了一颗门牙,嘴里剧痛,说话漏风,惊恐地看向缓步走进来的穆长云,总觉得这人看上去莫名眼熟。 “啧。”燕溪舟见穆长云插手,颇有些不耐,“你进来干什么?” 穆长云温声说道:“拖久了不好,动静大了,容易引来太多的人,而且陈先生的身体也不允许。” 燕溪舟目光一扫门口,一排脑袋“嗖”地缩了回去,而后又慢慢探了出来。看热闹的裴应几人被他一瞪,心中就是一颤,浑身一个激灵——嘤,这人的眼神也太可怕了! 叶朝已经放开了对陈启的钳制,燕溪舟一步上前,把陈老头提溜起来,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房产证,拿起来塞进陈启的怀中。 “都说了让你不要随便把房子卖了,你看,不听我的,现在吃到好果子了吧?”燕溪舟唠唠叨叨,“行了,一会儿带你去医院看看。”说着就要带陈启离开。 “你们!谁允许你们走了!”尖利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燕溪舟回头,叶朝手上多了个黑色的铁块,此刻黑洞洞的口子正对着他。 燕溪舟皱眉,刚要说话,旁边的穆长云飞扑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他被穆长云扑到在地,抱着滚了几圈,子弹紧紧跟随在两人身后,直到两人滚到墙角,再无退路。 在叶朝打出最后一颗子弹前,燕溪舟抓起手边的杯子,狠狠掷向他。杯子打中叶朝的脑门,他两眼一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燕溪舟目光越过穆长云肩头,看到地面上出现的一个个凹槽,心中惊诧不已:这是什么奇诡的暗器,杀伤力竟如此之大! “呃……”身前的穆长云慢慢吐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燕溪舟一凛,急忙问道:“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裴应也冲了进来:“我叫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穆哥!穆哥你没事吧穆哥?!” 燕溪舟把穆长云扶着坐起来,见对方的衬衣袖子被血染红,他扯掉袖子,露出伤口。 这种暗器伤他从来没见过,手边也没有药,不敢贸然替他治伤,只能点了穴道,勉强替他止住了血。 旁边的裴应已经急得团团转,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怎么就有枪呢,完了完了,我死定了!穆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闭嘴。”穆长云被他吵得心烦。 “嗝。”裴应吓得打了个嗝,倒是不再瞎嚷嚷。 穆长云缓了一会儿,对燕溪舟说道:“你扶我出去吧,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在这里也是妨碍。”说着手揽上对方的肩膀。 燕溪舟想了想,说道:“这样太麻烦了。”说着一手揽过穆长云的背,一手穿过对方的膝盖,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穆长云:“……” 一众太子党:“……” 裴应:“……嗝。” 燕溪舟的动作太过自然,也太过理所当然,一时间众人都忘了反应,呆愣地看着穆长云被公主抱着离开了包厢。 “去哪里?”出了包厢,燕溪舟问几个站在走廊、呆若木鸡地朋友。 “啊?哦……哦!这里,嗝,这里,跟我来!”众人这才回神,裴应为燕溪舟指路,带着人去到了酒吧的VIP休息室,一路走,还不时回头偷看穆长云,可惜自打被抱起来后,他就把脸埋进了燕溪舟的脖子,只剩一个后脑门对着外面,看不清表情。 裴应有些遗憾。 到了休息室,燕溪舟把人放到沙发上,穆长云这才把脸露出来。 怎么没啥反应呢?裴应仔细打量穆长云的脸,忽而对方厉目扫了过来,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他骤然间打了个寒噤——莫名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我,我去拿急救包过来!”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休息室。 燕溪舟坐到穆长云身侧,仔细打量他手臂上的伤口。右臂上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已经不再流血,伤口红肿,周围嵌着些细小的弹片。他轻触上伤口周围完好的皮肤,就听到穆长云一声压抑的吸气声。 “痛?”燕溪舟抬眸看他,有些忐忑。 “好痛。”穆长云瘪嘴,神情带着委屈。 燕溪舟是最不耐男人哭哭啼啼的,受点伤算什么,又不是命没了,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但……对方毕竟是因为救自己受伤的,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大意轻敌,才让穆长云受这无谓的伤。 这要怎么办?燕溪舟犯愁了。想破了脑袋,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一个办法。 “那,那我帮你吹一下?”见穆长云不反对,他轻轻对着伤口吹气。 轻柔的凉气拂过手臂,似乎真的抚平了伤口的疼痛。 穆长云侧头凝视燕溪舟,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对方长而密的睫毛,和笔直挺翘的鼻子,眼角的泪痣也变得显眼。穆长云一时间看得呆了。 “好点了吗?”燕溪舟问,微微仰头看着他。 穆长云没有说话。休息室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古怪。 “急救箱来啦!”大门忽然打开,裴应提着急救箱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情形时一愣,“啊……呃……这个……那啥……” 燕溪舟自若地坐直上身,朝着裴应招招手:“你来,我不会处理。” “啊……我来啊,我来好,我来……”裴应站在门口重复他的话,眼睛却看向穆长云,见对方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裴应无端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嘤嘤嘤,他,他好想离开这里—— “愣着干嘛,快过来啊!”燕溪舟说话语气加重,裴应又是一抖,只能战战兢兢地拿着急救箱进了房间。 夹在两个神仙之间,惨的还是他这个凡人。 燕溪舟让开了位置,让裴应坐下。 “有点痛啊,穆哥你忍忍。” 谁知他的消毒水还没接触到伤口,穆长云突然轻喊出声:“嘶,好痛——” 裴应:“?”但我还没碰到伤口啊? 燕溪舟:“痛啊?那,那怎么办,我拿块布给你咬?”说着扯下了一截自己衣服的袖子,递到穆长云手上。穆长云把燕溪舟的手连同布块一起抓在了手中。 接下来就是穆长云不时的痛呼,以及燕溪舟的安慰。裴应闷不吭声埋头替他清洗伤口,心里不停吐槽奥斯卡欠穆长云一个小金人。 等救护车到,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了。救护人员带着担架来休息室抬人,被穆长云以“受伤不重”为由拒绝了。 “你能扶我到外面吗?”穆长云虚弱地说,又强调,“不用抱。” 燕溪舟有些不耐,觉得这个武林盟主事儿真多,但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区区帮扶,甚至没让他赔钱报恩,已经是十分的宽容。没有办法,燕溪舟只能捏着鼻子,扶上对方的腰,带着人往酒吧外头走去。 裴应在后面地跟着,心中奇道:穆哥明明是手臂受伤,为什么表现得像是要瘫痪了一样? …… 一路无话。 救护车到了本市一家著名的私立医院,穆长云刚一下车,等待良久的医护人员一拥而上,簇拥着人就要进医院做急救处理和全身检查。 燕溪舟:“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话没说完,穆长云长臂一伸,把他拽到了身边。 “我怕。头晕。”他小声在燕溪舟耳边说,声音听上去委屈极了,表现得十分没有武林盟主的风范。 燕溪舟:“……”大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伤到的是手? 穆长云:“可能失血过多了。” 燕溪舟:“……”能怎么着,救命(?)恩人,忍了吧。 他只能一路陪同,扶着人从一个科室到另一个科室,全程充当人体支架,十分的任劳任怨。 护士看燕溪舟辛苦,提议用轮椅,被穆长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美其名曰:丢人。 燕溪舟:“……”好家伙,靠着我就不丢人了? 小护士来回打量两人几眼,笑眯眯地离开了。 等到全部检查结束,扶着穆长云回到病房,燕溪舟感觉自己的皮都脱了一层:跑一整天外卖都没这么累人的。而穆长云竟然好意思笑眯眯地看着他,简直过分! 燕溪舟:“现在已经检查好了,那我——” “饿了吗?你不是还没吃饭?” 燕溪舟眨眨眼,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经穆长云这么一提醒,顿时感觉到了腹中空空。 但,他绝对不打算跟穆长云一起吃! 燕溪舟:“我不是很饿。我就先——” “咕噜噜噜噜噜噜。”一阵响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病房。 穆长云目光下移到燕溪舟的肚子。 燕溪舟:“我没——” “咕噜咕噜咕噜。” “我不是——”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我——” “咕噜噜噜噜噜” “……” “咕噜——噜。” “……” 穆长云:“……” 燕溪舟:“……” 穆长云:“……噗——咳咳咳咳。” “你不要笑啊!”燕溪舟脸颊涨红,扭头就要离开。 穆长云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压下上翘的嘴角,柔声说道:“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让你吃饭的。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好不好?” 燕溪舟:“……哼。”第15章 “尝尝这个。”穆长…… “尝尝这个。”穆长云夹了一块肉到燕溪舟碗里。 “唔。”晚饭没吃,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燕溪舟已经饿疯了,不顾形象地大口吃饭。 “慢点,别噎到。”穆长云给他倒了一杯水。 半个小时后。 “呼——活过来了。”燕溪舟吃饱喝足,瘫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满足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穆长云:“饱了?” “嗯。”燕溪舟侧头看他,目光撇过对方几乎没动过的碗筷,“你就吃这么点?”既然受伤了,就该大块吃肉才对。 穆长云笑:“我吃过晚饭了。” “哦,也是。”燕溪舟应了一声,困乏地闭上双眼,强体力运动后又吃饱了饭,十分容易犯困,他已经想赖在沙发上不起来了。 “困了?”穆长云柔声问道,“要不要睡会儿?” 燕溪舟没有回应。 穆长云轻笑一声,单手撑脸,侧头看着对方,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睡着的燕溪舟没有醒时的张扬耀眼,而带着一种娴静的气质,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穆长云心想:多久了?渴盼这样的相遇多久了?前世十多年的等待,还有灵魂来到陌生世界后在绝望和希望之间徘徊,度日如年。如今能有这样相处的机会,简直是上天最伟大的奇迹。他在心中喟叹。 不知不觉,他看得入了神。燕溪舟微微蜷缩起身体,让他从思绪中惊醒,他拿了一床毯子给燕溪舟盖上,忽然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穆长云顿了顿,离开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儿子,你没事吧?!”一个美妇人踩着高跟鞋,踮着脚尖从走廊尽头奔向穆长云,堪堪停在他的面前,满脸焦急地打量着他,语调带着哭腔,“我听裴应说了!你中枪了?!”看到穆长云被纱布包裹的手臂,泪水“扑簌扑簌”就落了下来。 “没事,妈,我没事,小伤而已。”穆长云单手揽着她,把人揽进怀里,无奈地看向万玉芝身后。他的父亲穆展紧跟在后,停下时还在微微喘气,显然走得急促。 “爸。”穆长云无奈,“你劝一劝妈。” “劝什么劝?!”穆展语气不好,“知道你妈会担心,还让自己受伤?”说着看了一眼他的手臂,哼了一声,暴躁地在走廊来回走。 “你是在裴应那小子的酒吧受伤的?我早就让你少跟那群狐朋狗友混,小子不务正业,开什么酒吧,招待的尽是些三教九流——” “儿子都受伤了,你就少说两句!”万玉芝带着哭腔呵斥他。 穆展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万玉芝又哭了一会儿,收掉眼泪,拿出手帕擦了擦,说道:“儿子,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枪?” 穆长云抓着万玉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妈,这次是意外,你不要担心,我会自己解决的。” 听他这么说,万玉芝原本收起的眼泪再度蓄满眼眶,哽咽地说:“你,你知道我多么担心你,自从你醒过来,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日也担心,夜也担心,唯恐我再看见你,你又躺回了床上,这半年的日子只是自己在白日做梦……你知道我那三年怎么过的吗……呜呜……呜——” 穆长云:“……” 穆展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示意穆长云自己去哄,他走到了角落自己静静待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还有你!”万玉芝哭到一半,美目瞪向穆展,“我说过要让他多带几个保镖,你偏偏就觉得我小题大做,现在好了!儿子受伤了!你满意了吗!啊?!” 穆展:“……”怎么又骂到他身上了,“老婆,我——” 万玉芝:“你还想狡辩!” 穆展:“……不想。不是。我没有。” 穆长云看再这么下去没完没了了,急忙出声打断:“妈,这次事了,我会放一个保镖在身边,好不好。” 万玉芝看看他,抽噎了一下:“五个。” “太招摇了,一个就够了。” “四个。” “一个。” “三个,不能再少了。” “两个。” 万玉芝:“成交!”她脸上的悲伤立刻收住了,高兴地看着儿子,“妈这就为你安排!” “……妈,你故意的?” 万玉芝推了他一下:“说什么呢儿子,我听到你中枪,差点昏过去,让你带保镖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别让爸妈担心,好吗?” 穆长云叹息一声,他还能怎么办,当然只有答应了。 送走了父母,他进了病房,燕溪舟已经醒了,正杵着腮帮看着他。 “你父母?”他问。 穆长云摇头又点头:“我是孤儿,是‘他’的父母。” 燕溪舟:“……他?” “嗯。‘他’。”穆长云走到燕溪舟近前,蹲下身,抬头看着他。 这个姿势让燕溪舟得以细细地看他。乍一看,穆长云的长相和从前似乎一个样,但认真观察下来,会发现如今的五官更加立体,脸部的伦果更加分明。 “你,你真的是……是……” “借尸还魂。”穆长云轻轻吐出,替他补充完整。 燕溪舟倒吸一口冷气:“……”真相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让他有些胸闷气短,甚至感到自己有点消化不良。 穆长云给了他充足的适应时间,还体贴地问他:“要不要给你倒一杯水?” 燕溪舟摇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指尖探向他的脉搏,摸了一会儿,奇怪道:“你有脉搏?” 穆长云笑,不知道燕溪舟的小脑袋瓜想的是什么:“当然有脉搏。”他又不是死人。 燕溪舟眨眨眼。这事太过奇诡,细想甚至会有毛骨悚然之感。 “你刚刚说的‘他’,是身体原来的主人?”燕溪舟问。 “嗯。同名同姓。” “那,‘他’呢?” “死了,我来到这具身体中没多久就魂飞魄散了。”穆长云说得风轻云淡。 燕溪舟不说话了,满脸惊奇地打量穆长云,这人简直就是怪力乱神的最佳诠释者。他以前是不信这些东西的,武林中人打打杀杀,虽然近几年太平了许多,但魔道不同于白道,不少人手上都沾着人命,要真存在厉鬼索命、报应不爽,那魔道得死一半人。 但如今,燕溪舟坚持了二十几年的三观开始动摇了。 想不通就不想,是他秉持的一贯处事法则,燕溪舟深吸一口气,抓起没了半截袖子的外套:“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陈老头,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穆长云伸手抓了个空,叹了一口气,坐回床上。算了,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 汽车停在巷子门口。 燕溪舟下车,秘书傅朗跟着下来,对燕溪舟说道:“我们会把您的电动摩托送回来,请不要担心。” 别过了傅朗,燕溪舟独自走在小巷中,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穆长云所说的事情。 借尸还魂?真是瘆人又奇诡。 所以当初紧追着他跳下悬崖的,竟然是穆长云?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护卫。 但这让燕溪舟更加疑惑了。带着白道打上乌衣教的是穆长云,把人逼到无悔崖的也是穆长云,燕溪舟坠落悬崖身亡,不该正合他意吗,又为什么在最后追着一起跳了崖? 燕溪舟摇摇头,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袋。 忽然他脚下一顿。不远处一群小混混正聚在一起对着一个□□打脚踢,地点正在他宿舍的窗外。 燕溪舟揣着手走了过去。 “喂,你们干嘛呢?” 小混混们闻言一顿,转过头来。 “哈,看看这是谁!”其中一个人朝燕溪舟走来,“这不是我们的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燕大侠吗!” 燕溪舟歪头,觉得大侠这个称呼放在自己身上十分古怪,眼前这人看着也有点眼熟,于是问道:“你哪位?” 张威一口气没喘上来,气得差点吐血:“老子张威!叶朝叶老大手下的扛把子打手!陈启餐馆里找你麻烦的人!” “哦,没印象。”燕溪舟心不在焉,“你们别在我家窗户底下发出噪音,我累了,要睡觉,你们换一个地方。”说完越过张威,就要进单元楼。 张威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看着燕溪舟单薄的背影,心道:三个人的时候打不过你,我这里现在有十多个人,还能治不了你一个? 于是狞笑着对手下说道:“拦住他。” 十分钟后。 燕溪舟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根随手捡的一次性木块,一下下戳着张威脸颊上的淤青,戳得张威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怒也不敢言。 而张威的手下早就躺得四仰八叉,再没有一丁点动弹的力气了。 “还来吗?”燕溪舟问,筷子戳了一下张威的鼻孔。 张威双唇颤抖:“……不,不,不来了。” “下次还敢吗?”筷子戳进了张威的嘴里。 “不,不敢了!下次不敢了——不不不,没有下次,没有下次了!”他快崩溃了!天知道看着手下一个个被扔出去,他心里有多么的绝望! 燕溪舟仔细打量他片刻,看得张威两股战战,这才扔了手上的筷子,拍了拍手站起来:“行了,快滚吧,本尊今天没心情跟你们计较。哦,走之前把门口收拾干净,看看你们随地扔的烟头和饭盒,脏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 张威抽噎着,心道:您这都不算计较,那要是真计较起来,咱们不得横着进医院? 有的人看上去不堪一击,实际上却是人间凶器,太可怕了,嘤——第16章 刚打开门,汪鸿畅飞…… 刚打开门,汪鸿畅飞也似地扑向燕溪舟:“燕哥!你终于回来!怎么这么晚,我都快被外面的动静吓死了,呜呜呜呜!”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弱小可怜又无助。 燕溪舟推开他,满脸嫌弃:“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汪鸿畅抽噎两下,不敢再抱着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燕溪舟身侧:“外面那群混混晚上一直在外面闹腾,好像认准了咱们这里一样,我都怕他们破门而入!” “瞧你那点出息。”燕溪舟白他一眼,“怎么没见岳平?” “啊!忘了跟你说,岳平这两天就要搬走了!” 燕溪舟一愣:“搬走?没听他说啊?” “燕哥你最近太忙啦!”汪鸿畅抱怨,“经常大晚上才回来,岳平都找不到机会跟你说。他攒够了钱,要回老家结婚啦!” 燕溪舟有一丢丢的羡慕,岳平的钱已经攒够了,他的还遥遥无期——关键时不时得付个医药费啥的。 “那你见到他记得替我跟他说一声恭喜了。”他拿了洗漱的脸盆去了卫生间,今天有些折腾,燕溪舟累了,打算早点上床休息,谁知道真躺上了床,却又来了精神,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穆长云是跟着自己跳下来的?他想干什么?莫非是想救自己?武林盟主救魔教教主,说出来谁信?倘若告诉教里的人,恐怕大牙都会被笑掉,要是跟白道的人说,没准会追着自己跑上几个街区。 想到这里,燕溪舟忍不住埋进被子里笑了起来。真要能在这里遇上白道的伪君子卫道士,也许说一下也无妨? 第二天上午送完单,燕溪舟便骑车去了医院。 跟护士站的人询问了病人的房号后,燕溪舟找了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激烈的争执声。 “爸,你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吗?!你打了叶朝啊!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正好,我动手时就没想过善终,反正一把老骨头,也不惧这点折腾。”陈启冷声说。 “爸,你就没为我想过吗!惹怒了叶朝,我要怎么办!”陈诚焦躁的声音响起,“他在兴景区横行霸道,你昨天那么做……还有那个小白脸!叶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你不许说小燕!”陈启一声呵斥,“要不是他,老头子我就不是躺在医院,而是躺在骨灰盒里了!你让我为你着想?你借高利贷的时候为我想过吗?你答应叶朝卖房子的时候,为我想过吗?!”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最后说破了嗓音,一阵干咳。 “爸,我要改了啊,我都说了我会改——” “你要真会改,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病房里了!滚!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你,你给我滚出去!” “爸啊,你别这样,你告诉我房本在哪里,咱们要想安稳过日子,不能得罪叶朝啊!”说着开始翻找起了病床的床头柜。 燕溪舟在门外听着,陈老头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再刺激下去,保不准人得昏过去,于是推开了房门。 “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诚动作一僵,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点碰到燕溪舟,见对方朝自己走来,他疾步后退。 “你在找什么?”他打量陈诚。对方被他一看,就僵硬地站在了原地,燕溪舟绕着他走了一圈,拿过他手上的房产证,“你要这个?” 陈诚咽了口唾沫。昨天目睹了燕溪舟以一当十的姿态,叶朝的手下被他当沙包抡着玩,叶朝拿着枪都斗不过他,一时间怵得慌,忍住了发颤的双腿,撂下一句“明天再来”后,冲出了病房。 燕溪舟翻了个白眼,把房本还给陈启。 “陈老头,你还好吧,伤怎么样了?”其实他更想问对方几时能重新回去开张,他昨天都没能看到新播放的剧集,但那样似乎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于是话临到了嘴边改了口。 陈启叹气,看着燕溪舟,目光中带着感谢和感慨——自己儿子不孝,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与债为伍,谁能想,竟然遇到了燕溪舟。陈启笑着笑着,眼中浮现出了泪花。 燕溪舟见状一愣,问道:“你饿了?吃午饭了吗?” 陈启揩去泪水,笑道:“这家医院很好,给病人配了病号饭,搭配得很好,小燕你不用担心。” “哦,好叭。”他摸摸肚子,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他已经有些饿了。 这时,同病房的另一个病友老太太说话了:“老陈,这也是你的儿子吗?” “嗐,说笑了,我陈老头的基因,怎么可能生得出这么好看的娃,这是在我饭馆经常吃饭的一个孩子,叫燕溪舟。” “哎哟,看这小模样俊俏得,电视上的明星都没他好看。” 燕溪舟看了一眼对方——算了,不和老人计较。 那老太却是十分喜欢他,冲他招招手:“孩子,过来,吃水果吗?”说着拿过果篮里的一个又大又圆的苹果。 燕溪舟没有客气,说了句谢,接过就来随便在身上擦了擦就开始啃。老太看得乐呵呵的。 “小伙子,看你这衣服,你在送外卖?” “唔,似的。”燕溪舟点头。 “这工作累啊,工资还低,你长这么好看,这张脸可浪费了,不如我给你介绍个好点的工作?”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家里有亲戚开经纪公司的,正在到处物色新人,以燕溪舟这个长相,只需要稍作包装营销,红起来是眨眼间的事。 燕溪舟皱眉:“卖脸?我不要。” 老太太嗔笑道:“哎哟,你这娃咋说的话呢,这怎么能叫卖脸呢,这叫偶像,叫爱,爱豆!而且工资也高,每个月能有小一万呢!怎么样,有想法吗?” 听到对方报的酬劳,燕溪舟有些心动了,但高工资的工作他也试着去找过,却无一例外地对什么文凭和第二外语和各种技能都有要求,他想了想,问道:“这工作要用英语吗?” 老太太一愣,心道这她也不懂啊!倒确实偶尔听到亲戚在打电话时蹦出几个外文,加上燕溪舟这么一问,她以为对方擅长这方面,于是说道:“你放心,这工作对英语要求可高了!” 燕溪舟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那我肯定不行!”英语这东西他找来看过——这一看不要紧,学者说了两句,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从此以后他就对这东西敬而远之了。 老太太犹不死心:“不仅工资高,而且听说还和运通有合作,哎哟,那可是影帝影后的公司啊!” “运通?”燕溪舟眨眼,这名字听着耳熟。 老太太以为他来了兴趣,开始疯狂安利:“对对对,就是那个公司!整个公司都是明星!总裁是穆长云那个公司,你知道吧?!” 燕溪舟点头又摇头,别的不知道:“穆长云认识。” 老太一拍大腿:“哎哟,那就对了!有机会你能认识他!” “我认识啊。”。 “哎哟哈哈哈哈哈,穆长云谁不认识啊!不是让你认识他,是他能认识你,怎么样?要不要去我亲戚的公司上班?” “他认识我啊。”燕溪舟啃完最后一点果肉,把果核隔着半个病房扔进墙角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他饿了,不想继续在这里唠嗑闲聊。 老太太听他这么一说,僵了一下,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心想:这人不会是得癔症了吧?要真认识穆长云,还能当个送外卖的?她觉得这小年轻的牛皮可吹大了,看燕溪舟的眼神带了些奇怪的打量,再开口,语气中就有些微的嘲讽:“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吹牛可就不太好了——” 话没说完,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下一秒,病房门打开,穆长云走了进来,走向燕溪舟。 “我听护士说你来了,吃午饭了吗?” 乍见本尊现身,老太太僵立在当场,瞪得眼球都要脱框了,的话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嘴一张一合,像只脱水的鱼。 “没吃,饿,刚吃了一个苹果。”燕溪舟摸了摸肚子,吃完水果后更饿了。 穆长云摸摸他的头毛,说道:“走吧,我带你吃饭。陈老还要再吃点什么吗,我给您带回来。” 陈启乐呵呵地说:“不用管我了,你们去吃吧。”挥挥手,目送二人离开。 直到病房门关上,一直失语的老太太恍然惊醒过来,张口结舌:“穆,穆,穆,穆……”穆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完全了。 陈启轻哼一声,说道:“我们溪舟没骗你吧。” 老太太只剩下机械摇头的份了。 …… 两人走在去医院餐馆的路上。 “陈老头什么时候能出院?”燕溪舟问。 “再观察一天,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了。” “哦。好吧。”燕溪舟不说话了,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 “那啥……”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穆长云笑:“你先说。” 燕溪舟:“……你先说吧。” “从刚才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穆长云问。 燕溪舟挠头,他想问穆长云为什么跟着一起坠下悬崖,又下意识地觉得这问题最好不要轻易问出口,得到的答案他不一定能接受,于是话到嘴边就换了:“这里的食堂有电视吗?” 穆长云一愣,没想到对方要说的是这个事,说道:“当然有,你跟我来。” 两人落座,穆长云把遥控器递给他。 墙上挂了一个不小的全面屏电视,无论画面还是声音都比陈启店里的老电视好上不少,燕溪舟登时把先前的烦恼忘了个干净。他兴冲冲地打开电视,调到《逆仙》的频道看重播。 看着燕溪舟看到男主谢扬时那激动兴奋的表情,穆长云沉默了。 等剧集过半,插播广告时,穆长云才找到机会说话:“你喜欢谢扬?” “谁?哦,喜欢!他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人!”他双眼放光地说。那胸肌,那腹肌,挥舞刀剑时那喷张的背肌和肱二头肌,简直是燕溪舟梦寐以求的身材! 穆长云闻言,沉默良久,直到昨晚的重播播完,才问道:“你……喜欢他哪里?” 燕溪舟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就是馋他的身子。” …… 话分两头说。 陈诚跑出了病房后,并没有离开医院。 说实话,他不敢回去。 他亲眼见到叶朝被警方带走,走时看着他的目光如果有实质,那他能脱一层皮。 ——这是真的把自己给恨上了。 而能够自保的唯一办法,除了把他爸的房子送给对方外,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所以房产证他一定要拿到。 陈诚在角落徘徊着,脑海中寻思自己什么时候重新回到他爸在的病房,悄悄把房本偷出来。 正在他咬着指甲憋坏水的时候,两个西装革履的壮汉来到了他的身后。 “请问是陈诚先生吗?” 陈诚一愣,回头看去。 “你们是谁?”他问。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一人抓着他的双手,一人往他嘴里塞了块布,连拖带拽地把人塞进了停放在不远处的轿车内,绝尘而去。第17章 和燕溪舟分手后,穆…… 和燕溪舟分手后,穆长云打开短信,看了一眼,轻笑一声,方向一拐,往医院的偏僻处走去。 在医院的偏僻处,孤零零地立着一间屋子,进去后发现是个杂物堆放处。他拉开地上的暗门,进入了地窖。 “人抓到了?” “抓到了。” 地窖中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手脚都被绑住,嘴被胶带贴着,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此时正一脸愤怒地看着穆长云。 “把胶带撕了。”穆长云说道。 手下上前一步,“歘”地扯掉封在陈诚嘴上的胶带。 陈诚的嘴得了自由,大喊大叫起来:“你们为什么绑我!我认识你!你,你是昨晚的人!我要报警!我要起诉你们!” “封上。”穆长云扯了扯嘴角,“换新的贴。” 陈诚头被固定,一张新的胶带贴上了他的嘴。 五分钟过后。 “撕掉。”穆长云说。 陈诚:“你他妈——” “贴上。” 五分钟后。 “撕掉。” 陈诚:“你——” “贴。” …… 如此反复了数次,陈诚的脸已经被胶带弄得破皮,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不能随便开口。 穆长云等了一会儿,见陈诚安分了,便道:“不说了?你不说,就换我说了。”他的手朝旁伸出,一沓薄薄的纸递到了穆长云的手上,他翻看了一会儿,说道:“五年间借高利贷本金加上利息总共一百三十万。这笔债务现在已经转到了我的名下。你的债什么时候还,还多少,怎么还,都是我说了算,懂吗?” 穆长云把手上的合同放到陈诚眼前,对方目光下移,看到转让人处叶朝的签字和手印。 “你……”陈诚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再给自己贴封,才敢继续说,“为什么有这个?” “我为什么有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叶朝已经在监狱里待着了,我才是你的债主。”穆长云虽然笑着,目光却毫无暖意。 “你……你想干嘛?”陈诚颤声问。他被这个阵仗吓坏了,房间里除了这个笑面修罗外,还里里外外站了四五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壮汉,而刚才的经历告诉他,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穆长云给了他一个“识相”的眼神,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离开S市,别让我再看到你,我可以不追究你的债务。但若是让我看到你还在S市转悠,”他顿了顿,凑近了轻声说道,“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消失,懂吗?” 陈诚双唇抖动,神色惊恐,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你,你……” 穆长云站直了,轻笑一声,嘱咐傅朗:“一会儿把人送去火车站,随便买张票给他。”说完抬步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说道:“哦,对了,一会儿你帮我联系几个专业健身教练。” 傅朗:“???”频道跳跃太快了,他有点反应不及。 …… 陈启离院前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确认身体无大碍后,医院就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在问及住院费时,医院说穆长云已经提前替他缴清了费用。 他很快就重新开张了小店,燕溪舟又有地方吃饭看电视了。 燕溪舟很满意,燕溪舟很开心,因此连带着几天的心情都十分舒畅。 这天他回到宿舍,终于见到了岳平,对方一身出行的打扮,几大袋的行礼放在宿舍里,床铺和桌子也已经空了。 “燕溪舟!”岳平笑着跟他打招呼。两人平时交流很少,仅只点个头的关系,如今要走了,气氛反倒活络了起来。 “今天就走?” “嗯,晚上的车票,这就走了。” 燕溪舟:“一路顺风。”顿了顿,嘿嘿一笑,说道,“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岳平被他的调侃闹了个大脸红。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岳平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道:“我叫的车应该也快到了,那,我就先走了。祝你们万事顺利,没事就来我们县里找我玩。” “走吧,我们送送你。”燕溪舟拍了拍他,一手扛了一个编织袋,轻松抬到了门口。 岳平有些发愣。旁边的汪鸿畅凑了上来,挤眉弄眼地说:“我没说错吧,燕哥人可好了。” 有了燕溪舟的帮忙,岳平的行李很快就搬到了车上。 两人目送岳平离开。 少了一个人,原本还算热闹的宿舍一瞬间空旷了许多,汪鸿畅长长地叹一口气:“啊——新舍友什么时候来,我好寂寞!” 燕溪舟哼了一声,懒得理会发神经的人。 汪鸿畅闹腾了一会儿,见燕溪舟不理他,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话题。 “燕哥,我跟你说一件事!”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对方。 燕溪舟瞟他一眼:“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附近的街道管理好像升级了!我昨晚把垃圾堆在一楼门口,原本打算今早出门的时候扔,谁想到垃圾竟然不见了!” “哦,然后呢?” “然后我们门口的路也干净了许多!往常不是饭盒就是垃圾,堆一个星期才有人来打扫,可是现在!每天都非常干净!” 燕溪舟无语。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跟他说了啊! 汪鸿畅继续自言自语:“莫非因为最近在创建文明城市,所以有热心市民积极出动?倒是也听说了,今年的创文和往常不太一样,主张什么‘城市是我家,创文靠大家’,如果表现积极,还能拿到奖励呢。” 燕溪舟:“这还有奖励?什么奖励?” “唔……就是一个先进市民的称号吧。”汪鸿畅摸摸下巴,“好像还有十万块钱的奖金?” 燕溪舟一愣:“这么多的啊?” “哦,对啊,真的挺多的。看来S市政府下了大力度呢。怎么,燕哥,你想试试?”汪鸿畅调侃地问。 燕溪舟白他一眼。自己一魔教教主,去拿现金市民称号?这都是白道的伪君子喜欢干的事,他要去做了,不得贻笑大方。这事他是决计干不出来的。 ……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两人白天送外卖,晚上宅在宿舍,似乎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时,燕溪舟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请问是燕溪舟先生吗?这里是兴景区派出所,能麻烦您过来一趟吗?” 挂了电话,燕溪舟颇觉得莫名。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自己的行为,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支付医药费的地方……吧? 也不怪他敏感,支付的两千元医药费已经成了他心底的一道坎,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不过既然派出所给他来了电话,该去还是得去,燕溪舟接到电话后就直奔派出所。刚到路口,就见到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路边,穆长云从车上下来。 燕溪舟歪头。穆长云来这里干什么? 他穿过马路,把电动车停在了门口的自行车看管处,迈步往派出所而去。 穆长云刚才就看到了他,正在门口等着,见人往这边来了,抬手喊道:“溪舟,这里。” 燕溪舟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穆长云。穆长云今天穿了身西装,衬得人宽肩窄臀大长腿,头发还抹了发胶,看样子是专门做了发型,看上去帅气无比。 “你怎么会来这里?”燕溪舟问,又掐了掐他的手臂,“你是不是胖了?手臂都敦实了许多呢,穿这身还怪好看的。” 穆长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问他:“你觉得好看?” 旁边的傅朗也凑了上来:“燕先生您可不知道,我们总裁最近简直——” “傅朗。”穆长云笑着警告傅朗。 “最近怎么?”燕溪舟追问。 傅朗:“——身体比先前好了许多。您知道的,我们总裁半年前才清醒过来,自从出车祸之后体魄就一直挺虚的。” 身为男人呢,哪里容得别人说自己身子虚,穆长云再开口,语气已经是明晃晃的警告了:“傅朗,我看你挺悠闲,是我最近给你的事太少了?” 傅朗:“……”我不是,我没有,穆总您别乱说。他屏息凝神,乖乖站在穆长云身后,不敢再插话了。 燕溪舟听了傅朗的话,倒是起了点别的心思,抓起穆长云的脉搏探了探,说道:“确实是虚,不如我——” 此时,民警出了大厅,见门口站着没动的三人,高声招呼道:“咦,你们已经来了啊?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坐,进来坐。” 燕溪舟只有暂时放下话头,跟着进了派出所内。 因为上次医药费的事,以及燕溪舟长得实在让人印象深刻,负责的民警立刻就认出了他。 “你来了啊。”民警笑呵呵道,“先来这里签个字。”民警拿出一个单子,标题上写着“热心市民奖励”,金额写的两万元。 燕溪舟看到上面的数字后眨眨眼,以为自己眼花看岔了,手指指着零数了几遍,确认无误,是四个零没错!! “这……这,给我的?”他不太敢相信。 “嗯。叶朝那伙人多年盘踞在兴景区,干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但都是些拘留几日就可以把人放了的小事,因为你们报警,他被抓了个现行,人赃并获,还有受害者和目击证人,现在可跑不了了,你算立了大功,为我们兴景区除了一个大患,这个奖励是理所应当的。”民警指着签名栏,“你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 燕溪舟呆若木鸡,被人叫了好几声后才回过神,潦草地在表格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眼睛盯着民警拿出了一封厚厚的信封。 看着那诱人的厚度,燕溪舟不争气地吞了口唾沫——好家伙,他现在的存款连一万都没有!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这不就是一夜暴富吗! 他接过信封捏了捏,问道:“莫非抓到这种人,就能有奖金?” “对啊,都有的!”民警收掉他签了字的表格,说道,“不过还得麻烦燕先生跟我们拍一张照片,作为宣传。当然,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泄露您的个人信息的。” 燕溪舟点点头,神思不属地跟着民警出了办事大厅,从站位到照相,都任人摆弄,直到穆长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话,燕溪舟才恍然惊醒。 “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长云无奈:“你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呢,要照相了,看镜头。”说着把燕溪舟的脑袋轻轻扶正,温声说道,“笑一个。” 两人这个奇奇怪怪的姿势就这样被镜头捕捉了下来。 直到离开了派出所,和穆长云作别,来到银行站在ATM机面前,要输入银行卡密码了,燕溪舟才倏然意识到:“我竟然就这样赚了两万块钱?!?!”第18章 存了钱,燕溪舟对着…… 存了钱,燕溪舟对着自己银行账户的钱数了又数,连小数点后面三位数都背下来之后,才喜滋滋地出了银行。 “哎呀!把那事儿给忘了!”他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把穆长云给放跑了,砸吧砸吧,“算了,下次吧。” 晚上下班后,燕溪舟回到宿舍,就见一个人影飞扑了上来,口中喊着:“燕哥——不好啦!!!!” 燕溪舟一巴掌糊上汪鸿畅的脸,把人阻拦在了距离自己一个手臂的地方:“燕哥哪里不好了,燕哥好得很!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汪鸿畅的脸被挤得变形,还是不停往燕溪舟那里凑。 “燕哥真的不好了……不是不是,燕哥你出名啦!!!” 燕溪舟一愣,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什么出名了?” “这个啊!看这个!!”汪鸿畅亦步亦趋,拿着手机不断在他面前晃悠,“是穆长云,穆长云啊!!”他激动得要死,差点把手机怼到燕溪舟脸上,“燕哥你看啊!看啊!” 燕溪舟放下头盔和外套,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燕溪舟一看就知道是今天白天拍的,他和穆长云两人并排同框,只是穆长云没在看镜头,看的是他。 照片的配图是“热心好市民”。 燕溪舟疑惑:“这照片我也有啊,有什么问题?” 汪鸿畅抽掉手机,打开评论,开始激情朗读起来。 “错觉吗,我竟然从穆总的眼睛里看出了宠溺?” “隐约嗅到了一丝CP感?可我真的不是那种随便磕CP的女孩啊!” “穆总你敢不敢离得再近一点[图片]”图片中用红线圈起来的部分,是穆长云和燕溪舟紧贴手臂的部分,一群人在楼下回复楼主“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我老公终于要有老公了吗?但如果对方是这个长相……我,我没办法反对!只能转粉CP,聊表心意!” “这小哥长得帅啊,看制服是外卖小哥?好想去S市点外卖。” “就没人怀疑他是运通打算捧的新人吗?合理怀疑是炒作。” 汪鸿畅:“……这条评论不算。”他扔掉手机,兴奋地说,“燕哥,你火了啊!!!现在感想如何!!!” 燕溪舟对此却没有太大的感触:“没什么感想。”反正也没钱给他。 不过想到钱,燕溪舟想起了白天拿到的奖金,他眼睛一转,问汪鸿畅:“汪鸿畅,你有在做什么副业没有?” 汪鸿畅一愣:“有倒是有……不过燕哥你问我这个干嘛?” “你做的什么副业?” 谁知他这么一问,汪鸿畅突然忸怩了起来,害羞了一会儿,说道:“说出来燕哥你可别笑我啊!” “笑你干什么,快说。” “就那啥,直播啊!” 燕溪舟:“?”直播是什么? 汪鸿畅见他一脸懵逼,夸张地问道:“燕哥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直播吧?!”接收到对方的死亡视线后立刻改口,“咳,不知道其实也不奇怪啦。”大致为燕溪舟解释了一下。 燕溪舟对此表示了十分的疑惑:“你哪里来的时间搞这个?”送外卖不忙吗?! 汪鸿畅羞涩:“这不是送外卖得到处跑吗,我就寻思着干脆来点直播,既能让全国的网友了解S市的风土人情,我又能借这个机会赚点零花钱,一举两得,夺好啊。” 燕溪舟满脸震撼。是谁告诉他汪鸿畅蠢的?这小子聪明得很啊! “那什么不是说了吗,主业是为了生存,副业才是为了生活,通过副业我实现了我的人生理想和社会价值,整个人的精神境界已经达到了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的第四层!”汪鸿畅说得慷慨激昂。 “……那你真的好棒棒哦。” “咳咳,燕哥,你还记得上次在酒吧救我的事吗?我那会儿就在直播。”汪鸿畅挤眉弄眼,“可惜那群人精得很,分分钟就把我的手机收了。嘿嘿,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手机里的东西可就废了。” 燕溪舟:好家伙,当初他就不该多管闲事。 他继续问:“你这个副业,每个月能赚多少钱?” “哎呀,呵呵呵呵——怎么能随便问人工资呢,”汪鸿畅羞涩地锤了他一下,迅速回答,话语中带着可见的炫耀,“这个差不多每个月能有一万块的赚头,还不算上偶尔接到的广告推广费!” 燕溪舟:……原以为汪鸿畅整天二了吧唧,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怎么,燕哥,你要来直播吗?”汪鸿畅问他,“你直播的话肯定没问题!别说直播了,你就是在镜头前站两个小时,都有人给你送火箭,你信不信?” 燕溪舟白他一眼。站两个小时?这不是神经病么。 不过汪鸿畅的话也让他心思活络了起来。果然想攒钱,吃死工资是没有前途的,还得干点副业才行。 …… 最近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发展副业的事。 直播是不可能直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直播的,别的技能又不会,身上只有武功拿得出手,但这里都是普通人,他出手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失了分寸,把人打出个好歹来,自己还得付医药费;况且自己又是魔教教主,传出去自己主动做好事,那不是授人以柄,引人发笑吗? 难,太难了。 燕溪舟被这事困扰得精神恍惚,坐立难安,睡眠质量都下降了不少,早上练功还把自己蹭破了皮,连一直追的剧都几天没看了。 他的行为反常得厉害,连陈启都忍不住打电话来询问。 “小燕啊,最近你都没来店里了,有好好吃饭吗?今天中午有空吗,老头我请你吃饭呀?” 到了中午,燕溪舟去到陈启的餐馆,走到门口才发现卷帘门是关上的。 燕溪舟:陈老头不是要请他吃饭吗?店都关着怎么吃? 他四下张望,就见陈启从后门巷子里走了出来。 “来了啊小燕,走走走,请你吃饭!” 燕溪舟:“不在你店里吃?” 陈启嘿嘿一笑:“不在不在,老头我请你吃大餐!” 十分钟后。 燕溪舟:“你要请我在这里吃东西?” 两人一车立在一个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 门外一眼就能望见里面装潢的繁复华丽,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雕刻复杂的立柱,璀璨耀眼的水晶吊灯。进出的男女西装革履、衣香鬓影,豪车接送,门童开路。 都不用进去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很贵。 燕溪舟十分诧异:“陈老头,你发财啦?!” 陈启呵呵一笑,冲燕溪舟眨眨眼,让他把车停好后一起进去。 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不远处的保安冲上来拦住了。保安的语气有些嫌弃:“这里不许外卖出入,你们快点离开。”说着就要上手去推搡陈启,被燕溪舟出手挡下。 陈启好声好气地和他说道:“小伙子,我们是来吃饭的。” 保安闻言,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燕溪舟和陈启,又看了看燕溪舟推着的那辆破旧的二手电动摩托,撇撇嘴,说道:“别站在这里拦着人了,快走快走。” 保安的言行举止让陈启有些难堪,脸颊慢慢变红,和煦的表情也已经消失。他不打算继续跟保安掰扯,拉着燕溪舟,绕过了对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保安快走两步,拦在两人的面前:“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呢!谁准你们进去了!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你,你!我们,我们进去吃东西的!你凭什么不许我们进门!”陈启嘴唇有些哆嗦。 保安翻了个白眼,嘲笑道:“你们怎么能骗人呢,里头一顿饭抵得上二位一个月的工资,看看你们的打扮,再看看进出这里的人的打扮,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来吃饭的?快走快走,你们不走,被主管看见来了我也得吃挂落。别逼我动手。” 场面尴尬又难堪,三人僵持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外,被人不时好奇地回头看。陈启紧紧抿着嘴唇,力道大得嘴唇都泛白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燕溪舟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声音轻缓,却钻进了周围人的耳中,让人清楚地听到了他说什么。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朝燕溪舟的方向看来。 保安愣住了,回神后慢慢眯起双眼:“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燕溪舟“呵呵”一声:“果真是畜生,听不懂人话。我说你——狗眼,”燕溪舟指了指保安的双眼,“看人,”指了指自己和陈启,“低。”又指了指地面。“懂吗?” 空气安静了片刻。 “噗。”有人率先笑了出来。 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低笑和交头接耳,也不知道嘲笑的到底是燕溪舟,还是那名保安。 这情形是这名保安没有预料到的,诸如此类的事他做过不少,被他驱赶的人都不敢反抗他,今天燕溪舟是独一份。那人咬紧后牙槽想:区区一个送外卖的,竟敢对他这样! 燕溪舟乜斜他一眼,跟陈启说:“走吧陈老头,看门的狗不许我们进去,咱们就不去了,换一家吃。”说完让陈启上车。 保安见两人快走了,自己还站在原地被人当笑话看,一瞬间怒上心头,伸出一手抓住陈启的肩膀,把人狠狠扯下了电动车后座。 陈启就这样“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好悬燕溪舟还没开车,不然这一拉一扯,陈启一把老骨头怎么可能受得了,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怕是又要进去了。 但这一下也被摔得够呛,在场的人都不赞同地看着保安。 燕溪舟则是彻底地怒了,扔下电动车,冲过去先把陈启扶起来。 保安先他一步掏出了警棍,高高举起就要朝燕溪舟打去。四周的抽气声此起彼伏,这一棍子打下去,死不死不一定,受伤是肯定的。 那人露出畅快的表情。 谁知道警棍落到一半,就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住了。 众人转头看去,穆长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神色冰冷地看着这个保安,冷冷说道:“谁许你随便打人的?”第19章 保安看清穆长云的脸…… 保安看清穆长云的脸,手上登时就卸了力道,警棍脱手,腿脚发软,往后退了一步。 穆长云惯常不爱管闲事,如今竟然会插手这件事,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直关注着门口动静的大堂经理也急匆匆跑了出来。 众人窃窃私语。 “穆总实在抱歉!您没伤到哪里吧?!”他慌张地看着穆长云的手,保安下手的力道不轻,如果对方真的受伤了,可不是他被批评两句就能了事的。 大堂经理如今那个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让保安驱赶这两个人了,还多生了事端。 穆长云却站在原地没动,乜斜他一眼,扔掉警棍,似笑非笑道:“张经理,地上还躺着个被拽倒的老人,你倒会办事,不急着关心他,反倒来问我有没有事?” 张经理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张口结舌,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那个,穆总,这事是我没处理好,还要劳您出手,您放心,我一定狠狠批评那个保安!” 穆长云轻笑一声,没再理他,扔掉警棍,蹲下身问道:“陈老先生没事吧?” 大堂经理和保安一听穆长云熟稔的语气,倒抽一口气。 这,这,这三人,认识? 燕溪舟检查了一下,人没大碍,把陈启扶着站了起来,方才冷声说道:“没事。你让开。”说着推开穆长云,闷头闷脑就往保安那里冲。 穆长云一把拦下他,在耳边快速说道:“你冷静一点。这里四处都有监控,周围又都是人,你如果真的动手了,可就不是两千块医药费能打住的了。” 燕溪舟冷哼:“我燕溪舟习惯今日仇今日毕,绝对不拖延到明天。你放心,我也不要他的命,我只要他那条造了孽的胳膊。”说罢挣脱穆长云的手,五指呈爪状抓向那个保安,抓着他的手腕往后一个反扭,再往后一压,保安单手就被反剪在后。 他还没使出多大的力道,对方就因为胳膊扭曲而发出了一声惨叫,燕溪舟另一只手抵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硬生生声音闷在了那人的嘴里,憋得保安脸庞涨得通红。 这个发展让人始料未及,众人都没想到这个俊美青年的身手能有这么利索,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此时的燕溪舟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一分踪迹,神情冷冽,看得人胆寒,众人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可能就会把那名保安的胳膊给卸下来。 “报警,快报警……”张经理喃喃自语。 穆长云睨他一眼。 倘若再继续闹下去,警察肯定会来,周围也已经有人开始录像,穆长云疾步上前,抓着燕溪舟的手腕安抚:“嘘,好了溪舟,放手吧,你看把陈老先生都吓坏了,你过去看看他,这里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好不好?” 燕溪舟看他一眼,轻声咕哝:“便宜他了。”慢慢把人放开。 穆长云摸摸他的头:“你们不是还没吃午饭吗?进去吃吧,我让人带你们进去,我一会儿就过来。”穆长云说着,找来了门口的领班,让她带着两人暂且先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酒店内,穆长云才转过身来,脸上带笑,却不入双眼。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 领班异常热情地把人带进了SVIP包间,也不需要燕溪舟他们点菜,跟主厨打了声招呼点了一桌子好菜后,坐到陈启旁边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老大爷,您刚才没摔到吧?” 陈启摇摇头。 “您要是伤到了哪里可一定要说!看您身子骨硬朗,但还是马虎大意不得,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在家中可精贵了呢!不过您的儿子长得真俊啊。”领班忍不住夸赞。跟陈启说话的当,她已经接连瞟了燕溪舟好几下了,侧脸看过去,鼻子秀挺,比例完美。 陈启闻言,呵呵一笑:“小燕他确实很好看,可惜不是我儿子。” 领班一愣,“呵呵”一笑掩饰尴尬,继续说道:“您儿子想必也是不俗,和这位小先生一样吧。” 燕溪舟吞下水果,转头对领班说:“他儿子赌博的。” 领班:“……噶?” “陈老头替他还债。” 领班:“???” “他还想把房子卖了抵债。” 领班:“……” “最近消失了,有段时间没见到了。” 领班:“…………” 最后燕溪舟结语:“我和那种人可不一样,你以后记得别乱说。” “呵呵,呵呵……”领班干笑,直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巴子。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恰逢点的酒菜陆续上桌,解救了尴尬的气氛。领班热情招呼两人:“菜上来了,两位吃好喝好!对了,这酒是咱们酒店自制的大补药酒,刚才老先生摔倒了,合该喝点这个补补!”说着殷勤地替陈启斟满酒杯。 她作陪了一阵后,穆长云也处理完了前头的事,来到了包厢。 领班见了人来,赶紧起身迎接:“穆总您来了啊,快请入座!” 穆长云冲她笑笑:“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领班感到一阵眩晕。两个养眼的帅哥在这里,她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又偷偷看了两眼,才微笑着退出了包间。 直到包厢里只剩下三人,燕溪舟才问:“解决了?” “算是。”穆长云无奈地看着他,“以后别这么冲动了,我在还好,我要不在了,谁替你善后?” 燕溪舟咕哝:“哼,谁要你替我善后。那个保安怎么回事,吃个饭都不许人进来?” “他是张经理的亲戚。我问了几个老人,说这个保安没少做这个,张经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和张经理有关系,员工也不敢向上反应,就一直捂到了现在。”穆长云摇头,“这事后续还得处理一些人。” 陈启也是十分不赞同。他也是开餐馆的,虽然规模达不到这种豪华酒店的级别,但也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做生意哪会有往外赶客的,便说道:“小穆啊,这事你怕得好好管管,不然再大的家业也会被底下的人给挥霍掉得。” 穆长云哪里不懂这个道理,但仍然笑着应了陈启的好心提醒,又说道:“陈老,一会儿我让傅朗带您去检查一下吧。” 燕溪舟扔给他一个“识相”的眼神。陈启却摇了摇头:“不用啦小穆,我这把老骨头瓷实得很,整天在厨房工作,摔两下那是常有的事。” “陈老头,钱是他出,他可有钱了。”顿了顿,“网上都说他可有钱了。你就当吃大户了,别跟他客气!哼,自己员工闯出来的祸,当然要他善后!” 对于燕溪舟这种不见外的态度,穆长云表示他十分喜欢,并且全盘接收。 陈启想了想,便也不再拒绝。 菜过五味,陈启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这是有事要说了。 他看着对面吃得欢实的燕溪舟,慢慢开口:“小燕啊,其实,我的店要关门啦!” 燕溪舟一顿,愣愣看向陈启,筷子上的肉“啪嗒”一声掉进了盘子里。 “什么?怎么又要关店?!”他有些懵逼。叶朝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人都进拘留所蹲着了啊! “其实前几天就想跟你说了,可惜你没来店里,我一直找不到机会。”陈启说着顿了顿,“我们那片街区,要拆迁了。” “拆……拆迁?” “就是旧房子拆掉,重新盖新房子。原住民会被分到一笔拆迁补偿费,重新盖的房子,也不会是以前那个模样了。”穆长云在燕溪舟耳边轻声解释道,“兴景区很早就纳入了政府规划,要拆迁也不奇怪。” 燕溪舟呆了:“那,你的餐馆怎么办?”他的电视怎么办?! 陈启乐呵呵地说:“我那小地方,被分到了一千万,这笔钱数目不小,但是在S市买房还是有点困难,我想换一个气候适宜的小城市,搬去那里住。以后就不开餐馆啦。” 燕溪舟倒抽一口冷气:“你要走了?!”这下连手上的筷子都掉了。 这又是一千万拆迁费,又是关张离开S市,冲击太大,燕溪舟一时都没法回过神来。 陈启继续说道:“我一辈子操劳,为了陈诚的债务奔波,如今叶朝伏法了,身上的担子没了,我也松了口气,剩下的年岁,就让我好好歇一歇吧。” 陈启顿了顿:“只是老头子我还有个疑惑,陈诚……我儿子他,自打那天医院离开后就没再见过,他去了哪里,穆先生,您知道吗?” 穆长云笑笑,心道陈启的直觉确实敏锐。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我不大清楚,只听护士说他跑了出去,嘴里说着要躲避叶朝的追杀,就没再见到他的踪影了,我猜测,大概是为了防止被报复,躲了起来。” “难怪,难怪啊……”陈启喃喃道。依照陈诚的性子,这也说得过去。他有些愣怔,也有些迷茫。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穆长云岔开了话题:“我想,叶朝对您的房子念念不忘,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你说拆迁吗?” “对。他大概听到了动静,知道那片区域会拆迁,就想提前把那片的房子霸占下来,恰巧陈诚和他有债务往来,他也熟谙陈诚的脾性,就打算以陈家的房子作为切入点,一旦房子被他拿过去了,后续的事宜就会好办很多。如果他把那片的房子盘下来,政府规划后能拿到的补偿款,单论流动现金恐怕得有上亿,比他放高利贷的资金要多得多,没道理不心动。” 穆长云一番分析下来,听得陈启十足的愣怔,燕溪舟则是头猛地后仰,倒抽一口凉气。 上亿! 难怪那个叶朝这么疯魔! 这换谁谁不疯! 这事对燕溪舟的冲击太过巨大,让他神色恍惚,食不知味。 突然发现身边的人都有钱,只有他才是那个最穷的那个! 燕溪舟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 副业必须安排上!立刻,马上! …… 与此同时,S市郊区的一处工地。 三个梳着道士头、穿着工地迷彩服的人排排坐在泥地上休息,其中一个年轻人拿着一个老旧的手机在看,忽然手上一顿,瞪大双眼。 “……咦?” “咦???” “咦!!!” “这是——燕溪舟?!!!”第20章 “吵吵嚷嚷什么!”…… “吵吵嚷嚷什么!”另外一个年轻道士头被叫嚷声惊醒, 怒视旁边的人,“没看见师父在睡觉吗!” “可师父没在睡觉啊,他在听戏, 刚才是师兄你在睡觉。”那人愣愣道, “不是啊, 师兄,我看到——” 左弘盛一巴掌抽在师弟佑淳脑袋上:“师兄说话, 不许顶嘴!” “哦。”佑淳委委屈屈, 摸了摸被打的头, 举着手机直晃, “师兄, 我看到燕溪舟了啊!” 左弘盛冷哼一声:“燕溪舟当着我们的面坠下无悔崖,无悔江江水湍急,几乎十死无生, 怎么可能还能见到人!我让你少摆弄那个东西,你看看现在, 脑子出问题了吧?” 佑淳张了张嘴想反驳,被左弘盛一眼瞪了回去, 只能委屈地憋着。 左弘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想当初, 山风猎猎,江水滔滔, 无悔崖边,气氛一触即发, 我清楚地看到,穆盟主眼带杀气,抽出武器, 就要和燕魔头大战一场——” 佑淳挠头:“可是师兄,你当初不是站在人群后面吗,怎么能看到穆盟主的表情” “啪!”左弘盛又抽了他一巴掌,“师兄说话,不许插嘴!” 佑淳撇嘴,不说话了。 “——要和燕魔头大战一场,谁知道突然地动山摇,燕魔头竟然就这么坠下了无悔崖!一场轰动武林的决战就这么草草收尾,实在让人嗟叹不已,唉……” “师兄,既然燕魔头掉下悬崖,也算伏诛,为什么穆盟主还要跟着一起跳下去?” 左弘盛给了他一个“问得好”的眼神:“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穆盟主侠肝义胆,宅心仁厚,即便和燕魔头比斗,也是不忍伤他性命,如今见人坠崖,必然也是下意识救人,却不想燕魔头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竟然就这么狠心把穆盟主一起拉下了悬崖,这么一来,我们白道群龙无首,更方便了魔道之人趁乱占领,简直其心可诛!”他咬牙切齿地说,而后喟叹不已,“这天下,要乱了啊——” 佑淳:“师兄……” 左弘盛狠狠瞪他一眼:你住嘴! 佑淳:……他总觉得事情不是师兄说的这样,可迫于淫威,又不敢反驳。 佑淳:“可是师兄,你看手机上……” 一直沉默地摇头晃脑的中年道士头忽然一跃而起,大喊一声“呔——”开始一拳一掌地比划起来,招招带风,虎虎生威,“重兵围城城欲破,怎奈何这万千城民何处去,幸而我有一招半式傍身,只愿粉身碎骨保,家,园!”最后一句唱毕,钟仕保持了十多秒的动作后慢慢收势。 “啪啪。” “啪啪啪啪。” “师父唱得好!” “师父您又进步了!!” 两个弟子疯狂鼓掌。钟仕矜持地颔首,“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一绺山羊须,接受徒弟的吹捧。 三人正和乐融融之际,远处的包工头传来一声吼:“喂!道士!午休结束了,快来搬砖!” “哦——就来——”佑淳应道,起身拍了拍灰尘,“走吧师傅师兄。” 其他的工友也陆陆续续跟了上来,笑着说道:“佑淳,你师父又唱戏啦?” “钟老头好雅兴哈哈哈哈!” “整天见你们休息不是在说书就是在唱戏,真是有文化的爱好,改天我也来熏陶一下。” 左弘盛和钟仕对这些人的调侃,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怒训斥变成习以为常,佑淳憨笑着一一回应,等工友们走到了前头,他又凑到左弘盛身边,想把手机拿给师兄看:“师兄,那个燕溪舟……” “哎,行了行了,人早就死了,咱们也别抓着不放,算是告慰穆盟主的在天之灵。上工吧,今天多搬两块,晚上去吃烤肉!” 佑淳:“……哦。” …… 燕溪舟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午饭,跟着穆长云和陈启一起出了酒店。他的电毛驴停在了大门口处,张经理和领班满面愁容地站在旁边。 “怎么了?”穆长云上前问道。 张经理愁啊:“这个……穆总,这车好像坏了……” “什么!我的车坏了?!”燕溪舟三两步冲上前,拧了拧车把手发动,小电驴却毫无动静。 真的坏了!这可是他吃饭的家伙! 燕溪舟气冲上头,手上的力道失了控制,直接把车把手捏了个稀碎。 燕溪舟:“……” 穆长云:“……” 陈启:“……” 张经理和领班汗颜:好家伙,这是直接跳过维修步骤,进入废物处理厂了。 场面太过诡异,张经理和领班都不敢接话,一致看向了顶头上司穆长云。 “咳……”穆长云清了清嗓子,“这事的起因也是因为酒店,你看这样可好,我送你一辆新的?” “哎呀,小穆可千万别破费,要不是老头我坚持要来这里吃饭,车就不会坏,理应是我来买车!”陈启抢着说。 陈启这话说得让张经理直冒冷汗。说来说去,要不是他的保安亲戚胡来,这车也不会坏,于是他积极上前表明心迹:“不不不,这钱不该您出,我来,我来,是我的责任!” 张经理和陈启就这么推让了起来,两人都抢着赔车。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燕溪舟被吵得脑壳疼,忍无可忍,累积的情绪骤然间爆发,大叫一声:“你们够啦!” 吵闹戛然而止。所有人一致看向他。 “我想静一静,你们谁都别管我。”他语调悲怆,神情悲戚,配上那张脸蛋,简直见者伤心,闻者流泪,让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有些于心不忍。 燕溪舟不再说话,抢过小毛驴,堪堪扶稳,推着它慢慢离开了。 ——他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这辆报废的坐骑埋掉,也算给它一个善终的结果。 这辆车是自打他来到这里后,拥有的第一件财产,陪他度过了无数个彷徨的日夜,意义不可谓不重大,如今乍然坏了,燕溪舟的心情可想而知。 身后的几人见状,不明白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有些无措。 陈启想上前安慰,被穆长云一把拉住:“我去吧。傅朗,送陈老先生回家。” 傅朗依言带着陈启离开。 燕溪舟就这样推着小车一直走,穆长云跟在他身后五步远的距离处。 沿途遇上的人大多都认识穆长云,有的人激动得差点喊出声。他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们稍稍安静一点。 女孩脸红通通,甚至连一些男的都有些羞涩——穆长云长得形似混血,鼻梁高挺,眼眶比一般的华国人深邃,带笑注视人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深情。 沿途没人制造出大的动静,却有不少人拍照,连燕溪舟都有人认了出来,见两人同框,激动得无声呐喊。 穆长云也看见了,却暂时无暇多管。 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燕溪舟的身上。 燕溪舟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却都是因为没人碰触到他在意的人事物,他懒得放在心上罢了,一旦触到软肋,反应比谁都激烈。 就像在这里如同家人的陈启,就像他的外貌,就像他手里的小毛驴。 穆长云叹息一声。 燕溪舟一路从市中心走到了郊区。因为路程实在太远,原本尾随的人都也都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个穆长云,和把陈启送回家后返回的傅朗。 直到走得快看见收费站了,燕溪舟才停了下来。 附近已经基本是些山林和荒地,看不到什么建筑。燕溪舟环视一圈,推着小毛驴去到了附近的一处隐蔽的荒地。 把小毛驴停稳后,他围着一块地转起了圈。 这是要干什么?傅朗疑惑。 穆长云倒是约略有些猜测,神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果不其然,绕了两圈后,燕溪舟朝着地面挥出一掌,接着一声闷声响起,黄土蹦得高三米,又稀稀拉拉地落下,浇得两人满头身都是泥土和杂草,地上则多了一个深坑。 穆长云:“……” 傅朗瞪圆双眼:“???”这是什么什么神技?!而且穆总好惨,灰头土脸的模样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过。 接着,燕溪舟把旁边停着的小毛驴推进了坑中,开始——埋土。 穆长云:“…………”果然。 傅朗不知何时来到了穆长云的身边,咬着牙齿悄悄问道:“这么做会污染环境吧,被罚款怎么办?” 穆长云小声回应:“一会儿你联系报废机车处理厂把车挖走。” 前头燕溪舟动作一顿,没有回头,闷声闷气地说:“我都听到了。” 傅朗一阵干咳,扣扣鼻尖,不说话了。 穆长云叹息一声,迈着长腿来到燕溪舟身旁,蹲下,认真看着他:“不如我们给它做个衣冠冢吧。” 燕溪舟定定看他片刻,答应了:“好吧。” 穆长云笑笑,拍了拍对方头毛上的泥土和杂草,起身去找石块。 于是傅朗见到了这样一幅奇景:自家上司蹲在地上跟燕溪舟一起给对方的电动车尸体立衣冠冢。 傅朗目光呆滞:这个世界实在太过魔幻,自己摇摇欲坠的三观要完。 “安葬”完了小毛驴,燕溪舟站起来长吁一口气,神色明显比刚才要舒畅了很多,他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朝还蹲在地的穆长云伸出了手。 穆长云握住他的手,燕溪舟一个用力,把人拉了起来。 燕溪舟抿唇,过了一会儿后说道:“谢谢。”神情有些害羞。 穆长云笑了,难得见燕溪舟这幅模样,忍不住逗他,捏了捏对方的耳垂,说道:“下次你的车坏了,咱们再来这里立衣冠冢。”顿了顿,“或者我把这块地买下来,专门给你的车做墓地用。” “哦。”燕溪舟下意识摸上还带着对方余温的耳朵,转念一想:“不对啊,为什么我的下一辆车还会坏?而且这么大块墓地,我得坏多少量车,做多少个衣冠冢?!” 穆长云:“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着转身要走,忽而手腕一紧,被燕溪舟拉住了。 穆长云回头,燕溪舟神情疑惑地看着他,问道:“穆长云,你是不是对我好过头了?”第21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当然是因为你是燕溪舟!穆长云心中在呐喊, 脸上却不动声色,笑容依旧:“我哪里对你好了?” 燕溪舟掰折指头数:“奥丁酒吧两百万酒是你帮我解决的,陈老头受伤住院也是你帮我解决的, 你还替我挡了一枪……说不通啊, 咱们是死敌, 你明明想杀我,甚至带人围困了乌衣教。”穆长云的行为前后充满矛盾, 让燕溪舟越发困惑。 这误会大了, 穆长云忍不住辩解:“我不是带人去围困乌衣教!” 燕溪舟眨眨眼, 满是疑惑:“那你是去干什么?还带了那么大一帮人。” “我, 唉……”他焦躁地来回踱步, “我……是去提亲的。” 燕溪舟:“?” 燕溪舟:“……” 燕溪舟:“!!!” “提亲?!”听到这个回答,燕溪舟整个人都裂开了。 穆长云一个武林盟主,集结白道的掌门长老和首席弟子, 乌压压一片奇袭乌衣教,阵仗闹得像是要剿匪, 就是为了来提亲?! 燕溪舟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怎么上车的都不知道。 傅朗见车后的两人神情都不大对劲, 也只能一声不吭,平缓地开着车, 力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穆长云也十分忐忑,不住地偷瞥燕溪舟。 燕溪舟呆滞有顷, 突然大叫:“不对啊!你诓我!”吓得傅朗差点踩一脚踩足了刹车。 “燕先生,您别这样啊, 我在开车呢!” 燕溪舟不理他,瞪着穆长云:“你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这件事穆长云不止一次听燕溪舟提起过,对此他也是十足的疑惑, 于是便问道:“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已经成亲了?” “汪鸿畅说的,而且我全都看到了,你不用狡辩!” 穆长云知道汪鸿畅,是燕溪舟的室友,他调查过这人,性格单纯,人品不坏,也没什么案底,没道理给自己造这样的谣,唯一可能的就是从网上看到的小道消息,于是便说:“网上那些新闻都不可信。” 傅朗也帮腔:“是啊燕先生,总裁隔段时间就会冒出些莫名其妙的花边新闻,辟谣都辟不过来,真要信了那些传言,穆总现在十个老婆都不止了。” 燕溪舟怒:“他早就不止十个老婆了!!!” 穆长云:“……” 傅朗:“???” 傅朗悄悄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燕溪舟,对方脸上愤怒的表情不似作假,傅朗心下疑惑开始蔓延——莫非,穆总私生活真有点什么?没道理他作为秘书不知道啊? 穆长云扶额,不知道这个小蠢蛋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又想了什么,但里面绝对是存在误会的,便问道:“你从哪里看来的我有这么多……老婆?” 燕溪舟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按,把屏幕怼到穆长云眼前。 “你自己看看,这么多人叫你老公!” 穆长云接过手机,看了自己微博评论中一溜水叫自己老公甚至老婆的评论,沉默了。 “汪鸿畅说了,这些都是你的后宫!” 穆长云眨眨眼:“……”心突然有点累。 傅朗:“哈哈哈哈哈哈——燕先生不瞒你说,穆总也是我老公!我点赞过这些评论!” 燕溪舟震惊地看着穆长云,目光中是赤/裸/裸的谴责——没想到你竟然还吃窝边草! 穆长云此刻感到了十足的无力,连训斥傅朗的精力都没有了,只能吩咐人把车开回酒店,他默默看着窗外,平复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 回到酒店,穆长云打发傅朗去加班,以惩罚他刚才开腔乱讲话——现在燕溪舟看自己的眼神,活脱脱像一个爱吃窝边草的海王渣男。 让穆长云心塞,傅朗就没好日子过,只能垮了个脸离开,自始至终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穆长云回到酒店的预留套间,两人都洗净了身上的一身泥土灰尘,换了身新的衣服,坐到了咖啡厅里,服务员为两人分别上了茶后,穆长云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关于这个事,你听我仔细跟你解释。” 十分钟后。 “……所以,他们并不是你的妻妾,只是随便叫叫?” 穆长云郑重而严肃地点头。 燕溪舟:“……”这是什么奇怪的习俗?他果然还是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 即便是在风气开放的魔道,妖女随口喊男子一声“相公”也会被视为孟浪,谁能想,这个世界的民风,竟然可以大张旗鼓地叫别人作“老公”。 燕溪舟脑袋一转,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你这么有钱,他们为什么不叫你爹?你刚才说有钱的一般都叫爸爸?” 穆长云:“……”小蠢蛋关注问题的角度每次都这么的独特,“不管叫我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明白了吗?” 燕溪舟点头。明白了,是他误会穆长云了。其实他也疑惑,且不说这么多妻妾是不是忙得过来吧,练武的都知道守气的重要性,他以为穆长云换了具身体后就放飞自我,不再注意这些。 还好还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说你是去乌衣教提亲?” 见话题回到正轨,穆长云松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忐忑起来,抿了抿嘴唇,说道:“是。” 燕溪舟咬紧牙根,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手上力道没控制住,“啪”地捏碎了茶杯。茶汤泼到桌上,又滴滴答答地流下,打湿了他的衣服和裤子。 “你去提亲——”他情绪不稳,音量拔高,叫得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燕溪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声音,“你去提亲,搞得像是要灭了我乌衣教!” 得到白道一众教派逼境的消息后,乌衣教上下慌乱了一阵,开始积极备战,左右护法安排应对策略,他作为全教武功最高的人,则出面拖延时间,和白道先战上一战。 可现在穆长云告诉他,他们一群人像剿匪一样冲到乌衣教,只是为了提亲?! 还有比这个更乌龙更让人无语的事吗?! 合着他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是一个笑话?! 燕溪舟已经快被气得头顶冒烟了,抓过桌上放冰水的水壶,揭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壶下去,压下暴躁的情绪,重新看向穆长云,咬牙切齿地说:“所以现在我们都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你要提亲的人也已经没了!消失了!不存在了!你不用再讨好我了!咱们就这样吧!念在你好歹替我挡了一枪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这个大笑话!但是!”燕溪舟深吸一口气,“为了避免我一时冲动,失手杀了你,咱们就此别过,江湖不见!” 放烟话后,他“嚯”地起身,椅子脚在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动静又一次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谁知刚跨出了一步,就被穆长云一把拽住了手腕。 “放手!”燕溪舟恼怒地低吼。 “不放。”穆长云仰头,定定看着他,“你刚才说,要提亲的人已经没了,谁告诉你人没了的?”顿了顿,“他也来到了这里。” 话题跳跃太快,消息太过劲爆,燕溪舟一口气没收回来,打了个响嗝:“嗝——哈?你说啥?” …… 扔下这枚炸弹后,穆长云却无论如何再不打算多说,无论燕溪舟如何威逼利诱,他都岿然不动。 穆长云开车把人送回了宿舍,说让燕溪舟再等两天,他就把新的电动车给燕溪舟。 看着逐渐走远的汽车,燕溪舟咬牙切齿。 没了车,也没法继续送外卖,无奈之下,他只能慢腾腾地往宿舍走去,走到半途又停了下来。宿舍没人,他一个人待着没意思,不如去找陈老头。 想到这里,他方向一转,往陈启的餐馆而去。 兴景区这条原本热闹的街道,因为要拆迁的缘故,如今已经关张了不少店铺,倒还有一些店还开着,可是顾客已经远不如原来的多了。 陈启的馆子也是,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堂里看电视。 “陈老头。” 陈启一愣,回神扭头,见燕溪舟进来了,惊喜地起身:“小燕啊,怎么来了,肚子饿吗?我给你做碗盖饭?” 燕溪舟皱鼻子:“刚吃完没多久,你当我是猪吗?”说着坐了下来,拿过遥控器,随意地调起了台。 “车子的事,解决了吗?”陈启坐到他旁边,问道。 “哦,解决了,穆长云说赔我一辆新的。”燕溪舟以手撑脸,手无意义地按了几下后停下,问道,“陈老头,你走的时间定下了吗?” 陈启“呵呵”一笑,说道:“定下了,这次的开发商速度很快,款早早打了,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搬走,我最迟八月底就会离开。” “哦……”燕溪舟又开始按遥控器。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去哪儿你想好了吗?” “没呢,有一个月时间能想,不急,不急。” “哦……”遥控器要被燕溪舟按散架了。 陈启叹息一声,把遥控器从对方的手中拯救出来,说道:“小燕,你是好孩子。”所以不能被他拖累。 “那你一定要走吗?” 陈启摸了摸他的头毛,说道:“走啊,为什么不走,我陈启操劳了一辈子,找个合适的地方养老,多好,你说是不是?”他眼中带笑,目光慈祥。 他们家祖祖辈辈都在S市扎根,说要离开家乡,谁又舍得,可是他不知道陈诚什么时候会回来,作为陈诚的父亲,他真不确定自己一定能够受得了儿子的请求,到时候自己出事不打紧,就怕连累了燕溪舟。 这孩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万事都不在意,真要遇上什么在意的人事物,反应比谁都大。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陈启想了想,说道:“小燕,你想要这台电视吗?搬家我也不会带走,扔了也可惜,不如作为电动车坏掉的赔礼,送给你?” 燕溪舟一愣,进门后第一次看陈启:“送我?” · 晚上汪鸿畅回宿舍,一打眼就见到一台黑不溜秋的电视占据了燕溪舟的整个桌面,而燕溪舟则坐在位子上,对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发呆。 “这……这是干嘛?哪来的电视?”汪鸿畅惊诧地问。 燕溪舟慢慢转头,目光困惑又无助:“汪鸿畅,我明明都通电了,为什么没有节目?” 汪鸿畅:“……”第22章 汪鸿畅:“……燕哥…… 汪鸿畅:“……燕哥你是真的没有什么常识。” 燕溪舟双眼一眯:“活腻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飞扑向汪鸿畅, 手臂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弄得汪鸿畅“嗷嗷”直叫,就差跪地求饶。 “燕哥我错了错了——” “说!”燕溪舟没放开他, 狠声威胁。 “天线啊天线!燕哥你得接天线!” 燕溪舟松开人, 疑惑问道:“天线?那是何物?” 汪鸿畅摸着脖子, 委屈地噘嘴:“就是一根线,接上后才能看电视, 你还得交费, 还有什么机顶盒啊, 这些都需要, 不然你这电视就是一块巨大的板砖——不中看也不中用。” 燕溪舟沉默了。这些东西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燕哥, 这么大的电视你从哪儿弄来的?” “陈老头给的。”燕溪舟咕哝。 “陈老头?”汪鸿畅想了想,“你经常去吃的那家店的老板?他为什么要给你电视?”他们宿舍没什么地方能放电视的,平时外出跑单也鲜少有机会看, 在他看来,给电视不如吃饭的时候多给两块肉。 “他要走了。那片房子要拆掉了。” “拆?噢噢噢——拆迁吗?真的要拆?!一夜暴富啊!那个老板收到多少补偿款?!”汪鸿畅激动了。 燕溪舟眯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燕哥你别误会啊, 我就是好奇——哎呀,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买下一间屋子的, 我怎么这么蠢!当初我听到了啊!”汪鸿畅在屋子里激动地来回走,“在那个酒吧包间!我听到那个花斐谈这事了, 我没当回事!哎呀,肯定是他家承包的, 亏了亏了,亏大了!” 燕溪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听陈老头说, 如果要卖的话,房子大概三百万左右,你有那个钱吗?” 汪鸿畅深吸一口气, 憋气怒目瞪他,过了半晌,像泄了气的河豚似的一下子瘪了:“……买不起。啊——燕哥你让我幻想一下啊,自己曾经和暴富擦肩而过!” “那你继续想吧。”燕溪舟不理他,继续对着电视发呆。 “不过燕哥,你把电视放这也不是个事儿,听说新室友过几天就要来了。” 燕溪舟一愣:“这么快?” “不快啦,我以为岳平搬走的第二天就会有新的人进来呢!”汪鸿畅说着,打开手机,“为了我一夜暴富的梦想,借燕哥你一用。”说着“嘿嘿”笑着凑到了燕溪舟旁边,脸贴近他的,语气迅速地说,“大家好,这是我的帅哥室友,我以后会经常拍他,你们记得给我多刷火箭哦!” 燕溪舟俊美的脸占据屏幕,评论区安静了一瞬间,立刻被“啊啊啊”的尖叫刷屏,汪鸿畅看了眼打赏数额,立刻眉开眼笑。 燕溪舟愣怔片刻,双眼一瞪,磨着后牙槽说道:“汪鸿畅,你皮痒了啊?” 哪知他一开口,打赏的人数爆发了一个小高峰,看得汪鸿畅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没节操地说道:“对!我皮痒了!燕哥你快来鞭笞我吧!” 燕溪舟:“……”这个掉进钱眼子里的人真是没救了! 眼看自己越是搭理他,汪鸿畅越是来劲,燕溪舟踹了对方一脚,戴起卫衣的兜帽,离开了宿舍,任对方在后面如何呼唤都不回头。 …… 晚上的兴景区没有白天热闹,或者说,是另一种热闹。 白天多是普通人来往,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小混混的天下。加上叶朝进局子了,群蛇无首,都各自为政,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偶尔爆发一些冲突,相比叶朝进去之前,最近确实混乱了不少。 燕溪舟独身一人走在路上,穿了一身叶朝为他置办的、价格不菲的行头,简直是这群人最好的目标,没走得多远,燕溪舟身后不远处就三三两两地跟了几个小混混。 几个小混混靠近了仔细打量燕溪舟,越看越觉得这人是头肥羊,几人使了个眼色,开始从四周包抄他。 “小哥,散步啊?”一人靠近燕溪舟,流里流气地说。 燕溪舟低头看地,没有理他。 “小哥挺内向啊,咱们也不打扰你,借点钱来花花?”说着一条手臂就要搭上燕溪舟的肩膀。 燕溪舟侧身一闪,轻松避开。 周围的小混混都是一愣——这小哥,好像有点东西? 他们不敢托大,周围的几个人缩小包围圈,把燕溪舟围困在了几人之中。 燕溪舟止步。 “让开,我今天心情不好,没空跟你们玩。”他低声说道。 小混混们一愣,燕溪舟这话十足十搞笑,几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哎哟,哎哟,我好怕怕——哈哈哈哈——” 燕溪舟叹息一声,拿掉兜帽,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嚣张的混混。 嘲笑声戛然而止。 过了半晌,几个混混回过神来,领头那个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燕溪舟的脸蛋。 “啧啧啧,小哥好样貌,这长相,不当明星可惜了。”说着手就要碰上燕溪舟的脸颊。 燕溪舟忽然触手,抓住了对方的手指,朝那个混混一笑。 混混被这个笑容炫得一晃神,登时呆住了,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下一秒,手指传来剧痛。 “啊——” 燕溪舟放开那人,那人抱着手指痛叫:“你们给我上啊!揍扁他!杀了他!” 五分钟后,地上躺了几个翻滚着不住呻/吟的人,而燕溪舟带上兜帽,双手插兜,继续朝前走。 …… 张威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叶朝进去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兴景区的帮派,先前他作为叶朝的得力干将,在兴景区有多么横行霸道,如今就有多么凄惨。 先前被叶朝欺压过的帮派来陆续来找回场子不说,甚至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游兵散将都不再把他放在眼里,敢随意找茬。 因着如此,他手下的人也走了七七八八,还跟在身边的,只剩下这么寥寥八九个。 今天白天他刚结束了一场斗殴,原本以为能安生一会儿,谁想晚上刚出门吃完东西回来,就被一些零散的混混给堵了。 看着前面的十多个人,张威冷哼一声,啐了口唾沫,抓起脚边的一根木棍,不多废话,冲进人群里就是干。 张威跟随叶朝的时间不短,也见识过不少大的场面,能从一众混混中脱颖而出,说明这人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奈何双全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没过多久,原本还气势汹汹、打算以少胜多的张威,就只能可怜兮兮地抱头蜷缩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 相比于从前的威风八面,可谓是反差极大,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 张威被打得晕头晕脑,恍惚中看到在柔和的灯光下有一人朝自己走来,他以为这是回光返照的症状,透过他那青肿的眼缝,隐隐约约觉得来人的长相似曾相识。 “燕……”他张了张嘴,沙哑地呢喃,伸手想抓住人,眼看那人无视了这边的动静,就要走出自己的视野,求生本能激发,肾上腺激素迅速分泌,骤然间从地上一跃而起,连滚带爬地摔在了对方的脚边,紧紧抱住了对方的双腿。 “燕溪舟,燕老大,燕天神,你终于来救我了!!!” …… 燕溪舟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恍惚,就被人偷袭了小腿。他下意识踢了一脚,踹开障碍物,就见一个人类形状的东西“咕噜噜”滚开了,停下之后逐渐舒张四肢。 好家伙,真是个人? 那模样给燕溪舟看愣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又扑跪到自己的脚边,涕泗横流地求自己救救他。 燕溪舟:“你谁,我不认识你。别来烦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张威一扭身,又扑到了燕溪舟面前:“我是张威啊,我是你最忠实的马仔,是你最善良的手下,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这辈子都跟着你混!” 燕溪舟本来不想搭理,听到最后一句话,想了想,说道:“你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 “掀……掀衣服?”这个要求让张威听愣了,迟疑半秒后,毫不犹豫地脱掉了T恤。 一个不甚明显的小肚腩跳了出来。 燕溪舟嫌恶地撇开头,嘴里嘀咕:“换做以前,你这种连乌衣教的门槛都进不了,真是便宜你了。”说着挡在了张威面前,“他,我罩着,你们没事就散了吧。”燕溪舟宣布主权。 面前的二十几个混混面面相觑,奇异地看了看燕溪舟,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张威你个狗/娘/养的孬孙子,竟然跟这种小白脸求救!” “张威你TM也有今天,你怎么不直接躲在娘们裙子底下得了?!” “MD以前没少被你欺压,今天见你这幅孬样,老子大仇得报!” “这小白脸长得不赖,不会是你姘头吧,行啊,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鸳!” 那群人一点不把燕溪舟放在眼里,还在肆无忌惮地辱骂嘲笑。张威跪在地上,看着他们欢畅的面容,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前那个无知的自己,脸上浮现出畅快的笑意。 笑吧,骂吧,让你们先乐一乐,马上你们就会知道了,那被绝对力量笼罩的恐惧!第23章 燕溪舟侧头一笑,说…… 燕溪舟侧头一笑, 说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本来只是想外出散散心,既然你们送上门来, 那我就用你们来排遣排遣了。”说着抬起手臂, 冲对面的一群人慢慢勾了勾手指, “一起上吧。” 那群人没想到这个小白脸胆子竟然如此之大,敢口出狂言。排头的一人狞笑一声, 说道:“爷爷我来会会你!”说罢, 举着手中的木棍就朝燕溪舟奔来。 燕溪舟一个连环回旋踢, 踢断了木棍后, 一脚踹上了那人的侧腰, 把人踢飞了两米远。 那人抱着手臂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他的招式太过酷炫,杀伤力也让人瞠目,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懵了。 燕溪舟懒洋洋地说:“我没空陪你们玩,一起上吧。” 那群混混对视一眼, 相互间使了个颜色,也不讲究以多胜少, 一股脑冲了上来,瞬间把燕溪舟团团围住。 张威见燕溪舟被人海战术淹没, 心下开始忐忑:燕老大单兵作战能力没话说,可遇上人海战术的话, 没问题吗? 他没担忧太久,燕溪舟就给出了答案。 只见人堆从中间开始不停传出“嗷嗷”的叫唤, 不时有一两个人被扔出了人堆,没过多久,燕溪舟周围就空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一群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汉子围着他不停转悠,却不敢寸进一步。 燕溪舟不耐:“你们要上就快点啊,别浪费时间!” 听他这么说,那群人的神色更加谨慎,抓紧手上的武器,动作更加小心。 “啧,磨磨蹭蹭,像什么男人!”说着往前跨了一步。 “哗啦——”前方的流氓见他靠近,迅速往后腾挪了一大步。 燕溪舟往后走了一步。 “哗啦——”后面的流氓往后退了一大步。 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包围圈愣是不散,却也不敢多靠近燕溪舟分毫,弄得一群流氓像是绕着燕溪舟转的卫星似的,场面尤为搞笑。 燕溪舟简直烦透了。 “你们真是烦死了啊!”他不想再和这群人浪费时间,脚下运气,眨眼就逼近了包围圈。 接下来就是如同仍沙袋似的壮观场面,燕溪舟就像是钻入羊群的狼,打得混混们四散逃窜,毫无还手之力。 “哈哈哈哈哈——燕老大打得好!再打重一些,再打重一些!”张威跪在地上看得眉飞色舞,拍手直叫好,哪知一个石块远远冲他飞来,正中脑门,张威脸上笑容凝固,眼珠子往中间一对,脸朝下晕了过去。 等一切结束,地上已经躺了一片起不了身的混混,各种武器也碎的碎,弯的弯。 燕溪舟却连气息都没乱,他拍了拍手,折返回去,见张威脸朝下趴伏在地,他用脚尖把人翻了过来。 张威脸上还挂着笑,鼻血糊了半张脸。 “脏死了。”燕溪舟撇嘴,蹲下身搜了搜张威的身上,从衣兜里找到手机,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燕溪舟:“这里是热心群众举报,兴景区XX路有人在打架斗殴,现场十分惨烈,急需警力协助。” 接线民警:“什么???” 燕溪舟把电话凑到了一个混混嘴边,眼睛一瞪:“出声!” 混混被他看得一抖,下意识嚎叫出声:“哎哟,好痛,杀人啦——” 燕溪舟拿过电话:“喂喂?听到了吗?听到我就挂了。” “哎,等等,等一下——” “啪嗒。”燕溪舟干脆利落地按下了电话。 等?哼,他才不等,否□□警来了,指不定怎么跟自己要医药费呢。 他把手里的电话扔回到张威的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 再回到宿舍,汪鸿畅已经直播完毕,正满脸痴笑地看着自己拿到的搭上,见燕溪舟回来,笑嘻嘻舔着脸凑上去:“燕哥,今天真是沾了你的光,多谢你出镜,明天请你吃饭鸭?” 燕溪舟打了一架,心情舒畅了不少,也懒得跟他计较,便说道:“行啊,我要吃贵的,你请?” 汪鸿畅大手一挥:“请请请!吃鲍鱼海参都没问题!”说完语调一转,“不过燕哥,大晚上的你跑哪里去了,怎么衣服上还沾了木屑。”汪鸿畅指着他一边的肩膀问道。 燕溪舟这才看到。卫衣是黑色的,木屑和灰尘在上面尤为显眼。 “我出去运动了一下。”燕溪舟随口应道,脱了上衣,翻找衣柜,打算冲个澡。 汪鸿畅反坐在椅子上,有些眼馋地打量着燕溪舟的身材:“你平时不都是早上出去运动么……不过话又说回来,燕哥你最近最好减少外出的次数。我听朋友说,兴景区的老大叶朝被抓了!他手底下的人全散了,现在的兴景区可比之前乱了不少,到处都是混混呢!” 燕溪舟睨他:“怎么,你怕我打不过?”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汪鸿畅连忙摆手,“我是怕你把人打残了,到时候还得出医药费,这不是苦了自己吗。” 刚受苦回来的燕溪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得非常在理,完全无法反驳。 “哼!”他重重一甩毛巾,糊了汪鸿畅一脸,磨着后牙槽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 因为要请燕溪舟吃饭,汪鸿畅破例旷工了一天,带着燕溪舟横跨大半个S市,奔向他推荐的餐馆。 汪鸿畅毕竟爱跑,加上做直播,对S市可口的餐馆不说了然于胸,也算了解得七七八八,自然是知道哪里的好吃,哪里的值得一试。 燕溪舟抱怨:“怎么跑这么远啊,宿舍家周围不是也有吃的吗?” 汪鸿畅嘿嘿一笑:“燕哥,你就听我一回吧,一会儿保准你不会后悔!” 因为路途太远,等到了那家餐馆,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一点,燕溪舟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当店家把一头烤全羊抬上来时,燕溪舟递给了汪鸿畅一个“上道”的眼神。 汪鸿畅得意地朝他挤眉弄眼。燕溪舟笑骂一声,两人各自拿起了一把刀,开始大啖起了烤羊肉。 等两人放下碗筷,已经快到下午三点。汪鸿畅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子,一脸满足。燕溪舟也是神情带着点困乏——吃饱喝足了,就想睡觉。 “咚——咚——咚——” 忽而一阵巨大的打地基的声响起,把两人的睡意驱散了大半。 “哎哟,这噪音。”汪鸿畅感叹,“没准过两天咱们那里也要成这样了,拆迁嘛。” 燕溪舟对此倒是无所谓,比这恶劣的环境他都睡过,区区噪音而已,算不得什么。 两人坐上了电动车,汪鸿畅查了查手机路线:“好家伙,这片修路,来时的那条路走不了了,咱们得绕路。”说着架上导航,发动电动车。 燕溪舟很是惬意地坐在后座,懒洋洋地欣赏周围的风景。往常他跑单,基本都是在兴景区活动,很少出得那个片区,对这里也不甚熟悉,只觉得四处都是半成品的高楼,人也不算很多,不过道路宽敞平顺,倒是比兴景区的路况好上很多。 忽而他游散的目光一凝,和迎面来的一个道士头年轻人对了个正眼。 那人乍然见他,表情空白了一秒,双眼倏忽瞪圆,嘴巴大张,手指着燕溪舟,如同见了鬼一般。 电动车飞驰而过,燕溪舟下意识转身朝后看去。 那道士头愣怔了片刻后开始手舞足蹈,见小毛驴越走越远,开始发足狂奔,追了上来。 “啊。”燕溪舟轻叫一声,转回身去,对汪鸿畅说道,“后面有人追我们。” 汪鸿畅看向后视镜,吓了一跳。一个穿着打扮古怪,灰头土脸的道士飞速地冲自己的小毛驴奔来,人和车之间的距离正在肉眼可见地拉近。 “哎呀我擦,哪里来的疯子!快跑快跑!”他拧动把手,加大马力,距离被逐渐拉远。 汪鸿畅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后视镜里又出现了那个道士的身影。 汪鸿畅:“?!”他看看车子仪表盘,又看看已经快追到车尾的疯道士,又看看车子的仪表盘。 这人X翔吗?!不参加奥运,跑来这追他的小毛驴?! “又追上来了。”燕溪舟冷静地说,“不如停车,我去会会他。”被这么追着跑,像逃命一样,有坠他的名声。 汪鸿畅心道:怎么可能放你下去,那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真要碰上了,咱们也别回去了,直接派出所一日游得了。 他于是牙一咬,加足了马力,趁着绿灯倒计时的十秒冲过了十字路口,道士最后只能站在马路的那边,对着逐渐远去的电动车直跳脚。 汪鸿畅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了。 燕溪舟对此却并不十分满意。 汪鸿畅一口气跑到了兴景区,才慢慢把电动车停下。 燕溪舟莫名其妙:怎么不走了? 汪鸿畅下车,拉下脚架,转身严肃地看着燕溪舟,说道:“燕哥,你不能再惹事了!” 燕溪舟眼睛圆瞪。这小子,是在教训他? “长进了啊汪鸿畅,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汪鸿畅被他一瞪,积蓄起的气势瞬间泄掉,委委屈屈撇嘴:“不是啊燕哥,我跟你说,那人一看就不太正常的,你要是打了他,警察会判你全责,那时候可不止给医药费了,你还得赔偿人家!” 燕溪舟一愣,确实没想到还有这层:“还会这样啊?” “会!所以燕哥,你以后动手一定要谨慎,不能轻易惹事!”汪鸿畅神色严肃地说。 燕溪舟沉默了。他想起自己昨晚刚打了一架。但是那群人显然精神是没有问题的,自己报了个警后就直接溜了,应该……没事吧? 抱着这样的忐忑又侥幸心理,燕溪舟跟着汪鸿畅骑车往宿舍走去,可还没到楼道大门,就见不远处一群人在自家的宿舍门口窗下探头探脑。 汪鸿畅一个急刹车:“燕燕燕燕哥,那群人又来了!咱们,咱们要不躲一下吧?!” 为了避免麻烦,燕溪舟也觉得十分有必要避一下风头,严肃地同意了。 谁知汪鸿畅还没来得及有调转车头,眼尖的张威就看见了他们。 “在那里!”他手指一指,高声喊道。 七八个混混齐刷刷转头,下一秒,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两人一车压来。 燕溪舟双目一眯,跳下车来,挡在汪鸿畅面前。 汪鸿畅颤颤巍巍从燕溪舟身后探出头来,毫无威势地警告:“你……你们想干嘛?我,我报警了啊!” 混混们无视了他,走到燕溪舟面前后骤然停下,以张威领头,身后齐齐站了两排人。 燕溪舟眯眼打量眼前的张威,只待对方一有动静,他就反击——他千度过了,这样可以算作正当防卫。 张威和眼前的燕溪舟对视数秒,双眼一瞪,深吸一口气: “大哥好!” “大哥好!”身后小弟跟着张威一起喊,声调嘹亮。 汪鸿畅:“喝!”倒吸一口凉气,托着惊掉的下巴看向燕溪舟。 燕溪舟:“……”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这就是现世报吗?第24章 宿舍内。 …… 宿舍内。 燕溪舟坐在凳子上, 张威站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站姿挺拔, 如同在接受检阅。 汪鸿畅则在一旁——吃瓜。 是真的在吃瓜, 张威手下刚刚提了两个西瓜过来。 燕溪舟抱臂看着他:“说吧, 在我宿舍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嘛?” “是!”张威大吼一声,差点吓得汪鸿畅把手上的瓜扔掉。 燕溪舟皱眉:“声音小一点, 我没聋。” “是。我是来投奔燕老大的!感谢您昨晚搭救, 我和我的兄弟一定誓死追随您, 请收下我们吧!”这话说完, 对着燕溪舟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这一顿操作, 直把汪鸿畅看得目瞪口呆。 燕溪舟敲着手指。他确实有收一两个手下的打算,但一来自己没有太多积蓄,养不起人, 二来……这个张威的体型实在是太寒碜了些。 刚才这人站直的时候他看得分明,有一块突出的小肚腩!比昨晚看到的还要明显! 这对燕溪舟来说简直不能忍。 燕溪舟在考虑, 张威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没变,宿舍一时间十分安静。 汪鸿畅受不了这个气氛, 咽下口中的西瓜,犹疑地问道:“我能问一下, 你们怎么认识的吗?” 张威头一扭,看向汪鸿畅:“不介意的话, 我来为您解释吧。” 汪鸿畅乍然和张威那张青肿的脸对上,小心脏“咯噔”跳漏了半拍——这看着也太恐怖了。 鉴于对方来的时候还送了两个甜西瓜, 他压下对兴景区前·头号马仔的恐惧,干笑着说道:“那啥,你要不站直了说话吧, 这么说也不太方便不是?” 张威瞟了眼燕溪舟,见对方更没有反对,便说:“是,二哥!”站直了身体。 二……二哥? 汪鸿畅眨眼,看看手中的西瓜。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在叫二师兄呢? 他愣怔之际,张威已经开始讲起了昨晚事情的经过。 在刨除了一众的溢美之词和拍马屁的用语后,汪鸿畅总结出了个大概:“所以,燕哥昨晚跟二十个混混打了一架,并且在警察来之前先溜了?” 燕溪舟:“……” 汪鸿畅看向燕溪舟:“二十个人受伤,燕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钱包怎么办?你能不能对自己的存款负一点责任?” 燕溪舟:“…………” 汪鸿畅:“没准人家请个律师起诉你,到时候赔得你裤衩都不剩。” 燕溪舟气短:“……别说了。” 汪鸿畅叹气:“燕哥你就祈祷警察找不上你吧。能躲一时是一时,躲不过去了,我会去监狱探望你的,别怕,啊!” 燕溪舟心虚:“……有那么严重吗?” 汪鸿畅难得在燕哥面前硬气一次,脸色严肃地抱臂看着他:“你说呢!” 燕溪舟萎了。 张威左右看看,慢慢举起了手:“那,那个……我有话要说……”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昨晚警察问我要了你的地址,说要来这里,我,我就给了……” 两人齐刷刷看向他,静默了一瞬,异口同声: “你给了地址?!” “你把这里的地址给警察了?!” 燕溪舟:天要亡我! 张威急匆匆解释:“但是,但是,二位哥听我说——” 他喊得响亮,但两人谁都没心思听他解释。汪鸿畅急匆匆抓了个背包,往里面塞了水和食物,塞到燕溪舟怀里:“燕哥你先出去躲躲,风头过了再回来。对,对,那谁,穆长云,你不是和他熟吗,问问他能不能收留你几天!不行咱就去车站小旅馆!”边说边推着燕溪舟往屋外走。 汪鸿畅说话像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嘱咐一通,也不管燕溪舟听没听进去,张威满脸焦急,却苦于没机会插话,他的手下一脸懵逼地跟在后头。 一群人刚一出了楼道大门,迎面就撞上了两个身穿制服的民警。 “啊,燕溪舟!”为首的民警立刻就认出了他,笑呵呵地打招呼,“正要找你呢,怎么还迎接上了,怪不好意思的。”说着两手一推,把人推回了楼道里,“走吧,咱们一块儿进去。” 燕溪舟:“……” 汪鸿畅:“……” …… “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民警姚正业问道。手上拿着相机,不时咔嚓拍两张,偶尔也会让汪鸿畅和燕溪舟入镜。 燕溪舟:“……是。” “这个电视是……?” 汪鸿畅急忙抢答:“那是一个饭店老板送给他的东西。”顿了顿,补充道,“来路合法。” 姚正业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要专门强调这个。 两个民警给宿舍拍了一圈照,夸奖了宿舍规整不凌乱,又问了燕溪舟几个问题,然后收了相机,说道:“跟我们走吧。” 燕溪舟:“!!!” 汪鸿畅忐忑又担忧地问:“走……去哪里啊?” 姚正业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年轻人着实有点奇怪:“当然是去派出所了,张威没跟你们说吗?” “说……说了。” “那就行。”姚正业拍拍燕溪舟,带着人出了宿舍,“走吧。” 汪鸿畅一路跟随,眼睁睁看着燕溪舟被带上了警车。 完蛋了,燕哥被抓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来来回回疾步转圈,对此束手无策。 张威:“二哥,你别担心,其实——” “啊!有了!”汪鸿畅猛然顿住,一拍手,有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急忙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找到穆长云的私信。 【穆先生,燕哥出事啦,他被警察带走啦!】 原以为会等很久,甚至不会有回信,谁知道立刻就跳出了回复: 【知道了,多谢告知。】 汪鸿畅“?!”秒回?! 这是汪鸿畅万万没想到的,他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谁知道竟然立刻就有了回音,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得要好上不少。 汪鸿畅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看向张威:“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张威:“……大哥被叫去派出所,其实是接受嘉奖的。” 汪鸿畅慢慢眨眨眼,头一歪:“哈???” …… 手机提示音响起,他打开一看,霍然站起。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他。他的目光盯着屏幕,神色阴晴不定,一时间众人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穆总……这个报告,是哪里不对吗?”傅朗试探地问。演讲台上的人也忐忑地看着他。 穆长云恍然惊醒,重新坐了下来:“抱歉,你继续。” 台上的人松了口气,接上刚才被打断的内容报告。 台下的穆长云却心神不定,焦躁地转动手上的笔,想了想,还是招过傅朗,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傅朗双眼大瞪,不敢多问,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会议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穆长云抓起车钥匙,急匆匆地冲向停车场。 途中他拨通了傅朗的电话:“那边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傅朗语气艰涩,颇有些一言难尽,支吾着说道:“这……有点难以描述,总之燕先生现在正对着镜头在讲话……” 穆长云闻言,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到底是多大的事,竟然连媒体都来了。他沉声说道:“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到。”说着挂了电话,车速提到最大限速。 到了派出所,他匆忙下车,没来得及锁,急匆匆就冲进了派出所。 到大厅后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燕溪舟坐在凳子上,前面不远处架着一个小型摄像机,一个民警在摄像机旁边,手上拿着一张纸,不时低头看一眼。 “你当初在登陵区救下那个姑娘时,是怎么想的?”姚正业问。 燕溪舟想了想:“她请我吃了顿饭,我得报恩。” 姚正业以拳抵唇,忍下笑意,继续问道:“昨晚这么多小混混,你不怕吗?怎么就敢单打独斗呢?” 燕溪舟不屑:“那群三脚猫,不够格跟我相提并论,两百个一起上我都不怕。更何况他们出言侮辱,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辱了我,我不介意教他们重新做人。” “咳咳咳咳——”快忍不住笑了,姚正业深呼吸,“燕溪舟,这段不行,不能这么说的,我们重新录。” 燕溪舟不耐:“到底要怎么说,怎么这么麻烦。” 姚正业无奈:“想申请积极市民,这个是必须的流程,选上以后,这些录的内容是要播出的,申请的时候也是必须递交的材料,你就配合一下吧。” 穆长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满脸问号地问旁边的傅朗:“怎么回事?” 傅朗也是相当无语。自己急匆匆跑来,还带了两个律师,就为了先把人捞出来,谁知道到了派出所,竟然见到燕溪舟手持锦旗,站在派出所门口跟几个民警拍照合影。 他上前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兴景区派出所抓住了一伙最近一直在闹事的混混,而其中的大功臣就是燕溪舟。 之后他就让律师先走,自己等在大厅,看着燕溪舟又是拍照,又是录像,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听完他的描述,穆长云也沉默了。 “穆总,现在怎么办,咱们先回去吗?”傅朗问道。看样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完不了。 “照片发给我。”穆长云突然说。 傅朗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哦。”默默拿出手机,把从摄影师手里拿到的照片一股脑地发了过去。 穆长云挨个滑动欣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头也不抬地说道:“行了,你可以下班了。” 傅朗:“……”突然有点凄凉,第一秘书就干这个? “给你发奖金,今天谢谢了。”穆长云笑着拍了拍他,目光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傅朗:干这个挺好,工作内容轻松没难度。总裁秘书工作内容都是为老板服务,做什么不是做。 傅朗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穆长云看完照片,挑选了几张满意的,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配文“又是当好市民的一天”。 发送成功,他收起手机,开始欣赏起了燕溪舟被采访的容姿。 …… 与此同时。 施工工地。 左弘盛:“我真的看见燕溪舟了!活的!师弟你要相信我啊!” 佑淳停下手推车,说道:“师兄,你不用多说了,我已经明白了,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是对的。燕魔头和穆盟主都已经葬身无悔江,而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就该好好生活。”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躬身抬起了地上的水泥砖,搬到推车上。 左弘盛气得快要冒烟了,在佑淳身边来回打转,忽而停下:“对!对了!你把你那个砖头给我!”说完不等佑淳回应,从他的衣服包里拿出了手机。 左弘盛不会摆弄这东西,恰逢一条新的消息弹跳出来,他随手点下去,待机结束,进入了新闻页面。 《又是好市民,到底是真见义勇为还是只为炒作?》 左弘盛蓦然瞪圆双眼:“这个——啊!啊!!啊!!!燕溪舟啊——”第25章 “师弟快看!看啊!…… “师弟快看!看啊!是燕溪舟!真的是燕溪舟啊——” 左弘盛远远支棱着手臂, 偏头侧目看着屏幕,手指颤抖地指着,仿佛屏幕里的人是什么不能让人直视的绝世大魔头。 “师弟你看啊!”他把手机怼到佑淳的面前。 佑淳叹了口气:“师兄, 你声音小一点, 周围的人都看着呢。”放下砖头, 拿过手机,两指把照片放大。 照片里的人面无表情, 拿着锦旗, 和派出所的民警合影。这个长相, 确定是燕溪舟无疑。 佑淳:“唉——所以我说, 师兄你会不会看错了?” “绝对不可能!”左弘盛决然道, “燕溪舟即便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佑淳收起手机:“那师兄,你现在想怎么办?” 左弘盛捏拳, 咬牙瞪眼道:“我们必须要找到他。魔头现世,生灵涂炭!我们一定要为民除害, 即便世道换了,白道的使命和信仰也绝对不被埋没!” 佑淳:“……”没看错的话, 照片的背景应该是某区的派出所?他为什么觉得事情可能和师兄想象的不大一样? 左弘盛忽然放低了音量:“嘘,这事不能声张。”他刚才太过震惊, 大意了,一不小心说话声音大了点, 幸好师父在工地那头,应该是没有听到的。 佑淳:“……”一直在声张的都是师兄啊。 左弘盛四下看看, 凑近佑淳的耳边,悄悄说道:“暂时别告诉师父,我们偷偷去找人。” …… 燕溪舟录制完视频, 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差不多也到了下班时间。 忙了一个下午,众人都有些累了,姚正业跟同事换了班,邀请燕溪舟一起吃晚饭,他还有些补充的问题要询问对方。 “溪舟。”一道温和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燕溪舟回头,发现穆长云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派出所,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原本是来这里办事的。”他笑道。 见到穆长云,连姚正业都愣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躲在角落里,同事竟然都没发现他,直到现身后,高挑的个子加上那张标志性的帅脸,立刻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看,再加上身旁的燕溪舟,耀眼程度呈几何式上涨。 两人站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感叹,有的人真是天生受着上天的宠爱。 看穆长云这样子,不像来办事,倒更像是来等人。 联系上次穆长云借他们的手交给燕溪舟的两万块钱…… 姚正业感叹:“你们的关系看来是真很好啊!” 燕溪舟横他一眼:“谁说我跟他关系好的!你不要乱说!” 姚正业:“?”他看了一眼穆长云,这个俊帅的男人站在燕溪舟背后,默默摇头,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姚正业:这种傲娇妻子和包容丈夫的既视感,实在容易让人精神错乱。 “咳咳。既然你朋友来了,那我们就下次见面再说吧。”他抓上外套,打算下班。 穆长云拦下他:“姚警官,既然碰上了,那不如就一起吃饭吧?” “啊?” “没准将来咱们会经常打交道,现在有机会,不如熟悉一下。” 姚正业:“???” …… 姚正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了过来。 穆长云开车载着两人,来到了S市一家有名的餐馆,价格不贵,味道却好,位置非常难预约到,刚才在车上,他见穆长云只是打了个电话询问,就直接开车到了这里。 三人落座,姚正业下意识坐直上身,扯了扯外套。吃个饭而已,不会被人说自己接受了职务行贿吧? 坐下后,穆长云接了个电话,去外头说话去了。姚正业看了看旁边神色自若地看菜单的燕溪舟,这人不是说两人关系不好吗,怎么跟着一起来了?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燕溪舟从菜单里抬起头,“啪”的一声用力合上,咬牙切齿道:“他欠我的!” 嚯,多大仇?他们两这个关系,自己从警多年,是真的有些猜不透了。 燕溪舟一口灌下凉茶,重重放下杯子,对姚正业道:“所以菜你随便点,都算穆长云的!” 姚正业他眨眨眼,姑且听着,并不想卷进两人的爱恨情仇里,他只是来这里蹭一顿饭的。 那边穆长云打完电话回来,燕溪舟把自己点菜的单子交给服务员。服务员一愣,好家伙,半本菜单都在上面了。 燕溪舟再三确认单子上的菜没有问题后,对方才一脸复杂地拿着菜单离开。 “哦。对了,你的车想要什么款式的?”穆长云说着,拿出了手机。里面是一些傅朗筛选后发给他的款式,毕竟是送给燕溪舟,当然是他自己选最好。 燕溪舟接过手机,滑动屏幕。照片上的电动车外形和普通的差不多,只是在小细节上更有设计感,以及外壳和喷漆看上去十分有质感。 “还挺好看的。”燕溪舟看得仔细,“你从哪里找来的车,我怎么都没见过?”其实他也有看过一些小电驴,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穆长云赔偿的他不喜欢,他就让人退了,买他看上的那款。 不过如今看来,先前的顾虑似乎没有必要了。 “这个挺好看的,要不就这辆吧。”燕溪舟指着一辆通体黑色磨砂的小电驴说道。 姚正业好奇地看过去。 哦,是电动车啊。他还以为是送的是汽车。 而后定睛再细看,倒抽一口凉气。 他平时对机车汽车也有点研究,他没看错的话,这个牌子的车买下来得小几十万,这何止价值一辆车,这价格,都够两辆中档轿车的钱了。 他目光诡异地看向向燕溪舟,犹疑地问:“你……要这辆车?” “我觉得挺好看。”燕溪舟说,往右边滑动屏幕,跳出了下一辆车的照片,“这个带着红色,感觉有点娘气,我不喜欢。”他边看照片边点评,总共十多张照片,一个个看下来,姚正业冷气抽得都快打嗝了。 就没有一辆车下了五十万的,燕溪舟选的那辆反倒是最便宜的了。 “不过另一辆我也蛮喜欢的。”他找到了另一张照片,是辆银灰色的电动车,亮漆看上去酷炫无比。 “那就两辆都要。”穆长云温声说道。 燕溪舟像看白痴一样看他:“我就用它送个外卖,弄两辆来干嘛,分单双号出行吗?况且充电还得充两份,我的工资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没那么多钱。” 姚正业:“……”用来送个外卖?充两份电太贵? 他看向穆长云,期望对方说点什么来反驳燕溪舟。 “嗯,你说得对,是我考虑欠妥了。”穆长云立刻道歉。 姚正业:“……”呵呵。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两人的对话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他索性用筷子夹了一块开胃酸萝卜放进嘴里,一嚼——噫,酸得他脸都在抽搐。 …… 吃完晚饭,燕溪舟拒绝了穆长云送他的请求,独自一人溜达着消食回了宿舍。 刚推开宿舍的大门,就见到了等候已久的汪鸿畅和张威。 “燕哥,你终于回来啦!”汪鸿畅见了人,飞身就要往燕溪舟的身上扑,被燕溪舟一把挡住,脸都按得变了形。 张威在旁边看着,心中微微泛酸:他也想和老大这么亲密无间。 汪鸿畅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闻嗅着到处搜寻,在燕溪舟手上发现了几个装菜的食盒,“燕哥,是带给我的吗?!” 燕溪舟随脚带上门,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了汪鸿畅。 汪鸿畅喜滋滋接过,看了眼袋子上的商标,惊喜地说:“燕哥你老牛了,怎么预定到这家的?莫非是派出所给你的奖励之一?待遇这么好的吗?” 燕溪舟哼笑:“馋死你得了。” 张威在一旁看着,也馋坏了,他在这里等着大哥回来,晚饭也还没吃呢。 “那个,我能不能……” 汪鸿畅打开一个饭盒:“哦!是瓦罐肉!” “这个,其实我也没……” 汪鸿畅又打开一个饭盒:“啊!是他家的招牌炸排骨!”说着捻起一块放进嘴里,一咬一嘴油,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张威咽了口唾沫:“就是,我也有点……” 汪鸿畅:“哦哦哦——东坡肉啊——” 全程张威愣是没找机会插上话。 直到汪鸿畅开始扒拉起饭,才发现张威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你也来一点?” 张威疯狂点头! 又饿又馋的两人在那闷头吃饭,燕溪舟闲着没事刷手机,随手就刷到了一条新闻。 《又是好市民,到底是真见义勇为还是只为炒作?》 点开一看,不正是自己刚才在派出所拍的照片么。 燕溪舟疑惑。这照片是谁放到网上的?而且这标题什么意思,什么叫炒作? 看不懂的东西就不去管它,是燕溪舟一贯秉持的原则。他退出新闻,打开了游戏,开始津津有味地玩了起来。 殊不知,外界已经因为这个新闻炸锅了。 在穆长云发出照片后十分钟,各个营销号像是闻到肉味的鬣狗一样纷纷出动,在短短十多分钟内就拟好了稿子,比赛似的你追我赶,纷纷发出,里面关于两人之间的猜测不一而足,但其中都有一个共同的说法,就是——两次发照片,都是为了炒作。 在这些通稿发出来的半个小时之后,仿佛是为了和它们联动,立刻就有小号爆出了燕溪舟和穆长云同框的照片,有在街上走的,也有在咖啡厅里聊天的,甚至连牵手的照片都有。 这下所有人都炸锅了,这些照片看下来,说两人不认识,谁信? 再结合穆长云的身份,炒作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倘若事情到此为止,问题也仅只是娱乐圈内部的相关猜测闹腾,可是就在当天晚上,出了这样一篇文章: 《资本当道,公信力是否已经沦为资本炒作的工具?》 配图是两次燕溪舟在派出所拍的照片。 穆长云面无表情地看完这篇文章,把手机扔回桌上,在沙发上静默片刻,轻笑道:“短短几个小时能把事情发酵到这么大,背后没人推波助澜,光凭我穆长云的名声,可没这么大本事。” 他拿过桌上的打火机,在五指间灵活地转动,凝眸看着虚空处。这是他思考的标志。办公室内一时静默,傅朗站在下首,等待穆长云的指示。 忽而他手指一绕,把打火机抓回手心,看向傅朗,说道:“你把公关部的人叫来。顺便让人查一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谁的手笔。” 傅朗悄然退出办公室。 黑暗里,传来了规律的打火机金属盖开合的声音。第26章 “我当初就说,这人…… “我当初就说, 这人肯定是炒作。” “我说炒作,不少人还骂我,怎么样, 现在算是锤了吧, 当初那些人, 打脸不?”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男人牵手, 怎么感觉古古怪怪的?” “楼上真相了, 娱乐圈么, 不就是那档子事。” “@猫咪外卖这是你家的员工?配合炒作?翻车了吧?不开除恐怕很难收场。” 诸如此类的观点数不胜数, 但也都囿于娱乐圈,而其中最刺目的,就是有关派出所配合炒作的问题。 已经有人跑到S市警察局下边, 要求彻查兴景区派出所是否和穆长云之间有点什么暗箱交易。 S市总局如今也是焦头烂额。你说这都下班了,人已经回到家, 饭碗都端上了,突然一通电话射来, 语气焦急地说出事了,还是出了全国关注的大事, 一瞬间连老局长都懵了,脑子内疯狂搜索最近发生的事, 是不是自己漏了什么重大的事件。 边想边往局里赶,到的时候, 其他的人也都已经到了,兴景区派出所的所长曹筠更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小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局长问。 曹筠苦笑着跟他解释了半天。 “……所以你的意思是, 这个燕溪舟,真的帮你们抓到了叶朝?” “是真的,人赃并获,没有比这更实在的证据了。” 老局长点点头:“那网上这些,又是怎么回事啊?” 曹筠摇头:“我也是今晚才在新闻上看到的消息,到底是谁,我们也在查。原本还打算上报替燕溪舟申请先进市民的,但是消息一出,网上一闹腾,恐怕这事也黄了。” 老局长思量了一会儿,说道:“申请先进市民这事暂且不提,网上这事,你们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这件事不比其他,关乎警察局的名声,一个解决不好,恐怕S市所有警察局和派出所都会被连累,连带警察的名声都会有所影响。 众人都看着曹筠,毕竟这是他们所里闹出来的事,没人想先出这个头。 曹筠想了想:“其实……也不是没有证据。” …… 汪鸿畅这个网上冲浪小达人也早就看到了互联网上的动向,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就窝在被窝里刷微博。 他的微博也被网友攻占了。原因无他,只因为前段时间自己让燕溪舟偶然的出境。他划拉了一下评论,几乎都是清一色在骂的,中间夹杂了几个粉丝微弱的声援。 汪鸿畅叹了口气,自己倒没什么感觉。玩直播的,谁还没听过一两声骂,只是燕哥却和他不一样,燕哥很少接触网络,也不了解网络,如果一不小心看到这些在网上骂他的言论,他心里该是多难过,没准当场就会和网友怼起来。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他想。 看着燕哥无忧无虑玩游戏的脸庞,他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发热,默默躲进被子里,继续和喷子对线去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一大早,张威这个大喇叭就在两人的宿舍窗口探头探脑,嚎了开去。 “老大,老大,出事了!!!” “咋咋呼呼干什么呢?”燕溪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张威吓了一跳,猛然回身,就见燕溪舟浑身大汗地在他身后,还在急喘,一看就是刚运动结束。 “燕老大,出事了啊!”他说着把手机上的新闻给燕溪舟看。 [@猫咪外卖平台回应此事:本平台并无炒作行为,目前正在对此事作出调查。感谢网友的监督与支持。] 燕溪舟看完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事?” 张威急得快跳脚了:“就是昨晚的新闻啊!有人说你和穆长云炒作!”顿了顿,问道,“老大,你还认识穆长云啊?莫非你真的打算进娱乐圈?” 燕溪舟有听没有懂:“什么是炒作?娱乐圈又是什么?” 张威绞尽脑汁,用所知不多的词汇尽量简单地解释:“炒作就是、就是——搞个大新闻!” 燕溪舟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张威。自己有毛病吗,跟穆长云搞个大新闻,图啥,组个黑白双煞? 他不再理会张威,拿出钥匙开门。两人进了屋,就见汪鸿畅顶着个黑眼圈,震惊地盯着黑屏的手机。 见两人进来,汪鸿畅慢慢转头看向燕溪舟:“燕哥!猫咪外卖刚才来电话了!” “哦,说什么?”燕溪舟拿下脖子上的毛巾。 “问……你和穆长云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在平台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平台炒作,如果是的话,可能会面临……起诉。” 燕溪舟听罢,澡也不洗了,抱臂看着两人,直把人看得心中忐忑,才问道:“你们两个人,大清早就一惊一乍的,一直说炒作炒作的,到底怎么回事?” 汪鸿畅和张威对视一眼,齐齐咽了口唾沫。 十分钟后。 “就因为两张照片,就搞出了个大新闻?”燕溪舟面无表情地看着评论区,表情看不出喜怒。 汪鸿畅惊讶:“燕哥,你,你不生气啊?” 燕溪舟扯了扯嘴角:“这有什么好气的?” 汪鸿畅张口结舌:“他,他们骂你小……小白那啥啊!还猜测你被包……那啥养啊!” 燕溪舟冷哼一声,重重放下手机,动静大得让汪鸿畅以为手机会散架:“怎么着,我还能打回去不成?”说完抓起桌上的凉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两人被燕溪舟的怒意吓了一跳,可汪鸿畅见燕哥虽然生气,却只是一个劲喝凉白开压火气,没有用手机激/情对线。 这是……控制住怒意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燕哥其实在大事上,比较冷静理智的人?即便被说了最讨厌的话,也不会轻易冲动? 正在汪鸿畅犹疑之际,忽而“啪”的一声重响,杯子被重重放回桌上,燕溪舟一抹嘴唇,狞笑着说道:“这群人可千万躲好了,不要被本尊找到,否则我会好好告诉他们,天是蓝的地是黄的,小锅是用铁打的!” 汪鸿畅:“……”所以这么冷静的原因其实是因为隔着网线打不回去? 果然你燕哥还是你燕哥。 …… 一个早上的时间,事情的发展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又有一些营销号抛出了穆长云出车祸前的各种“光辉事迹”,结合燕溪舟的事情,论证“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狗行千里XX”这一理论,并开始质疑他作为一个偌大集团的继承人,是否真的切实履行了公众人物引导社会价值观的义务。 穆长云坐在车里,看完如同檄文一样长篇大论的讨伐,轻笑一声,收起手机。 汽车缓缓在兴景区派出所门口停下来。穆长云进了大厅,就见姚正业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姚正业心中也是无奈。这人昨天刚说将来打交道的机会可能会不少,谁知道今天就兑现了这个说法,还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么看来,不能不说是一语成谶。 “给,这是所长嘱咐我交给你的。”他递出一个优盘,解释道,“所长他有事先出去了。”其实是觉得穆长云惹出这么大的事,还弄没了一个内外条件俱佳的先进市民候选人,心里头不痛快,找借口拒绝和他见面。 穆长云笑笑,没多说什么,只道:“完事后请你们吃饭,算是我赔罪。” 姚正业脸上笑呵呵,心里疯狂吐槽:可别了,昨天才吃了你一顿饭,就给整出这么大的事。下次指不定弄出点什么来呢。 穆长云离开派出所,上车后就让傅朗直接回公司。 …… 事情在网上一直发酵,整个一个上午,S市警察局对此事一直避而不谈,这一行为彻底引燃了舆论,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扒起了警局高层的个人资料和相关的报道。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种愤怒,S市警察局下午出了一个公告,声明了无论是S市警察局,还是兴景区派出所,对这件事的处理态度都是秉公办理,并不存在炒作一说,希望网民冷静思考,不要被有心人利用。 官方的这个说法,和网上传播的说辞大相径庭,此时已经有一些头脑清醒的网友回过神,呼吁众人冷静对待此事,但因为声量太小,还是被压了过去,反倒是激起了更大声浪的反对声,直喊官方有锤放锤,各种阴谋论也甚嚣尘上。 眼看这一势头再不遏制,事情恐怕会十分难以收场 就在当天晚上的时候,S市警察局的微博放出了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一个穿着卫衣,带着兜帽的人招式犀利地挥舞拳脚,打退了拿着棍棒,一拥而上攻击他的小混混。视频没有持续多久,一群的混混就全躺倒在了地上,那人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十分的潇洒。 而眼尖的网友发现,视频里那人穿着的衣裤款式,和照片里燕溪舟穿的衣裤一模一样。 视频发布之后,这条微博的点赞和评论以秒速递增,评论内容也和先前的截然相反。 “我手里的瓜都掉了,这是真功夫?” “没看到摄像机,似乎不是拍电影?” “我看到他把人扔出去了,是特效还是用的威亚?求技术帝来分析一下这段录像处理过没有?” “这……不是请的群演?这身手也太厉害了点吧?cos李X龙?”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跪了][跪了]” “妈妈问我的脸为什么又红又肿[脸红][脸红]” “啥都不说了,师父受我一拜!”这条评论下边,一溜水的都是排队拜师的。 视频在短短半个小时冲上热搜,播放量在不停地增长。趁着这个热度,又一个视频被某个营销号放了出来。 视频中,一个女白领被歹徒持刀劫持,正在僵持之际,燕溪舟隔空一个石块就打掉了歹徒手上的刀,把人给救了下来。 救了人后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急匆匆骑上小毛驴就离开了,背影地深藏功与名。 猫咪外卖立刻转了这条微博,配文“有这样的员工,是公司的骄傲”。 如果真想炒作,没道理事情发展到现在,连一句话都不出来回应,也没道理救了人就匆忙离开。 两个视频相互佐证,一时间,反对的网民都没了声响。 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不是炒作,那穆长云为什么要发这个外卖小哥的照片,难道两人还能是朋友不成? 仿佛是为了回应网友心中的疑惑,穆长云没过多久,就发了条微博: “照片中的人是我的至交好友,发照片只为留念,没想到造成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对于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表示十分的抱歉。” 这条微博算是给事件画上一个句号,却惊掉了无数人手里的瓜:开什么玩笑?竟然真的是朋友?! …… 这件事开始得猛烈,结束得迅速,短短两天时间,背后的人你来我往过招数个回合,最后穆长云略胜一筹。 听完傅朗的报告,穆长云沉吟片刻,问道:“找到后面的推手了吗?” “没有查到。给营销号汇款的账户是海外户头,要查户主的话,还得走流程,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穆长云沉吟片刻,说道:“你让公关部把这次事件的资料整理一份发给我,再做个总结,越快越好。” “是。” “还有……”穆长云敲了敲桌子,“车子准备好了吗?” “昨晚已经连夜运过来了。” “行,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等傅朗关上办公室的门,穆长云才拿出手机,看燕溪舟的手机号码后忍不住脸上带了笑。 他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的燕溪舟略带严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刚要找你,你电话就来了。你现在有忙吗,不忙我去找你。”第27章 挂了电话后,穆长云…… 挂了电话后, 穆长云靠在沙发椅上发了一阵呆。 溪舟要来? 他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办公桌上堆着凌乱的文件,茶几那还放着自己刚才端过去的咖啡, 并几本男性时尚杂志。 不行, 得收拾, 不能让溪舟看到这么乱的办公室。 穆长云急匆匆整理好自己的办公桌,正了正桌上的水晶名牌, 又转动桌面的绿植摆件, 让它呈现出最好的角度。整理完书桌, 叫助理收拾了小茶几, 还让人准备一壶最近刚到的好茶。 等一切整理妥当, 穆长云开始看表。从燕溪舟的宿舍到运通大楼,大概要半个小时,如今只过了十分钟。 穆长云坐到沙发上, 不断调整姿势,怎么坐都不得劲, 又坐回了办公椅。 他先是拿起最上面的文件看了一阵,把文件放了回去, 又扭头开始轻按键盘,装出一副认真办公的模样, 几分钟后停下动作,又跑到落地窗边, 做出打电话的模样,透过玻璃的反光仔细观察自己的动作, 做细微的调整。 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让自己满意的动作,怎么都有点不大对劲。 他收起手机,走到门口站定。 要不, 还是下去等他吧? 傅朗刚打开门,就被门口杵着的顶头上司吓了一跳:“吓,穆总!您怎么站在这里,要出去吗?”说着赶紧让开道来。 “傅秘书,你觉得我现在这身怎么样?” “噶?什么怎么样?”傅朗莫名其妙,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试探着伸出一个大拇指,“很,很棒?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穆长云扯了扯衣领和西装衣摆,如今也来不及换衣服,只能尽量整洁。他看了眼手表,跨着长腿走向了电梯。 傅朗夹着文件在后后面疾步跟随,一边掏出日程表:“穆总,现在是有什么加急的行程吗?” 穆长云摆摆手,问道:“订的车放在哪里了?” “放在您的私人车库里。” “不错。”穆长云点点头。 两人谈话的当口,电梯已经来到了一楼,这个点人,员工都在上班,大厅里进出的人不多,但都注意到了穆长云的出现。 途经的员工都放缓了脚步,都在偷眼看他。穆长云自从改邪归正以后,就成了公司里的名人,自带光环的名头和和天生帅气的脸蛋,让他本人的话题度在公司也是十分的高,只是平日里在公司为人低调,又让他多了一丝神秘感。 众人就见穆长云坐到了沙发上,开始不停看表。 傅朗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不久之前,穆总也是这么坐在沙发上等外卖,等来了燕溪舟和让全公司讨论了一周的真·当众打脸。 看穆总如今的模样……不会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门口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下一秒,穆长云站了起来,直奔大门口。 燕溪舟刚一进大门,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原本只是习惯性地阻拦,谁知看清他的脸后就是一愣。自己公司老板的瓜,本公司职员基本都吃了,不仅吃了,还热烈地讨论过,因此对于燕溪舟的长相并不陌生,下意识问道,“……先生来找穆总?” “啊,穆长云在几楼?” “溪舟。” 燕溪舟回头,就见穆长云脸带喜色地大步朝他走来。 他眉毛一挑:“来了正好。走,我们找地方详谈。” “去我的办公室吧。”说着把人带到了专用电梯那边。 自打燕溪舟现身,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像是粘在两人身上一样,如同一只只饥饿的猹,锁定了瓜田里刚成熟的瓜,目光中更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八卦。等两人进了电梯,众人迅速开始交头接耳。 “那个人是不是跟穆总一起上热搜的人啊?” “不止,你们忘了吗,前段时间穆总被打,就是因为他啊!” 抽气声纷纷响起。当时有人没在现场,只听群里的人在疯狂讨论,但并不知道那人的长相,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本尊! “打了穆总,穆总还对他这么和颜悦色?除了真爱,我想不到别的解释!” “屁,还有钱能解释啊!长得这么好看,绝对出道就爆红,他真的不是我们公司打算推出的新人吗?” “谁知道呢,就算要捧,那也是穆总亲自带,看他那副紧张模样,啧啧。” “唉,你们不觉得那啥,他们真有点什么吗,你们谁见过穆总这么殷勤地样子?” “嘘——声音小点,傅秘书还在呢!” 经人一提醒,众人才想起傅朗还没离开,尴尬地冲他点了点头,四散开去。 傅朗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的工作量又得增加了。 …… 穆长云带着人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窗明几净,装修精美,一整面墙的黑木书架,往前几步是宽敞的黑木书桌,另一面则是豪华的落地窗,视野良好,对过的是一整套的茶几和沙发,整个空间,有四五个燕溪舟的宿舍大,宽敞极了。 “你先坐。”穆长云笑着把燕溪舟引到沙发上坐下,助理很快把茶端上了桌。 燕溪舟感叹:“你这个屋子可比武林盟主那破宅子好太多了。” 穆长云笑笑:“不能说是我的,只能算是我偷来的。” 燕溪舟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啜了口茶,放下杯子,抱臂看着穆长云:“说吧,网上那事有结果了吗?” 穆长云一顿,撩了下头发,换了个坐姿,才说道:“对不起,是我这边的问题,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我——” “谁跟你说这个了。”燕溪舟打断他,“我是问你,找到人了吗?” “什么?” 燕溪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穆长云:“幕后推手,找到了吗?” 穆长云一愣,万万没想到燕溪舟竟然是来问这个的。 他太过震惊,脸上的表情都忘记掩饰,明晃晃地表现了出来。 燕溪舟凝视片刻,双眼一眯,上半身前倾,隔着桌子凑近了穆长云,目光危险地问:“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穆长云张了张嘴。 “闭嘴,你别回答,不然我怕我的拳头生出自我意识,主动往你身上贴。本尊虽然有的时候不着调,但好歹是个教主,腌臜事也没少见,我娘的事当初更是闹得武林中沸沸扬扬,你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顿了顿,表情一变,狞笑道,“我在网上被编排,账可都是要算到那人头上的!” 穆长云明白了。 燕溪舟的母亲林芷年轻时,是武林中公认的第一美人,求亲的人踏破门槛,而他母亲都不为所动,全数拒绝。直到和燕溪舟的父亲传来婚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求亲之人中有一个白道之人对此接受不能,竟然开始编排起了燕溪舟母亲的谣言,称那女人是荡/妇/淫/娃,四处勾引男人,和燕无界勾搭成奸,未婚先孕。 一时间,谣言四起,林芷的名声可谓被摧毁殆尽。燕无界耳闻谣言,盛怒之下拆了一栋房子,而后直奔那人的门派,把人吊在门派大厅里两天两夜,直到那人脱水昏迷,方才作罢。 自那之后,四散的谣言霎然静默,再无人谈论林芷。 看溪舟都提起他娘了,这样子是真的被气狠了。 燕溪舟见对面的人看着他发愣,皱眉问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快说!” 穆长云叹气:“人还没查到,等找到人了,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好不好?” 燕溪舟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把人绑起来,但不能动他。”他要亲自动手! 穆长云笑着答应,觉得对面的人怎么看怎么可爱,连那副记仇的样子看上去都十分顺眼。 “对了,你选的车来了,要看看吗?”穆长云问。 燕溪舟双眼一亮:“我要看!” 穆长云把人带到私人车库,在黑色的轿车旁边,放了两辆模样酷炫的电动车,比普通的大了一圈,看上去分量不轻,无论哑光的还是亮漆款的,看上去都十分有质感。 燕溪舟扑向了那辆黑色的电动车,上手摸了又摸,就差把脸贴上去了。 “我要试!” 穆长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带着人到了大厦后面的空旷地。燕溪舟骑上小电驴,拧动手柄,车子慢慢发动,他绕着大片空地骑,逐步适应,越骑越顺,车辆的驾驶感比先前那辆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简直高兴坏了,觉得对方害自己坠江的仇似乎可以减轻一点! 穆长云手插裤兜,站在场边看他撒欢,脸上笑意浓厚,眼中欣喜难掩。 公司里其他的人早就闻讯来看热闹,躲在一旁偷偷讨论。 “穆总这是在干嘛?”大多数人不明所以。 “陪同试驾吧?听秘书部的人说,这辆车是穆总送的。”有人分享自己的消息。 一众职员:“什么?”听过送电动汽车的,第一次听到送电动自行车的,这是什么别具一格的操作? 这消息太过震撼,让人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你,你说,这车是穆总送的?!” “真的假的?” “不能够吧?!” 那人点点头:“我还看到秘书部的人在讨论车子名单呢。” “这……穆总还真是不走寻常路昂?哈哈哈哈哈……”送衣服送包,甚至是送汽车的没少见,送电动车……穆总真是不走寻常路。 “这么大动干戈,就为了买一辆……电动车?” 这个问题问出了大多数人的疑惑。 “对啊,他那朋友是送外卖的,当然得送电动车。”那人哼笑一声,问道:“而且你们知道那车多少钱吗?”这人的表情太过胸有成竹,让人又生出了疑惑。 莫非,这车其实并不寻常? 有人猜测:“一万?” 那人摇头:“再猜。” “五万!”有人大胆喊价。 那人神秘一笑:“不对,再猜。” 众人对视一眼:“十万?” 那人笑眯眯:“错。你们五万五万的加,要加到猴年马月,我直接告诉你吧。”他放低了声音,说道,“裸车五十万,再加上配件税费和运费,拿到的车差不多六十万。” 所有人:“……”这价格太过震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目前大脑暂时停止了运转。 那人犹觉得给的惊雷不够多,补充道:“停车场那还停了一辆。更贵。” 所有人:“…………”对不起,他们的主脑已经烧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找回失去的声音。 “对不起,我为我刚才小看穆总道歉。” “骑着六十万的电动车送外卖,这和开着劳斯莱斯幻影跑滴滴有什么分别,不愧是穆总的朋友,老凡尔赛了。” “听说他是挚友,这是什么绝美友情,好想委托傅秘书替我问问,穆总现在还缺不缺朋友。” “人间自有真情在,送五十万的电毛驴是友情,送一百万的滑板车也是友情,真是感动得人热泪盈眶……” “我不知道穆总缺不缺朋友,我倒是很缺穆总这样的朋友,你让傅秘书也顺带帮我问问吧,24小时开机等待回复。” 一时间,众人纷纷排队领取穆长云友谊的号码牌,气氛好不热闹。 这边的燕溪舟已经试车完毕,停到了穆长云面前。 “这车好棒!”他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眸光熠熠地看着穆长云,脸上的兴奋之情毫不掩饰。 “嗯,你喜欢就好。”穆长云低头看着他,神色温柔。 燕溪舟一时无语,注视着穆长云的面容,一丝奇怪的感觉从胸口滑过,他微微敛了兴奋,有些呆愣地看着对方。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无言地对视。 过了良久,穆长云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遏制住伸手的冲动,主动打破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车库还有一辆车,你要去试试吗?” 试车太过兴奋,让燕溪舟都忘了这事。他看看自己身下的坐骑,又看看穆长云,想了想,说道:“那辆不要了,给你骑吧,咱们还能一起上街。” 刚刚赶到、碰巧听到这句话的傅朗:“……”脑补了一下穆总骑着电动车,和燕溪舟排排坐的画面,好悬没忍住笑喷出来。 他疯狂甩头,抛掉脑海中的画面,凑到穆长云耳边小声说道:“穆总,出了点事……”说着看了一眼燕溪舟。 穆长云心中一动,稍微走远了些,问道:“出什么事了?” “就是,门口有两个道士头的民工,说要找燕先生,现在正在大厅那里赖着不走……” 穆长云倏忽眯起双眼:“道士?”第28章 穆长云看了一眼不远…… 穆长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燕溪舟, 对方也正望向他这边,想了想,跟傅朗说道:“你让人留下联系方式, 先把人打发走。”顿了顿, 又嘱咐道, “利落一点,别拖太久。完了赶快来找我。” 傅朗:“……”穆总, 您这是在为难我傅秘书。 他急匆匆地来, 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穆长云回到燕溪舟身旁, 问道:“还要再骑一会儿吗?” 燕溪舟想了想, 说道:“不骑了, 从这里到宿舍也有好久的路程,足够我骑了。”说着就要启动小电驴。 “哎,等一下!”穆长云忽然一只手按上车头, 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骑了这么久, 你渴了吗?不如我去给你买一瓶水?” 燕溪舟:“我不渴,刚才在办公室已经喝过茶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等等!就是……”穆长云想了又想, 脑中灵光一闪,“停车场下面还有一辆车, 你要现在试试吗?” 穆长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燕溪舟心中疑惑。但对方刚送了自己一辆崭新的小毛驴,态度还是要客气一点的, 于是耐着性子说道:“那辆车我不要了,你留着自己骑吧。”说完调转车头, 绕过穆长云,眼看就要离开。 “我不会。”穆长云忽然说道。 燕溪舟猛地捏住刹车,扭头看向他, 茫然问道:“什么不会?” “我不会……骑车。”说出这两个词时显得颇为艰难。 燕溪舟:“?”不会骑车?这倒稀奇。 他双脚踩地,退啊退啊,又退回到穆长云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对方,仔细到穆长云这种惯常不动声色的人都有些挨不住。 过了良久,他才语气惊异地问:“你真的不会骑小毛驴?” 穆长云抹了一把脸,笑着说道:“对,说来惭愧,学了好久,一直都不会,总是摔跤。学会之前,我恐怕都没法碰那辆新车,不如麻烦你替我试驾,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发现。” 燕溪舟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前世江湖流传,新任武林盟主武功高绝,能骑在马上百步穿杨,射中天上疾飞的大雁,谁知道今天竟然亲口跟他说,自己学了好久的电动车,却还是不会! 他忍不住感慨:“这里有句话,我觉得很适合你:老天爷在为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就会为你关上一道窗。电毛驴就是你被关掉的那道窗子吧?” 穆长云:“……”无法反驳。 看着杵在自己面前,脸上有些无奈和害羞(?)的穆长云,燕溪舟叹一口气,关爱地说:“咱们也别试驾了,把停车场的车拿出来,我教你怎么骑吧。” 穆长云眨眼,又眨眨眼:“……学,骑车?” 燕溪舟:“对啊,走吧!包教包会!”他说着把车子随手一停,拽着人就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穆长云:“……”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就是。 …… 运通集团的一楼大厅,两个穿着灰扑扑迷彩服的道士头民工正趴在大厅总台。 “我说的是真的啊,燕溪舟非常的危险,你们老板不能再跟他来往了!”左弘盛正努力说服接待,好让她联系穆长云。 总台接待露出一个职业笑容,给了个模板回复:“您的意见我们已经记下,我们一定会把您的反馈传达到位。” 这模样十分敷衍了事,左弘盛怒从心头起,重重拍了一下大理石台面:“兹事体大,容不得你敷衍!速速告知我,你们老板在哪里!” 接待被吓得一跳,还是敬业地回道:“见……见穆总需要预约,请问您有预约吗?” 左弘盛暴躁:“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走流程?!你们知道那个魔头有多恐怖吗!你的这种行为是把你们穆总暴露在危险之下,把整个S市的人暴露在危险之下!这样迟早要出事!”左弘盛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简直是声色俱厉。 他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都在往前台这里看。保安也在往这边走。 接待目光诡异地看着他,十分怀疑这人的精神是否正常,犹疑了片刻,问道:“请问……燕先生哪里危险了?” 说起这个左弘盛可知道不少,对燕溪舟的光辉事迹,在江湖上可谓广为流传、妇孺皆知,能治幼童偏食,止小孩夜啼。他见前台这么问,以为对方终于肯重视,凑近了小声说道:“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出手能断数人性命,穷凶极恶、肆无忌惮,视人命于无物,麻木不仁、铁石心肠……” 总台接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道士一个个成语往外蹦,心道:这神经病还怪有文化的,生病之前恐怕也是个体面人。 “师兄,师兄,可以了,别再说了。”一旁的佑淳忍不住扯了扯左弘盛的衣服。 师兄说他有办法找到燕溪舟,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种办法。 且不说这套说辞人家信不信吧。退一步讲,就算对方信了,可师兄这么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怎么看都像来者不善,正常人谁敢出面。 况且这里的总裁穆长云自己都说,燕溪舟是他的挚友,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不会把自己的朋友交给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亏得他好奇师兄有什么好的办法,跟着一起过来了,否则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佑淳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先走吧师兄,再想想别的办法。”说着想拉走左弘盛。 哪知左弘盛把他的手一甩:“走什么走!身为白道之人,我肩负的责任和使命也不允许我离开,我今天一定要把燕溪舟这个魔头逮住!”他声如洪钟,慷慨激昂,声音灌注了内力,有如在嘴边放了个喇叭,所说的话如同有扩音器加持,响彻大厅的每个角落。 话音落下,大厅里骤然安静,只有左弘盛的声音在回荡,还带着回音效果。 刚进大厅的傅朗:“……” 围观的群众:“……” 佑淳:“……”他恨不得把脸塞进地缝里。 前台接待……前台接待已经拨通了S市疗养院的电话。 傅朗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正面迎击蛇精病的准备。 他笑着上前,说道:“两位好,我是穆总的秘书,名叫傅朗。今天实在不巧,总裁他有事外出,听闻二位到来,就迅速遣我来询问相关的事宜。”顿了顿,又道,“不如二位留一个联系方式,等穆总回来后,我一定第时间把东西交给他,二位看这样如何?” 左弘盛严肃地上下打量他,过了片刻,断然拒绝:“不行!事关重大,我要在大厅等人!” 傅朗嘴都要笑僵了,腹诽自己的上司,下决心一会儿让他给自己加奖金。 他调整表情,展现最自然的微笑,说道:“那这样可以吗,在这里等人始终不是办法,二位移步会客室,不如先去喝杯热茶?” 这个提议说动了左弘盛,他向傅朗确认:“穆长云肯定会来?” 傅朗笑容完美地说:“二位放心,穆总忙完之后,一定第一时间赶来找二位。” “……那好吧,你带路!” 傅朗悄悄松了口气,等一会儿搞定两人后再发信息给总裁,让总裁把人先带走。 哪知他这口气吐了还没一半,大厅又进来两个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真的真的?你说真的?穆总在后面学骑车?” “骗你干什么,我部门的同事说的,我为了看这个,出完外勤就紧赶慢赶地跑回来。走走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看一眼少一眼,且看且珍惜!” 两人说笑着进入大厅,目光随意一瞟,发现整个大厅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各个神色震惊。气氛诡异得让两人心中“咯噔”一下。 其中一人颤巍巍问道:“怎……怎么了?这么看人,怪可怕的……” 左弘盛慢慢转头,看向傅朗,手指着他:“你不是说,老板有事?外出?不在?” 傅朗:“……呵……呵呵,呵呵……” …… “行了,不要怕,你先跨上去,电动车我扶着,不会摔了你。”燕溪舟手扶着电动车的一边把手,另一手扶着坐垫,等待穆长云接手。 穆长云:“……真的要学?” “什么真的假的,快点!” 穆长云:“……” 无奈之下,他闭了闭眼,脸上带了点决绝的意味,一手抓过扶手,跨坐到车上。 “很好,另一只手也握住把手。” 在燕溪舟的指引之下,穆长云开始谢谢撞撞地学车。 这个画面看呆了一众员工,从一开始就围观的人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神色恍惚地看着穆长云练习骑车。 “我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展开……” “……所以另外一辆车不是送给穆总的小伙伴,而是穆总给自己留的?” “莫非是打算一起骑车去郊游?” 众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简直震撼全宇宙。 “啊!放手了!”有人小声惊叫。燕溪舟已经把扶着电动车的手慢慢放掉。 众人就见电动车往左边倾斜,倾斜,倾斜……在彻底侧翻前,燕溪舟迅速出手,把电动车拽了回来。 “呼,吓死我了,以为穆总要摔。” “看这样子,穆总不会骑车?” “不知道啊……平时也没见他骑过车啊,都是坐的汽车。” “没准是初学?” 一群人继续吃瓜看戏。 穆长云仿佛真的没有一点汽车天赋,只要燕溪舟的手一放,车子走没多久必然侧倾,两人一车绕着空旷地练习了数圈,仍然没有一点进展。 “你是真的完全没学会啊?”燕溪舟惊叹地抱臂看着穆长云。 穆长云自己都有点沮丧。无论是前世的武艺技巧,还是今生的公司管理,不说立刻学会吧,但至少是学无阻碍的,谁想偏偏碰上了电动车这种东西。 “我是真的学不会。”穆长云看向燕溪舟,神情显得有些沮丧。 他这幅可怜模样,燕溪舟从没见过,仗着一人坐一人站的身高优势,他认不住摸了摸穆长云的头发:“学不会就算了,我带你。” 穆长云忍不住笑。 他们这边气氛正好,哪知远处突然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燕溪舟!燕魔头!终于让我逮到你了!”第29章 一声叫喊响彻空旷的…… 一声叫喊响彻空旷的广场, 震得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就见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扎着发髻、身穿工地迷彩服的男人。 那人站立片刻, 冲着燕溪舟和穆长云二人飞速跑来。 左弘盛:“燕魔头, 莫要滥杀无辜, 放开那个男人,冲我来!” 燕溪舟:“???” 围观职员:“???” 穆长云捂脸:“……” 几息之间, 道士头就冲到了两人面前, 一手呈爪状抓住燕溪舟覆盖在穆长云头上的手, 另一只手直往他门面上招呼。 燕溪舟往后仰身躲过, 转而袭向对方下盘。 在众人尚未回神的间隙, 两人已经你来我往地过了三四招。 “这……这怎么回事?” “那谁?武当道士吗?见面就开打是几个意思?” “报警吗?!得报警吧!” 正在紧张纠结之际,众人就见又有两个人冲了过去,其中一个道士头, 另一个竟然是穆长云的秘书傅朗。 “师兄,师兄你别冲动啊!快住手!” “穆总, 穆总您没事吧!我实在拦不住他们啊!” 佑淳在前跑得飞快,傅朗在后跟得气喘吁吁, 两人一前一后抵达现场。 “穆总,我本来都要把人拦下了, 您说您好端端地,在这玩什么你教我学的小游戏, 什么时候学车不好,偏要选在这种时候!” 穆长云:“……”心累。有苦说不出。 那边被纠缠的燕溪舟则是满脑子问号, 莫名其妙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动手?” “废话少说!魔头为非作歹被我抓了个正着,今日本道就为民除害,将你就地正法!” 燕溪舟疑惑, 心道他就是教人骑个车,怎么就为非作歹了?莫非是因为收了那辆新车,他们看不过眼了? 他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啊!” “做都做了,就莫要再找借口推脱,爽快承认,我敬你是个人物!” “我哪里推脱了!况且这是穆长云欠我的,怎么就不能找他要了?!” “竖子竟敢如此嚣张,简直贪得无厌!”这厮害了盟主性命,竟然犹不满足,还要残害他人的命,果真是魔教做派! 燕溪舟被他搅扰得实在心烦,心道自己收一辆车怎么了,没车他还上不上班了?下手也不再留情:“我就贪了!你能把我怎么着?人家乐意给我,你想管也管不着!” 左弘盛:“惑人的魔头,休要再出言狡辩!”说着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我就说了!怎么,不服你让人家也送给你啊!”燕溪舟也加快了自己出手的速度。 两人过招的速度快出了残影,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穆总,我们要报警吗?”傅朗焦急询问。 “报。”穆长云沉声说道。虽然不知道警察来了能不能制住左弘盛,但当务之急是先把两人分开,一会儿恐怕少不得让溪舟搭把手抓人。 他边说边跟着傅朗慢慢远离战场。 这厢的佑淳试图介入两人的争斗,平息争端,谁知道左弘盛看自己无法敌过燕溪舟,先一步打了个虚招,脱离战斗,直冲穆长云奔去。 穆长云原本正要打电话报警,忽然人影一晃,肚子上一阵大力袭来,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竟被拦腰扛起,手机也脱手掉在地上。 “我绝对不允许你再滥杀无辜,这个人我救定了!师弟,你救另一个!” 穆长云:“……”操。 “扑——”围观职工一口奶茶喷了出来:这是当街强抢啊! 傅朗震惊:“穆总!??!”他一回头,就见佑淳朝着自己走来,凄厉叫道,“不!不!你不要过来啊!” 燕溪舟一看,穆长云竟然当着他的面被掳走,这还了得!先前轻慢的态度早就消失,只剩下恼怒,和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张。 他脚下运劲,飞也似地冲到左弘盛身边,怒吼一声:“敢当着本尊的面抢人,活腻了!”两手抄向穆长云。 左弘盛只觉得肩膀一轻,肩膀上的人已经跑到了燕溪舟的怀中。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燕溪舟一只脚已经踢向了他,左弘盛避之不及,被踹飞出去,一口血紧接着喷了出来。 围观职工:“卧槽,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叫吧叫吧,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警察说马上就来!” 傅朗急忙赶来,带着哭腔问道:“穆总,您没事吧?!”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佑淳急忙上前查看。 左弘盛捂着胸口,哑声说道:“你这个魔头,快把人给我!” 燕溪舟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奇葩:“我为什么要把人给你?” 佑淳也劝说左弘盛:“师兄,你误会了,那两位是认识的啊!” “咳咳……咳,定然是被燕魔头迷惑了的,不行,我一定要把人救出——”左弘盛挣扎着起身,看清穆长云脸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过后,失声惊叫,“穆,穆,穆盟主?!” 穆长云面无表情:“你认错人了。” 佑淳哀嚎:“师兄他真的不是穆盟主,而且你刚才都没注意到他的长相就抢人了吗?!” “不不不不——我不会认错,您就是,就是——”说着竟哽咽出声。 “师兄,他真的不是啊!”佑淳劝道,“他没武功的,不然怎么会被你掳走。” 这话让左弘盛稍稍清醒了一点,看了看燕溪舟抱着人的姿态,喃喃说道:“对啊,盟主也不会忍受自己被男人这么抱着。” 穆长云:“……”都听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隐隐作痛的胸口,低声说道,“你先放我下来。” 燕溪舟:“我不!你再被他掳走怎么办!”说着又紧了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穆长云:心好累。 远处的职工更是看得傻了眼。 “这是什么狗血走向?两男争穆总?” “复杂的三角关系?我站外卖小哥,道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吃个屁的瓜,警察还有多久到!穆总人身安全都快不保了你们还有空吃瓜!”有人怒吼。 被骂的人委屈地撇嘴。看刚才燕溪舟和道士头的人过招,就知道以两人的身手不凡,他们之间的打架绝对不是自己这种水平的人能插手的,那还不如别去添乱。 就在那头的几人对峙之际,一阵杂乱的特殊鸣笛声由远及近。 众人一看,数辆车子开进了空地,有警车和救护车,其中还夹杂了一辆S市疗养院的车。 警车首当其冲,把几人团团围住,其上下来了几个警察。 “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打架斗殴……穆先生,还有燕溪舟?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个警察是上次处理劫持事件的警察,因此认识燕溪舟。 两人姿势奇特,看得警察惊讶不已,问道:“……穆先生受伤了?” 穆长云:“……”肝疼。 燕溪舟倒退两步,把穆长云放在了警察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左弘盛,唯恐这人又一言不合上前抢人。 左弘盛见警察来了,也是放下心来,指着燕溪舟说道:“同志啊!你们快点把那人抓了吧,他想对穆……穆先生不利!” 傅朗看不下去了,跳出来说道:“你别瞎胡扯,刚刚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了穆总,要不是燕先生,穆总现在都不知道被你带去了哪里!” 民警皱眉。当街掳人?这是什么操作?他探究地看向左弘盛,只觉得这人不仅打扮怪异,说话也透着几分古怪。 “咳咳。”穆长云轻咳两声,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其实,他是从S市疗养院跑出来的。” 左弘盛&佑淳:“?”S市疗养院? 警察恍然大悟,难怪了,所以这里停了一辆疗养院来的汽车。 穆长云这个大总裁也不容易,遇上了神经病,谁管你是总裁还是总统,照发疯不误。 警察同情地问道:“要不要我们帮忙?” 穆长云虚弱地笑笑,礼貌拒绝,在燕溪舟耳边耳语几句。燕溪舟奸笑着迅速靠近左弘盛,趁他不设防之际,身手利落地把左弘盛一抓一按,对方双手就被反剪在后。左弘盛奋力挣扎,燕溪舟眼疾手快地点了他身上几处地方,左弘盛身子一歪,像是力气被抽走了似的,瘫倒在地。 “行了,人带走吧。”燕溪舟提起左弘盛,扔到了推下来的病床上。 佑淳急了,想上前扒拉自己的师兄,被燕溪舟一把抓住。 燕溪舟凑近他耳边,小声威胁:“想救你师兄就乖乖的,不然就把你交给官府!” 佑淳愤恨地瞪视燕溪舟,又看了看被绑在床上、推到车里的师兄,咬了咬牙,不敢再出声。 这边事了,一众车辆离开,只剩下燕溪舟这边的三人,并一个佑淳。 佑淳面对三人,尤其其中一人是魔教头子,另一个人神似武林盟主,心中的忐忑自不用说,他抿了抿嘴,问道:“你们……想干什么,怎么样才会放了我的师兄?” 傅朗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呛声道:“要起诉,要告你们!一言不合就出手,还当街掳人,简直是违法乱纪,扰乱公共治安,危害人身安全,就算是神经病也不能放过!” 佑淳忐忑,但知道刚才是自家的师兄冲动,只能难过地垂头,不言不语。 穆长云拍了拍傅朗的肩膀,安抚道:“让你受惊了,给你带薪休假两天压压惊,这里有溪舟在,没关系,你先走吧。” 傅朗想了想,觉得有燕溪舟在,确实安全有了保障,于是再三嘱咐让穆长云小心,又瞪了一眼佑淳,这才扶起倒地的小毛驴离开,走前还驱赶了聚集在周围的员工。 直到只剩下三人,穆长云转头看向佑淳,眸光莫测地打量他有顷,方才说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详谈。”说完带头离开。 佑淳被对方的目光看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怎么有点奇怪? 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佑淳咬咬牙,跟了上去。第30章 距离运通集团不远处…… 距离运通集团不远处的茶楼包厢中, 服务员上了茶后离开,关上房门,包厢中只剩下三人。 没人先说话, 气氛几乎凝固。 最后还是佑淳受不了了, 率先开口:“那个, 什么时候能把我师兄放了,他刚刚不是有意的……” 穆长云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佑淳, 眸光中带着探究,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什么时候放了他, 取决于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佑淳嘟哝:“我告诉你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在工地搬砖的小道士!” 穆长云笑了笑, 语出惊人:“崆峒山,佑淳?” 佑淳双眼倏然瞪大,手上一抖, 茶碗被他打翻,茶水滴到裤子上, 他却毫无所觉。他颤抖地指着穆长云,双唇翕合, 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事物。 过了许久,佑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 你,穆, 穆,穆——” “别木了, 他就是穆长云。”燕溪舟听得耳朵累,主动帮他补充完整。 “怎么可能?!!!”佑淳十指扣脸,惨声出声。 燕溪舟看他的反应有趣, 牙齿一龇,咧嘴笑着阴森森地说:“借,尸,还,魂,哦!” 佑淳吓得打了个摆子,猛地后仰,摔坐到地上,不停蹬脚往后退,直退到墙角,直到退无可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呿,就这点胆量?”燕溪舟不屑地瞥了一眼,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啜着茶欣赏他的鹌鹑样。 穆长云给了对方一点消化的时间,才开口道:“坐回来,咱们好好聊聊。” “聊聊聊聊什么?”他抖着嗓音问道。 穆长云轻笑,点了点桌面,示意对方赶紧过来。 佑淳哪里敢忤逆,即便再怎么害怕,也只能乖乖坐了回去。现在再看,燕溪舟这个活生生的魔教教主就显得可亲可爱了许多——好歹是活人。 “来这里的,只有你和你师兄吗?”穆长云问。 “……还有大长老。” 穆长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觉得事情棘手了。 佑淳见穆长云不说话了,他又不敢盯着对方一直看,目光下意识移到了燕溪舟身上。只见燕溪舟神色自若地喝茶,神态懒散,一点惧怕也无,不由得问道:“你……燕教主不意外吗,见到我们时?” “大惊小怪。”燕溪舟捻了一枚茶果放进嘴里,齁甜得立马灌了口茶,“借尸还魂我都见过了,跟他比起来,你们都是弟弟。” 佑淳:“……”好有道理,无法反驳。佑淳钦佩地注视他。 他瞟了一眼穆长云,又问道:“我还有个小小的疑惑,就是燕……燕教主,当初盟主落涯,是被你拉下去的吗?” 不等燕溪舟回答,穆长云就说道:“是我主动跳下去的。” “噶?主,主动跳的?”佑淳惊诧,他当时在人群中站得偏后,其实没有太看得清楚,只是觉得按照燕溪舟和穆长云之间的距离,如果落下悬崖,似乎没法把人一起拽下去,今天一问,果然如此。他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啊……?” 燕溪舟:我还想知道呢。 穆长云看了一眼燕溪舟,说道:“我是去提亲的。”对象都没了,还提什么亲,当然得救人。 佑淳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提啊,不是做戏?!” “嗯?”燕溪舟眉头一皱,看向佑淳,“你这话从何说起,提亲还有真假?” 突然被燕溪舟诘问,佑淳下意识看向穆长云,就见对方眯眼看着自己,表情不善,仿佛自己如果回答得不到位,就会面临可怕的下场。他喉头一哽,连连摆手,替自己找补:“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师兄!他一直都不相信,总觉得穆盟主在忍辱负重,别有计议,尤其是看到盟主落崖后,更是坚信了这个想法……” “哼。”燕溪舟白他一眼,“我乌衣教还看不上呢。你们白道一个个表里不一,表面上装得刚正不阿、高风亮节,背地里却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徒。” 这一句话下来字字诛心,佑淳被他说得涨红了脸,怎么忍得了,辩驳道:“你血口喷人!你们乌衣教才是在江湖上为非作歹,你燕溪舟身上都背了多少条人命了!” 燕溪舟乜斜他,语气轻蔑地说道:“老子这辈子连鸭脖子都没提过,更别说杀人了,你哪里听来的谣言?” “你骗人!临风山庄一庄上下几十口人不是你屠的?” “哈?我没事去屠人山庄干什么?” “因……因为你坏?” 燕溪舟:“……”这什么破理由。 “说话要讲证据,懂吗?你亲眼见到我杀了?” “没,没有……但现场探查的人一致认为,尸体上的伤痕和所中内伤都是你们乌衣教的武功路数……你们内家功夫是赤炎掌,尸体上的伤痕四周带有灼烧痕迹,杵作验尸,剖开后尸体内部的脏腑都熟了!这不是赤炎内力造成的,还能是什么!” 燕溪舟闻言,搁下手中的茶碗,坐正了身子,皱眉问他:“你说,武功路数像赤炎掌的内力?” “对啊!” 燕溪舟不说话了,看着虚空处出神。 “你……你没话说了吧!看你还怎么狡辩——” “行了,姑且不说这个。”穆长云突然打断了佑淳,“你知道你师兄今天,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吗?” 佑淳扭着指头,低头垂眸:“……知道。” “你知道,一旦暴露,事情有多危险吗?”他表情严肃地问。 “什么……什么危险?” “我只问你一点,你可还记得,前朝是如何处置鬼魅妖邪的?”穆长云口中所说的“前朝”,指的自然是穿越前的前朝。 因为宫人偶然在龙塌底下发现了一个诅咒皇上早薨的木偶,龙颜震怒之下,开始严格清查这类巫蛊诅咒的东西,严重的地方,会直接把村里的神婆端公抓出来烧死,甚至分尸而埋。 经他这么一说,佑淳立刻想了起来,脸色“唰”地变白。 “但是,这里的人都很开明……都提倡文化的包容和多元化……”他小声反驳。 这话惹笑了燕溪舟:“没想到你年纪小小,知道得不少,脑子却不好,人说的包容是你指的包容吗?你展现出内力,你看看人家是敲锣打鼓地欢迎你,还是避如蛇蝎恨不得烧死你,试试啊,试试就逝世,你信不信?” 燕溪舟简直恨铁不成钢:“连我都知道的粗浅道理,我平时出手都不敢认真,唯恐别人察觉出我的异常,你看看你师兄,开口闭口□□魔头、正道责任,不分青红皂白先动手,看到结果了吗?精神病院就是他最终的归宿,懂?” 穆长云:“……”其实你也没资格教训别人。 他接过话头:“就像溪舟说的那样,如果想要好好在这里生存下去,必须讲这里的规矩,轻易不能暴露,明白吗?” “……明白。” 佑淳不像他师兄那样性格暴躁、顽固不化,沟通起来轻松了不少。穆长云流露出了自打见了左弘盛后的第一个笑容。他把手机递给佑淳:“你的手机号码,我过段时间会联系你。钟长老那边,你先稳住他,你师兄也不会在疗养院待上太久的,放心。”顿了顿,又道,“我的身份,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另有打算。” 佑淳疯狂摇头:“我绝对不会说的!”他现在除了相信穆长云外,别无他法。 这边事情谈妥,穆长云就先放佑淳回去了,包厢里只剩他和燕溪舟。 “我先送你回去?”穆长云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突然冒出来的人也需要他想办法处理,还有公司一众的目击员工得安抚……即便是能者多劳的穆长云,也感觉有些疲累。 “我可以自己回去。”燕溪舟说着,仔细打量对面人的脸色,“其实,之前就想跟你说了,要不要我帮你调养身体,梳理筋脉?” 穆长云愣住:“什么?” “啊呀……就是那啥啊,那个——”燕溪舟神情有些别扭,“你也帮了我不少,又是挡子弹又是还钱,还赔了我辆车。这不是得那啥吗——礼尚往来!” 穆长云定定看了他片刻,忍不住笑了出来。 燕溪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脸颊发烫,呛道:“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是武林盟主,眨眼就被个老头掳走,扛在肩膀上跑路不说,又被员工撞个正着,我都看不下去了!” 穆长云:“……”五十步就不要笑百步了。 “咳咳。”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穆长云打断对方,“不如咱们约一个时间见面,再具体讨论一下该如何做吧?” “我也正有此意!”燕溪舟响指一弹,“虽然我懂药理,但对这里的药却不太熟悉,回头还得买几本书回去好好研读一下。” 穆长云:觉得自己命途甚是多舛。 …… 两人分手之后,燕溪舟骑着自己的小毛驴往宿舍去,沿途路过一家书店,进去买了几本中草药书籍。 车换了就是不一样,他感觉自己骑车带风,都快成为路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 到了宿舍后,汪鸿畅还没回来,他却发现原本空旷的宿舍突然多了些东西——原本属于岳平的床位已经被个人物品占据。 “咦,新的人搬来了?”燕溪舟放下头盔,凑过去看。 桌子上物品杂乱,放了耳机电脑,并一些其他类别的电子产品,床上放了几件衣服,以及一些杂物。 他正打量着,一个人拐进了宿舍,燕溪舟转头。是个陌生面孔,看样子就是这次新搬来的人。 他冲那人点点头,那人却是眉头一皱:“……你就是燕溪舟?”第31章 晚上汪鸿畅回来,未…… 晚上汪鸿畅回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燕哥,燕哥!那车是你新买的吗?!太酷炫了吧!”汪鸿畅进门就往燕溪舟身上扑。 “滚!别往我身上瘫!”燕溪舟轻松躲过,抓着对方的手臂一甩, 就把汪鸿畅轻轻摔到他自己的椅子上。 “哎哟, 燕哥你不怜香惜玉……这谁?”他脑袋一转, 才发现旁边的人。 汪鸿畅看向燕溪舟,燕溪舟耸肩。 那人自打问了他名字后, 就没再说过话, 他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两人就各做各的事。 汪鸿畅却是自来熟, 他凑到那人身边:“你好?你就是新舍友?我叫汪鸿畅!” 那人却仿佛没听到, 耳机声音在安静的宿舍尤为明显。 也可能真的没听到?汪鸿畅心想。 “你好!!”他加大音量,在那人耳边叫道。 那人一顿,睁开双眼, 侧目看相汪鸿畅,目光不甚友善。 汪鸿畅:“……”所以这不是没听到, 只是不想理? 他挠挠头,干笑两声, 寻思着来日方长,没准这人是慢热性格, 也不急在这一时,索性就不再搭话, 把注意力又转到了燕溪舟的身上。 “燕哥,那车你打哪里买来的, 也太好看了吧!这两天见你车没了,还以为你不打算继续送外卖,原来在憋大招!” “穆长云赔的。上次去吃饭, 他的手下把我的电动车弄坏了。”燕溪舟翻着买来的书,回答得心不在焉。 “穆长云送你的?” 这话却不是汪鸿畅说的。 从刚才起一直对两人视而不见的人就像突然发现了两人的存在一样,扯下耳机,转身直直盯着燕溪舟。 燕溪舟:“原来你没聋?” 那人:“……你说这车是穆长云送给你的?” “不是送,是赔。”燕溪舟纠正道。 那人眉头一皱,目不转睛地盯着燕溪舟,像是在评估什么一样。 燕溪舟也不慌,坦然回视他。 空气中莫名飘起了一丝□□味。汪鸿畅心中忐忑,怕燕哥一言不合又动起手来,急忙上前打圆场。 “那啥,这位新来的同志,咱们有话好好说。燕哥人可好了,身手棒,人道义,你对他要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当场解开,也不会影响将来相处的情谊,你说是不是!” 那人却没回应,又看了燕溪舟半晌,突然说道:“我叫陈子轩。” 汪鸿畅:“……”好家伙,他完全被忽视了。 “哦。”燕溪舟转过身去,继续看买来的书。 陈子轩眉头一皱,声音大了一点:“我说我叫陈子轩,你没听到吗?” 燕溪舟觉得这人简直有病。 他“啪”地合上书,身子一转,手臂搭在椅背上:“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陈子轩又不说话了,瞪了他一会儿,转身戴上耳机,不再理会他。 燕溪舟:神经病。 …… 第二天一早,汪鸿畅就叫嚷着要试试燕溪舟的新车。燕溪舟让他小心点,把车钥匙扔给了汪鸿畅。 今天他打算把电视机还给陈老头。前段时间陈启就说要趁着离开之前好好逛逛S市,参加了不少周边一两日游的旅行团,燕溪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今天碰巧人打电话来给他,他打算去对方的店里一趟。 这条巷子的店已经基本上都关闭了,街上比先前更加空寂,只在路边看到几辆停着的电动车,和从这里匆匆经过的路人。 燕溪舟一眼就看到了陈启的店——整条街唯一一家还开着门的店铺。 他进了店里,先把电视放回老地方,环视一圈却没见陈启,只听得厨房传来动静。 “陈老头?”他探头进厨房,见陈启在灶台忙碌,“干什么呢?”燕溪舟问。 陈启闻声转头,笑着对燕溪舟说道:“小燕来了啊,先去外面坐坐,我一会儿就好。”说着又张罗了起来。 燕溪舟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陈启陆陆续续从厨房端出来不少的菜,有鱼有肉,有菜有汤。 这个阵仗让燕溪舟疑惑,等陈启坐到他的对面,燕溪舟问道:“陈老头,今天有什么好事?” 陈启“呵呵”一笑,说道:“上次说请你吃饭也没请成,反倒意外让你的车子坏了,今天就补偿上次没吃到的饭,老头子我好好做一顿给你。”说着夹了一筷鱼腹给他。 燕溪舟却放下了筷子。 “你要走了?”他问。 陈启没想到他直觉这么准,苦笑一声,说道:“本来打算吃完饭后再告诉你的。我明天晚上的火车,去Y市。那里冬天暖和,夏天也不热,适合我们老头子住。” 燕溪舟不说话了,吃掉碗里的鱼腹后,开始闷头大吃桌上的其他菜肴,那架势,大有扫光所有菜的准备。 “吃慢点,小心噎着,老头我不和你抢。”陈启边为他夹菜,一边劝道,“我做了很多,一会儿吃不完给你打包带回去啊!” 燕溪舟努力咽下嘴里的菜,实在有些食不知味,索性放下碗筷。 “你干嘛不早点跟我说?”他有些郁闷。 “嚯,有啥好提前说的,老头子我也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他目光一转,发现原本空了的角落竟然又放上了那台老电视,惊讶地问,“怎么还回来了,不好用吗,老头我送你台新的!” 燕溪舟嘟哝:“没线没盒子,在宿舍放不了。” “这……”陈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那,那就买——” “别买了。”燕溪舟打断他,想了想,说道,“饭菜你帮我打包吧,我去外面一趟。”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陈启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身影,落寞地放下了手。 …… 燕溪舟冲进了附近一家饭店,指着总台上放着的满满一罐药酒问道:“这个多少钱?” “五十元一两,这是我们秘密配方泡制而成,具有——” “我不是说酒,我问你这个玻璃罐多少钱?” “啊???” 最后他以两倍的价钱买了一个饭点内空置的玻璃罐子。 接着又去了不远处的一家老字号药庄。 他抓起柜台上的纸笔,姿势别扭地写了满满一张纸的药材。 “要这些东西!”他把单子一递,说道。 坐诊医生接过来看了看:“小兄弟学医的?”看到他抱着的玻璃瓶,又问,“泡药酒?” 他按着单子上的药材挨个抓了药,燕溪舟没让他包,药材放在油纸上铺满了柜子。 药店现在没生意,他也由着燕溪舟这么做,甚至还在旁边看他尝药。 对,燕溪舟开始尝药。 他先凑近了看,再仔细闻,而后捻起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最后再从中挑选出一些品相好的放进玻璃罐里。 “你们这里的药还不错。” 这话说得坐诊医生眉开眼笑。 他挑挑拣拣许久,最后药材只在大罐子里浅浅铺了一层,大半的药材都没用到。 “结账!”燕溪舟喊道,“剩下的包起来! 燕溪舟就这样一手玻璃罐子一手药地跑进了隔壁的小超市,“啪”地把钱包扔到收银台:“钱在这里了,你一会儿算算。”就跑到了酒水区。 收货员赶到时,地上已经多了几个空瓶子,而这个面容俊帅的小哥还在往玻璃罐子里倒酒。 “不行啊,这是违规的!”货员惊叫道。 燕溪舟手一划拉:“这些我全要,钱包在柜台,你们把钱算了钱包还我就行。” 货员:“……”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怎么感觉脑子不大好使?酒不能买回去再倒吗? 等燕溪舟再从小超市出来时,一手抬着灌满了酒液的大玻璃钢,一手提着一袋子没用完的酒,并油纸装的药材,配上他一张俊俏的脸,那模样要多古怪,就多古怪。 他急匆匆往陈启的小餐馆赶去,走到半路时,撞见了陈子轩被一群混混围堵在路边。 这里人流稀少,况且这群混子在兴景区仍旧恶名昭著,肆无忌惮,没人敢上前替他出头。 燕溪舟出于舍友的人道主义精神,走过去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呢?” 那群人回头,见到燕溪舟后一愣,只见他单手抬着装满酒的玻璃罐头,心中忖度,这人恐怕力气不小,也不想多生事端,于是说道:“别多管闲事!” “勒索啊?犯法的知道不,被带到了要进局子的。” 为首的混混头子歪歪嘴,朝天翻了个白眼:“小兄弟,听过什么叫狗拿耗子吗?” 燕溪舟:“听过,怎么?” 混混头子吐了口痰,用鞋底搓了搓,说道:“知道就少管闲事。看你细皮嫩肉的,可禁不住我一拳打,我们就图个财,你多管闲事闹出人命,可就不划算了。” 燕溪舟眉角抽了抽,心道:爷今天不得闲收拾你们,这账先记着。正想让陈子轩跟自己走,谁知道陈子轩就抢白道:“你不是很能打吗!一个人对上二十个人都没事,今天这猫三两个的混混,你还怕了不成!” 他这话是对着燕溪舟吼的,混迹这片区域的人立刻就知道了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二十个人被拘在兴景混混之间可是无人不知,更何况事情还闹得这么大,传得全国人都知道。 他们一直想找出视频里的人,奈何问了被打的混混,没一个敢说的,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谁知道今天竟然让他们碰上了! 混混头子目光危险地上下打量燕溪舟,说道:“你别说,和照片里的长相确实很像啊,嘿,你不说我都没注意。你小子上道,我们也不为难你,滚吧。”说着冲周围几个小弟示意,七八个人就这么围上了燕溪舟。 燕溪舟:“……”这陈子轩什么毛病?早知道就不管闲事了。 陈子轩却没有依言滚蛋,而是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站定。 一群混混见燕溪舟两手都不得空,心道这人恐怕没办法像视频里那样一言不合就扔人了,也不废话,抽出腰后藏的水果刀,第一个就冲了上去:“你个小白脸今天撞上老子是你倒——”霉字尚未出口,燕溪舟长腿一蹬,正中混混头目胸腹,闷声响起,那人应声飞了出去,甚至没进入燕溪舟一臂之内的距离,人就躺在地上没了声气。 从始至终,燕溪舟手上抬的酒都没晃动多少。 “下一个。”顿了顿,又道,“算了,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剩下几人对视一眼,一齐冲向了燕溪舟。 五分钟后,几个人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不断。 燕溪舟蹲下身,对着其中一个人说道:“手机在我兜里,你拿一下。” 那人不明所以,又怕又不敢反抗,只能试探着把手伸进燕溪舟的衣兜里,把他的手机拿出来。 “报警电话,自己打。” 那人颤颤巍巍拨通妖妖灵,按着燕溪舟的指示,不错一字地复述了他的话,在对面警察目瞪口呆之际挂断,交还了手机。 “乖乖在这等着。要让我知道你们跑了……”燕溪舟眼睛一瞪,那群混混被他的视线扫过,浑身一抖,忙不迭点头,想了想动作不对,又赶紧摇头。 他站起来,目光往陈子轩的方向扫去,人已经不知去向。 燕溪舟微微皱眉。第32章 等燕溪舟回到陈启的…… 等燕溪舟回到陈启的小餐馆时, 陈启已经拉下了卷帘门。 燕溪舟疾步上前:“陈老头,我不是让你等等吗?!”他一看,陈启手上还提着几个大塑料袋, 里面装着放满菜的饭盒。 “我都说了让你帮我打包, 怎么就要把东西送人了呢!”燕溪舟急道。 “不是不是。”陈启摆手连连, “我是要去给你送菜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不过小燕, 你抬着的这个是什么, 刚才离开就是为了买它?” “走走走, 进去说。”燕溪舟绕过陈启, 单脚又把卷帘门踢了上去, 肩膀顶开餐馆大门,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这是饯别礼。” 陈启凑近细看, 踟躇说道:“是……药酒?” “嗯,好东西, 强身健体,喝了返老还童。” “哎哎, 好,好!”陈启笑着连连点头。不论这酒的功效真假, 燕溪舟的这份心意,已经足以令他欣慰。 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良久, 燕溪舟说道:“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武林中人终归对离别看得淡一些,况且现在交通如此便利, 不是前世那种探亲用一年,路程来回各半年的时代,也能用手机和网络联系。这么一想, 似乎也没那么伤感了。 “行了,没事我就走了。”燕溪舟接过陈启手上的袋子,对他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回到了宿舍,燕溪舟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瘫到了椅子上。 突然空旷的桌子看得人一时难以适应。他发了会儿呆,有点后悔把电视机送回去了。 叹了口气,燕溪舟抓过桌上的书继续研究。 他看得专注,又记又抄,一晃时间就过了一天,等再回神时,已经到了晚饭的饭点。 汪鸿畅还是人未到,声先至。 “燕哥——你那车老好骑了,帮我问问穆总哪里买的啊!”对方兴奋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响起,进屋后身形一滞,抽了抽鼻子,“嗯?什么味道?”环视一圈后,锁定在了燕溪舟的桌上,立刻扑了上去。 “燕哥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晚饭的,竟然提前为我准备好了!” 燕溪舟“啪”地合上书,在对方摸到之前压上饭盒,命令道:“有菜没饭。去买饭。” “遵命!”汪鸿畅飞速冲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提了两盒香喷喷的米饭回来。 一时无话。 饭后,燕溪舟啜了一口热茶,问道:“汪鸿畅,你知道那个陈子轩是什么人吗?” 汪鸿畅叼着一根牙签,用牙齿咬来咬去,口齿不清地重复这个名字:“陈子轩,陈子轩……等等,陈子轩?”他猛地坐直,掏出手机噼里啪啦输入这个名字,千度搜索立刻跳了出来人物介绍。 “卧槽,真的是他?!” “谁?” “他家做进出口贸易的,在全国不出名,但在S市还算有名,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穆长云的关系!” “……什么关系?” 汪鸿畅神秘兮兮地放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吐出答案:“他们,其实认识!” 燕溪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就这?” “就这!” 燕溪舟默默起身,把汪鸿畅连同垃圾一起扔出了宿舍,大门一锁,任由对方在外面哀嚎:“燕哥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瞎胡说——” 燕溪舟猛地拉开房门,抱臂堵在门口,冷酷地说:“去把垃圾倒了,房间收拾干净!” “哦……” 收拾好桌子,又开窗通风透气,屋子里的饭菜味逐渐消失,燕溪舟接过汪鸿畅递来的水。 汪鸿畅灌了一口饮料,说道:“燕哥,你别说出去啊,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事不保真,听说这个陈子轩——跟穆总告白过。” “告白?” “啊,我听一个在餐馆工作的人说的,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好家伙,撞上的第一面就抓着穆总的手求交往。”汪鸿畅啧啧称奇,“穆总当然拒绝啦。这事在餐馆内部工作人员里还传得挺广的,但是太过奇葩,说出来没人信,也就内部传传。” “但这人为啥来这里啊?”汪鸿畅搓着下巴琢磨,目光移到燕溪舟脸上,突然定住了,“卧槽……不会吧?!” “什么?” “燕哥,你最近和穆总走得挺近啊!不久前穆总还在网上公开盖章了你俩的关系……你说会不会,这人专门是来找你的啊?” 燕溪舟莫名其妙:“找我干什么?” 汪鸿畅一拍大腿:“嗨呀!探查情敌的情况啊!你看看穆总现在微博什么模样,发的动态都是和你有关的,简直是赤/裸/裸的竞争对手啊!” “那他找错人了。”燕溪舟撇嘴,想了想,又道,“不对,他来找我也没什么毛病。”穆长云提亲的对象是乌衣教的人,要有情敌来找麻烦,他这个教主出面摆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燕哥,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燕溪舟摇头:“一言难尽。你小子跟那人接触的时候也小心点。” ……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燕溪舟白天送外卖,晚上看书。 陈启的店已经彻底关门。陈老头临走前给他发了个短信,燕溪舟已读未回。人倒是对电视的兴趣度大不如前,微博多的是转发一些武术学校广告的视屏,没事就拿出来看看。 陈子轩自那天之后就没再回来,要不是东西还在那放着,两人甚至都以为他刚住进来就要搬走了。 等到了约定的周末,燕溪舟换上日常着装,离开了宿舍。 刚走到巷口,就见到穆长云的身影。 他戴着墨镜,背靠车门,见到燕溪舟后迈着长腿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我直接去公司找你不就行了。”燕溪舟说。 穆长云摘下墨镜,笑着说道:“本来就是我麻烦你,哪里有你去找我的道理。”说着在前面带路。 燕溪舟递给他一个“上道”的眼神,说道:“走吧。”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穆长云跟在旁边,侧头问他。 燕溪舟:“?”看病要去什么地方,“对面有家药店,去那里吧。” 穆长云一愣:“药……店?” 燕溪舟用“你傻了”的目光看他:“把了脉要开药,当然得去药店。平稳日子过久了,你还真把该忘不该忘的都忘了?” 穆长云:“……等等。”他一把拉住燕溪舟的手腕,“事了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燕溪舟回头看他,理所当然地说,“继续送外卖啊。” 穆长云张了张嘴,压下搓脸的冲动:“……其实,药材已经联系好了,但是数量有点多,还没全部准备好,不如我们先去做点别的,等药材准备好了,傅朗会联系我的。” 燕溪舟脑袋上冒出问号:“做点别的?什么?” …… 商场内,精品男装店。 “……买衣服?”燕溪舟看着招牌上扭曲的蝌蚪文,犹疑地问。 “我见你都是几套衣服重复换,现在是夏天还好,冬天怎么办?”穆长云说着把燕溪舟拉进店里。 “别了吧,好麻烦啊。而且店里卖的也不像冬天的衣服啊。”燕溪舟有些抗拒。 前世在教里,他的穿着都有专人负责打理,每季裁缝会来替他量一次尺寸,他一概不管,婢女给什么穿什么,右护法嘲笑他给个麻袋也照套不误——无他,单纯嫌麻烦罢了。 来到这里之后,没人替他处理这些,恰巧燕溪舟也没什么钱,事情就好办了,巷子门口跳楼价大甩卖,五十元三件的T恤牛仔裤,他去一趟就能置办足够几个月穿的量,于是他更懒得管这些了。 燕溪舟被强行拉进店里,女导购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穆先生,欢饮光临。”看样子还是熟识的人。 穆长云冲她点点头,把燕溪舟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挑起了衣服。 另一边,一群小姑娘在一旁推推搡搡,推出一个代表,红着脸替燕溪舟端去茶水。 “先生,请喝水。” 燕溪舟接过,说了声谢谢。 小姑娘没有离开,踟躇了片刻后开口问道:“先生,请问那个视频是真的吗?” 燕溪舟满头问号:“什么视频?” 几个导购员对视一眼,有人拿出手机,调出网上的视频,递到燕溪舟眼前。 燕溪舟满面疑惑地接过来,越看,眼睛瞪得越大:“咦——真的是我?!这是什么???” 听他亲口承认,周围几个导购都有些激动。 “您好厉害!” “请问您是演员吗?能不能为我签个名?” “您在哪里学的武功?”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这边正热闹着,穆长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溪舟,衣服挑好了,去试试吧。”说着把一套衣服塞给燕溪舟。燕溪舟接过,如蒙大赦般地进了试衣间。 等燕溪舟再出来时,已然换了一个人,光彩照人已经不足以形容,直接拉去走红毯都没什么大问题。 “咳……”穆长云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说道,“就这套吧,给我一把剪刀。” 几名导购员也是如梦方醒,红着脸替他把剪刀拿了过来。 穆长云剪掉燕溪舟衣服上的吊牌,旧衣服装进袋子里拿着——燕溪舟坚决不扔。结了账后,一起离开了服装店。 出了店门,燕溪舟吁了口气,说道:“以后再也不要让我来这些地方买衣服了。” 穆长云点点头,深以为然。燕溪舟的出名程度远超他的想想,刚才对方被团团围绕的画面,他可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他侧目看了一眼那人,换了衣服后整个人比先前更加显眼,走在路上,男男女女的目光几乎都会在这人身上停留一阵。 有些后悔了。穆长云心道。早知道就给这人买顶帽子。 两人逛了一阵,有不少的人已经认出了穆长云,连代着对燕溪舟的身份都有了猜测,穆长云心道不能再这么大喇喇地走在街上,正好两人路过了一家电影院,他索性提议:“要看电影吗?” 燕溪舟:“?”电影是什么? 他顺着穆长云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几幅巨大的海报贴在墙上,人物靓丽,背景绚烂。 “咦?”燕溪舟看到了其中一幅,几个跨步走过去,凑近了仔细打量:“这不是《逆仙》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电视,如今陈启离开,更是没了念想,可要说不想看,那是假的,如今碰上了,更是没有不看的道理。 燕溪舟兴奋地转头,高声说道:“我要看!我要看这个‘电影’!” 方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再看看他背后的海报,海报C位主角谢扬的面目看上去尤为扎眼。 穆长云:怎么办,更后悔了。第33章 “那是什么?”在排…… “那是什么?”在排队买票的间隙, 燕溪舟指着玻璃箱子里的爆米花问道。 穆长云神秘一笑,买票的时候要了个套餐,把可乐递给燕溪舟, 拉着人到空位上坐下, 把爆米花桶推到燕溪舟的面前, 说道:“尝尝。” 燕溪舟凑近闻了闻,一股带着奶味的甜香直冲鼻腔, 让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略微惊诧地抬眸看向穆长云, 拈起一颗, 放进嘴里, 牙齿一咬,清脆的“咔嚓”声在口腔内响起,味蕾尝到了酥脆香甜又略带绵软的味道。 他蓦地瞪大双源, 目光倏然亮了:“好吃!”一颗颗不停地往嘴里送。 见他喜欢,穆长云也很是高兴, 杵着脸看他吃。 眨眼间,桶里的爆米花就下去了三成, 燕溪舟吃多了口干,就着手边的吸管喝了一口饮料…… “噗——咳咳咳,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扎嘴?” 穆长云赶紧掏出手帕替他擦干净, 说了句“等我一下”后离席,再回来时, 手上已经多了一瓶矿泉水。 燕溪舟灌下半瓶,终于把那种扎嘴的感觉压了下去,他把饮料推给穆长云:“你喝, 我不会喝这玩意。” 穆长云接过杯子,问道:“不喜欢和饮料?” “唔,汪鸿畅给过我几瓶,味道喝上去怪怪的。喜欢水,不喜欢饮料。” “嗯,那以后给你买水。” 穆长云吸了一口可乐,燕溪舟好奇地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说道:“你在这里适应得很好。”无论是开车也好,买衣服也好,还有这里的饮食习惯,包括其他的东西,似乎都已经完全融入了穆长云的骨子里一般。 穆长云一顿,苦笑道:“没有办法,我……情况不同于你。” 燕溪舟明白他的意思,穆长云虽然天然具有这里的身份,但同时也有亲缘、友情以及其他的人际关系,这需要他伪装成这里的人,不能像自己一样任性妄为。 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后的茫然无助,穆长云当初恐怕和自己一样,却又不能表现出分毫。这么一想,燕溪舟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但是,为什么你跟我们不一样?”燕溪舟问出了他许久以来的疑惑。 “为什么和不一样……”穆长云看着燕溪舟,陷入了回忆。 他坠入水中后,燕溪舟已经昏迷过去,他奋力游向对方,奈何水中暗流汹涌,自己堪堪把人抓在怀里,就被暗流卷起,撞在了暗礁上,剧痛席卷全身,他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清醒过来时,人已经换了具躯壳。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已经死了。 “……长云,穆长云?” 穆长云回神,对面的人正疑惑地看着他,情态鲜活,触手可及。 原以为死亡会将他们分隔,谁知道竟然能在异世重逢,他死也好,活也罢,还能在这里和燕溪舟遇上,已经是三生有幸,不能再贪求其他。 他于是灿然一笑,说道:“谁知道呢,没准是老天爷开的玩笑。” 燕溪舟:古古怪怪。 穆长云看了看手表,说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该进场了。” · 燕溪舟还是头一次看电影,从环境、声音到巨大的银幕,以及3D的特效,都让他惊异不已,直到出了影院,脑袋还是懵的。 “震撼我全家!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法术!”燕溪舟双眼大睁,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爆米花,走两步后蓦地停下,转头看向穆长云,眸光熠熠地说,“下次再来吧!听说有第二部 !” 原待答应他的穆长云顿了顿,改口说道:“第二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这里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新的电影上映,你要感兴趣,我们一起来看。”说着摸了摸他的发顶。 “好!啊……”燕溪舟和他眼神相撞,有些愣怔,眨了眨眼,突然词穷。 突然后方一阵喧哗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 “咳咳……”穆长云干咳两声,“想去哪里逛逛吗,时间还早。” “不知道,平时都在送外卖,没玩过。”燕溪舟抓起桶底最后几粒爆米花塞进嘴里,把爆米花桶扔掉,站在电影院门口发呆,看着对面的游戏厅。 “他们在干嘛?”燕溪舟问。 穆长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娃娃机在抓娃娃,不时响起欢呼声和喝倒彩的声音。 “呿,这东西有什么难的,没意思。”燕溪舟看了两眼,觉得无聊,扭头想走,被穆长云拉住了手腕。 他狡黠一笑,说道:“难不难还真不一定,我们去看看吧。” · 游戏厅里的娃娃机很多,穆长云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扔了个币进机器。 “你看好了,这东西是这么玩的。”说着一手转动操纵杆,开始移动机器里的金属爪。 金属抓被他操纵着挪到目标玩偶正下方,又细微地调节了距离,而后按下圆形按钮,就见金属爪垂直下降,打开,抓住,移动,最后把娃娃扔进洞里。 穆长云躬身拿起掉出来的娃娃,在燕溪舟面前晃了晃:“怎么样,要试试吗?” 燕溪舟满脸鄙夷地看着他:你堂堂武林盟主,就玩这? 轻哼一声,挽起袖子,说道:“这有何难,我里面所有娃娃都夹出来送你!闪开!” 燕溪舟雄赳赳气昂昂地转动操纵杆,对准布娃娃,抓! 爪子精准地抓到了娃娃。燕溪舟瞥眼看向穆长云,得意一笑,谁知爪子移动的途中,娃娃忽然掉了下去,“咕噜噜”滚到了角落。 燕溪舟:“……这次不算,我只是热个身,再来!” 第二次,娃娃抓到一半,落了下去。 第三次,娃娃被抓住,刚提起来就滑了出去。 第四次,爪子都没抓住娃娃。 第五次…… 第六次…… 燕溪舟狠狠锤了一下娃娃机,吼道:“穆长云,币给我,本尊今天就不信了!” 游戏厅老板见燕溪舟对游戏机拳打脚踢,出于打发暴躁客人的目的,又念在这两人花的钱实在多,足够买百来个娃娃,索性打开娃娃机,把里头的娃娃一股脑地送给了燕溪舟。 离开游戏厅,两人左右手都抱满了娃娃,燕溪舟却闷闷不乐。 “我其实能抓起来的,只是手生。” “嗯。我懂,你缺的只是练习。” “那个老板为什么要用这些东西打发我?不信我能抓起来吗!” “他只是看你太辛苦了,不想你继续生气下去。” 燕溪舟站定了看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这么安慰我,我会以为他怕我打烂他的游戏机。” 穆长云:“……”对方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回到车上,把娃娃堆在后座,穆长云提议:“差不多到饭点了,我预定了餐厅,先去吃饭吧?” “哦……”燕溪舟郁闷地坐在副驾,一动不动。 穆长云叹了口气,探过身子,替他把安全带拽出来扣上。 “咦,你脖子上的伤是什么?”燕溪舟的食指摸上去,轻轻按了按。 突然的痒意传来,穆长云忍不住缩了一下,转头看着燕溪舟。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细微的酥麻感自心口蔓延,令人感到陌生,燕溪舟忍不住眨了眨眼:“你的伤……” 穆长云退回到驾驶座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道:“是三年前的车祸造成的伤,缝了几针,痊愈之后就留疤了。” 燕溪舟的目光追随的穆长云,嘴里重复对方的说辞:“哦,留疤……” 穆长云暂时不敢再看燕溪舟,抿紧嘴唇,把车倒出停车位。 燕溪舟慢慢回过神,手心按了按胸口,酸涩酥麻的感觉似乎还没有完全散去,他疑惑地皱眉。刚才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路无话,车内的气氛有些古怪,直到抵达餐厅后才有所缓解。 侍者带领两人去到预约的餐桌,等人离开后,燕溪舟方才开口。 “你刚才说三年前的车祸?” “是。”穆长云把原主如何遭遇车祸,如何抢救、昏迷成为植物人的情况约略和燕溪舟说了。 燕溪舟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穆长云笑,感叹他的机敏:“看似是意外。穆展——就是‘他’的父亲,已经调查过一次,结果却是毫无进展。” “不过这事确实不同寻常。‘他’当时开的车,在出了车祸后被迅速销毁,事后以工作失误为由,开除了那个销毁汽车的人。没了车子,当事人又昏迷,调查进入了死胡同,最后不了了之。” “你现在既然已经清醒,幕后黑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燕溪舟提醒他,“你现在有怀疑的对象吗?” 穆长云摇摇头。 见穆长云这么说,燕溪舟也有些郁闷,说道:“有什么我能帮的,你一定要跟我说,我们好歹算老乡,理应要多帮衬帮衬,况且你还是来乌衣教提亲的人。”说道这里,他想了想,问道,“你来乌衣教提亲,咱们这层关系,应该是算亲家呢,还是算翁婿?” 穆长云闻言,彻底石化。第34章 “打扰二位,您点的…… “打扰二位, 您点的菜可以上桌了。” 侍者及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把饭菜陆续端上桌子。 燕溪舟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桌上的佳肴分散。 穆长云深深松了口气。燕溪舟问的这个问题让人发笑,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饭间闲聊略过不表。 吃完饭后, 两人驱车前往穆长云长住的公寓。 为了方便上班, 他在距离公司不远的楼盘入手了一套高级公寓, 位于顶层,连代着顶楼的露天空间一起, 都被穆长云买下了。 公寓室内是跃层格局, 一楼是客厅、厨房等公共空间, 二楼则是书房和卧一类的私人空间。 踏入房子后, 燕溪舟忍不住感叹:“这可比琉光山庄好太多了。” 穆长云闻言一愣:“你去过?” “嗯。前任盟主在任的时候, 我跟我爹去过。那模样,啧啧,简直和荒郊野外的义庄无异……” 燕溪舟口中的琉光山庄, 是历任武林盟主的居所。习武之人有门派之分,可一旦成为武林盟主, 则需要做到秉正行事,而搬离门派, 来到琉光山庄居住,正是这一举动的目的所在。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上百年之久, 后来遭逢乱世,白道式微, 规矩也就逐渐被人忘却了,琉光山庄变成乏人问津的山野荒庄。 前一任武林盟主是个奇葩, 说要重振白道声威,大张旗鼓地搬进了琉光山庄,当时来道贺的门派寥寥, 燕无界也在被邀请的行列之中,燕溪舟跟着他爹一道去,因此也有幸看过一眼。 穆长云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笑起来:“确实……后来师父自己贴钱,把庄子又重新修缮了一下,不过模样……总归是能住人了。” 燕溪舟一愣:“……萧北是你师父?” “是。喝水吗,还是茶?” “水。” 穆长云拉开冰箱,拿出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燕溪舟,坐到吧台的高脚凳上。 “我本是孤儿,蒙师父救助,养在身边,不吝教导,才有今天,否则,如今尸身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燕溪舟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身世。他还记得,这人刚继任时,对穆长云身份的谣传甚嚣尘上,从世家子弟到隐士高人之徒,各种猜测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孤儿这个选项。 “其实武林盟主没你想得那么厉害。”穆长云温和一笑,起身去客厅。几个大纸箱子堆放在那里,想来应该就是傅朗送来的药材。 燕溪舟跟了过去,蹲到穆长云的身边,说道:“我帮你。” 四个箱子腾空,药盒把茶几放满,剩下的铺摊在了沙发上。 穆长云又去了书房一趟,拿来个手写的方子,递给燕溪舟。 “这方子是师父当初给我的,说能通络顺气,强身健体。我不懂医理,一直喝的是这个方子的药,也有点效果。” 燕溪舟接过,细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心逐渐聚拢,疑惑渐升,抬眸看向穆长云:“你师父从哪里弄来的方子?” “没听他说过。”穆长云摇头。 “有点奇怪啊……”燕溪舟摇头晃脑,对着方子翻来覆去地看。 穆长云心中一动,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也不能说有问题,确实是个强身健体的方子,但总觉得哪里有点怪……你自己配药吃,找到药性相合的替代药材了?” “除了莲珠果之外的药材都找到了。” “啊!就是这个东西!”燕溪舟响指一弹,忽然叫到,“按理说这东西留在药方里也没什么用处啊……” 他说着抓过穆长云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上,闭眼仔细探查。 “脉象也没问题,虽然虚弱,但也强于普通人……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咱们在酒吧,你用杯子砸掉了叶朝的门牙!可是现在你的脉象怎么会探不出内力?” 穆长云无奈:“我也觉得奇怪。来这里后我重新练起了化归功法,体内多少有了点起色,但内力却时有时无,很是古怪。” 燕溪舟搓着下巴想了片刻,说道:“你这方子,我拍个照吧。”说着要掏出手机。 穆长云压住他的手,说道:“你带走吧,我脑子里记着呢。” “哦,好吧。”燕溪舟抽回手。皮肤上犹存着对方手心的触感,热意未散,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团吧团吧手里的纸,囫囵塞进包里,“我给你配药。” 他打开盒子仔细检查,里面装的药材品相良好,味道清正,看样子是认真准备了。 “刚清醒过来时身体弱,得用药调理,就看了不少医书找替代药材,基本能用得到的药材都在这里了。” 燕溪舟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你这身份也是个凶险的,放心吧,我一定尽快帮你梳理好经络,至少对付普通人没问题。”至于一起来这里的白道,都是穆长云那边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一弄就是一个多小时,等结束时,客厅里已经乱得可以。 燕溪舟递给他几个包好的纸包,说道:“冷水煎药,三碗熬一碗服下,一副药喝三天,等喝完了我再过来。”说完起身,“行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刚一起身,手就被抓住了。 “怎么,还有事?”燕溪舟问。 “啊……不疏通筋脉吗?”穆长云张了张嘴,问道。 燕溪舟转身,歪头打量他片刻,突然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脖颈。 “你怎么也不闪?”燕溪舟咕哝道。说着指尖用力,按下了脖颈后头的一个学位。 疼痛感立时席卷全身,穆长云压抑的呻/吟泄出。 “疼吗,疼就对了。就你这个昏迷刚苏醒的病弱身板,还得吃很久的药呢。”燕溪舟一边说着,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捏了捏穆长云的胳膊。 嗯?这肉怎么感觉有点硬? 燕溪舟微微一愣,以自认为对方看不出来的小动作,把手移动到了穆长云的腹部。 拍了一下。 又拍了一下。 最后索性放在了那人的肚子上。 燕溪舟眉头紧蹙,眼珠打转,仔细感受手下的触感。 两块,四块,六块…… 不对劲! 他猛地掀开穆长云的衣服,呆愣了片刻惨叫叫:“你为什么会有八块腹肌?!”说罢使劲往下一拉,拽得穆长云身子往前一躬,两人好悬脸对脸撞上。 燕溪舟满面怒容,咬牙切齿:“说!你什么时候练的!不,不对,我一直以为你是吃胖了,没想到你竟然偷偷健身!你这个叛徒!”把他猛地一推,冲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抓起地上两大袋子的娃娃,怒道,“吃完药前不许联系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徒留满脸懵逼的穆长云。 …… 燕溪舟怒气冲冲地离开大楼。 一想到穆长云那八块应实的腹肌,他就怒火中烧。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明明不久前还那么瘦弱,这人到底是做了什么,给自己充气了吗?! 他一路疾奔到地铁站,买了张回家的车票。 不算拥挤的地铁上,燕溪舟一手提着一个装满娃娃的塑料袋,满面怒容、大马金刀地站着,那姿势要多霸气有多霸气,奈何脸蛋太好看,硬生生削弱了由内而外散发的王霸之气,地铁周围的乘客不仅没被他吓到,甚至还不停地偷看他。 车上的人好奇地打量他,偶尔和同伴窃窃私语,目光都注视着燕溪舟。 直到他下车,车厢里才爆发一阵讨论。 “那人是不是穆长云的朋友?” “他就是今天照片里的人吧?” “是吧是吧,手上还提着娃娃呢!” “天啊,他真的好帅,我不信他没进娱乐圈,他为什么不进娱乐圈?!” “我倒觉得他不进去挺好的。”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被甩在身后。 一路回来,燕溪舟的怒火不减反增,越想越气。 穆长云这个伪君子,表面上佯装虚弱,甚至骗自己替他调理,背地里却悄悄地把腹肌练上了,还练得那么好!这简直就是欺诈! 他一路走一路腹诽,越想越不忿,一脚踹上了路边被人丢弃的家具,三厘米厚的合成板眨眼就被踢穿了。 “呼——”气顺了点。 沿着巷子往宿舍走去,远远地就听到了嘈杂的叫喊声和肉/体击打的声音。 “让你嘴贱,我让你嘴贱!” “惹谁不好,惹我们老大,该的你!” “你个哔——的哔——,该死的哔——哔——” 一群混混围着一个人在拳打脚踢,燕溪舟定睛一看,赫然是消失了快一个星期的陈子轩。 燕溪舟:今天水逆吗,怎么糟心事一轮接着一轮。 他走到圈子外围站定,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地上的陈子轩,他蜷缩成一团,胳膊护着脑袋,衣服上全都是脚印和污渍。他冷哼一声,抬脚要离开,想了想,又落回了原地。 “喂,你们,差不多得了。” 踢人的脚齐齐顿住,那群人一齐扭头,看到了燕溪舟。 “你是谁!”距离他最近的人恶声恶气地问。那人剃了个光头,顶着满脑袋的纹身,脸上横肉,眼神凶恶,还带了几条大金链子,完全是混混的标配。 普通人被看一眼都要赶紧逃开,燕溪舟却不买他的账:“你管我是谁,放人,不然我不客气了。” 他眉毛一挑,嚣张地说,奈何他全身上下没一处具有威慑力。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个金色的大门牙,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燕溪舟的脸上打转,油腻的脸上满是让恶心的意味。 “严哥我先前就听说,那个叫燕溪舟的长得容貌俊秀,只要照着脸找,人群中最漂亮的那个就是,现在看来,小哥你也——”话没说完,迎面一个铁拳飞来,击中他的鼻梁骨,生生把鼻子打塌了下去。 众人就见两管鼻血慢慢流下,那人两眼发直,仰面往后,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重重压在陈子轩的身上。 “好重!猪吗!”陈子轩嚎叫。 “不……不对,这人就是燕溪舟,他就是燕溪舟!” 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 那群混混对视一眼,表情兴奋:“兄弟们,找到燕溪舟了,给我上!”说着一股脑地冲上去,还陆续从裤腰带上拿出了藏着掖着的各种武器。 燕溪舟冷笑一声:什么叫瞌睡了送枕头,生气了送沙袋。就冲这点,饶你们一条狗命。 他长腿一蹬,冲在最前头的混混首当其冲,接下了他的迎面一脚,晕倒在地,跟金牙做难兄难弟去了。 见这些人这么不经打,燕溪舟撇撇嘴:看来得省着点打。 这么想着,他甩着长腿把七八个围将过来的混混一个个踢飞出去,躲了躲脚,说道:“继续啊,别停。” 这个态度可谓嚣张至极,那群人磨着后牙槽,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又冲向了燕溪舟。 “啊!” “嗷——” “好痛啊!我骨头断了!” “轻点,轻点啊!” 只眨眼的功夫,又摔了回去。 一群人在地上辗转呻/吟。燕溪舟走过去,鞋尖抬起一个人的下巴,问道:“还闹不闹事的?” “不……不闹了!” “还找不找茬的?” 那人抽噎一下,疯狂摇头:“不不不找,我们不是故意的——” “下次再见到你们怎么办?” “我们自己滚,自己滚!”说着要爬起来,却被燕溪舟一脚踩趴下去。 “诶,谁准你们滚了?都给我站起来,排好队!” 燕溪舟一声呵斥,吓得地上的人抖了三抖,忙不迭地爬起来站好。 “排成一列,后面的人手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谁如果敢跑……”他说着目光逡巡一圈,双眼一眯,“咔嚓”一声脆响,脚旁的木棍被大力踩断,“它就是下场!” “呜呜——”一群壮实凶狠的大汉登时被吓得缩成一团。 “愣着干什么,走啊!” 于是路人看到了这样一幕:一群彪形大汉搭手手、排排站,哭哭唧唧地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俊美帅哥一路驱赶着,最后进了兴景区派出所。第35章 兴景区派出所。 …… 兴景区派出所。 这段时间派出所加班不断, 一反常态,忙碌非常。 原本的兴景区,从来都是混子的天堂, 他们如同附骨之疽, 难以根除, 即便一个叶朝被抓住,也有其他游散零碎且不容易逮住的人, 他们隐藏在兴景区的各个角落, 没有危险时聚集, 等警察来了又一哄而散, 逃窜开去。 一开始S市也是有心整治的, 奈何政策紧时他们潜伏,风头过去了,再度浮出水面, 就像除不尽的杂草一样。政府逐渐就对这片区域放弃治疗了。 在这种境况之下,兴景区的治安一直是排在S市的末位, 有关S市的各种“创文”“先进工作区”等等活动,兴景区都是重在参与。 而就在最近, 他们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梦寐以求的忙碌。 原因无他,前几天一伙小混混突然打电话报警自首, 说他们打架斗殴,扰乱公共秩序, 无论如何良心难安,希望警察快一点把他们收入拘留所内。 接线的民警懵逼了半晌, 再三确认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 电话那头信誓旦旦地说绝无作假,祈求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而后出警民警回来,还真的带了八个形容狼狈的混子, 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这个场景着实古怪,同事见状,偷偷问姚正业:“他们自己报的警?怎么回事?” 姚正业嘴角抽搐,表情一言难尽:“这事说来话长,我估摸着,过几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果然如他所说,过了几天后,派出所内的民警都见识到了姚正业口中的“说来话长”。 只见民警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刺头混子一个个排列整齐,手搭肩膀,缩头缩脑又哭哭唧唧进到派出所内,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嘹亮的呼叫:“姚正业呢?我找姚正业!” “……你又做了什么?”姚正业从旁侧走廊出现。他刚处理完前两天自首的混混的事,半途就听到有人在叫他,看到大厅的这一幕,立时眼前一黑——天可怜见,他都已经加班多少天了! 燕溪舟冷笑一声:“这群人有眼不识泰山,敢来招惹我,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活该被我教育。说,都干了什么好事!” 呵斥声响,那群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在人民警察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我们不该打人,不该骂人,不该惹事,不该说燕大哥是小白脸——” 话没说完,燕溪舟一把上呼扇上了说话那人的后脑勺,瞪眼说道:“知道你还说?!” 姚正业赶紧上前把人拉住:“哎哎哎,注意点,这里有监控,你这被抓住了可就是屈打成招,要吃官司的。” 瘫跪在地的几人疯狂点头,燕溪舟一个眼风扫过去,立刻缩成了鹌鹑。 姚正业见状,十分感慨:“你这哪是小白脸,这杀伤力比钟馗还厉害。” …… 再离开派出所,燕溪舟怀里已经揣了奖金。他心里又有些美滋滋了。 哼,腹肌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还不如他怀里的热乎钱! 到了单元楼门口时,陈子轩已经不在那里,只剩下棍棒和几把水果刀。 他撇撇嘴。这群人真是不讲卫生,回头让张威收拾掉吧。 回到宿舍,燕溪舟放下塑料袋,目光在墙上的穿衣镜停留了片刻,走了过去。 他对着镜子比划了几个动作,却怎么看怎么不得劲,镜子里的人穿着衣服,显得并不壮硕,甚至有点瘦削。 他于是三两下脱了上衣。 这下比穿着衣服的模样好多了。燕溪舟虽然瘦,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上肌肉虽然并不十分突出,却流畅有形,蓄满爆发力,怎么都和难看挂不上钩,但燕溪舟对这样的体型却不满已久。 他幼时体型较同龄人更加瘦小,再加上一张俊美的脸蛋,受过了不少的骚扰,后来抽条长高了,原以为能摆脱体型单薄的困扰,可谁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做到如同寻常武夫那样的强壮,也因为此,燕溪舟对自己的模样十分在意,最听不得别人拿他的外形说事。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几个标准的健美姿势,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最多就四块腹肌,接下去的就不甚明显了。 燕溪舟忧伤地叹了口气。 “你在干什么?” 陈子轩不知何时从被窝里钻出来,趴在床畔神色古怪地看着燕溪舟。 两人对视片刻,燕溪舟神色镇定地放下手,冷静地套上扔在一旁的衣服,说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陈子轩:“……”他冷笑一声,“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 “什么真面目?” “自恋地对着镜子比一些恶心的动作,穆长云他知道吗?” 燕溪舟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他当然知道,不仅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你想得要亲密多了。” 陈子轩瞳孔地震:“你们……真是那种关系?!” 燕溪舟他眉头一挑,“莫非还有假的不成?” “怪不得……怪不得!”陈子轩神情恍惚,“难怪他对你这么好!” “那是必须的,他得讨好我呢!”毕竟穆长云提亲的对象被他燕溪舟管着! 陈子轩震惊:“是他主动的?!” “肯定的啊,他一个大男人不该主动吗?他不仅要主动,还要大大地主动,才能显出诚意!” “你……竟然还没答应他?” “还没呢,得再等等。”毕竟还没问过姑娘家的意见,他说完顿了顿,嘴角上翘,说道,“据‘小道消息’说,你喜欢……” “你住嘴!”陈子轩一个打挺从床上窜下来,飞快奔向燕溪舟,死死捂住红x少x队他的嘴,“你敢把那个名字说出来,本公子撕烂你的嘴!” 燕溪舟眉头一皱,觉得这个陈子轩用词十分不恰当:他怎么可能撕得烂自己的嘴呢!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打开,汪鸿畅欢快的声音响起:“我到宿舍啦,今天的直播就先——”到此为止。 六目相对的瞬间,空气突然安静。 再加上一个直播尚未关闭的手机。 整个世界空气突然被抽走,进入了真空环境。 观众:“???” 观众:“…………” 观众:“!!!!” 凝固了三秒的评论突然像开闸泄洪一样,开始疯狂滚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到了什么???” “卧槽,搞基现场?这么劲爆?” “怪不得小汪整天嚎着要女朋友,原来在宿舍天天吃狗粮?” “不行——不能拆我CP,我站穆总!!!” “恶心,取关了。” 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看了燕溪舟的果体后激动,还是目睹了两人的姿势激动,又或许二者兼而有之,直播间的人在短短几秒又涌进来不少。 汪鸿畅回神的瞬间迅速捂住手机的摄像头,直接按了关机按钮。 燕溪舟也推开陈子轩。 见两人分开,汪鸿畅才颤颤巍巍开口:“我,我打扰到你们了?” 燕溪舟:“什么打搅?” 陈子轩:“狗屁的打搅!” 这……这看着还挺有默契……不不不——不对!汪鸿畅疯狂摇头,甩掉脑中奇怪的想法,紧紧扒着门框不敢进门,只等坦白后情况不对,立刻开溜。 “其实……我刚才开门的时候,直播还开着,一不小心……你们,那个,嗯……”他语焉不详,陈子轩却立刻就明白了,脸色忽变。 “拍下来了?!” 汪鸿畅:“呵呵……呵呵……”他半个身子已经站在了走廊上。 陈子轩来回疾走两步,心念一转,猛地看向燕溪舟,狞笑道:“被拍下来了,穆长云要误会了!我看你要怎么办!” 燕溪舟茫然:“我干嘛要怎么办?误会什么?他又不喜欢你。” 陈子轩:啊——他要被气死了! …… 同一时间。 穆长云坐在沙发上,看着狼藉的客厅,心里十分茫然。 燕溪舟到底为什么愤而离开,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这个善于运筹帷幄的大脑,第一次遇上了障碍——不,应该说每次遇上障碍,都是和燕溪舟有关。 他掀起衣服,看着自己标准的八块腹肌沉思。是练得不够?不,不对,溪舟离开前指责他偷偷健身,是叛徒,那就是不想自己锻炼的意思? 可他不是说过馋谢扬的身子吗? 穆长云茫然了。 甚至还让自己在药吃完前不许联系他,可见有多生气。 看来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穆长云叹了口气,索性拿出手机,拨通了佑淳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佑淳面对穆长云时仍然十分忐忑,毕竟一个活生生的怪力乱神例子就在眼前,恐怕除了燕溪舟那种神经大条的人外,恐怕谁都会有胆战心惊之感。 “盟主好。”他喏喏叫人。 “叫我穆先生吧。”穆长云纠正。 “……好。您找我来,是有什么要我做的?我师兄能回来了吗?” 自打左弘盛被关进疗养院后,佑淳心中一直忐忑。他既怕左弘盛在疗养院里遭遇什么不测,又唯恐自己瞒不了师父多久,最后徒生更多的事端。如今穆长云联系他了,对方应该是有什么要让他做的,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你对我们来到这里怎么看?”穆长云问他。 佑淳摇摇头:“此事太过玄异奇诡,小子并无什么看法。” “想过回去吗?” “想又能怎么样,不得其法,不过是徒增烦恼,不如先把这里的日子过好。” 穆长云点点头,觉得这人是个豁达性子,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也来到了这里?” 佑淳抿嘴,良久之后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猜过” “想找人吗?” “……茫茫人海,又能怎么找呢。” 穆长云打量他片刻,轻笑道:“也不是不行,端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该怎么做?” 穆长云的目光慢慢挪到了两人旁边的电视上。此刻的节目中播放的是一个颁奖盛典,衣着光鲜靓丽的俊男美女走上红毯,接受镜头的注目和洗礼。 佑淳收回目光,疑惑中带着点不敢置信。 穆长云低语:“做明星。愿意吗?”第36章 “明,明星?”佑淳…… “明, 明星?”佑淳呆滞,指着电视问道,“就像那样?” 穆长云点头:“你也看到了, 用这个方法, 能最大限度提高你的曝光率, 但凡能看到电视的、接触到网络的,就能看到你, 自然也会来找你。你说呢?” 佑淳想了想, 忽然哈哈大笑, 连连摆手:“穆盟主……不不不, 穆先生, 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穆长云仿佛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怎么说?” “我们到这里也有段时间了,可他们两人到现在都还不会用手机, 更别说什么网络社交,不存在的!以我对其他人的了解, 大体上和师父师兄的情况也差不离。”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最后在穆长云的目光中逐渐消了声气。 “我……穆盟主,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您可千万不要把这些话告诉师父和师兄啊……” 穆长云想到左弘盛那副模样,觉得佑淳的考量并非没有道理, 只得叹气道:“是我想当然了。” 见对方不继续追究,佑淳稍稍松了口气, 又道:“其实,我觉得燕教主还挺适合的。我没有其他意思啊!就是您看,他长得又好, 还和您认识,没准现在在网上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了呢?” “他不行。”穆长云断然拒绝。 “为——”什么话未问出口,就被穆长云的目光呵退,“我,我就随便问问……” 穆长云没有说话,食指在桌面不停轻敲,过了良久,方才说道:“你这边我重新做安排。至于你那个师兄——我过两天会让你们见上一面,如何说服他,我自会教你方法,你且等等。”顿了顿,又道,“至于找人的办法,我会再从长计议。” 只是他这边还没想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那边的燕溪舟就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 燕溪舟现在不好,十分不好,非常不好! 最近来他面前闹事的混混,完全呈倍数地增长,一日三餐定时打卡,如同有组织有预谋地宿舍窗外一日游一样。 现在汪鸿畅进出单元楼得燕溪舟护送来回,而陈子轩这个本地土著则干脆躲回了家——他愿意为爱卧底,但绝对不愿意为爱牺牲。 燕溪舟也被汪鸿畅严令禁止送外卖,美其名曰:看家。 如今他已经几天没送外卖,掰指头一算,直接损失金额至少一千,怄得他肝疼肺也疼,嘴上直接起了一个大燎泡。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今天他送完了汪鸿畅,方向一拐,找张威去了。 张威正和几个小弟在家里撸串呢,见燕溪舟来,十分惊喜,赶紧把人迎接进屋。 “燕老大坐,快坐!”他殷勤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对方。桌上的另外四个小弟也立刻把衣服该穿的穿上,肚子该遮的遮起来,装了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 燕溪舟开门见山:“张威,你现在在兴景区混得如何,还有多少了解?” 张威一时猜不到燕溪舟的目的,想到燕溪舟没少送人进派出所,于是有些忸怩道:“自从被燕老大感化,我就从良了,现在打点零工,没混了。” “那你是不知道现在兴景区都有哪些混混了?” 张威和小弟对视一眼:“也不是不知道……燕老大想问什么?” 燕溪舟于是把最近几天宿舍附近总是有混混徘徊的情况说了一下。 “您还别说,最近真的有一个。”一个胖子接口,“最近出了个什么鬼门帮,帮主是谭虎!” 燕溪舟眯起双眼:“鬼门帮?谭虎?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这事儿吧……您知道最近的一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 “前老大叶朝被您送进了局子,后来又有一打二十的视频,兴景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流传了一个说法——”张威顿了顿,压低声线,”只要能打败燕溪舟,就能一统兴景区,成为黑暗世界的王者!” 几名小弟一脸严肃地点头附和。 燕溪舟:妈的,这什么脑残谣言? 况且他堂堂魔教教主,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吗?怎么说得跟闹着玩儿似的! 他紧了紧拳头,用力一拍桌,犀利的目光投向张威:“你带路,我倒要去会会这群鬼门帮的人了!” 十分钟后。 “燕老大,你真的是认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让你带路你就带!” 燕溪舟双眼一瞪,张威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其实他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的,这个谭虎听说可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聚集了兴景区绝大多数的混混,手腕不可谓不厉害。 再说了,对方帮派里的人可是有近六十人,燕老大再厉害,那也就只能一个人打二十个,要是跟三倍的人对上了,人家玩人体叠叠乐都能把燕溪舟给埋了。 张威作为燕溪舟麾下的第一马仔,老大说东,自然不敢往西,只能硬着头皮上,心里琢磨着,一会儿看情况不对,索性就,就,就……找外援吧。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地方。 张威远远就把燕溪舟拦了下来。 “那里就是他们的基地了。”张威说。 燕溪舟粗略打量。远处的建筑就是兴景区常见的老式建筑,破旧的三层筒子楼,甚至墙上还写了个大大的“拆”字,周围垃圾不少,地上也不甚干净。 这地方比穆长云的盟主山庄还破。 燕溪舟冷哼一声,拍了拍张威的肩膀:“行了,你找地方躲着,直接走也行。”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栋楼走去。 张威目送燕溪舟的背影,胸中忽然荡起激昂的情绪:风萧萧兮易水寒! 远处几个人也注意到了燕溪舟的到来,都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燕溪舟走到近前,上下打量几人,其中有几个熟面孔,是前两天徘徊在他的宿舍门口的混混。 他双眼一眯,冷声说道:“我找谭虎。” 几人闻言,面色忽而激动起来,你推我搡一阵,其中一人突然扭身,往屋后狂奔而去。 剩下几人站在燕溪舟面前,不停更换站姿,似乎有些紧张。 燕溪舟抱臂看着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着都碍眼,但是想到这几人没有挑衅他,离开的人应该是去找谭虎了,燕溪舟也就按捺住性子,耐心等待。 等了没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从屋后逐渐涌出人,汇集到燕溪舟的面前,粗略一看,恐怕有六十多号人。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角落里的张威看得心焦,咬着指甲纠结片刻,打电话给了几名手下。 燕溪舟打量着面前领头的人。 这人个子矮小,披了一件黑皮衣外套,里面穿了件黑色的T恤,挺着硕大的将军肚,脖子上挂着一个大金链,简直就是典型的□□混混打扮。 “你就是谭虎?”燕溪舟问。 “在下就是谭虎。”那人回答。后退三步,从兜里拿出一个头巾绑在头上,一声大喊,“啊哒——呔!看我猛虎下山!”开始打起了武功招式,边打还边报招式。 “猴子捞月!” “白鹤亮翅!” “闻鸡起舞!” 谭虎打得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如果不是对方的大肚子碍眼,这也算是一套不错的养生招式。燕溪舟中肯评价。 不过这人在干什么?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谭虎打了五分钟拳,最后停在金鸡独立的姿势上。 半分钟过后,谭虎身子左右摇晃,单脚难以支撑,逐渐往侧边倒去,他踉跄着站稳,用手颠了颠自己的肚子,喘顺了气后往燕溪舟面前站定。躬身。 “请燕先生收下我们!” “请燕先生收下我们!”谭虎身后的六十多个人跟他一起山呼。声音嘹亮,气势如虹,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了不短的时候。 不过燕溪舟此时却有另外的疑惑。 “你刚才在干什么?” 谭虎微微抬头,透觑燕溪舟的神色,试探着说道:“面试?” ……… 那边的张威在看到谭虎鞠躬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他就说呢!在燕老大家附近打转的场面怎么似曾相识,感情跟他之前的套路是一样的啊! 他于是人也不等了,气势汹汹地冲到谭虎面前。 谭虎见了张威到来,直起身来,破有风度地说:“张先生幸会,说不准咱们将来就是同事了。” 张威一听,眉毛一竖,果然这谭虎就是来者不善,来跟他争宠夺权了! “哼,我区区一个普通人,可要不起你这种跟上司指手画脚打拳的同事!” 谭虎却是胸有成竹地一笑:“我这是走的正规面试流程,不像某些人,虎头虎脑地带着一班子散兵游勇就急着去找燕先生,仿佛在逼迫对方收下你一样。” 张威闻言,浑身一震。这个谭虎说的,条条切中要害。他有些忐忑地看向燕溪舟,就见对方似乎颇为赏识地对谭虎的话点点头。 “那,那你们……”张威有些结巴,不知道如何辩驳。 谭虎手一抬,制止了对方继续说话,拿出了电话:“稍安勿躁。”拨通了派出所的号码。 张威就见他语句流畅、逻辑清晰地对着电话“自首”。 说了约略十多分钟后挂了电话,自信一笑:“想要进入燕老大麾下,必须要洗心革面,我们都有觉悟!” “我们都有觉悟!”又是一阵嘹亮的附和。 待得张威的手下来到,就见自家老大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里,嘴里喃喃自语:“败了,我败了,彻底失败了……”第37章 兴景区派出所内,上…… 兴景区派出所内, 上班时间刚开始不久,派出所的民警们正打算接一杯热水后再开始一天的工作。 谁知电话突兀地响起。 接线民警接起电话:“喂,兴景区派出所。嗯, 嗯……啊, 啊?哈?啥?”蓦地一拍桌, 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身后椅子翻了犹不自知, “……你们, 你们在那里等着……别乱跑, 我们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后, 那人满脸呆滞。 “怎么了?”姚正业问。 他的同事表情空白, 张口结舌半晌:“那啥,兴景区的混混,集体, 集体自首?”尾音还带上了疑惑。 姚正业:“???” 姚正业:“哈?什么东西?” 十分钟后,警车来到现场。 姚正业下车, 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燕溪舟,粉色的外套尤为显眼。他恍然大悟, 有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他快步走过去,语气不甚好地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 我昨天刚结束加班!” 燕溪舟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姚正业:“……这些人都是你抓住的?” 燕溪舟更茫然了:“我没抓他们啊。”他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姚正业仔细打量那群人,见一个个都好端端地站着, 没病没伤的,信了三分, 又问:“那是你让他们报警的?” 燕溪舟用力摇头:“是他们自己打的电话。” 姚正业深吸一口气,转身高声问道:“谁是谭虎!” “我我我,警官, 我是谭虎!”侧刺里一个人举着手冲过来,颠着啤酒肚,跑得“哼哧哼哧”,看上去十分费力。 姚正业仔细打量这人,见他身上没伤没淤青,才问道:“没聚众斗殴?” “没有没有,最近安分着呢!” “那你报警干什么?” 谭虎被问到后有些羞赧,看了一眼旁边的燕溪舟,温和地笑着说:“其实,我们想追随燕老大……” 姚正业震惊:“你什么时候变成混混头目了?!” “我没有啊!”燕溪舟觉得自己简直巨冤,“法律禁止以个人名义开设教派,我知道啊!” 姚正业:“……你还怪清楚的?你这么那么清楚?” 燕溪舟撇嘴,不说话了。 这厢谭虎见燕溪舟被误会,两人都快吵起来了,赶紧出面解释:“警官同志,您误会了,我们都是被燕老大感化,打算从良的人,可是只有有进过一次派出所,才能证明我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决心!” 姚正业听了,口水差点喷出来:好家伙,这是把派出所当漂白剂使呢?!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全都带回派出所也不现实,到场的几个民警商量了一下,索性往上报告,把情况和所长说了。 曹筠赶到时,看到这么大的阵仗,整个人都蒙了。 小混混集体弃恶从善还是头一遭见,没准明天猪就能上树了? 曹筠看了看旁边的始作俑者……不对,是大功臣,十分激动! 一直以来,兴景区的帮派和流氓就像杂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不容易弄走了个叶朝,原本他只期望这次的片区评优不会像往常那样丢脸,没想到啊,谁能想到!燕溪舟竟然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这样别说评优了,没准连先进片区评选都能肖想一下呢! 曹筠激动地握着燕溪舟的手不停摆动:“好同志,好同志啊!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先进市民给你报上去的!” 燕溪舟想了想,问道:“这个有奖金吗?” 曹筠一愣:“有!有有有!大大地有!我一定尽全力帮你争取最高的奖金!”他笑呵呵补充道,“小燕同志是个实诚人啊!听说你在送外卖,想来家里也不甚宽裕,你放一百个心,这事包在我老曹身上!” 燕溪舟满意了。 他正打算离开,一直在旁边等候的谭虎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就要抓着燕溪舟的手,被他缩手躲掉了。 他改为立正站直,眼神坚定、声音嘹亮地说:“燕老大放心,我们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出来之后,再来为您效力!”说完双手伸到姚正业面前,“铐上我吧,警官同志!” 姚正业:“……”这人是变/态吗? 曹筠:“……”这人怕是有点毛病。 燕溪舟:“?” 张威:啊啊啊啊——谭虎这个心机的胖子!!! …… 回去的路上,张威一直在燕溪舟耳边叨叨谭虎的坏话,什么“胖子都是蔫坏”“他接近燕老大肯定是别有用心”“一定要谨防对方篡权夺位”等等等等,可谓把能穿的小鞋都给谭虎穿了一遍。 燕溪舟蓦地停下。 张威心里打了个突,心道燕老大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过于僭越,有窝里斗排除异己的嫌疑吧?有些忐忑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张威呀,”燕溪舟说,“你放心,本尊最疼爱的还是你。”只要你别把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肌肉嚯嚯掉就行。 对于谭虎的投奔,燕溪舟虽然很开心,但这个新上任的右护法的身材,眼看着是拯救无望了。这对于肌肉控的燕溪舟而言,是难以忍受的,奈何如今人手不足,无法随意调换人选,加上他投诚有功,姑且就给了个护法的位置。 没错,燕溪舟已经私底下把两人定为了左右护法。 他拍了拍张威的胳膊:“好好干,本尊看好你。” 张威感动得热泪盈眶,果然自己第一个投诚,感情就是不一样!谭虎想要后来居上,也该掂掂自己斤两! 他擦掉眼泪,追上了前面的燕溪舟。 “燕老大,我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溪舟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正好,你跟我来一趟宿舍。” 张威一听,简直激动坏了!这边燕老大刚说完对他的重视,立刻就邀他回了宿舍!这代表什么!这代表要对他委以重任啊!不然干嘛街上不说,偏要回到宿舍再说! 他暗自兴奋,屁颠颠跟着燕溪舟回到了宿舍,站在门口处激动地等待对方的吩咐。 燕溪舟抓起角落的两个大塑料袋递给张威:“喏,这两包娃娃,你拿去。” 张威脑脸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娃……娃娃?”他有些茫然地低头。袋子里装的确实是娃娃,还是娃娃机里那种廉价又丑陋的娃娃。只是燕老大给自己这个,是为什么? 他迷惑地看燕溪舟。 燕溪舟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培养起来的左护法,觉得第一次的任务就是让对方做这个确实不太合适,奈何他这边也没有多的事情能安排的,只能拍拍他的手臂,再次鼓励道:“好好干,你能行的。” 张威浑身一震:“是!燕老大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说罢,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出了宿舍。 燕溪舟晃晃爪子:“……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跑了,可别忘了把这堆垃圾扔了啊。” …… 张威冲了一阵,鸡血劲下了脑子,慢慢停了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袋子,困惑塞满了大脑。 燕老大给自己这两袋娃娃,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也没有说明,看样子是想考验自己? 一想到自己被谭虎将了一军,张威就怒火中烧,那满肚子花花肠子的胖子!他抓紧袋子,眼里燃起了熊熊的战斗之火:上一轮谭虎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这一轮他一定要反败为胜! 说着他把两大袋子的东西带回了家里,找自己的小弟做智囊团了。 他家里还留了两个场外随时待命的小弟,见了张威回来,急忙迎上去。 “老大,情况如何?” “燕老大这么厉害,肯定能行的!” 却见张威神情严肃,并不说话,心“咯噔”一下。 “莫,莫非燕老大……” “哎呀!刚才燕老大冲动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劝一下啊!”胖子懊恼。 张威手一抬,说道:“你们放心,燕老大安然无恙,不止如此,他还……”说着猛地一顿,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口风一转,“你们看到我拿的这两袋娃娃了吗?”他扫开盒饭,把袋子放到桌上。 两人刨了刨袋子,里面确实除了娃娃外别无他物,疑惑地看着自家大哥。 “这是燕老大给我的。”张威沉声说道,“但他没有说明让我做什么,只说让我‘好好干’。”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二者之间的关联处在哪里。 “会不会……是让你把它们扔了?”其中的瘦子问道。 张威闻言,一巴掌呼扇上了那人的脑门。 “你怎么就那么笨呢,要让我扔,直接说不就行了,需要加一句‘好好干’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深意!” “可是这么多娃娃交给老大你有什么用?这里面得有几十个了吧,燕老大从哪弄来这么多娃娃的?”胖子随意拿了一个捏了捏,手里的娃娃不仅丑,做工也烂,缝线的地方甚至炸开了一个口子,填充物都掉了出来,种东西就算扔到街上都没人要。 张威猛地看向胖子,表情豁然开朗,激动地拍着胖子的肩膀:“你小子,好样的!原来老大是这个意思!”激动地原地打转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然燕老大做事都是有深意的,他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哈哈哈哈哈——谭虎,我看你还能拿什么跟我争!” 两名手下茫然:老大这是发了什么癔症? 张威猛地停住,俯身看着两人,问道:“你们知道,这些娃娃代表什么吗?” 两名手下齐齐摇头。 “它们,是我们在兴景区的身份证明啊!”张威慷慨激昂道。 胖子&瘦子:“……” 人对视一眼,读出了对方眼中的匪夷所思,甚至以为老大是受刺激太大,暂时性地精神失常了。 张威的眼睛看透了一切。他哼笑一声,心道:要不说我能当老大,你们只能是马仔呢,对事情的洞察力就能看出差距来了。 他自信地捋捋刘海,先把谭虎投诚的事详详细细地和两人说了,继续道:“新的成员加入,势必要有能够字正身份的什物,而这些,就是身份证!只有通过我的考核,才能加入老大的麾下!你们用脑子想一想,这是多么大的权利,老大多么的倚重我!” 胖子和瘦子激动异常,张威讲话完毕,两人疯狂鼓掌! 张威含蓄一笑:“现在你们知道利害关系了吧?一旦我将来在兴景区的管理地位奠定,你们是我的直系属下,也算是混出头了。” 两人连连点头,人手怀里捏着一个娃娃,十分感动。 “行了,这事你们跟兄弟们传达一下,过了今天,你们也是兴景区的元老级人物了。” …… 这厢。 佑淳在接受了“如何说服左弘盛”的专门化训练后,又焦急地等了几天,穆长云终于通知说让他准备和左弘盛见面了。 到了疗养院后有专人接待,他被带进了一个布置舒适的会客室,静静等人。 没过多久,左弘盛就被带了进来。 佑淳一看他的模样,眼眶立刻红了,飞扑上去,语带哭腔:“师兄……师兄!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他们凭什么剃你的头发啊!” 左弘盛也是神情悲切。他刚进来的第一天,这里的人就以管理方便为由,把他剃成了光头,佑淳如今见的模样,头发都已经长出来一些了。 他抓住佑淳的胳膊,凑到师弟耳边小声急说:“这里十分古怪,我进来后内力全消,穴道解了都没办法恢复,师弟你一定要小心,不能暴露!”顿了顿,满眼希冀地看着佑淳,“师弟是来带我出去的?” 佑淳巨震。果然如穆盟主所说,一旦暴露,这里的人有一百种对付他们的方法! 他打量着憔悴不少的师兄,哽咽了一下,眼神变得坚定:“嗯……嗯!我今天来,就是带师兄你出去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第38章 “还要做什么,赶快…… “还要做什么, 赶快把我放出去啊!”左弘盛暴躁。 佑淳赶紧压住他的肩膀安抚:“师兄,师兄,你别着急, 会放的, 会放的, 相信我,你先听我说点东西。” “……你说。” “就是……你出去之后, 能不能不要再去找燕教主的麻烦了?” 左弘盛一跃而起, 拍桌怒吼:“你在说什么鬼话!崆峒派教义如何教你的, ‘斩妖除魔, 吾辈之旨’!换了个世界就被你忘了个干净吗!” 佑淳叹气:“师兄, 其实我觉得有的事情可能有误会……” “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事不是他犯的?人不是他杀的?不是他害得我们来到这里的?!” “师兄……” “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如果不想带我出去,我不强求!办法千千万,我总能找到出去的路——” “师兄!你听我把话说完啊!”佑淳忍无可忍, 大吼一声。 师弟从来都是乖巧听话,说东不往西, 几时这么欺师灭祖过,左弘盛被吼得一时间回不了神。 佑淳瞪了他一眼, 拿出随身带的电脑,点开一个名为“战地纪录片”的视频, 推到左弘盛面前。 “看这个!” 老实人生气起来挺可怕的,况且自己还要仰仗师弟把自己捞出去, 即便再不愿意,左弘盛也忍下了这口气, 目光挪到电脑的屏幕上。 视频开头就是一架空中的战斗机扔下一枚炮弹,炮弹落地的瞬间,轰然炸响, 火光和烟雾充斥屏幕。 左弘盛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往椅子里一缩,看了眼旁边的师弟,又觉得面子挂不住,坐正了身子。 接着就是一阵极快速的“哒哒哒哒”声,有人举着一个长长的古怪东西,尖头指着远处的人,声音响起,尖头所指之处的人一排排倒下 左弘盛悚然。这是什么东西?!看威力竟然比暗器之王——千机匣——还要厉害数十倍! 他逐渐收起轻慢的心思,神色凝重地盯着屏幕。 见他这副模样,佑淳终于松了口气,嘲笑自己天真,他真该听穆盟主的话,一开始就拿出教学视频给师兄看,而不该幻想用口舌说服对方。 一时间,会客室内只剩下纪录片的声音在回荡。 突然一阵巨大的轰响,左弘盛吓得缩进了椅子:“啊——啊!师弟,这个是什么?!好可怕啊!比千毒谷的毒瘴还可怕!” 佑淳看了一眼,安抚地说道:“师兄莫怕,这东西是以前的,现在已经禁止用了。” 说实在的,第一次看的时候他也被吓得够呛!原以为没有内力的普通人不足为惧,谁知道竟然能发明出各种各样可怕的武器,威力不下于武林中传说中的武尊和武圣,甚至更加厉害。 佑淳叹了口气,观察左弘盛的模样,确信对方已经充分了解了现代人的可怕,他关上电脑,不让自己的师兄继续接受精神折磨。 过了一会儿,左弘盛终于缓过神来,问道:“这东西,你从哪里拿来的?” 佑淳不可能说是穆长云给他的,只道:“从网上都能看到。而且这个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呵——一百多年前就这么厉害?!” 佑淳严肃地点头:“所以师兄,在这里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一旦暴露,我们三个恐怕……”一语未尽,留足了脑补的空间。 监控室内。 穆长云跟院长说道:“替他办理出院手续吧。” “呃……”院长有些迟疑,这个左弘盛无论如何看上去都不像是思维正常人,放出去如果发生意外…… 看出他的心思,穆长云给了他一个定心丸:“责任人你填我就行了,监护人写他弟弟。” “哦哦哦,好的好的,今天一定给您办下来!” 出院的过程非常顺利,直到佑淳把人塞进出租车里,左弘盛都十分配合。 佑淳看他精神头不高,知道是刚刚的视频对他冲击太大,一时钻了牛角尖,要开导也只能徐徐图之。 …… 这边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穆长云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他已经一周没跟燕溪舟联系了,估摸着对方的气应该消了一些,就打算今天就去找人。 到了燕溪舟的宿舍,眼前的阵仗却让他愣了。 几个人扛着摄像机、打光板等一些专业的拍摄设备,又有个记者拿着话筒站在门口。 他确认了一下门牌号,确实是燕溪舟的宿舍没错。 这是怎么回事? 穆长云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看到身后站的人是穆长云后着实愣了一下,好久才回神:“预……预拍摄……那个,你是,穆,穆长云?” 穆长云点头:“什么预拍摄?” 旁边有人凑上来:“拍摄先进市民的候选人,作为将来播出的素材用。”那人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穆长云,“我是制作人金景,网上看到您和燕先生关系很好,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见到您,看来燕先生已经告诉您了,哈哈哈哈——” 金景显然十分开心,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这里偶遇穆长云,谁知道还真能碰上人。 话又说回来,像穆长云这种业内的龙头企业,又是投资的大金主,恐怕没几个人会不愿意结交的,想来今天采访的燕溪舟也是抱着这个心态,没准节目一播出,就要借此出道也不一定。 他见穆长云总往房间里看,机灵地说:“啊!燕先生的采访还没开始,您要先进去见见他吗?”着殷勤的替对方把门推开。 宿舍里的燕溪舟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纸上的提问,让他在拍摄前先打个腹稿,有不会回答的就问问采访记者。 燕溪舟都快被烦死了。 直接把奖金给他不好吗,干嘛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倒是汪鸿畅和陈子轩这两人看上去比他还要兴奋,汪鸿畅更是,摩丝打得头发油光发亮,还在不停整理衣领,举着镜子不停地审视自己的脸。 陈子轩则是一下下地瞟他,见他看过来后迅速移开目光,十分地欲盖弥彰。 燕溪舟朝天翻个白眼——好想去送外卖。 正用提问纸扇着风,房门忽然被推开,燕溪舟原以为采访要开始了,转头一看,进来的竟然是穆长云。 “溪舟……” 燕溪舟磨牙嚯嚯,眯眼问道:“你来干什么?” 穆长云心下一跳,立刻改口:“你给我开的药吃得有点不服,想让你帮我看看。” 燕溪舟审视他片刻,抓过手腕把脉,过了半晌说道:“没什么问题啊,甚至还——”他瞄了一眼四面八方关注着这边的目光,为防身份暴露,凑到他耳边说,“甚至还存了点内力。” 细微的气流喷洒在穆长云的耳廓上,有些麻痒,他忍不住微微挪开头,侧目看着燕溪舟。 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两人身上,见他们举止亲密,眼神都有些微妙。 陈子轩更不用说,都快把衬衣揪出个洞,见两人在那里交头接耳,他忍不住打岔:“穆哥。” 穆长云眸光一转,看到了陈子轩,想起这人是谁,讶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子轩激动,没想到穆长云竟然能记得自己!脸颊飞红地忸怩片刻,说道:“我,我就是来……做个社会实践……” 燕溪舟的目光在两人面前来回打转,蓦地一眯眼。 陈子轩喜欢穆长云。 穆长云来他们乌衣教提亲。 陈子轩和穆长云的提亲对象(疑似)是情敌关系。 提亲对象是他们乌衣教的人。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燕溪舟护犊子模式开启,拍了拍穆长云的肩膀,毫不避讳地说:“你不要忘了,你也是马上要有家室的人了。” 空气突然安静。 在场的人脸上缓缓冒出一个“?”。 陈子轩直接炸了:“燕溪舟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快要有家室?!你不要随便造谣!”说着希冀地看向穆长云,期望他能解释一下。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穆长云,等待他说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无论如何,这都将是第一手消息。 穆长云张了张嘴,叹息地说:“这个……是真的。”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玄雷。 抽气声此起彼伏。 陈子轩的新衬衣被扯得崩掉两颗扣子;刚喝了一口水的汪鸿畅张大了嘴,水和着口水像瀑布一样从下巴顺流而下;女记者捏皱了稿子;化妆师掰断了眉笔,摄影师差点失手把昂贵的设备摔在地上。 燕溪舟满意了,余光瞥了一眼陈子轩,拍拍穆长云的肩膀:“你很好。” 穆长云的目光宠溺又无奈。 陈子轩妒火上脑,一个箭步冲向燕溪舟,想狠狠推他一把,却被燕溪舟轻松闪过。 “你干什么?”燕溪舟皱眉。 “就……就算穆哥他要结婚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要说也是该他主动说,你算老几,凭什么替他开口,简直是多管闲事!” 陈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房间里里外外的人都看着三人——更恰当地说,是在看着燕溪舟。 陈子轩问出了他们都在好奇的问题。 看燕溪舟和穆长云之间的互动,加上穆长云的态度,众人对两人的关系也不是没有猜测,只是一来是性别问题;二来,就是两人的身份问题了。 在场的吃瓜群众都在焦急等待燕溪舟的回答。 燕溪舟环视一圈,嘴角一挑:“我跟他的关系……” 穆长云双眸微微睁大,意识到不对劲,正想打岔,燕溪舟却快他一步。 “——当然是亲家啦!”第39章 空气突然安静。 …… 空气突然安静。 所有人都被燕溪舟出口的称谓冲击到了。 陈子轩眨眨眼, 再眨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你说……是什么?” 燕溪舟眉毛上挑,牛吽吽道:“亲家!” 其实他觉得翁婿更恰当, 但考虑到了穆长云在这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平白在别人面前把他的辈分报小了一辈, 脸面上也说不过去,综合思考下来, 还是亲家最合适, 既不会让穆长云面上无光, 也能挡下一些狂蜂浪蝶的骚扰, 一箭双雕, 堪称完美! 他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得意地看着陈子轩这只马蜂。 穆长云不忍卒读地捂上了双眼。 包括陈子轩在内的所有人都石化了。 过了半晌,制片人爆发大笑:“哈哈哈哈哈——燕先生真幽默!果然您和穆先生之间的关系真的很不错。”穆长云竟然能容忍对方开这种玩笑。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倒是彻底把刚才穆长云的话当做了玩笑。 燕溪舟点头:“确实很不错。”说着又看了一眼陈子轩, 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陈子轩神色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是燕溪舟脑子不太好, 还是精神不大正常,总之原本充斥妒意的胸腔像是破了个口的气球, 情绪漏了个彻底,只剩下软塌塌的无力感。 算了, 他跟一个二了吧唧的人计较什么呢,自己竟然还生气了, 真是可惜了一件新衬衣。 陈子轩挪回自己的位置上,懒得再看燕溪舟。 有了燕溪舟的“玩笑”, 紧张和尴尬烟消云散,欢快的气氛重新回来。 燕溪舟左右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看陈子轩的反应,又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达成了目的? 穆长云无奈又有一丝淡淡的遗憾,所有的情绪化作了一声叹息。他摸摸燕溪舟的发顶,引来对方不满的一瞥,温和地笑笑,对制作人说道:“我在外面等着,不打扰诸位工作了。” …… 摄像机架好,打光板撑起,拍摄比了个“OK”的手势,女记者露出了和善的职业微笑。 “燕溪舟先生,当初是什么促使你去反抗叶朝?我们都知道,他在这里是一个臭名昭著,也十分令人惧怕胆寒的人。” “他说我小白脸。” 记者笑容一僵,万万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回答,追问他:“请问还有更深层次的理由吗?” 深层次理由?燕溪舟想了想,说道:“他绑架了陈老头,就是陈启,他是这附近一家餐馆的老板,我喜欢去那里吃饭的,可惜因为拆迁搬走了,不然我就申请在这里给他打个广告。” 记者表情逐渐僵硬:“所以,你是因为看不惯叶朝的行事作风,又不喜欢他欺负邻里,所以才会协助警方帮忙捕获这人的吗?” “不啊,他不抓陈老头就没这么多事了,陈老头被抓走了,我上哪里看电视去?” “看……看电视?” 燕溪舟说起这个就兴奋:“陈老头餐馆有台电视,随便我看什么节目都行!” “就因为这个……?” 燕溪舟不赞同地看着记者:“这个难道不重要吗?这很重要啊!” 记者机械地点头:“那,那请问,你看的节目是什么吗?” 燕溪舟嘴角上翘:“广告!还有《逆仙》!” 镜头外的制片人朝记者疯狂打手势,示意她赶紧换下个问题。 “那,对于这次的鬼门帮事件——” “我没怎么他们。”燕溪舟直言。自打谭虎那群家伙投案自首后,派出所三天两头叫他去审问,他为了配合工作,好几天都没上工,要不是后面有个奖金能拿,燕溪舟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 记者张口结舌:“那,那他们……” “拜山头吧,说是要拜我做大哥来着。” 记者稿子都拿掉了。 汪鸿畅和陈子轩更是呆滞地看着他,这才过了几天,怎么燕溪舟就摇身一变,从黑涩会混子狙击的对象变成了黑涩会混子的老大哥了? “拜……大哥?”记者十分无措,这和从派出所那打听来的不一样啊!难道自己面前坐着的不是先进市民,而是一个纹花臂戴金链子的堂口老大哥?! 她茫然地看向制作人。 眼看采访的内容逐渐朝着不可知的方向发展,制片人赶紧制止了拍摄,聚到走廊一起商量对策。 穆长云拍拍制片人,说他和燕溪舟聊两句。等房间里的人都离开,穆长云拉了个凳子,坐到燕溪舟对面。 “怎么,你又有哪里不舒服?”燕溪舟觉得这人真是娇气得很,说着伸手去抓穆长云的手腕,被对方反手按住。 “其实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让他们离开的。”他说道。 燕溪舟疑惑:“为什么不拍?姚正业说要拍了这个才能拿到那个奖金。” “你知道这个采访节目很可能会在电视和网络上播出吗?” 燕溪舟眨眨眼:“那个金景跟我说过。” “你知道这个会有什么后果吗?”穆长云难得严肃地问他。 燕溪舟皱眉。他有些不适应对方的这个模样,忍不住把手抽了回去:“什么后果?” 穆长云躬起上身,双手放在燕溪舟膝盖上,仰头看着他:“你知道崆峒派的师徒来了三个吧。” “那又如何?” “我怀疑——”穆长云顿了顿,“还有别的人也一起来到了这里。” 两人相对沉默。过了稍顷,燕溪舟眨眨眼:“哦,然后呢?” 穆长云怔然:“你不惊讶?” “为什么要惊讶?你都借尸还魂了,三个崆峒派的人都来了,再多来几个也不奇怪吧?你不会才意识到吧?”燕溪舟的表情古古怪怪,很是奇怪穆长云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 穆长云张口结舌。当他正在纠结如何说服燕溪舟时,这个人已经用自己强大的逻辑接受了整件事情。 某些方面来说,燕溪舟确实厉害。 穆长云再接再厉:“那你想没想过,一旦你暴露,他们都会找上门来?你想想左弘盛。” 燕溪舟无所谓道:“找就找呗,还能打得过我怎么地?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对我打一双。不过我没地方关他们,你能像上次那样,叫量车把人接走吗?” 穆长云机械地点头。 “行了,那就谈妥了!”燕溪舟愉快地和对方达成共识,忽然又想到什么,同情地看着穆长云,“话说回来,你才是比较麻烦的那个人吧。” 穆长云和他们不同,在这个世界拥有身份,一旦暴露,是真的会引起轩然大波,社会动荡。 燕溪舟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蓦地起身,拽着他就要赶出门:“你快走,没事别过来了。” 穆长云:“???”他长臂一伸,刚开了一条缝的门推了回去,把燕溪舟夹在自己和门之间,“为什么要赶我走?” 燕溪舟递给他一个“你好蠢”的眼神:“他们猜到我的身份,再看你的长相,肯定会怀疑你啊!” 穆长云:今天的小二货怎么脑袋突然灵光了? “他们不一定能猜得出来。” “你当那群白道是蠢的吗?”燕溪舟顿了顿,改口道,“也不是所有都那么蠢,没准也有一两个带脑子的。” 穆长云无法反驳燕溪舟对武林白道的定义,只能抹了把脸:“溪舟,信我。”见燕溪舟还欲再问,他摸摸对方的发顶,说道,“我不会骗你的。” 燕溪舟:“……好吧。你是我们乌衣教的准姑爷,你人也不坏,还帮过我不少……” 他笑着等待对方说下去。 燕溪舟有些别扭,目光左右看,就是不看眼前的人:“啧,就是说,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来找我啊,我帮你解决!” 穆长云垂眸,注视着对方泛红的耳廓,低声应道:“好。” 等宿舍门打开,一群人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样了,穆先生?” “沟通好了,不过你们的稿子有点问题,拿给我看看。” 记者急忙把揉皱了的问题稿和笔交给穆长云,穆长云“唰唰”改了些措辞和问题,再交还给记者。接下来的采访过程比一开始的时顺畅了许多,顺利结束燕溪舟的部分后,又对他的室友进行了采访,然后就是照相,合影。 等拍摄组走了之后,宿舍立刻空旷了下来。 一直等候的穆长云敲敲大门:“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Oh,Yes!”汪鸿畅第一个跳起来响应。 陈子轩也羞羞涩涩地附和。 燕溪舟却又突然想起了两人先前的矛盾,垮着张脸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穆长云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辩驳,燕溪舟又道:“一码归一码,我给你诊了脉,没有问题,所以你现在走吧,药吃完再来找我。”他十分有原则地说道。 完全没想到对方的反应是这样的,穆长云求助地看向汪鸿畅求助。 “别啊燕哥!”汪鸿畅赶紧出来捍卫自己蹭吃蹭喝的权利,“什么矛盾不能当面解决呢!”说着手臂揽向燕溪舟的肩膀,被对方轻易躲开。 汪鸿畅也不恼,换了个策略:“燕哥你想,穆先生惹你生气,你不得好好宰他一顿,让他钱包出个血?” “哼,汪鸿畅你废话真多,他不去就算了,我们跟穆哥一起去。是吧穆哥!”陈子轩说着想去拉穆长云的手,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开。 燕溪舟一看,这可不得了!让两人单独相处,就陈子轩那饥/渴的姿态,穆长云怕是清白难保! 两厢一合计,绝对不能让他们单独出去外面吃! 燕溪舟:“我也去!”第40章 穆长云如汪鸿畅所愿…… 穆长云如汪鸿畅所愿, 找了本市一家名气和价格同样出名的餐馆,菜单递给他们:随便点。 在燕溪舟的紧迫盯人策略下,陈子轩没作出什么妖, 乖乖地浏览菜单, 也或许他现在对菜单的兴趣大于穆长云。 点菜的间隙, 穆长云的电话忽然响了,趁着他离开的空档, 汪鸿畅抓紧时间问道:“燕哥, 你和穆先生吵架啦?为什么啊?” 陈子轩也悄悄伸长脖子, 想听一耳朵。 “哼!” “燕哥, 别气啊, 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么?不行咱就叫他请两顿啊!” 燕溪舟摇头:“十顿饭都解决不了,他就是一个叛徒!” 汪鸿畅和陈子轩对视一眼,叛徒什么的, 这话说得可是有点重的。于是汪鸿畅再接再厉:“他做了什么?燕哥你说,你说了我再决定跟不跟穆先生来往!”话撂得狠, 立场十分坚定! “他背着我……” 汪鸿畅和陈子轩脖子伸得老长:“背着你……?” “练了肌肉!”燕溪舟狠狠一拍桌子,语速飞快, “不仅练了腹肌,胸肌背脊臂肌——”深吸一口气, “他在瞒着我偷偷锻炼!” 汪鸿畅&陈子轩:“?” 汪鸿畅:“然后呢?” “这还不严重吗?!”燕溪舟匪夷所思地反问。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十分无语, 穆长云完全是无妄之灾。 燕溪舟双眼一眯,指着汪鸿畅:“你朋友瞒着你突然一夜暴富;”又指着陈子轩, “你朋友背着你偷偷做了光子嫩肤!”顿了顿,目光来回巡视两人,“你们什么感觉?!” 两人各自带入场景想象了一下, 恍然大悟,充满同情地看着他,明白了燕溪舟愤怒的原因。 “不过燕哥,你喜欢肌肉吗?”汪鸿畅问,还是第一次听说对方有这个爱好。 “喜欢。”燕溪舟脸上带笑,“喜欢健美运动员的肌肉。” “矮油,怎么感觉钙钙的~”汪鸿畅双手交叉环胸,作羞涩状。 陈子轩:“……”这也是个二的。 陈子轩:“既然喜欢,那穆哥身上有肌肉不好吗?” 燕溪舟皱眉:“不是长在我的身上,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话音刚落,两人蓦地看向燕溪舟,脑中自动把健美运动员的脑袋换成燕溪舟的…… 夭寿啊,看到金刚芭比了! …… 走廊上,穆长云接通万玉芝的来电。 “喂,妈?” “长云啊,在干什么呢?吃饭了吗?” “正要吃,您吃了吗?” “吃了吃了。哎,长云啊,你舅舅半个月后回国,我和你爸恰巧有事不在S市,到时候你去接他一下吧。等时间定下来,我会把航班信息发给你。” 挂掉电话,穆长云默立良久。 万玉宏,万玉芝的弟弟? …… 距离采访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燕溪舟又重新开工,姚正业也再没让他去派出所,穆长云的药吃完后,他调整了一下药方,又给开了四服,效果逐渐显现。 张威自从那天见过一面后就没再出现,路上偶然碰到,也是远远地朝燕溪舟鞠一躬,立刻就溜走了。 燕溪舟觉得古怪,担心是不是因为上次他让张威扔垃圾,对方生气了。 算了,见了面再解释吧。 除此之外,最近还有一个大的变化,就是有不少挖掘机开进了拆迁的房屋附近。 燕溪舟专挑了开工的那天去旁观。 伴随着挖掘机“隆隆”声响,一幢幢旧房屋变成钢筋水泥碎块,摞成一堆堆废墟。 直到陈启的小屋子也被拆掉,燕溪舟轻哼一声,调转车头,接单子去了。 回到宿舍后,汪鸿畅带回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燕哥,燕哥!你上电视啦!!!”他边喊边从楼道飞奔着冲进了屋子。 “什么?”燕溪舟百无聊赖,没有精神。 “电视!电视!”汪鸿畅飞扑向燕溪舟,“你看!” 他瞥了一眼,视频里的自己穿着粉色的衣服,背景是在派出所中。 [……她请了我顿饭……] “……这啥?” “那个啊!那个!先进市民!”汪鸿畅激动道。 燕溪舟立刻来了精神:“我当选啦?!”那十万块不就是他的了么! “哎,不是不是!我不知道啊!”汪鸿畅用咽了口唾沫润桑,“这个是提前采访的节目,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也会在这期播放的,都是一起的。” “哦。”燕溪舟立刻失了兴趣。 “燕哥你都不开心吗?”汪鸿畅凑过去问。 “开心什么,钱都没到手,穷开心吗?” 汪鸿畅推搡他一下,说道:“燕哥,你要有追求!你现在出名了啊!” “那也不能当饭吃。”燕溪舟嫌他在眼前晃荡着烦人,把脸扭向一边。 汪鸿畅察觉他心情不好,挠了挠头,也不敢再打扰。 第二天送外卖时,燕溪舟察觉了周围不太寻常的目光。当他转过去看,那些人又迅速撇开头去。 燕溪舟:“?”莫名其妙。 这种情况不止出现在大街上,甚至连送外卖的时候都有,比如…… “天啊,你是燕溪舟?!”接外卖的姑娘惊呼。 燕溪舟:“是我,你怎么知道?” “我我我——我们能合个影吗?” “……好。” 取餐的时候。 燕溪舟刚要接过塑料袋,谁知道老板把手往回一缩,他抓了个空。 燕溪舟:“?”干嘛呢这是? 老板乐呵呵:“你是燕溪舟?咱们合个影吧,不会耽误你送餐的时间的。” “…………好。” 等红灯的时候。 人行道上探出个人来。 “请问你是燕溪舟吗?” 燕溪舟:“……”他都带上头盔了,这人到底是怎么认出他的?! “我能——” 话未说完,燕溪舟觑准变亮的绿灯,一扭手柄,飞也般冲了出去。 骑车时…… 停车时…… 吃饭时…… 甚至他在公共卫生间上厕所时…… “请问你是燕溪舟吗?” 燕溪舟崩溃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夜之间好像所有人都认识他了?! 他把衣领拉高,遮了小半张脸,骑着小毛驴往宿舍跑,途中还警惕地四面观察,看有没有跟踪尾随的。 直到回了宿舍,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短短半天的时间,他就被围追堵截了十多次,一直这样下去,他外卖还送不送了! 要解决问题,必须对症下药。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是昨天汪鸿畅所说的“上电视”。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热搜上赫然挂着他的大名。 燕溪舟倒抽一口凉气,颤抖的手指点开词条。 仍然是派出所那个视频。 他划拉到评论区,已经有上万条评论了。 点开来看—— “终于见到小哥哥的正面大头照!舔舔~” “这是怎样的脸部比例!果然美人都不怕怼脸拍!” “你们怎么都去关注他的脸蛋了,看看标题是什么,先进市民候选人?” “竟然是先进市民,帅哥人美心善!” “这人不就是穆长云的朋友吗?”终于有人记得这个了。 “楼上一说我记起来了,话说这评选没有猫腻吗,凭什么他能当选?” “楼上吃瓜要吃全,建议去翻看往期打脸视频。” “小哥哥真的不打算进演艺圈吗,我一定成为你的死忠粉!” 他又翻到实时词条看,排前的动态都是他的抓拍,有骑车的,走路的,取外卖的。 燕溪舟目瞪口呆: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脱力瘫坐在凳子上,突然衣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燕溪舟有力无气。 “溪舟。”穆长云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你还好吗,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你——” “我没事——穆长云啊——那群人能看到我这个视频吗?” 穆长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能看到。如果你不想,我现在就把它撤下来。” “不,不……对了!我要打电话给姚正业!”说完匆匆把电话挂了,拨通姚正业的号码。 那边刚接通电话,不等燕溪舟说话,姚正业就噼里啪啦说开了:“视频不是我们放的,是电视台的操作失误,不过节目今天就要播了,昨天爆出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你不要怪你上热搜了,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没钱,你要怪就怪你那张脸。电视台现在有免费宣传很开心,我们所长也很开心,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燕溪舟:“……钱我能拿到吗?”都牺牲了这么多,再不给他就没理了。 姚正业:“这个能,你俩的名头已经定下来了,你能和那个人平分十万块的奖金。” 燕溪舟:“!!!”平分?! 怎么能这样! …… 穆长云挂掉电话,有些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心里还惦念着燕溪舟的事。 今天是万玉宏回来的日子,他得去接机。 穆长云还是第一次见万玉宏——确切地说,是他这个异世界灵魂,和万玉宏第一次见面。 关于万玉宏,他偶尔有听万玉芝聊起过,人好,和善,能力强。他醒来那会儿,这人恰好在国外工作,这次似乎是结束了之后回国。 穆长云掐着时间开车到了机场,停好车后,去旅客出口点等人。 没过多久,就有一波新的乘客走了出来。穆长云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一个个头不矮,穿着休闲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就拉着行李箱冲他走了过来。 “长云!”那人二话不说,给了穆长云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级别的亲密问候,双臂僵了一会儿,才回抱了对方。 万玉宏放开人,神色略微讶异:“姐姐说你性格变了,我原先还不相信,以前你可从来都不抱我的。” 穆长云动作一顿。不知道万玉宏刚才的行为是习惯还是试探,他面上不动声色,把对方的行李箱拿过来,问道:“舅舅,饿了吗,先回家还是先去吃饭?” “回家吧。”万玉宏说,伸了个懒腰,“国际航班太累人了,飞机上没法睡觉。” 等他看到穆长云的车子时,又是一声惊叹:“你的品位是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可不会买这种类型的车。” 如今两人面前的是一辆黑色的SUV,这要是换做以前的品位…… 他想起了现在还停在停车场里的,各色花花绿绿的跑车,有的甚至全车都镶了钻,忍不住有些想笑,说道:“可能因为已经死过了一遍,所以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万玉宏端详穆长云片刻,十分赞同:“有道理。”说着拉过安全带扣上,“走吧,你小舅舅我快要困死了。”第41章 果然如姚正业所说,…… 果然如姚正业所说, 第二天,相关的节目在S市本地的电视台播出。 而燕溪舟也彻底火了。 “三秒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我也想欠小哥哥一顿饭, 能给我个地址吗?” “我请你吃一百顿饭, 把你给我!” “师父, 收徒吗,我已经排队好久了。” “你们不要歪楼啊!看看标题, 这个是先进市民, 我们该讨论的难道不是他的资格问题吗?” “楼上没看节目就冲进来评论了?人是已经选出来的, 不是让你来选。” 诸如此类的评论数不胜数。 视频在网上不久之后, 被外卖平台转发了, 平台还皮了一下,配图[小哥是我的,你们都别想], 一群闻讯而来的网友在底下调侃,威胁交出小哥哥, 否则取消会员。 汪鸿畅放下手机,看向燕溪舟, 神色感慨地说:“燕哥,你火了。我竟然和一个网红住在一起。” 陈子轩轻哼一声:“火了又怎么样, 没两天热闹过了,别人也就忘了你了。” 汪鸿畅不赞同地看了一眼陈子轩, 觉得这人的嘴是真的欠。 谁想燕溪舟却猛地看向陈子轩,问道:“过两天就会忘了我?” 看他这幅紧张的模样, 陈子轩以为自己的话戳到对方的痛脚了,得意地说:“对!网友都是这样,新闻每天都有, 别以为今天好像全都在讨论你,你就——” “那可太好了!”燕溪舟猛一拍手,神色惊喜。 “……噶?”太好了?好什么? 燕溪舟于是把昨天路上频繁被人搭讪,自己急忙逃离现场,硬生生损失了一个下午的工钱的事说了。 陈子轩仿佛吃了柠檬一样,嘴里泛酸,撇撇嘴瞪着燕溪舟,不再说话。 反倒是汪鸿畅十分同情他。在他看来,因为这种事而阻碍他赚钱,简直是不可饶恕的。 “燕哥,你不如接远一点的单子吧。”他建议道,“市郊人少,送单路途又远,乐意跑的人不多,但好歹能赚一点。照昨天那样,今天你更是没法开工了。” 燕溪舟觉得这个提议十分靠谱,欣然接受,又对陈子轩表达谢意:“刚才谢谢你安慰,我感觉好多了。” 陈子轩:但是他要被气死啦! …… 燕溪舟依照汪鸿畅的建议,去了S市的郊区。 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这里相对于兴景区而言,可以算得上人烟稀少,大多是土地都在建设当中,路上行人也不算很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跑单路途远,拉长了送单的时间,一天赚的恐怕不会有往常的多。 但燕溪舟已经知足了,风头过去之前,他就在这附近上班了。 他打开手机,接了一个新的订单,骑着毛驴到了小餐馆,店家一眼就认出了他,等待餐点的间隙,还笑呵呵地塞给他一瓶水。 燕溪舟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袋子时,着实惊了一下。好家伙,这得有十人份的了吧? 跨上小毛驴后,燕溪舟打开导航。 这个片区他不熟,好在路多是大路,少有小巷子,也不是那么难找。 骑着骑着,他总觉得这地方好像来过? 错觉吗? 到了地方,燕溪舟把电动车随意停下,拿出保温箱里的外卖。 “你们的外卖到啦!”他大喊。 这个点已经下工,民工们听到燕溪舟呼喝后一拥而上。 “小哥速度挺快啊!” “哦哟——饭来啦,我点的肉!” “快分了快分了,这才是第一波,不能让他们抢先了!”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燕溪舟带来的盒饭分掉。 “哎,老道士呢?让他快来吃饭啊!” 燕溪舟手一顿。老道士? “去厕所啦!没事,还有下一轮外卖没到,到时候让他自己来拿,饭冷了就不好吃了,咱们先吃!” 交接完外卖,燕溪舟骑上了自己的小毛驴,慢悠悠地晃荡着离开。 钟仕回来时,几个工友正嚼着米饭聊天。 “唉,刚才那个小哥,长得真俊啊!我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感觉比明星还好看!” “……总感觉有点眼熟?”有个年纪轻的工友咬着筷子说道。 “啊!我想起来了,是燕溪舟啊!” “怎么滴,还是个名人吗?” 那人有些激动,翻出了手机,打开微博,热搜上就挂着燕溪舟的名字。 “你们看!”他打开了一张正面的视频截图,“他是——” 话还没说完,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就把他的手机给抢了。 众人回头一看,老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目光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那,那个……”被抢了手机的工友有些愣怔。钟仕突然抬头,眸光犀利地盯着他,那人生生被他突然犀利的目光看得打了个寒颤。 这……这还是以前那个稀里糊涂的老头吗? “他现在去了哪里?”钟仕沉声问道。 几个人下意识抬手,为他指了个方向。 钟仕把手机扔回那人怀里,飞也般地跑走了,扬起一阵黄土。 “……这个老头,能跑这么快的吗?”有人张口结舌。 其余人呆滞地机械摇头。 …… 燕溪舟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十字路口,躺在座椅上,等待新订单的到来。 这地方什么都好,地广人稀,还没人认得他——好吧,餐馆老板认识他,但远比在闹市的时候要好上很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订单少。 “叮。您有新的订单。” 他猛地坐起,拿出手机,刚要点下接单按钮。 忽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他下意识扭头,就见一个穿着工地迷彩服、绑着发髻的老头正朝自己跑来。 燕溪舟疑惑皱眉。老道士? 那人飞快迫近,手往裤腰带里一掏,竟然抽出一把软剑! 燕溪舟心中一凛,下意识启动小毛驴,油门一拧,冲了出去。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记忆瞬间回笼。他想起这里是哪了!上次他和汪鸿畅在这里遇到了左弘盛!莫非这个人就是跟着一起来的崆峒派长老?! 他从后视镜中看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刚拉开不久,老头又加速跟了上来。 可恶,这老头肯定使了轻功!这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自己要是这么跟他正面碰上,指不定闹出多大的动静!绝对不能让这老头追上来,不然打一架在所难免! 这么想着,他扭动手柄,加足了马力,小毛驴飞也般地冲了出去。 钟仕逐渐从他的后视镜中消失。 燕溪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谁知前面不远处的红绿灯跳了两下,由绿灯变成了红灯。 该死! 燕溪舟迅速转动车头,拐上了旁边的路。 小电驴被迫减速,钟仕又拉近了两人间距离。 不仅如此,他还边跑边喊:“魔头,燕溪舟!老夫命你速速停下!” 燕溪舟头也不回:“滚!你是哪根葱!” 钟仕气坏了。他在崆峒派中身份尊贵,曾几何时受到这种轻辱和怠慢,怒火中烧,真气聚于双腿,那速度比短跑冠军还快,“咻”地一下直朝燕溪舟冲去。 燕溪舟咧嘴一笑:“臭老头,你行不行啊,追不上我啊!快加把劲!” 钟仕刚想歇息片刻,又被燕溪舟的话气得提足了内劲奔跑。 燕溪舟这人蔫坏,见着钟仕快要落下了,就放慢车速,等人快追上他了,又加快车速,总之就这么吊着。 沿途的人越来越多。人追车的景象太过奇葩,不少人都发现了被追的那人是燕溪舟。 有人把这拍了照放到网上。 “我看到外卖小哥燕溪舟了,不过他这是在干嘛?被追杀了吗?[图片][图片]”定位:昌平路。 这个状态一上传,立刻有人跟了一个新的状态。 “好家伙,竟然从昌平路就开始追了吗?[图片]”定位:福照路。 “我看老头一直拿剑追着他跑,不会是要砍人吧?[图片]”定位:高江东路。 “这一看就是广场舞剑,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这个燕溪舟也太不像话了,让老人这么跑,出问题怎么办?[图片]”图片中的钟仕似乎十分疲惫,而燕溪舟恰巧满脸不屑地转头看着他,这个画面被抓拍了下来。 关注的人越来越多,在S市的网友开始了接力,哪里拍到人都发来网上,放个定位,众人就见这老头愣是从郊区追着燕溪舟跑到了市中心,足足横跨了半多个S市的距离。 网友忍不住感叹:“这老爷子,跑马拉松的吧?” 再说回钟仕。其实跑了这么远,他的内力所剩也不多了,全靠一股劲提着,双腿已经开始有点发飘。 燕溪舟车速减慢,无论如何,就是不停。 于是奇景出现了:燕溪舟的小毛驴在前头慢悠悠地跑,钟仕抓着剑在后头晃悠悠地追。 关注的网友和沿途的路人对燕溪舟越来越不满不满,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对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这简直就是虐待。网上几乎是一片倒的讨伐声,甚至有人直接报了警。 燕溪舟慢悠悠地停下车。 钟仕已经追得气喘吁吁,要不是手中软剑不堪支撑他的体重,恐怕早就拿来当拐拄着了。 “燕……燕……燕,呼——燕溪舟!你,你给我停下!” 燕溪舟停下车,朝前走了两步,抱臂跟钟仕对峙。 “停下了,你待如何?”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驻足观看。因为燕溪舟的名气,很多人都在拿着手机录像。 “你,呼……你这个魔头!纳,纳命来!”钟仕喘顺了气,抬剑就劈向燕溪舟,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往前一个推搡。 钟仕腿还软着,被燕溪舟这么一推,站立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这情状,完全就是在欺负老弱病残,但凡有点正义感的路人都看不过去。 路人纷纷皱眉,有些男人上前几步,打算制止他继续对钟仕出手。 钟仕看了下那些要替自己出头的年轻人,脸上惭愧的神色闪过,抓起落在旁边的剑,一骨碌站了起来。 “燕溪舟,你冲我来,莫要伤了这些年轻人!”说罢又朝燕溪舟挥去一剑。 燕溪舟侧身一闪,钟仕劈了个空,又轻轻一蹬对方的后背。 钟仕往前踉跄几步,整个人朝石头花坛扑去,这要是撞上了,考虑到钟仕的年龄,没准人就没了。 众人一片哗然,谴责和谩骂声此起彼伏,几个愤怒的男性三步并做两步冲向燕溪舟,想要制住他,还有一个冲向老人,试图把他拉回来。 谁知,出现了一幕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在钟仕快要撞上花坛的前一刻,他双手朝前撑,原本是想缓和摔下的姿势,却忘了右手握剑,软剑朝前一劈,尽数没入花坛,好悬整个人撑住了没摔倒。 目睹的众人脸上缓缓出现一个“?”。 怎么回事?花坛什么时候换成泡沫的了? 钟仕单手撑住花坛,把剑往外一抽,堪堪连接的部分也应声而断。 众人就见方形花坛的一面缓缓往旁边倾倒,倾倒,倾倒……最后“轰”的一声,整块摔在了地上,花坛里的土撒了满地。 哦,听声响是石头的,还以为市政建设什么时候换成了豆腐渣工程呢。 这个发现令人欣慰。 ——才怪! 钟仕尴尬:“老生很久没有练武,招式都生疏了,惭愧,惭愧。” 围观群众:“……” 想要救钟仕的男子:“……” 想制服燕溪舟的几名男性:“……” 他们全都裂开了。第42章 直播间。 …… 直播间。 谴责燕溪舟的滚动评停滞了三秒, 被一串比一串长的问号取代。 “等等等等,我,我看错了?” “我也看错了?” “我……我也看错了?” “有谁录屏了?快放回放!” “主播你愣着干嘛, 快去花坛那看看啊!到底是石头的还是泡沫的?!” 主播沉默。不, 他不敢。 看直播的人可能因为距离太远听得不太清楚, 但是他们这些在场的人却是听得明白,那块花坛落地的那声音、那质感, 就是实打实的石头。 除了激光束外, 恐怕只有切割机有这个效果。 这就十分惊悚了。 现在别说让他过去确认了, 他只想撒腿逃跑。没看离那个老头最近的年轻人脸都绿了吗。 钟仕朝那个年轻人跨了一步, 谁知对方“哐哐哐”狂退三大步, 转身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钟仕:这反应,怪让人伤心的。 他转头,就见燕溪舟身旁站了两个年轻人, 立时百媚倒数,举剑指着燕溪舟:“魔头!放开那两个青年!”说着剑尖朝他刺去。 燕溪舟十分无语, 觉得自己很是冤枉。他连这两人的指甲盖都没动过好么。 那两个年轻人见钟仕抬着剑冲向自己,脸色倏忽变绿。 被削掉近一半的石头花坛还在不远处躺着, 这老头眼看不仅危险,脑子似乎还有点问题。 这两人转身撒腿就跑, 速度可算是此生之最了。 被神经病伤到,只能自己吃亏认倒霉, 对方是不用负责的啊! 而围观的人更是骤退三五米,转而担心燕溪舟的安危。 ——血肉之躯还能硬得过石头不成?这小伙别被削了去, 他们可都成了目击证人了。 燕溪舟心道:这个崆峒派的长老实在烦人,明明自己都站不大稳了,内力也被消耗无几, 还要这样纠缠不休,胡搅蛮缠,乖乖束手就擒不好吗,双方都省事啊! 钟仕逼近燕溪舟,挥剑砍下的一瞬间,他侧身轻松闪过,抓住对方手腕,五指一个用劲,钟仕手上剧痛,拿捏不住,剑脱手坠落。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自己的剑,想用左手抓住,谁知燕溪舟比他速度更快了几分,脚尖一踢剑柄,软剑直直飞向苟延残喘的另一半花坛。 众人就见软件不弯不折,如同钢刀戳豆腐一样,剑身毫无阻碍地没入了花坛之中,只余一个剑柄在外。 围观群众:“……” 直播观众:“……” 抽气声此起彼伏。 震撼我全家! 钟仕见软剑没了,右手又被制住,索性单手跟燕溪舟对打起来,不时还夹杂了几招腿上功夫。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行云流水,甚至能听到“飒飒”的掌风声。 画风眨眼就从街头恶霸欺辱良善变成了武林高手切磋武艺。 围观群众一脸呆滞地看着钟仕和燕溪舟过招,一时间适应困难,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边是无形的刀光剑影,招式翻飞,奈何钟仕原本就没燕溪舟厉害,加上刚才追车跑了这么久,内力几乎消耗殆尽,十多招的功夫后,燕溪舟彻底制住了钟仕。 他正要教训钟仕几句,让他做事低调点,别动不动就把剑拿出来,会吓到普通人,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呵斥声。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两个民警正朝这边走来。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民警厉声询问,“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当街打老人,是你吗?” 燕溪舟替自己委屈:“我没有打他,我是在和他对打。” 民警面色严肃:“你说你和一个近七十岁的老人对打?你觉得这话谁会信?” 围观群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替他作证。 钟仕纠正:“民警同志,我只有五十,只是显老。” 民警:“……你说话不能瞎说。周围都是目击者,我只要问问他们就知道了——看到没,还有人录像,证据确凿。”他看了一圈周围的路人,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复杂。 忽然,不远处的同事叫唤了一声:“嗳,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像个剑柄?”说着蹲下身仔细查看,握住剑柄,尝试往外抽。 这玩意纹丝不动。 同事:“?” 他把另一只手也加上,用力往外拔。 还是一动也不动。 同事:“???”怎么回事? “我来试试。”另一个人嘱咐燕溪舟和钟仕不许逃跑,上前摆开一字马,双手握住剑柄,双臂用力,“喝——” 民警的脸都憋红了,仍然没有动静。 直到弄得手心发疼,他不得不放手:“呼,呼,呼——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进去的?” 两个民警束手无策,一人提议道:“不如让拖车把花盆拖走……咦,怎么这花盆也是坏的?——这是谁弄坏的?”两人后知后觉地问道。 围观群众:“……”不敢随便开口,目光一致投向燕溪舟和钟仕两人。 气氛沉默得诡异,民警莫名其妙:“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个卷发大妈忽然站了出来:“哎哟,我忍不住啦,民警同志,花坛是那个老大爷的剑弄坏的!刚才可吓死老太婆我了,那把剑‘咻’地一下,像切蛋糕一样把花坛切了个开,土撒了一地——妈哟,还是流心馅的!” 两个民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剑?” “搁那插着呢!”大妈指着向那个剑柄,接着指尖方向一转,“那个小伙子插进去的。” 民警:“??”这个说辞实在有够魔幻,但他还是去问燕溪舟,“你能把那把剑□□吗?” 燕溪舟点头,走过去抓住剑柄,单手往外一抽,软剑被轻松抽了出来。 两个民警见燕溪舟动作轻松,就像从豆腐里抽刀似的,一时间十分错乱,莫非他们刚才的姿势不对,所以拔不出来? 燕溪舟把剑交给民警,指着钟仕说道:“这是他的,不是我的。”言下之意,持有管制刀具的不是他。 其中一个前辈经验多一点,张口结舌半晌,艰涩地说:“……你们两个,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还有你们……破坏公物的行为,我们也会追责。” “破坏公物”四个字说得尤其艰难。 从警这么多年,见过的违规行为不少,可是这种级别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等四人离开,围观的路人蜂拥而上,里里外外把那个历经坎坷的花坛围住,拍照的拍照,合影的合影,录像的录像,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经历分享到网上。 …… 派出所。 在热心网友的帮助下,民警已经通过网络知道了刚才事情的经过。当看到软剑削掉一半的花坛时,整个人都是窒息的,看到软剑戳通花坛,他甚至感觉到了心脏在痛。 ——这把剑是他拿回来的,如果一个不小心,削的就是他自己的手了。 而两个引起骚动的始作俑者正站在旁边,接受民警的训话教育。 “你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吗?”他指着钟仕,“你一个老年人,就该乖乖的休养,没事跳跳广场舞,你身体……”他原想说身体受不住,想起了这人从郊区跑到市区,大气都没怎么喘,改口道,“——即便没问题,人跑自行车道也是违反交规的,你知道吗!” 燕溪舟在旁边要笑不笑。 “还有你!”民警突然把冒头指向了燕溪舟,“你怎么能让老人追着你的车跑那么久?!” 燕溪舟:“……”又关他什么事,“我没让他追,他自己跟上来的。” “你还狡辩!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民警呵斥他,“他跟你不会停下吗!” 燕溪舟眼睛一瞪,刚要反驳,钟仕就插话了:“民警同志,我是自己追着他跑的!”说着一指燕溪舟,“他是魔教教主!我原是想把人抓了,奈何气力不济,如今已经来了官府,你们就把人直接下了大狱吧,让官府审他一审!” 民警:“……”说什么? “真的啊,同志,这人坏得很,他杀人的!” “……他杀了谁?” “很多人!” “埋在哪里了?” “呃……”钟仕语塞。他总不能说不在这个世界吧?见民警满脸无语,只能强调,“他真的是魔教……不是,是黑涩会啊!” “这两天的新闻你看了吗?”民警问。 “新,新闻?没看……” 民警叹气:“你旁边这位魔教教主,他刚当选了先进市民。” 钟仕:“噶?” …… 民警把软剑没收后才肯放两人离开。 钟仕也没有办法。软剑属于管制刀具,不拿出来还好,拿出来,被看到,又被警察发现,那就必然会被没收,不罚款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两人临走前,民警还撂下一句狠话:“你们弄坏的那个花坛,过几天我会把价格单给你们。” 燕溪舟:“……” 钟仕:“……” 两人互瞪着出了派出所。 “师父!”一个人从门口跑了过来,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佑淳。 他冲向钟仕,担忧地上下检查,见对方身上没伤没痛,精神头也还行,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钟仕也在打量他,佑淳已经和离开前大不一样了,头发简短,衣服也换成了常规的休闲服。这让钟仕一时间有些没法适应:“徒儿啊,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佑淳看了看旁边的燕溪舟,说道:“师父,这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去慢慢说。”说着朝燕溪舟点了点头,引着钟仕离开。 临走前,钟仕还冲燕溪舟放狠话:“魔头,你且给老夫等着!” 燕溪舟翻白眼:哼,谁理你。 他在派出所门口发了一阵呆,原打算继续送外卖,拿出手机一看,手机上竟然有五十多个未接来电,除了汪鸿畅的,就是穆长云的。 他想了想,先给汪鸿畅去了个电话。 那头刚一接通,汪鸿畅的哀嚎声传来:“燕哥,你不是去郊区接单吗!!怎么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他疑惑地挂了电话后,打开微博,点进汪鸿畅说的词条,一眼就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燕溪舟:这是什么?!第43章 热搜词条里是一个观…… 热搜词条里是一个观看量突破了千万的视频, 并且还在呈现飞速上涨的趋势。 视频里把钟仕追逐燕溪舟、燕溪舟推搡和踢踹钟仕、软剑削花坛和两人对阵剪辑到了一起,标题名为:《论个人性命和敬老尊贤的取舍》。 “这事追了一半我就去工作了,原本还骂燕溪舟来着, 现在……对不起, 我错了[下跪][下跪]” “我为我刚才骂他道歉, 换做我,估计得给自己加个火箭加速器助跑。” “我不仅要跑, 我还要冲出地球, 逃离太阳系!” “看到花坛被削掉半边那里, 我人都快没了[二哈]不得不赞叹燕小哥真勇士, 直面利剑都能面不改色。” “这不是广场舞剑吗, 现在的大爷大妈练广场舞都这么拼吗,真刀真枪上啊?” “你们没看到他绑了个发髻吗,没准是武当道士啥的呢……人有真功夫吧?” “重点错了!难道该追究的不是这么危险的管制刀具为什么会出现在普通人手中吗?!” “附议楼上!” “怀疑是在作秀。” 而如果说网友多数是抱着吃瓜的心态, S市的市民就紧张多了,也重视多了。 毕竟这么危险的管制刀具是出现在S市, 甚至是在人多的闹市弄坏了一个石制的花坛,这要是伤到人, 可就不是破皮受伤这么简单的事了。 一想到有人像钟仕一样,拿着管制刀具满街乱窜, 普通人也没有燕溪舟的身手,岂不是分分钟就会中招? 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 不少的市民都跑去S市的警察局微博下诘问他们。 警察局的反应也十分迅速, 言明已经对这件事展开调查,并且危险刀具已经被没收。 也有不少人在质疑这个视频的真假, 毕竟只有武侠剧里才会有的场景,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日常生活中,任谁都会怀疑一下。 于是有人又找出了燕溪舟从前的各种视频, 来论证他身手的真假。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挖掘视频里那个老头的资料,最后当然是一无所获。 但对于一件事,网友却是达成了一致的看法,那就是——燕溪舟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哼。”燕溪舟轻哼一声。他没有两把刷子,他有两百把刷子! 关掉手机,燕溪舟悄悄从角落探头出来,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 他在等汪鸿畅。等他给自己送伪装的物件。 幸好刚才给汪鸿畅去了一通电话,否则他要这么大喇喇地走出派出所,指不定会成什么样。 现在派出所外停着的小毛驴已经被不少的人围住拍照了,他只能把衣服反穿,挡着脸悄悄咪咪地摸了出去,藏到角落。 他堂堂一个魔教教主,再落魄的时候也是光明正大行事,曾几何时有过这种见不得人的经验!奈何这里的人实在厉害,一个小小的手机就能让他无所遁形! 燕溪舟时刻关注着来往的人,见到一个熟悉的粉色身影,急忙朝他招手。 路人也注意到了汪鸿畅,看清了他的脸后,又移开了视线。 汪鸿畅避人耳目,冲到了燕溪舟躲藏的角落。 “快快快,燕哥戴上这个!帽子帽子,帽子也戴上!”他拿出准备好的口罩和其他一应什物,手忙脚乱地帮燕溪舟装备上。 一切穿戴妥当,燕溪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 汪鸿畅也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现在粉色的制服十分惹眼,任谁见到了都会多看两眼,他可不想因为这样而让燕哥暴露,这样前期的伪装都功亏一篑了。 两人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回了家,燕溪舟的车子姑且先停在了派出所门口,只等没人的时候再拿回来。 直到回了宿舍,两人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下连汪鸿畅都被连累,单也没法送了。 “燕哥我服了你了,我就不应该小看你搞事情的能力。”他摊在椅子上,替自己扇着风,“怎么稍微看少了一秒,你就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他也没想到这里的人能这么猛啊!猝不及防被现代科技秀了一脸,燕溪舟也十分心累。 “这下好了,燕哥,你是真的火了,过几周别人都能记得你的那种火。这个坎,过不去了。” 燕溪舟的脸臭极了,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拿钟仕祭奠他早夭的事业。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于事无补,燕溪舟只能心道:他出名是好的,是能把那群可能一起过来这个世界的武林正道引来。 ——姑且这么安慰自己吧。 “话说回来,燕哥,你最近看到张威他们了吗?”汪鸿畅突然问道。 “没有。怎么?”他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时间管自己的护法。 汪鸿畅摸摸下巴:“总觉得他这段时间有点鬼鬼祟祟的,竟然见了我就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他这么一说,燕溪舟也想起来了:“前几天见过他,也是远远见了我就跑了。”燕溪舟想了想,又道,“可能是在闹别扭。” “闹别扭?”汪鸿畅愣住。张威竟敢跟燕哥闹别扭?命不要啦?他当然不敢这么直说,只问道,“他为什么闹别扭?” “唔,上次让他把那两包娃娃扔掉,可能觉得被使唤了吧?” 汪鸿畅眨眨眼,又眨眨眼:“娃娃?前段时间拿回来那个啊?那是要扔的?” “对啊,不扔了留了占位置吗?” 汪鸿畅挠头,心中疑惑:他怎么好像看张威还拿着那些娃娃没扔啊? …… 张威最近可忙了。 他在干什么? 他在收编零散的人员,培养自己的势力。 跟着谭虎自首的六十多个小弟,囊括了兴景区绝大多数的混混,但也有些漏网之鱼,或谭虎看不上,或看不上谭虎,这些就成了张威主要的收编对象。 这事一开始其实做得不大顺利的,因为谭虎自首的缘故,让这些人认为如果要跟着燕溪舟,必须去派出所走一遭,无论张威如何保证,他们都拒不接受。 张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大棒加糖的轰炸下,才把大多数的人说服了,但还是有几个刺头。 谁知今天的事情一出,那些人立刻改变了态度,不等张威上门,自己就找了过来,说要跟着燕溪舟混。 这可把他美坏了。谭虎那边有六十多个人,自己这里也有差不多快五十个人了,这数量可比当初在叶朝手底下混的时候多得多。 他终于有能拿得出的实绩,让燕老大看见他的忠诚了! 今天是燕老大扬名立万的一天,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今天去贺喜吧! 张威如是想,召集了副手,说道:“把他们都叫来,我有事要说!” 没过多久,张威的手下就聚集到了一起。 “今天,我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们,它是燕老大亲自交付,并嘱托我一定要办妥的。” 张威神色严肃,看得下首的一群人也摆正了脸色,站直了身体。 “你们,把那个东西拿来。”他嘱咐胖子。 没多一会儿,胖子就提着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来了,袋子鼓鼓胀胀,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一群人目光好奇地投向袋子。 “大哥!”胖子肃穆地把袋子交给张威,张威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前排的人伸长脖子,充满了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张威开塑料袋的手。 张威一层层把结解开,双手一拉—— 嗯? 娃娃? 上面这层莫非是用来打掩护的? 众人望着张威探入袋子里的手,屏息凝视,只等他拿出一个震惊众人的东西! 他的手慢慢,慢慢地从袋子里露出…… “给,拿着这个。”一个穿着大花袄子的奇丑布娃娃被张威拿出来,塞进了最近一个小弟的手中。 小弟:“……?” 小弟有点懵,拿着布娃娃不知所措。 “领了就别站在这里,退开店,让后面的人上来!”张威挥手驱赶。 小弟一脸懵逼地拿着娃娃退到了一边。 众小弟就这么迷惘地排队领了张威发放的丑布娃娃。 等人手都拿了一个娃娃,张威拍了拍手,就见一个个小弟神情迷茫,目光迷离地看着自己。他暗自得意:果然能参透燕老大的深意的人只有他。 “你们虽然是在我张威的手底下,但我们共同效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燕溪舟——燕老大!” “啪啪啪啪。”掌声响起。 “至于你们手里的这个东西,是在兴景区燕老大手底下做事的证明!只要你们拿着这个,就证明是燕老大的人,被他罩着,受他庇护,没人敢拿你们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张哥……为啥是这个东西?”帮派间一般不都是用纹身来证明身份吗? 张威呵斥:“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那么多废话!”说罢环视一圈,发现所有人几乎都在满脸迷惑地看着自己,连旁边的胖子和瘦子都不例外。 他在心里琢磨,心道:如果不给出个理所应当的理由,不足以服众,这次难得的立威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但理由要怎么编……不不不,燕大哥给他这些玩偶的真意是什么? 他目光逡巡众人,流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实则脑子转动的速度平生仅有,忽而注意到了那个其丑无比的花袄子娃娃,灵光一闪。 “咳嗯——你们知道,燕老大刚当选了先进市民吧?” 小弟们点头。 “我们兴景区在被燕老大整顿之前,十分混乱,我们在座的各位,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污点,小到打架斗殴,大到违法乱纪,甚至有的人还进过橘子!” 有的人听了,惭愧地垂下了头。 “而作为先进市民的燕老大却能不计前嫌,为我们提供一个庇护!但是!这不是毫无要求的!燕老大要让我们时时警醒自己!就用手里的娃娃!”张威猛地一举手上的丑布娃娃,“让我们随时警醒,虽然我们曾经不堪,曾经丑陋,但我们如今已经改头换面,是一个外表丑陋,内心柔软的——前流氓!” 他一句话说得慷慨激昂,振聋发聩,小弟们满脸崇敬地看着张威。 一语毕了,过了良久,突然传来了零零星星的掌声,逐渐汇聚成潮,最后,掌声如雷鸣搬轰响。 张威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情激昂! 直到声音渐歇,他才又道:“走,拿着我们的身份证明,去找燕老大拜山头,表明我们的决心!” 于是,一群老爷们在张威的带领下,手中捏着布娃娃,浩浩荡荡地往燕溪舟的宿舍去了。第44章 汪鸿畅还在那翻着手…… 汪鸿畅还在那翻着手机, 网上的舆论愈演愈烈,针对燕溪舟的风评有赞赏也有谩骂,褒贬不一, 但大多数都是支持他的。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燕哥?” 燕溪舟闷闷不乐:“不知道, 别问我。” “哎,要不你去问问穆老板, 没准他能行?”汪鸿畅提议道。对穆长云来说, 处理这种事应该驾轻就熟吧? “不要。”燕溪舟摇头, “工作没了就没了, 我大不了——” 话还没说出口, 电话就先响了起来。 燕溪舟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个没见过的号码。 他接了起来:“喂?” “你好,请问是燕溪舟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甜美的女声。 “是我, 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是猫咪外卖平台的, 我是平台经理——” “猫咪外卖?”燕溪舟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坐直身体, “找我什么事?”不会是让他赔偿的吧?还是打算直接辞退他? “是这样的,请问您有没有意向做我们平台的形象代言人?” 燕溪舟松了口气, 不是赔钱就好,但“带盐”是什么? “带盐人?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带盐?你们自己没盐吗?” 经理:“……燕先生, 这不是那个意思。是——” 不等他再问,手机就被汪鸿畅一把抢了过去:“喂, 您好,刚才那些话请您当没听到,我是他的临时经纪人, 具体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请问能考虑两天吗,两天之后给贵公司回复?” 挂了电话,汪鸿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呢?”燕溪舟不满。 “燕哥啊——你知道刚刚那个是什么吗?!”汪鸿畅激动,满脸笑容,双目放光:“代言啊!人家问你要不要去代言!” “哦。”燕溪舟兴趣寥寥,又瘫回了椅子上,“我不帮他带盐,你要我带盐吗,明天就去给你买盐。” 汪鸿畅捶胸顿足:“不是啊燕哥,不是那个意思!是,是形象代表人!给钱的那种!” 一说到钱,燕溪舟就精神了,身子坐正:“带个盐给多少啊?” “几万十几万,多的上百万!”虽然燕哥现在大概率不太可能,但不妨碍汪鸿畅给他画大饼啊!“燕哥你不是需要钱吗,多来两次就凑足了,管够!” 燕溪舟闻言也有点激动起来:“带个盐能有这么多跑腿费吗?!要不你现在打电话回去,告诉他们我同意了!” “等等等等——事关重大,咱们不能莽撞行事,得找个人商量一下!对了,找穆先生!他就是专门做这行的!”汪鸿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我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穆先生!”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两人动作一顿,疑惑对视。 这个时候来的能有谁?陈子轩自己有钥匙,肯定不可能敲门。 “谁啊?”汪鸿畅问。 “二哥,我是张威!” 张威?这人躲了好久,怎么今天主动找上门来? 汪鸿畅去开门。张威衣着光鲜,笑容满面地背手杵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打扮类似,气质流氓的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好久没见你了,后边这些人……这是干什么呢?”汪鸿畅问。 “二哥,燕老大在吗?”他边说边往屋内探望,见燕溪舟在里头,激动得直晃手。 这手一晃,两人也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 “你拿的是啥?”汪鸿畅问。看上去有点眼熟啊? 燕溪舟也问:“你拿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怎么有点眼熟?” 张威狂喜!燕老大注意到啦! “是娃娃啊!是您给我的娃娃!我都用起来了!”他卖力地挥舞着手上奇丑无比、做工粗糙的娃娃,奋力想挤进屋内。 燕溪舟呆滞了一秒,脸色倏变,眉毛倒竖,豁然起身。 汪鸿畅眼疾手快,用力一推,把张威推出了出去,大门“哐”一声重重关上,急忙转身阻拦脸色不虞的燕溪舟。 “燕哥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冲动啊!”汪鸿畅神色惶恐,唯恐燕溪舟怒极,把门给拆了——他相信对方有这个能力! “我让他扔垃圾,他竟然擅自把那个东西拿来用了,这样不服从命令,如何当我的左护法!” 汪鸿畅:左护法又是什么鬼……不对,这个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两人起冲突! “燕哥你听我说!他有苦衷的!”汪鸿畅死死拦住燕溪舟欲开门的手。 “什么苦衷?” 汪鸿畅脑子飞快地运转,眼珠子乱转:“其实……其实……” “吞吞吐吐。汪鸿畅,你不会在想怎么愚弄我吧?” 汪鸿畅被戳破心思,忍不住吐槽:平时没见燕哥反应这么快过,怎么偏生在这种时候! 他脸上不显,嘴上脱口而出:“他其实一直很喜欢娃娃!” 燕溪舟:“……啥?” 汪鸿畅心中双手合十,提前向张威道歉。 “其实张威有苦难言,他一直喜欢娃娃,但作为一个曾经的□□打手,如今的左……左护法,把这种爱好暴露出来怎么能服得了众!因此不得不长期压抑爱好!好在……好在燕哥送了他两大袋子的娃娃!他觉得自己被理解了!十分开心!” “他以为那东西是我送他的?”当初张威接过塑料袋后十分激动,甚至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跑了,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莫非,他是因为这个,才躲着我的?怕我借此诘难他?” 他神色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自己挑的的两个护法,多少都带着点毛病呢?一点都没有前世的手下靠谱。 但是没办法,人是自己选的,也没有什么大方向上的问题,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燕溪舟叹息一声,满是无奈。 汪鸿畅见他神色有所缓和,试探着问道:“那,一会儿人进来了,燕哥你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会伤人心的,啊?” 燕溪舟疲惫地挥挥手:“知道了,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你放他进来吧。” 张威忐忑地在门口等着。 刚才他是不是太过孟浪,打断了燕老大和二哥的重要谈话? 被赶出来之前,燕老大的神色似乎不大好?他不会闯祸了吧? 跟着一起来的小弟们心中也是十分没底。 门打开的一瞬间,张威的紧张情绪到达了顶点。 “你,你进来吧。你们现在外头等一下。”汪鸿畅冲他招招手。 宿舍里头,燕溪舟意味深长地打量张威片刻,看得他忐忑得手足无措后,终于开口了:“你这个……”爱好,“挺不容易的。” 张威见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中的娃娃上,以为他在说自己办事不易,激动地抓紧了娃娃:“不!再不容易我也开心!多谢燕老大的支持!” 竟然这么喜欢吗……燕溪舟叹气。终究是自己选的左护法,还能怎么办,由着他吧。 看他如此宝贵自己送的什物,也是忠心可鉴,既然如此,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又有什么问题呢,亏得他还自诩不讲究陈规陋俗的魔道中人,竟然差点就要囿于偏见了。 “既然你坚持,那我也没什么好责难你的。我刚才看外面还有些人,是你的手下吗?” 张威兴奋:“是!我带他们给燕老大您掌掌眼!”说着冲到门口招手,让走廊上等候的几人赶紧进屋。 关于燕溪舟这个人,他们要么是听人嘴上赞扬他的厉害,要么通过视频瞻仰他的英姿,第一次见到真人,几人心中也是十分无措,不自觉抓紧了张威发给自己的布娃娃。 见到人后,燕溪舟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他们都是跟你一样的吗?”他震惊地盯着几人手里的娃娃。 张威没听明白,只道燕溪舟说的是“他们都是跟着他张威的”,于是大声回道:“是的!” 小弟齐声答道:“我们誓死追随燕老大和张哥!”说罢举起了手里的布娃娃。 燕溪舟觉得自己要得脑梗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虚弱地摆摆手:“我……我就算了,你们,你们好好地跟着张威吧……” 张威狂喜,激动地说:“燕老大,外面的路上还等着三十几个兄弟,都想一睹燕老大的尊容!” 燕溪舟懵逼:“……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吗?”下意识看向汪鸿畅,第一次这么无助。 汪鸿畅捂脸。事情的发展像脱缰的马一样,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一路狂奔,只希望哪天误会解开,张威还愿意叫他一声二师兄…… …… 见完张威的一众同好兼小弟,燕溪舟整个人都是木的。 还是他见识太少了,过于大惊小怪。 穆长云来电话时,他接得有气无力,十分的无精打采:“喂……” 穆长云:“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了,已经让佑淳把钟仕带回去了。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目睹一群粗糙的混混人手拿着一个布娃娃,满脸珍爱,摧毁的三观暂时没法立刻重塑。 穆长云担忧:“我现在去找你,你在哪里?” “不不不,你不要来,我去找你!”燕溪舟赶紧说。他得暂且逃离这个地方。如今张威已经光明正大地带着自己的“布娃娃同好”在兴景区行走,他怕自己看了后脑壳疼。 燕溪舟和汪鸿畅全副武装后出发,在巷子门口见到了穆长云的车停在那里。 上了车后,燕溪舟把口罩和帽子脱了,长叹一声,疲惫地靠着。 穆长云以为他是在为钟仕的事烦恼,碍于汪鸿畅在一旁,不好细说,只道:“是我的疏忽。我今天就着手处理那些视频。” 燕溪舟摆摆手:“不是那些,是,是,唉,一言难尽……”这种事,要让他怎么跟穆长云开口。 为免事情暴露,汪鸿畅赶紧岔开话题:“啊,那啥,穆先生,刚刚猫咪外卖的打电话过来,问燕哥接不接他们的代言。” 穆长云闻言,把车在路边停下,扭身皱着眉头询问汪鸿畅:“猫咪外卖?代言?”第45章 穆长云神色严肃,汪…… 穆长云神色严肃, 汪鸿畅一时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是,是啊,就刚刚打的电话来着……”说着看向了燕溪舟。 “啊, 说是经理什么的, 让我带盐巴。”燕溪舟懒洋洋地说。 穆长云懵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很奇怪。 因为上一次事件导致燕溪舟被波及, 他专门找了猫咪外卖的平台,言明将来和燕溪舟有关的一应事务, 都得和他联系。 为什么如今却跳过了他? “溪舟, 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燕溪舟交出手机。 穆长云看了一下来电号码, 和他留的也不一样。 想来里面必然有古怪。 他重新发动汽车:“先去我家吧。” …… 燕溪舟不是头一次来这里, 汪鸿畅却是。这种高级公寓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做梦都想奋斗来一套,进门后就激动地四下打量。 “我的天啊,穆先生, 您的屋子也太好看了吧!”他惊叹。 穆长云笑着替两人拿了两瓶水,说道:“你可以随便看看, 顶楼的天台也是我的,乘电梯就能到。我去打个电话给傅朗。”说着去了书房。 汪鸿畅得了许可, 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开始四处参观。 燕溪舟也无聊, 索性上了二楼。 穆长云在书房给傅朗打电话,见了燕溪舟, 冲他招招手,示意对方随意。 燕溪舟也不见外, 直接进了书房。 穆长云的书房面积很大,,书柜占据了整整两大面墙, 沙发茶几,壁炉摇椅,一应俱全,这里一看就是他的私人活动领域。 燕溪舟打量书柜,从历史书籍到金融商科管理类的,应有尽有,他随意抽出一本翻看,书页上记有笔记。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文字和原来世界的相比,有异有同,却是异大于同,他当初学得费劲,也是堪堪够用,他看着这些字就觉得头疼,真不知道穆长云怎么把这些书啃下来的。 燕溪舟把书放回去,眸光随意地逡巡了一圈书房,忽然定在了壁炉之上。 错觉吗?怎么似乎看到了一点红光? 他心中疑惑,走到壁炉跟前,手往砖砌的炉边沿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个东西。 燕溪舟躬下身,抬头朝上看,一个纽扣样的什物贴在上面。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用手轻轻扣了一下,谁想这是个精致玩意,竟然就这样被扣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销毁证据,身后就传来了穆长云的声音:“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燕溪舟无法,只能把手摊开:“我刚才一不小心弄坏了……放心,我一定赔你!” 话刚说完,手腕就被穆长云一把抓住,抬到了对方眼前。 穆长云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吧?这玩意这么重要吗?我真的会赔你,绝对不会仗着咱俩的关系就赖账——” “帮我捏碎它。” “……啊?” 穆长云推了推燕溪舟的手。 燕溪舟眨眨眼,捻起金属纽扣,两指一拧,小东西立时变成了薄片,一些细碎的塑料残渣从指间掉落。 “这是什么?”燕溪舟问。 “……窃听器。” 燕溪舟:“?”什么玩意? “类似千里耳。”穆长云解释,“我在书房说话,能传到别的地方去。” 燕溪舟瞪大双眼:“这是什么巫术!”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穆长云的手臂,“那,那我们之前……”他倏然住嘴。不知道房里还有没有别的窃听器。 这也是穆长云脸色难看的原因,先前两人的对话内容是绝对不能被外人听见的。他原以为家里是安全的,谁能想自己竟然也犯了灯下黑的致命错误。 “我们先下去,不要聊太多。”穆长云说道。 楼下,汪鸿畅已经地坐回了沙发上,乖巧地等着两人下来。 “我已经打电话给傅朗,让他尽量把那些视频撤下。”穆长云说,“今天谢谢你帮溪舟的忙。” 汪鸿畅连连摆手:“我平时也受到燕哥的照顾,都是应该的。不过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感觉像是认识燕哥似的?”他疑惑地问。 燕溪舟和穆长云对视一眼,穆长云开口:“小汪,忙了这么久,也到饭点了,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店,一起去吃顿晚饭,咱们边吃边说?” 汪鸿畅一听,傻笑起来,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转眼就把刚才的事抛诸脑后了。 晚饭后,穆长云以有事商量为借口,把燕溪舟留了下来。 燕溪舟也暂时不想看见张威,索性让汪鸿畅先走,打算等夜深人静再回去。 等两人到家,傅朗早就在客厅,此时正表情震惊地看着桌面上的一堆金属“纽扣”。 见到他们,傅朗急忙起身:“穆总,这些……” 穆长云数了数,有十来个之多。 “这些就是全部了?”他问。 傅朗说道:“我请的专业团队处理,应该不会有问题。” “都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几乎所有房间都发现了,书房的最多,连卫……卫生间都找到了一个。” 燕溪舟脸皱起来:“好恶心,竟然偷听别人如厕!” 穆长云:“……” 傅朗:“……”燕先生可千万嘴下留情,穆总的表情已经快绷不住了。如果实在想吐槽,请在他离开之后再自由发挥。 傅朗此刻如坐针毡,自己平时处理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偶尔兼顾一下穆长云生活事务,但仅限于普通的衣食住行,这种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情节是第一次接触,以这种方式窥见了豪门秘辛,让他十分的不知所措。 好在穆长云也体谅他,说道:“今天的事别声张。你先走吧,接下来的我来处理就行。” 傅朗如蒙大赦地离开。 屋里只剩下燕溪舟和穆长云。 燕溪舟拨弄着桌上的一堆金属片,一个一个捏扁,嘴上称奇:“这东西要是运用在信息搜集上,可是能省不少事,听风阁有这些玩意,怕是能称霸武林了。” 他嘴上说的听风阁,是江湖上著名的“包打听”,只要支付足额的报酬,大到宗门隐秘,小到接头巷尾的鸡毛蒜皮,都能为买家打听到。 但是也经常为此牺牲掉不少人手。 倘若有这种神器在手,就能能节省下巨额的成本,听风阁阁主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你到底得罪谁了,竟然连你上厕所都不放过。”燕溪舟十分同情,这人借尸还魂的是一具出了车祸的植物人,现在屋子里又发现安装了十多个窃听器,没有深仇大恨还真干不出这事。 穆长云捂脸。他一点都不想就厕所这个话题展开讨论。 “不知道,我甚至不能确定这些是什么时候安装的。” 燕溪舟挠头,这些事他不太懂。 曾经的乌衣教左右护法很靠谱,教内教外的一应事务都处理得十分妥当,燕溪舟的作用,除了提供充足的武力之外,就是当个吃吃玩玩的吉祥物,没有什么让他操心的事。 如今穆长云遭遇的这事已经超出他的业务范围了,没办法提供什么有用的建议,只能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搬家吗?” 穆长云摇头:“我把这些东西处理了,放置的人一定会回来查看,我得守在这里。” 燕溪舟:“那不是有危险?” “这也是没法避免的。”穆长云捏捏眉心,脸上显出疲惫,“继承了这具身体,有的事情总得承担。” 燕溪舟也有些心疼:他和穆长云好歹是结亲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也明白,况且到现在为止,穆长云都没向他透露那个穿越过来的提亲对象是谁,他当然不能让穆长云出事。 “要不我暂时跟你住一块儿吧?”他提议道。 穆长云捏眉心的动作一顿,慢慢放下手,脸上表情迟疑:“但是你的工作……?” 对啊,他的工作。这也是燕溪舟犹豫的地方。和穆长云住在一起,势必会对他的事业造成影响。 “啊,对了,说起这个,先前猫咪外卖代言的事,我打电话确认了,确实没问题。” 燕溪舟一愣,不确定地问:“他们……愿意给我多少钱?” “唔,大概一百万。” 燕溪舟:“!!!”一,一百万?! 这个价格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来到这里后见过最多的一笔现金,就是前段时间警察局给他的两万元,这次和别人平分的五万块都还没到账,谁能想一笔巨款竟然从天而降。燕溪舟有种被金块砸到的眩晕。 穆长云补充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这就去回复他们,大概过两天就能签合同了。” 燕溪舟:他愿意,他太愿意了! 穆长云这个亲家真是太可以了! 燕溪舟拍着胸脯承诺:“你放心,你的在抓到人之前,我就住在你们家了!不过我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再来,顺便得交代点事。”顿了顿,补充道,“我不知道你现在追求得如何……如果你的提亲对象不满意你,我会替你开导开导她的。” 穆长云笑:“如果你替我说,他必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人到底是谁?”燕溪舟好奇地问。 “暂时还不能说。我还没追到他。” 燕溪舟点点头,表示理解:“还是要用真心去打动人家,我这个教主的话虽然管用,但在她态度松动之前插手,难免有逼迫的嫌疑。” 他拍了拍穆长云:“你很好。”无论是作为爱人,还是作为亲家,都展现了十足的诚意。 穆长云笑得开心:“你满意,那是最好的。” …… 燕溪舟在客房睡了一夜,第二天回了兴景区。 “我收拾好东西后再打电话给你。” 他挥别了穆长云,转身往宿舍走去。 还没走到单元楼门口,就见不远处,陈子轩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对峙,两人似乎争论了两句,男人忽然扬手扇了陈子轩一巴掌,清脆的声音隔了十多米都听到了。 燕溪舟皱眉,三两步上前,在男人扇第二巴掌之前抓住了那人欲施暴的手。 中年男人忽然被拦住,吓了一跳,看清是燕溪舟后,脸上恢复了傲慢,语气不善地问:“放手!你是谁?” 燕溪舟没理他,对陈子轩说道:“我在外面碰到你三次,你不是正在被打,就是在被打的路上。你要不要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陈子轩“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嘶嘶”抽气。 中年男人抽不出被桎梏的手腕,又恼怒燕溪舟的态度:“你是他姘头?快他/妈的放开我!” 燕溪舟不搭理他,问陈子轩:“他是你谁?” 陈子轩撇嘴:“我兄长。堂的。” “你个臭小子,快点放开我!”邹玉气极,一脚朝燕溪舟踹去。 燕溪舟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膝盖,邹玉的整条腿都麻了,要不是燕溪舟还扯着他的手腕,人就摔倒了。 “堂兄?堂兄干嘛打你?” “大概因为我喜欢男人?” 燕溪舟莫名其妙:“都说长兄如父,他又不是你亲兄,管这么多作甚?吃饱了撑的吗?” “但是我爸说要把财产都给我堂兄。” 燕溪舟倒抽一口凉气:“你爹脑子坏掉啦?” 邹玉接连被下了面子,怒不可遏地大吼:“陈子轩你这个死同性恋,叽叽歪歪和你姘头说什么呢?” 燕溪舟皱眉,觉得这个堂兄说话也太难听:“嘴臭是你们家族遗传吗?”他上下打量邹玉,“不过你比他好一点,你堂兄不仅嘴臭,长得还丑。”看看这圆滚滚的肚皮,里边也不知道装了几斤肥油。 这话一出,陈子轩再也忍不了,笑倒在燕溪舟身上。 邹玉呢? 邹玉快被气死啦!第46章 陈子轩的嘲笑如同火…… 陈子轩的嘲笑如同火上浇油, 气得邹玉七窍生烟,尖声叫道:“你这个小白脸,同性恋, 快点把我放开!别给我嚣张, 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小白脸”这个词燕溪舟很久没有听到了, 如今乍然听闻,甚至觉得有那么一点亲切。 他看了看这肥子的身材, 自己要是一脚踹上去, 保不齐内脏都被那满肚子的肥膘给挤出来, 于是手上轻轻一捏。 邹玉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传来, 仿佛要断了一样。 “啊啊啊啊——”他叫得撕心裂肺。 邹玉的动静太大, 把徘徊在附近的张威手下给引了过来。 “燕老大!您没事吧?!” 七八个流里流气还凶神恶煞的混混朝着燕溪舟冲过来,原本还想求助的邹玉立时哑火,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燕老大, 他惹你了吗?要不要我们来处理?”其中一个人目光不善地看着邹玉,恶声恶气问道。 燕溪舟看见他们就想起张威, 顿时觉得头也疼来牙也酸,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 这里我来处理,你们忙你们的吧。” 几人看燕溪舟确实没什么其他吩咐, 便道他们就在不远处候着,燕溪舟要有什么事, 直接叫他们就行。 说罢便又“呼啦”一群人迅速离开了。 其中有一人转身时,撩了一下皮夹克外套的下摆, 燕溪舟就瞥见见一个丑陋的布娃娃挂在那人的腰间。 燕溪舟:“……”他说为啥没看见那些娃娃,原来是放在这里了。 邹玉被燕溪舟一通拿捏,又被小混混一顿恫吓, 人顿时安分了,也不敢再出言挑衅。 “你打算怎么着?”燕溪舟下巴点点邹玉,向陈子轩提议道,“不如扇他两巴掌?” 陈子轩有些疲惫:“我脸疼,先别管他了,还是先回去冷敷一下吧。” 燕溪舟手松开,邹玉得以脱困,狠狠瞪了陈子轩一眼,趔趄趔趄着跑走了。 两人回到宿舍,陈子轩打湿了毛巾,给红肿的脸做个冷敷,看燕溪舟在收拾自己的衣服,问道:“你要出门?” “出去外面住一段时间,过久就回来。”他把换洗的衣裤和洗漱用品一股脑地塞进背包中。 陈子轩就这样看着燕溪舟忙碌,过了片刻后说道:“你这毒舌的能力不用在我身上,还怪让人开心的。”他又想起了刚才邹玉被燕溪舟武力压制后又精神折磨的场景,简直都能抵消掉自己被扇耳光的愤怒了。 燕溪舟白他一眼,懒得和这人争论。要说毒舌,陈子轩才是那个当仁不让的第一。 “他叫邹玉。”陈子轩忽然说道。 “哦。”燕溪舟理了理床上的杂物。 “他是我堂兄,我爸是入赘,我随母姓。” “哦。”燕溪舟翻找抽屉。 对方不在意的态度激起了陈子轩的倾诉欲。 “我妈妈好几年前就去世了。”他说。 燕溪舟看了陈子轩一眼。 得到对方的关注,陈子轩忽然有点开心,继续说道:“我爸当年是入赘,我妈在的时候他表现得还不坏,我妈妈去世后,有一天突然就把邹玉带了回来,说要把公司给他,让我把自己名下的股份转给邹玉。” “他其实更想有个自己的儿子,小三小四在外头都养了不少,可惜一直都无子,医院一查才知道,这人精子质量不高,再有孩子的可能性非常小。” 燕溪舟慢慢停下动作,疑惑地问:“他不是入赘的吗?怎么还想用外室的孩子继承家产?” 陈子轩讽刺一笑:“吃绝户呗,软饭硬吃呗。” “然后他自己不能生,就打算把家产转让给兄弟的儿子?” “呵呵。毕竟是同姓,横竖都是在自家田里流转,总比给我这个外姓人强吧。好在我妈当初有远见,把自己的股份找了第三方托管,在我成年之后就转到了我的名下,才没有便宜他们邹家。”陈子轩说得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燕溪舟不解:“你怎么都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不让你把姓改成他的,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怎么可能。”陈子轩哼笑,“我的存在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是他吃软饭的证明,是他低三下气祈求资源的铁证。他怎么可能放任我这个人冠上他的姓,再继承‘他的’财产。” 燕溪舟叹为观止。 在前世,入赘的男人不是没有,但要是按照陈子轩的爹这么一通操作下来,绝对会被戳着脊梁骨骂到死。 还是这里的人会玩。 这么看来,陈子轩的性格,也是长期处在那种环境之下而生出的、用来自保的本能吧。 “所以今天邹玉来是问你要股份?” “他来威胁我,如果我不把股权让给他,就把我喜欢男人的事跟我外公外婆说。”陈子轩瘪嘴。他外公外婆操劳一辈子,在经历了老年丧女的悲恸之后,彻底无力再管公司事务,也正因此,才让邹光武有机可乘,伺机谋夺了陈家的产业。 如果老人知道了他的性向,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市区里的屋子被邹家的人围堵。只能在这里凑合一段时间。” 燕溪舟皱眉:“报警不行吗?” “没用的,这种事警察没法管。燕溪舟,燕哥哥,你要不去拜托穆哥,把我手上的股份全给买过去吧?我拿着钱带着我外公外婆远走高飞,再也不回华国!” 燕溪舟眼皮子一掀:“你怎么自己不去说?” 陈子轩瘪嘴:“我就是想走个速度快点的流程……况且你不是他亲家吗,亲家说话管用啊!” “滚,知道我是他亲家,你就该知道我不会坑自己人!” “哼,我也就随便说说罢了……还坑,用得着说这么难听吗……” 东西收拾完,燕溪舟给张威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燕老大!”张威来得迅速,笔直笔直地杵在燕溪舟面前:“您有什么吩咐!” 燕溪舟看着他胸前挂的丑陋娃娃,觉得实在辣眼睛,只能别开目光,注意力尽量放在对方的脸上。 “我要离开一阵,你……管好你的手下。”顿了顿,又说,“最近可能会有些宵小来骚扰陈子轩,你们见到了就把人给弄走,不违规违法,随你们怎么折腾。要有什么特殊情况,你直接电话联系我。” “是!我知道了!燕老大放心,我一定把事情给做好了!陈公子放心,我们一定誓死保护您的安危!” 张威一通发誓,把陈子轩弄得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等人走了,陈子轩才忸忸怩怩说道:“那啥,谢谢你了啊……先前是我误会你了,你人也不坏。” “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找穆长云了。” 陈子轩闻言一愣:“你是跟穆哥同居?” “是啊,我没说么?” 陈子轩直接裂开。 直到燕溪舟离开良久,陈子轩才尖叫着用枕头疯狂砸燕溪舟的床铺。 陈子轩:燕溪舟这厮果然是他追求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 燕溪舟背著书包,还没走出巷子,姚正业的电话就来了。 “燕溪舟啊,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啊,取一下你的车啊。” 燕溪舟愣住:“我的车不是在登陵区的派出所门口停着吗,怎么跑你们那去了?” “你的车停在那里,多少人去派出所围观,那边的民警打电话跟我唠嗑,我把车的价格说漏了嘴,他们所就连夜弄了个车给送过来,唯恐磕了碰了赔不起。哦,对了,一会儿你记得付一下运车费啊。” 燕溪舟:“……”哪有这样的,放着他自己去拿也行啊! “你刚刚说那车的价格多少钱?” “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这车到底多少钱?” “啊——”姚正业吞吞吐吐半晌,“就那啥,两,两万啊!” “你……你说它值多少钱?”燕溪舟声音有些发颤。 姚正业:呵呵,现在就这反应,实价说出来准得把你吓死。 姚正业:“总之你快点来拿吧,放我这里我也不不放心。” 燕溪舟那个后悔啊!挂了电话后就开始揉心口。 当初要是知道穆长云会赔这么贵的车子,他不如直接让对方折成现金给他,他自己去买,这样还能余出一点钱。 到派出所后,姚正业带着燕溪舟去取车,顺便闲聊。 “网上那视频我看了,你的身手真不错,所长都让我问问你,有没有空来给执勤民警做个武术培训,给培训费的。” 燕溪舟迷茫:“什么是培训?” “就是让你教我们几套招式,用作自保。” 燕溪舟恍然大悟,突然灵光一闪。 如今自己麾下也有不少人了,数量虽然不能说和乌衣教相比,但多少也成了点气候。如果还像现在这样懒懒散散,恐怕会坠了他乌衣教的名头。 是时候把训练提上日程了。燕溪舟搓着下巴思索。这一百多个人也能成为自己将来开学校的储备资源。 想到未来的光景,燕溪舟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么高兴,你答应了?”姚正业问。 燕溪舟跨上小毛驴,冲他摆摆手:“应了应了。有事,先走了。”说完把车柄一扭,车子眨眼就开出了几米远。 姚正业在后面大喊:“我话还没说完,你的奖金快下来了,记得来拿啊——” …… 送燕溪舟回宿舍后,穆长云离给傅朗打了个电话。 “你联系一下猫咪外卖,我们投个赞助,让他们接个代言人。” “噶?谁?” “燕溪舟。” 傅朗满脸懵逼地挂了电话,转头去安排这事了。 昨天那通电话是不是外卖平台打的? 当然不是。 穆长云发了条短信问了他们CEO,对方回复说最近没有相关的计划,他就知道燕溪舟这是遇到骗子了。 他索性把这事来了个将计就计,顺势将人留了下来。 这件事办完,穆长云想了想,又打了通电话。 “喂,是我,你帮我办个事。” “去我的公寓装几个隐秘的远程摄像头。”第47章 燕溪舟带着行李住进…… 燕溪舟带着行李住进了穆长云的公寓。 穆长云现在还没回家, 他用的是对方给他的备用钥匙。房子选的就是他昨天睡的那间。 这套房子很大,连带的客房也不小,除了卧室的基础配置外, 每间客房还带了独立卫浴。房间中央一个标准规格的双人床, 床垫软乎乎的, 坐上去后就会陷下去。 燕溪舟把包随便放在桌上,整个人扑到床上, 静置片刻, 他把自己翻了个面, 仰面躺在了床上, 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 灯罩上的花纹和乌衣教的木窗花纹很像, 他看着看着,眼皮开始逐渐变得沉重…… …… 乌衣教。 小小的燕溪舟穿着短打的锦缎小武衫,手上提着一把小木剑, 茫然地站在中庭。 按照往常的习惯,现下原本该是他习武的时辰, 可是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却仍然不见爹爹过来。 反倒是看到不少的小厮丫鬟和教中的人匆忙地路过这里。 他等了一会儿, 打算自己去找人,忽然见林林芷出现, 朝他冲了过来。 林芷一把将他抱住,推给了紧跟而来的左护法, 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堂主的——沈炼。 “溪舟乖,和沈堂主一起下山去玩一阵, 过段时间,爹娘就来接你。”林芷嘴上带笑,双目深深看着年幼的燕溪舟, 仿佛要把他的长相牢牢刻进脑海。 过了片刻,林芷决然转身。 燕溪舟下意识抬手一抓,却抓了个空,忍不住喊道:“娘,娘——” 林芷一顿,猛地回身冲向燕溪舟,紧紧抱着他,眼中噙着泪水:“溪舟,我儿!出去之后,定要听堂主的话,不能再调皮,更不要冲动行事!”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庭院。 “娘——!!!” …… 燕溪舟霍然睁眼,入目的还是那个白墙顶灯。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呆滞了片刻,燕溪舟撑起上身。 压抑和惊惶的情绪残留在胸口,让他忍不住深深呼吸。 这种经年的老黄历,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今天竟然莫名其妙梦了一觉,把一整天的心情都破坏殆尽了。 指针已经指向下午一点,他还没吃中午饭,但却没什么胃口。 干脆去外面溜达溜达吧。燕溪舟想。 刚出卧室,就听见厨房传来了动静。他循着声悄悄过去,探头一看—— “咦,你怎么在这里?” 厨房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穆长云,此刻他穿着围裙,一手捏着锅柄,一手拿铲,听到声音,转头对他笑了笑,继续照看锅上的菜。 “你早上没打电话给我,我猜你肯定先回来了。看你在睡觉,估摸着也没吃饭,索性就做顿饭,我们一起吃。” 燕溪舟朝锅里探看,冒着香味的汤汁正在“咕咚咕咚”沸腾,流理台上已经放了其他做好的菜。 “你竟然会做饭?”燕溪舟不敢置信。这些菜看上去卖相十足,闻上去也香气四溢,这水平,没练个几年是出不来的。 “嗯,师父的饭都是我在做。”穆长云说着,打开碗柜找了个汤碗,把炖菜盛出,端上饭桌。 燕溪舟上前给他搭把手,四菜一汤,正好够两个男人吃。 这简直神奇,堂堂武林盟主竟然会做饭。 看来萧北这个前武林盟主的日子过得真的很拮据,竟然还要徒弟亲自操刀做饭。燕溪舟不无同情地想。 穆长云递给燕溪舟一碗饭。米饭煮得颗粒饱满,吃进嘴里软糯鲜香。燕溪舟忍不住夹了一筷子菜,就着米饭一起吃了。 “怎么样?”穆长云没有动筷,仔细观察燕溪舟的神色。 “唔。”燕溪舟咽下口中的食物,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可以啊!”说着筷子又伸向了其他的菜肴。 穆长云见状,很是开心,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 过了两天,傅朗带着猫咪外卖的合同来了。 “穆总,这个是合同。另外,他们说代言费不需要您这边支付,他们愿意自己来付。”傅朗把合同交给穆长云。 穆长云拿过来细细看条款。 他递过去的合同修改得不多,原本拟定的条件就十分优厚,那边更改的只是一些细微的地方。 而对方愿意支付代言费,恐怕也是看到了燕溪舟的价值。既是自己公司的员工,如今在网络上更是充满话题性,加上先进市民的身份和优秀的外形,如果能让燕溪舟代言,就目前来说,对公司是没有坏处的。 合同没有问题,穆长云“唰唰”两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朗离开办公室,穆长云拨通了燕溪舟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才接通,那头的燕溪舟气喘吁吁:“喂,有事?” “在练功吗?”穆长云笑问。 “嗯。” “代言的事敲定了,过两天就会有人联系你,可能会有点拍摄任务。” 燕溪舟倒吸一口气:“真的?会给我一百万吗?!” “放心,会的。你——”他话没说完,又有一通电话打到了手机上,是他舅舅万玉宏。 穆长云顿了顿,说道:“来了个电话,我暂时先挂了,其他的咱们回家再说。”挂了燕溪舟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喂,舅舅?” “长云啊,晚上有空吗,舅舅回来这么久,咱俩还没一起吃过饭呢。” 自打那次机场接人回来后,万玉宏就忙于工作,两人没再见过面,如今突然提出要一起吃完饭,是有要紧事? “好啊,舅舅,地点你来定?” “OK,说定了。下班后我来找你。” …… 挂了电话,燕溪舟欢呼一声。 一百万!这是自打他来到这里后,见过的最大的一笔钱! 他兴奋极了,把手机朝旁侧一扔,稳稳丢进衣服堆里,抄起墙边放着的一把未开刃的刚剑舞了起来。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大开大合,刚剑带着气劲,劈开空气,发出“飒飒”的声响。 说起穆长云的这个屋子,最让他满意的还属楼顶。 穆长云买下天台,装修成了小型露天演武场的模样,墙根放着一排排未开刃的刀枪兵器,有的手柄磨旧,看样子他自己平时也在练。 燕溪舟自打来到这里,练功都得遮遮掩掩,只能选个空旷地打几套拳,空手比划,舞刀弄剑是肯定不要想了。如今有了这个演武场,他可算能敞开了练。 一套剑法下来,燕溪舟脸颊飞红,额头冒汗,气息急促,最后一招灌注内劲,狠狠劈开了前方的空气。 “噗嗤。”远处的沙袋上忽然裂开一个口子,沙子“哗哗”往下漏,没多久,整个沙袋就瘪了。 燕溪舟:不好,上头了! 他赶紧放下剑,冲去拿了打扫工具,清理干净地面,又问了汪鸿畅该如何办,汪鸿畅发了个体育用品商店的地址给他。 好在地方不算太远。燕溪舟全副武装,戴上口罩,拿了钥匙就直奔商店。 这家店虽然坐落在闹市区,却是地处偏僻,要拐上几个弯才能找到。 店面不小,东西齐全,收银台处坐着一个正在看电视的店员,燕溪舟刚进门,就听到对方爆发出一阵狂笑声,那人余光瞥见有客人进门,头也不回,潦草地说了句“随便看看”,注意力全程都在电视上。 “你们的拳击沙袋在哪里?”燕溪舟问。 店员随手给他指了个方向。 没多久,燕溪舟抱了个沙袋来到收银台:“结账。” 那人这才舍得把目光挪开,见到燕溪舟单手抬着沙袋后一愣:“小哥好身不过啊。”而后目光转向对方的脸,看到后就愣了。 燕溪舟见他对着自己发呆,等了良久都没反应,眉头一皱:“结账?” “啊?哦……哦!结账!抱歉抱歉。”那人一直盯着燕溪舟露出的双眼看,抓过条码枪一按,随口报了个价格,“三百。” “不是六百吗?” “啊?六百?六百!是啊!六百!对对对,就是六百!哈哈哈哈哈……” 燕溪舟:这人神经病吗? 他交了钱。那人一把抢过现金,迅速打开抽屉,数也没数,把钱随便扔了进去,“啪”地合上,身子站直立正,摆出职业微笑面对燕溪舟:“欢迎下次光临!” 燕溪舟古怪地打量了那人一眼:莫名其妙。 等人出了店铺,那人跌进凳子里,颤抖着拿出手机—— “对了,忘记跟你要发票了,你们能开发票吗?”门突然被打开,燕溪舟探了个头进来。 那人被吓了个机灵,手机往后一扔,倏忽站立起身:“能!是!您稍等!”说着慌慌张张给他开了票。 燕溪舟出了店铺后,他又站了十来分钟,确定真的不会再折返回来,这才虚脱似的坐下,捡起地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群。 庞兴:“我人快没了!我见到燕溪舟了!夭寿,他不是在送外卖吗,为什么会来买沙袋,他有什么企图,打算把我们揪出来全杀了吗?!他会不会认出我了!我该怎么办?!” 师兄:“捅了他。” 师姐:“杀了他。” 小师妹:“宰了他。” 庞兴:“我不!!凭什么!店是我在看,死还得我去送?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明天随便谁来,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师兄:“拜拜。” 师姐:“手头有事。” 小师妹:“回聊。” 之后任他如何在群里呼唤,都没人再应他。 庞兴怒火中烧:“一群懦夫!白道之耻!”把手机高高举起,想了想,轻轻放下。重新开了瓶雪碧,换了个频道,没过多久又开始了“哈哈哈”。 这边燕溪舟把个巨大的沙袋抬回去,安放在了原来的位置,刚回到楼下,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找来这里的,只可能是穆长云认识的人。燕溪舟纠结要不要开门,不如告诉穆长云,有人来找他? 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有钥匙?有钥匙敲什么门? 电光火石之间,燕溪舟福至心灵,迅速找了个隐蔽又不影响视野的地方躲好,悄悄看向大门。 门锁转动,大门打开,一个人悄然推门而入。 见着来人,燕溪舟眨眨眼,满脑子问号。 怎么会是这个人?第48章 进来的那个人是谁?…… 进来的那个人是谁? ——不是别人, 正是穆长云的母亲。 燕溪舟疑惑,没听穆长云说过他妈妈会过来。 他躲在暗处,悄悄观察。 只见万玉芝进了公寓后, 先是环顾四周, 而后直奔客厅, 趴跪在地上,找了一圈茶几底下, 又开始翻找沙发, 挨个把沙发垫掀起来, 眼看一无所获, 又跑去翻找电视柜, 似乎什么都没找到,最后上了楼去。 这看上去感觉也不太像是在找窃听器的样子。 听着楼上传来动静,燕溪舟思忖片刻, 打算会会穆长云这个世界的娘。他快速穿过客厅,冲回自己卧室, 在门口细细聆听了一会儿,制造出了点动静, 而后慢慢走向客厅。 两人在客厅“巧遇”。 万玉芝恰巧站在楼梯口,听到动静后扭头:“咦, 有人……?——你是,燕溪舟?” 燕溪舟也在打量对方。 他是第一次见对方的娘亲。先前只是在网上草草了解了一点, 照片看上去,长相柔美, 一眼看去就觉得这个人端庄温柔。 万玉芝也很惊讶。 在自己的儿子公开表示燕溪舟是他的好友后,她就开始默默关注这个年轻人,网上的风波她也听闻了不少, 感觉这个年轻人品性不坏,其他的也只是知道这人的工作是送外卖而已。 今天在自家儿子的屋子里见到他,显然让万玉芝十分讶异。 两人的关系竟然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吗?她上前几步,靠近燕溪舟仔细打量。 不得不说,燕溪舟的长相绝对是无懈可击的。他们家本来就是开娱乐公司,接触的大多都是长相在华国数一数二的群体,再加上自己一家三口都是外貌优秀,万玉芝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对“美”免疫了,可即便是这样,燕溪舟的长相还是让她眼前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 “这孩子,长得怎么会这么好看呢。”万玉芝忍不住夸赞,“你是来找长云的吗?他在这里?我刚才上去的时候没看见他啊?” “啊……穆长云他去上班了。” 万玉芝一愣:“咦,那你……” 燕溪舟眨眨眼:“我住这里。” “咦?住——这里?”万玉芝更加震惊了。 儿子的脾气她最了解不过,如果说出车祸前还有一帮子狐朋狗友能来往,那出车祸后就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非必要社交。 而现在儿子家里出现了一个不仅能带回家,还能住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不让万玉芝诧异。 她于是笑着问:“难得见长云带朋友回来住。东西都准备齐当了吗?是在这里长住还是短住?” 燕溪舟想了想,抓到窃听犯之前都不会走,那就是:“齐了。长住。”顿了顿,补充道,“同居。” 万玉芝听到这个词后,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过了半晌才问:“你说你和长云在同——同——居?” 共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应该是同居没错,陈子轩也这么说。燕溪舟坦然点头。 万玉芝晃了晃,只觉大脑一阵晕眩,她闭上双眼,手指抵着额头,等待眩晕感过去。 过了半晌,她缓缓真开眼睛:“你,你们在交往?” 交往?说的是来往吧?那没错。 燕溪舟点头。 万玉芝深呼吸,轻声问道:“交往多久了?” 燕溪舟琢磨,不能说前世认识,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大概有……“两个月。” “才两个月就同居了吗……”万玉芝喃喃自语。 她仔细打量燕溪舟。刨除其他因素,就冲这个长相,即便现在知道了他正和自己儿子交往,看着这张脸,她都发不起火…… 不,不行!自己的三观不能就这么跟着五官跑! 万玉芝猛地站起来,尽量冷夏脸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说完疾步上楼,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十分女王霸气。 燕溪舟注视着万玉芝的背影消失,奇怪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万玉芝躲进书房,才猛地泄掉那股气势。 儿子的交往对象竟然这么好看!——不,不对,这个不是重点。万玉芝使劲摇头,把脑袋中的奇怪想法甩出去。 性别姑且不说,但人品一定要行! 虽然从网上的视频看,似乎燕溪舟的品性表现得不坏,但人心隔着肚皮尚且难以猜透,更遑论隔着网线。 要不要测试一下? 不过这种情况她也没遇到过,该怎么测试? 万玉芝想了想,摸出了万能的千度。 过了十分钟,她终于从楼上下来,表情冷凝地看着燕溪舟,弄得燕溪舟都有些忐忑起来。 “你——”她打量燕溪舟有顷,开口了,“立刻从这里搬出去。” 燕溪舟疑惑:“搬出去?为什么?不行。”他得抓住窃听犯。 “我给你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燕溪舟一听就懵了。她要给自己多少?五百万?就为了让自己搬出去? 他良久才回神,舌头打结地问:“我,我今天搬出这个屋子,就给我五百万?” 万玉芝冷酷地抬起下巴:“是,只要你搬出去。你考虑一下吧。” 燕溪舟眨眼,再眨眼,感觉匪夷所思。 他张了张嘴:“您——” 万玉芝双眼一眯,准备接招。对方会拒绝?还是如网上说的要加钱? “——知道我的银行账号吗?” 万玉芝:“?什么银行账号?” “您不是要打钱给我?五百万只能转账吧?” 万玉芝:“……” 燕溪舟想了想,觉得事情还是做得稳妥一点,找了纸和笔,把银行账号和开户银行信息仔仔细细地写在纸上,交给万玉芝。 “这个是我的账号信息。谢谢阿姨,我先走了。” 万玉芝呆滞地接过纸条。 直到燕溪舟一脚踏出公寓大门,她才恍然惊醒:“你……你离开行礼都不拿?” 燕溪舟转身看她,拍了拍身后的背包:“这个就是我的行李,刚搬进来没几天,东西不多的。” “你就这么走了?!”万玉芝不敢置信。 “是啊,我走了。谢谢阿姨的钱。”燕溪舟说着,遥遥给万玉芝鞠了个躬。对待无缘无故就送自己巨款的人,必须保持礼貌的态度。 万玉芝呆滞地看着燕溪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自己,就这么把儿子的对象赶走了? …… 燕溪舟心情愉悦地背著书包走出了大楼,他现在可以称得上心情飞扬。 这是什么天降喜事,只让他搬出去一天就给他五百万! 光是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都说穆长云家有钱,他现在算是真的体会到了,连当家主母都这么慷慨大方! 穆长云的妈妈到底是什么绝世大善人! 哦,对了,说起这个,他外宿还得支会穆长云一声。 燕溪舟想了想,决定等对方下班后再发信息给他,至于现在,不如先回兴景区一趟。 他那边骑着小毛驴刚离开不久,后面一辆出租车就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 燕溪舟才离开了兴景区没几天,张威就开始想念他了。 原来燕老大在的时候,他张威做完一天的事,都会去燕老大的宿舍门口溜达一圈,虽然见不到燕老大的人,但能看到他停在门口的车,就感觉十分的安心。 如今燕老大外出,把整个兴景区托付给他,甚至把自己友人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上,张威顿时有种强压加身的感觉。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这样问自己:这,莫非就是站在顶端的人必须承受的重担吗? 想得越多,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越有深度。 今天,他在燕溪舟的宿舍附近徘徊,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辆熟悉的小毛驴。 “燕,燕老大?!” 燕溪舟在他面前停下,脱下头盔,甩了甩头发,问道:“这两天还好吗?” 在张威眼里,对方的这一串动作简直自带特效,额头上被捂出的细汗金莹剔透,潮湿的发尖散发性/感的男人味。 燕溪舟:“……你发什么呆,怎么脸这么红,中暑了?” 张威如梦方醒,疯狂摇头:“不!没有!这两天很太平!” “哦,那啥,”燕溪舟拨了拨头发,“你那群小弟呢,把人召集起来,就去——前头那块荒地,你们也该开始训练了。” 张威激动非常。这莫非是要教他们本事了吗?!如果他先谭虎一步,那自己在兴景区的地位就是无法撼动的了!燕老大果然是偏爱他的! 他急急忙忙离开,把能找到的人都叫到荒地上来。燕溪舟已经在那等着了,手上拿了一根随手捡的破竹竿,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却显出如虹气势。 “人来齐了?随便站,间隔大一点。” 张威把队伍整理齐整,站到了队伍的最前端,直直面对着燕溪舟,身体站得笔挺。 “嗯,不错。”燕溪舟赞扬,环视一圈,说道,“既入我乌衣教,就要有我乌衣教人的样子!整天懒懒散散的不成体统,既得我乌衣教庇护,必不能坠我乌衣教名声!能做到吗?” “能——”回应得稀稀拉拉,参差不齐。 燕溪舟猛地把干枯脆硬的竹竿戳进坚硬的泥土地里,灌注内力,又问了一遍:“能做到吗?!” 这次的声音如同开了扩音器一样,传遍每个角落。 这招的震慑力空前绝后,燕溪舟话毕,众人还觉得余音回荡,耳朵“嗡嗡”作响。 这群人只觉得胸腔中的一股气直冲脑门,盘桓一圈后化作一声巨吼:“能做到!” 比刚才整齐多了。燕溪舟很满意。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这招折服了,目光炽热地看着他,等着对方来一次恢弘的演讲。 然后燕溪舟尊口一开,说道:“你们今天的第一节 课就是——蹲马步。” 众人:“?” “就蹲——”燕溪舟看看手机,“一个时辰,哦,不,一个小时吧。” 众人:“?!?!” · 与此同时,远处的角落。 目睹了全程的庞兴抖着手打开微信。 庞兴:“出大事了!!” 庞兴:“燕溪舟他重建乌衣教啦!!!!”第49章 他们谁也想不到,燕…… 他们谁也想不到, 燕溪舟要教他们的本事竟然是这个! 扎马步啊,谁不会!两腿一弯不就蹲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更有甚者, 不服气的, 立时就在脸上表现了出来。众人都在四下张望,却没人执行他的命令。 燕溪舟见他们拖拖拉拉, 把地上的竹竿一抽一挥, 吼道:“磨磨蹭蹭, 拖拖拉拉, 等着我打你们吗!” 破风声让众人感觉头皮一紧, 还没被打到,身体就已经想象出了那种疼痛,众人不敢再拖延, 只得慢腾腾地蹲下。 马上,他们就知道自己想法有多么天真, 错得有多离谱。 马步的姿势还没保持多久,一群大男人就感觉大腿颤抖, 两股战战,几乎要跌坐在地。 这还不算完, 燕溪舟抗着竹竿在人群中逡巡,不时调整他们蹲马步的姿势, 要么把腿往下压,要么把上半身扶正。 “屁/股放平。” “背挺直啊, 没骨头吗!” “你这是马步吗,不如直接站起来得了!” 而对于一些悄悄偷懒的,燕溪舟手里的竹竿就派上用场了, 打得人嗷嗷直叫唤,不时就能听到人群中发出一两声惨叫,听得一群小弟担惊受怕,简直身心俱疲。 只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众人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有人实在坚持不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眨眼间地上就坐倒了一片人。 张威作为头领,觉得自己有义务带头做表率,愣是坚持着没有坐下。整个空地站着的除了燕溪舟之外,就剩下他了。 “喝——喝——喝——”他一嗓子喊得气冲霄汉。 张威的手心潮澎湃,激动万分地为他打气喝彩。 “大哥加油!” “张哥你是最棒的!” “不愧是大哥,就是比我们厉害!” 张威:“呀——嗯——!!” 这时有几个散步的老太路过,见张威表现奇特,驻足围观。 “小伙子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扎马步吗?为什么要哼哼?” “我寻思不像。这模样像是便秘了,在治!” “这动作还能治便秘?” “你瞅他那姿势不就像蹲马桶吗?” 老太们恍然大悟。年纪大了多少都有点这些问题,见老友说得在理,几个人在旁边学着张威的模样做了起来。 张威:“……”叫不出口了。胸口的气一泄,他“啪叽”一屁股跌倒,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地。 周围响起了如洪的掌声和喝彩的口哨,小弟们热泪盈眶。 “大哥好样的!” “我们尊敬你!” “你就是我们的偶像!” 张威爽朗一笑,朝天比了个大拇指。 燕溪舟看了眼手机计时器:三分钟。 燕溪舟:呵呵。 一群戏精。 “起来!继续!”燕溪舟一挥竹竿,吓得众人一抖,不情不愿地慢慢吞吞地站起来,继续这场魔鬼训练。 远处的庞兴事无巨细地搜集信息,在微信群里实时传递。 “燕溪舟他挥竹杖了!” “燕溪舟他打人了!” “燕溪舟他大吼大叫了!” 小师妹:“师兄,你真啰嗦,挑重点说行不行?” 庞兴委屈:“燕溪舟在训练手下。” 三人震惊:“!!!” “……马步蹲了三分钟就不行了。” 师兄妹三人:“……” 大师兄:“师弟,说话切勿大喘气。话挑重点说,流量贵,莫刷屏。” 大师姐:“你小子赶紧麻溜地给老娘滚回去看店!” 小师妹已经完全不搭理他了,也可能是打工的店来客人了。 庞兴叹气。打探敌情他容易吗,对象还是那个可怕的燕溪舟,天知道他为此做了多少牺牲,简直是用生命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另外三人不理解他就算了,竟然还泼他冷水,简直让人心寒! 他赶到孤独极了,又带着一种使命感。瘪了瘪嘴,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收拾心情继续干! 谁知他抬起头,燕溪舟人已经不见了。 “咦——人呢?去哪了?”庞兴扒着墙探头往外看,却找不到燕溪舟的身影。 忽然手上一轻,手机被一只修长的手提了起来。 庞兴慢慢转头,燕溪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滑动拇指翻看他手机的屏幕。 庞兴:天要亡我! 燕溪舟眉毛高挑:“我说是谁呢,从我出了公寓就跟着。”他说着蹲下,捏着庞兴的下巴转着他的头,左右打量,就像恶霸在挑选村花。 庞兴神色惊恐,抖着嘴唇,半晌憋出几个字:“你,你想怎样?” 燕溪舟脑子一转,嘴角一翘,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杀你。” “……现代杀人犯法。” 燕溪舟心道:这人比左弘盛和那个钟仕可靠谱多了。 但该吓还是得吓。他凑近了对方,低声威胁:“我知道犯法,那你赌我敢不敢杀你?赌赢了你活,赌输了你死!”把魔道教主的身份效果利用得淋漓尽致。 庞兴抽搭两声,从了。 二十分钟后。 张威就见到一个人殷勤地为燕溪舟搬来一把躺椅,又端来一杯饮料。燕溪舟舒服地睡进躺椅,端着饮料看他们训练,那人服侍完了燕溪舟,接过他的竹棒,监督起了他们。 张威:真不愧是老大,才消失一阵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似乎也会功夫,一会儿去招揽招揽他。 他心中思忖,对着逐渐靠近的庞兴发呆,忽然一根大棒猝不及防打在身上。 “嗷——好痛!” 庞兴接了燕溪舟的差事,不敢敷衍,心里又不忿,只能可劲了折腾这群人。 一时间遍地都是哀嚎。 燕溪舟眼瞅着把他们折腾得也差不多了,叫停庞兴。张威他们一个个躺在地上都成了废人,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 庞兴小媳妇似的站在燕溪舟面前,等待检阅。 燕溪舟脚尖点了点他,说道:“去,帮他们疏通筋络。” 庞兴张嘴想反驳,和燕溪舟对上眼的一瞬间,整个人又萎了,期期艾艾应道:“……是。” 庞兴的手掌捏过张威背后的筋络,他只觉得一股暖暖的热气扩散,肌肉的酸胀逐渐消退。 “谢谢你啊,师傅。”张威简直崇拜燕溪舟,感情这是叫了个奶妈来回血啊! 庞兴等他一眼:谁要当你的师父。 在帮助几十个人疏通筋络后,庞兴的内力也几乎被消耗殆尽,憔悴地走向燕溪舟。 燕溪舟表示十分满意:“不错,做得好。” “那,那我能走了吗?”。 “走什么走,让你这么累,本尊当然得请你吃饭了!”他说着起身,嘱咐张威,“把椅子收好,我下次来还用。” 被拽走的庞兴:就,很绝望。 …… 燕溪舟十分阔气。 想到马上就要身怀巨款,他很大方地带着庞兴进了麦当当,打算请他吃点炸鸡冰淇淋,为他补点油水补点糖。 点餐的小哥十分崇拜燕溪舟的武功,作为粉丝额外送了他两杯新地和两杯可乐。燕溪舟很开心地跟他安利了自己在附近的免费训练场,让他没事过来锻炼。 两人入座。 燕溪舟抱臂,看着对面坐姿乖巧的庞兴。 “叫什么?” “庞兴。” “哪个门派?” “玄阳门。” 燕溪舟摸摸下巴:“没听过啊?” “……小门小派,不足挂齿。” “好吧。——干坐着干什么,吃啊,我请客。” “哦。”庞兴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拿起面前的圣代,一勺勺舀了吃。 “来了几个人?” “啊……什么?” 燕溪舟眼睛一眯:“你跟我装?” 庞兴脑袋摇成拨浪鼓:“……除了我,还有师兄妹三人。” “微信群里的那三个?” “嗯……” 话音刚落,信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燕溪舟斜眼一看,是条新的微信信息。 大师姐:“人怎么没信了?回店里了吗?要让我知道你还在外面浪,看我回去扒了你的皮!” 燕溪舟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五分钟后。 庞兴忽然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燕溪舟手臂搭在庞兴肩膀上,比了个“V”手势。两人看着镜头笑,一个笑得阴险,一个笑得惨淡。 又过了一分钟,微信提示“燕溪舟已经被二师兄邀请进群”。 燕溪舟:“大家好,我是燕溪舟。” 大师兄&大师姐&小师妹:“………………”震惊全门派! …… 穆长云的公寓。 燕溪舟走了后,万玉芝终于有点慌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她也没真打算给钱啊,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她徘徊在客厅,自己又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人叫回来,为今之计,只能先拖着儿子,让他暂时别回家,自己私下再找找。 万玉芝急急忙忙掏出电话,打给了穆长云:“长云啊,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你很久没回家了,我和你爸都想你了。……什么,你和你舅舅约好晚上吃饭?……我跟你们一起啊!” · 万玉宏没想到姐姐会跟着穆长云一起来,惊讶过后,找服务员又加了几道菜。 三人闲聊一阵,万玉宏便直奔这次的主题。 “其实突然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有女朋友了吗?”他笑着问道。 穆长云一愣,没想到对方说的是这个,只得答道:“没有是没有,不过我现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那就好。其实我朋友的女儿很想认识你,不用交往,相互认识一下就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穆长云的面前。 穆长云无奈:“舅舅,我现在是在没有心思想这些。” “知道你一心做事业,没让你谈恋爱,就看看,嗯?”万玉宏又把照片往前推了推。 穆长云还是没接。 谁知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万玉芝却突然按住了照片。 她笑着把照片往弟弟的方向推:“哎,算了玉宏,这孩子就是没福气,你看他这副木愣愣的模样,别糟蹋人姑娘家了。回头你替我捎几样赔罪的礼给人家,就说这小子配不上姑娘,啊?” 万玉芝突如其来的态度,让两人都有些意外。 万玉宏只能无奈地收了照片。 穆长云则是暗自松了口气。 晚饭后,穆长云送万玉芝回家。在车上时,万玉芝一会儿看一会儿穆长云,一会儿又叹气,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妈,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等红灯的档口,穆长云问她。 万玉芝瞪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 他还要再问,绿灯跳亮,没办法,只能先开车。 等到了老宅别墅,穆长云把汽车停在家门口,等待万玉芝下车。 “……儿子,要不要来家里坐坐。” “今天不了,我还有些别的事,先回去了。” 万玉芝急了:“你多久都没回家了,坐一下能花你多少时间!” 穆长云无语:“妈,我真的——” “我已经知道你和那个燕溪舟的事了!”万玉芝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地捂住嘴。 听闻此言,穆长云陡然垂下眼帘,掩盖锐利的目光。 他和溪舟的事?是什么事?莫非…… 车中有片刻难言的沉默。 有顷过后,穆长云打破尴尬,叹息一声,说道:“那我就打扰了。” · 城市另一边的兴景区,燕溪舟提着麦当当打包的慰问品回宿舍,受到了汪鸿畅和陈子轩的热烈欢饮。 在汪鸿畅的聒噪声中,燕溪舟歪了歪脑袋。 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 算了,忘记的都不是大事,不管了。第50章 “你这孩子,明明是…… “你这孩子, 明明是自己的家,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万玉芝嘴上埋怨,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 放到穆长云面前。 穆长云笑着接过来, 垂下眼帘, 沉默着不说话。 在万玉芝眼中,这妥妥就是做了亏心事后的心虚表现。 她坐到儿子面前, 看了对方良久, 才长叹一声。 “我, 白天去你的公寓了。” “嗯。” “原本是去找你爸爸落在那里的手表, 谁知道竟然遇上了……燕溪舟。” “嗯。” “唉——他……都跟我说了。” “……嗯。”他拇指轻轻摩挲杯沿, 眉头微促,眼中闪过疑惑。 溪舟主动说?为什么? “你说你这孩子……唉……你们瞒着我也理解,也不是不同意……但, 但那个孩子他——”万玉芝说着有点激动,陡然住口。 穆长云越听越是奇怪, 总觉得万玉芝所说的,和他心里所想的不同。 他抬眼看着向万玉芝, 试探着说了一声:“妈……抱歉?” 谁知道穆长云这句话刚说出口,万玉芝的眼眶立刻红了, 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妈?!”穆长惊了,赶紧把抽纸塞到万玉芝手上。 万玉芝哭了一会儿, 哽咽着说道:“其实……自打你出车康复后,我和你爸……最……最大的希望, 就是你健康……喜欢……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没事……” 穆长云双眼蓦地瞪大,震惊之情不掩—— 连溪舟都没看出来, 为什么他妈妈却……? “但是那个燕溪舟——”万玉芝蓦地停下。 穆长云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万玉芝抿嘴,看穆长云,有些不安地说:“我说了,你别生气。” 穆长云按捺住心中越滚越大的疑惑,笑着安抚她:“你是我妈,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他说他在和你同居……” 穆长云眨眨眼。 “我就说……说……让他搬走,只要搬走,就……” 穆长云扬眉,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给他五百万……” 穆长云:“……” 看着儿子无语的表情,万玉芝突然激动起来,“然后!但是!那个燕溪舟竟然,竟然——” “就这么走了?”穆长云接话。 万玉芝一哽,有些气短:“……还把银行卡号抄了一份给我。” 穆长云哭笑不得,捂脸长叹——他就知道。 而且他还敢说,明天燕溪舟就自己跑回来了。 万玉芝继续说道:“就这样的人!也没有坚定地维护你们的感情,竟然只想着要钱……” 穆长云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安慰:“妈,这事我来处理吧。” “你,你莫非还要把他叫回来?!” 不,不用叫,他明天自己会回来。穆长云心道。 “我和他不是您想的这样。”至少现在不是。他在心里补充,“我们因为一些……别的事住在一起。” 万玉芝:“……那他为什么说你们在同居?” “我觉得他说的同居,可能只是共同居住的意思。” “他,他还说你们在交往!” “……他大概想说的是来往,只是一时找不到词。”穆长云说完后一顿,补充道,“他对这些词不太了解,可能说的时候用词会有些不恰当。” 万玉芝目不转睛地盯着穆长云,过了半晌,突然说道:“儿子,你是不是还在追求他?” 穆长云:“……” 看穆长云这个反应,万玉芝就知道说中了,立时柳眉倒竖:“我儿子这么好,他竟然看不上?!” 这问题再扯下去就没完没了了。穆长云赶紧转移话题:“行了,妈,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您今天不是让我住这里吗,我就去客房睡一晚,正好等爸回来后好好跟他聊聊。阿姨也回去了,我先去把房间收拾一下。” 万玉芝乜斜他:“这事得给我个交代。” “是是是。绝对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服了万玉芝,穆长云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客房。 他琢磨了刚才万玉芝的话,心中升起疑惑—— 他爸什么时候去他的公寓了,还把表落在那里? …… 燕溪舟在宿舍住了一晚,第二天背着包,骑着小电驴就回了穆长云的公寓。 直到看到客厅里的穆长云,他才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把包随意扔到沙发上,他坐到穆长云对面:“你妈妈昨天来过,我忘了跟你说。”接着嘿嘿一笑,“我们聊了一阵,你妈妈人还挺好的。” 穆长云无奈。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猜猜,我昨天遇到谁了?”燕溪舟神秘兮兮地倾身,冲他打哑谜。 穆长云放下手中的文件,上身前倾,双臂支撑在腿上,细细描摹燕溪舟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猜不到,你遇到了谁?” “嘿嘿嘿!——我遇到了玄阳门的庞兴!” 玄阳门?穆长云皱眉思忖,记忆浮现。似乎是个小门派。 “你们怎么碰上的?” “他跟踪我。”燕溪舟笑得得意,“被我抓了个正着。”还被抓了壮丁。他说着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递给穆长云。 穆长云接过手机。 微信对话框里只有一条信息,就是燕溪舟发的自我介绍。 他看了一下群成员,除了庞兴外,还有另外三个陌生的名字。 燕溪舟得意地凑上来:“我这算打入敌人内部了吧?” 穆长云哭笑不得,心道:这四人指不定重新拉了个群,现在正疯狂刷屏呢。 不过这话他肯定不会说,他把手机交还给燕溪舟:“干得不错。” 燕溪舟得意洋洋:“我还让庞兴帮我看着张威他们练武。放心,他跑不了,我找到他们的大本营了!就是你家附近的一个体育用品商店!” “体育用品商店?”这倒是让穆长云没有想到的。想了想,决定一会儿联系一下佑淳。 见燕溪舟回来,他也放心了,拿上车钥匙和外套:“我先去公司了。你想去哪里都行,想……”他原本想给对方一张信用卡,想了想,燕溪舟肯定不会接受,索性作罢,改口道,“想来公司找我也行,记得打电话。” “行了行了,我要干嘛我自己知道,你快点去吧。”燕溪舟笑眯眯地跟穆长云道别。 等大门关上,燕溪舟拿上手机,不停地来回滑动翻看,显得十分急不可耐。 他在等什么? 当然是在等转账的提示短信! 他因为这个事,一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激动得睡不着觉。 果然不负他所望,一个多小时后,手机短信“叮——”地响了,燕溪舟抓起手机打开一看—— “款项到账通知。” 他仔细地数了数零,有六个! 真的是五百万! 穆长云的妈妈到底是什么绝世好母亲! 燕溪舟滚进沙发,抱着手机直亲。 独自激动了一会儿,逐渐感受到了空虚。 一个人的快乐怎么能叫快乐,当然是多一个人分享,就能收获双倍的快乐啦! 燕溪舟一个打挺起身,抓起钥匙就冲出了大门。 …… 与此同时,玄阳门四人正在咖啡厅的角落里开秘密会议。 庞兴坐在一侧,另外三人坐他对面,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庞兴抽噎:“……我当时被他挟持,手机也被拿了,实在是不得不为。真的不是要背叛师门!” 小师妹桑玲瞪眼:“师兄你好废啊!” 大师兄顾元驹摇头叹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大师姐谢瑾璇涂着大红指甲油的食指狠狠戳了一下庞兴的眉心,把他脑袋戳得后仰。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别去招惹他,别去招惹他,你怎么就不听劝?就你那点宅男身手,不被抓到才怪!现在好了,咱们的大本营也被他摸到,微信群也被他加了。——小师妹,新群你拉了吗?OK,拉了就行。咱们现在就是瓮中的鳖,人能把你全须全尾放回来,你就该感谢现代科技进步让他不敢对你随便下手!还搁这找什么借口!” 谢瑾璇一段话如同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冒,一个个字化作子弹,戳得庞兴都快成筛子了。 “……那第一次见面,你们还让我上去捅他?” “我们说捅你就捅?你敢吗?”谢瑾璇说完后眼睛一眯,“你在跟我顶嘴?” 庞兴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额头都快磕到桌子了。 “身子坐直了!听训还这幅鬼样子!”她叱骂一声,另外两人一个机灵,都下意识端正坐直。 “咱们原本就是小门派,为了行事不过于突出才不得已跟着去乌衣教,如今我们四人来到……这里,也只能说自作自受。我们当初怎么约定的,既来之则安之,隐藏好来历,认真过日子,不要招惹是非……你看看,你听我说了吗!啊,庞兴!” 谢瑾璇越说越激动,狠狠拍下桌子,桌上的饮料都震得从杯子里洒了出来。 店里的人齐刷刷看向他们这桌。 “那个,师妹啊,声音太大了,小声点,小声点……”顾元驹不得不提醒谢瑾璇。 谢瑾璇厉目一扫,和她目光相撞的人纷纷扭头。 “哼——”谢瑾璇收回目光,压低了声音,“别的不说,那个群我们不要了。至于现在,先按兵不动,看他……” “看我什么?”一道清亮的声音蓦地响起,一个人在庞兴背后慢慢冒头。 四人齐刷刷看过去。 燕溪舟趴在椅背上,看着隔壁桌震惊的四人。 “吸溜——” 他吸了一口只剩一点底的饮料,吸管戳了戳,冰块撞击发出清脆的“咔啦”声。 “看我什么呀?”他又问。 桑玲指着燕溪舟,结结巴巴道:“燕……燕……燕……” 燕溪舟突然矮下身,过了片刻,从隔壁桌跑过来,坐到的庞兴身边。 顾元驹和谢瑾璇看他的目光警惕又锐利,手伸进外衣中,捏住了自己的武器,提防燕溪舟随时动手。 燕溪舟打量对面三人片刻,拍着庞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他们就是你的师兄妹啊,可让我好找呢。真是多谢你了。” 他的话音落下,三人大惊失色地看向庞兴。 桑玲不敢置信:“师兄……你……你……出卖我们?!” 庞兴崩溃:“我没有!!!”天知道燕溪舟怎么找过来的!“你在跟踪我吗?!” 燕溪舟:“没啊,你们坐靠玻璃墙,我路过看见了啊,进来打个招呼。” 谢瑾璇&顾元驹&桑玲:“!!!”他们大意了! 庞兴惨嚎:“那你谢我干嘛?!” 燕溪舟:“因为找你才遇见他们,当然得谢谢你。”说完“吸溜——”喝了口融化的冰水。 谢瑾璇&顾元驹&桑玲:“………………”他们麻了。第51章 自打燕溪舟加入之后…… 自打燕溪舟加入之后, 桌上的氛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良久,谢瑾璇才艰涩地开口:“你……找我们有事?”其实她更想问,对方有什么企图。 “吸溜——吸溜——没什么事。”燕溪舟目光逡巡对面的三人, 忽然一顿, 说道, “嗯,其实也不是没事……”他看看旁边的庞兴, 又看看对面玄阳门的三人, 有些犹豫。 四人被他弄得紧张兮兮, 生怕下一秒燕溪舟就突然出招, 袭向他们。 “我——” 四人神色警惕, 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待他一有异动,一定誓死抗争, 给同门留一线生机…… “我……”燕溪舟目光犹疑。 四人屏息凝神。 桌上气氛一触即发。 “我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说” 玄阳门四人:“……”我刀都□□了,你跟我说这? 谢瑾璇咬牙切齿, 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燕教主不妨直说!” 燕溪舟:“哦。好吧。”他说着拿出手机,调出转账短信, 递到庞兴面前,“我赚钱了, 这个是启动资金!” 玄阳门四人:“?”什么启动资金? 庞兴接过燕溪舟的手机,上面是条转账短信, 显示本人的银行账户被转入了五百万。 确实是一笔不菲的金额。但庞兴仍然十分茫然:可这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迷茫地问燕溪舟:“你跟我们说这个干什么?” “其实我也想私下跟你谈的,毕竟当着你同门的面说不太好。”他说着看了眼对面的三人, 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玄阳门的师兄妹三人目光疑惑,——甚至是怀疑地看向庞兴,眼神一致在询问:你真的和燕魔头没什么隐秘的关系? 庞兴简直要被逼疯了, 低声下气地恳求燕溪舟:“燕教主,您行行好,有什么就直说,这么打哑谜,真的要人命啊!” “我就是想说,我有这么多钱,足够给你发工资了,你不要担心。” 燕溪舟非常明白,一个好的老板是不会跟员工谈论理想和抱负的,而是需要给员工切实的牛肉和大饼,而燕溪舟手里的存款就像个保证,告诉那些愿意跟着他的人,跟着他混不会没饭吃。 庞兴脸上缓缓冒出一个“?”。 “你为什么要给我发工资?” 燕溪舟闻言,眉头慢慢皱起:“你都答应当我的教头,替我管教手下那群人,我当然得给你发工资。” 庞兴:“……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当教头了?” “你昨天不都答应了吗?”燕溪舟一脸不赞同地看向他。 庞兴:“……”他那是答应吗?!他是被逼无奈!迫于淫威!!不得不为!!! 顾元驹看不下去了,解围道:“实不相瞒,我师弟他有正职在身,是在不便去……贵地做教头。” 燕溪舟想了想,问庞兴:“你那个看店的工作,给你一个月开多少工资?” “三……三千。怎么?!” “那我一个月给你开五千,不,六千,你干不干?” 谢瑾璇的脾气可没有顾元驹这么好,“啪——”地重重拍下桌子,厉声说道:“燕教主好本事,竟然当着我们门派之人的面做这种事!” “唉——”燕溪舟叹气,“所以我打算私下说的,这事当着你们的面说终归不好。” 连惧怕燕溪舟的桑玲都娇叱:“二师兄绝对不会跟你去的,你说是不是,二师兄!” 庞兴没动静。 “二师兄?” “啊?——啊!是啊!是的!你们说得对!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是六千块钱啊,足够买两个梦寐以求的手办了…… 庞兴心痛的表情太过明显,燕溪舟忍不住又问了他一遍:“六千的工资,你真不愿意吗?” “我——” 话还没说,燕溪舟的电话突然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眉毛一挑,接起了电话。 “喂?” “燕教主啊,是我,佑淳,您现在在哪里?” “有事?” “盟主让我来找您,说让您带我去找那个……玄阳门。” 听对方这么说,燕溪舟心道:这不正巧么。 “你来,我给你地址。”说着报了这家咖啡厅的位置。 等他挂了电话,顾元驹试探着开口:“看样子燕……教主有事,那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别什么过,人家是来找你们的。” 四人闻言,皆是一僵。他们异世孤魂,谁会来找,还是联系燕溪舟来找。 唯一的可能是…… 援兵! 谢瑾璇铁青着脸开口:“燕教主何必要这样,横竖我们都打不过你,竟然还要用这种方法欺压我们吗?” 燕溪舟听得一头雾水:“我怎么欺压你们了?” “虽然不知道燕教主为何对师弟青眼有加,但……恕黑白两道路途相背,为何一定要强人所难!” 桑玲也惧怕地说:“你……你如果要抢走师兄,我……我拼死都不放过你!” 三人把手伸进衣服里,觑准情况不对,就要抽出武器。 燕溪舟面无表情地盯着放狠话的三人。 桌上的气氛十分紧张,空气中似乎有看不见的电流在炸响。 庞兴也是战战兢兢,心情复杂,心想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有一天被这样激烈地你争我夺。 过了良久,燕溪舟忽然叹息一声:“所以我就说,挖墙脚这种事不好当着领导的面做,容易起冲突。” 看看对面这三个,脑袋上都快冒火了。 玄阳门四人:“……”挖……墙脚? “不是我说你们,别有事没事就喊打喊杀的,你看看周围的人,你们都引起多大的关注了!我们本来就情况特殊,你们还整天这么高调行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再这么任性不收敛,你们迟早出事!”燕溪舟指着他们语重心长地说。 想当初左弘盛被关进疗养院,头发被剃光,出来后因为这个事消沉了好久;而追着他砍的钟仕,佩剑现在还在警察局锁着,能不能拿回来都两说。 “不听前人言,吃亏在眼前。” 玄阳门三人:“………………”真是谢谢你的提醒哦! 玄阳门的四人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魔教教主教育不能随便动刀动枪,要行止端庄,一时间心情复杂,不能言语。 “即……即便这样,我也不允许你让师兄加入乌衣教,他绝对不会叛逃玄阳门!”桑玲忍不住呛声。 燕溪舟惊诧:“我什么时候撺掇他叛出门派了?” “你说你要挖墙脚啊!” “对啊,我让他去我替我训练手下啊!” “这还不是叛出门派?!” “这顶多叫劳务派遣!” 桑玲:“……” 顾元军:“…………” 谢瑾璇:“………………” 庞兴:“劳……劳务派遣?” 这边几人的争论还没个结果,佑淳就到了。 四人就见一个西装革履,皮鞋锃光瓦亮,头发往后梳,着装打扮十分现代白领精英的年轻男人朝燕溪舟疾步走来。 “燕先生,久等了。” “喏,就他们四个。” 四人见到佑淳,无语又茫然。 ——这人到底是谁?看他的衣着打扮好言行举止,显然不像是一起穿越过来的,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佑淳环视一圈,目光毒辣地瞄准了四人中的带头人——谢瑾璇,笑着伸出右手:“久仰久仰,请问是玄阳门的各位吧?在下佑淳,崆峒派钟仕长老的二弟子。” “崆……峒山?”谢瑾璇慢慢伸出右手,佑淳先一步握上去,以示友好。 “对的对的。说来惭愧,原本应该行抱拳之礼,但为免暴露,也为了入乡随俗,就还是握手的好,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说完比了个请的手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四位……五位移步。” 玄阳门的四个人都木了,就这样脑袋短路,稀里糊涂地上了佑淳的车。 …… 商务车开了没多久,停在了一幢半新不旧的大楼前。大楼门口还有一片不小的花园掩映,假山水榭,一应俱全。 有个穿着唐装的老头手持木剑在远处练习。 顾元驹看了片刻,呼喝一声:“好身手!” 佑淳笑说:“那是家师。” 顾元驹一愣:“他是崆峒派钟仕钟长老?——为何他的剑……?” 佑淳摇头叹息:“说来惭愧,因为家师的原因……剑被警察没收了。” 四人面上一紧,想起了前段时间严格的管制刀具排查,让他们都不敢随便放置自己的武器。 几人走过去,途经钟仕,顾元驹原以为钟仕会怒而对燕溪舟出手,毕竟崆峒派掌门人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谁知道他只是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拿着剑换了个地方舞,看样子,更像是要避开燕溪舟似的。 而燕溪舟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吸溜饮料——他又买了一杯新的。 顾元驹简直震惊。 佑淳则继续带领几人参观。 他按下二楼的电梯。众人出得电梯,发现是一个宽敞的公共空间。 “这里的设施很完善。有健身区,也有公共厨房,一周打扫的人来三次。当然你们也能租带独立厨房的房间。” 他边走边介绍,在公共区域偶然碰见了包着头巾的左弘盛。 “啊,师兄……” 左弘盛白了燕溪舟一眼,趿拉着拖鞋走了。 佑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位是我的师兄,他自从头发被剃去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暴躁,如今在网上买了很多的生发产品,刚刚应该是在做头发养护。” 一个接一个的雷砸向玄阳门的四人,把人都炸糊了,他们好像满脑子都是问题,却有似乎完全不知道从何问起。 过了良久,谢瑾璇才木着声音问道:“这是……让我们在这里住下?” 佑淳叹气:“实不相瞒,这里确实是为了各位穿越到此的人准备的。” “各位?”顾元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还有别人?” “诸位恐怕也有所猜测吧。既然能在这里碰到我,碰到燕教主……”甚至碰上穆盟主,“那肯定还有别人。这里就是为各位准备的地方。” 谢瑾璇皱眉:“这算什么?拘禁?” “四位也看到了,我的师父和师兄都住在这里,出入自由,行动也并不受限。这里只是为大家提供一个庇护的场所而已,日后倘若想要搬走,自然也是随意的。” 这里的环境不差,而且住的都是“老乡”,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只是—— “他呢,他也住这里?”桑玲指着燕溪舟问。 佑淳摇头:“燕教主不住这里。” 四人松了口气。 “他是这栋楼的房东。”第52章 一句话,让四个人都…… 一句话, 让四个人都愣了。 “房……东?这栋楼是他的?”桑玲瞠目结舌,“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不,不对, 这么说我们现在在他的地盘?!” 众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神色变得十足的警惕, 唯恐从什么角落里跳出一个燕溪舟的同伙帮凶,或者从天而降一个笼子, 把他们捕获。 谢瑾璇更是抽出武器四下逡巡, 虎视眈眈地盯着燕溪舟。 佑淳见谢瑾璇拿出武器, 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急忙劝道:“各位稍安勿躁啊!千万不能冲动!” 谢瑾璇见佑淳那副模样, 冷声问道:“莫非崆峒派的人已经决定了跟这个魔头一条道走到黑?” 另外三人也十分不赞同地看着佑淳,脸上满是质问的神情。 佑淳叹气。 他并非不理解对方为何会是现在这个强硬的态度,想当初他的师父和师兄……况且今非昔比, 况且在遇到穆盟主后,他才知道有些事情存在疑点, 必须深入探查,而把人聚集到一起, 才是最方便的。 至于房屋所有人这个……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世界的军事和科技之发达,凭借他们区区几十上百人的能力, 对付普通人可以,对付军队……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没准还会被抓去做人体试验! 穆长云原本就是借尸还魂, 占据别人的躯壳而生,而他们更是异世而来, 倘若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后患无穷。 光冲这点, 都绝对要严防死守穆盟主的身份暴露。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房子放在燕溪舟的名下,以他的名义来收拢约束这些人。穆盟主的良苦用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不过这么做的后果就是—— “是在想不到,你们崆峒派竟然也有为虎作伥的一日,简直丢白道的脸!”桑玲剑指佑淳,娇声叱骂。 “还和他废什么话!出招吧!”谢瑾璇一拽长鞭,蓄势待发。 轻易就会戳到白道的怒点。 佑淳叹气:“谢女侠,桑女侠,你们先别冲动,事情是有原因的……” “什么天大的原因,能让你堂堂崆峒派三人跟着这个魔道妖邪同流合污,你知不知道们这是助纣为虐!” 佑淳正要开口缓和情绪,谁知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燕溪舟忽然说道:“对的对的。你们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同流合污,别现在委委屈屈住下来,回头又给我闹出幺蛾子,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燕溪舟这话完全是在拱火,彻底点燃了对面四人的怒火。 原本情绪还算克制的谢瑾璇闻言,大声斥骂:“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身为白道之人,还会怕跟一个罪恶滔天的魔头同归于尽吗!休要多说,拔剑吧!”鞭子狠狠一抽,朝着燕溪舟的门面袭去。 燕溪舟轻松闪开。 那鞭子灌注内力,瓷砖地面哪里禁得住她这一鞭子,地面立刻就出现裂痕,弄得碎瓷乱飞。 佑淳捂脸:完蛋了。 燕溪舟:“啊!我的地砖坏了!”那表情却不像愤怒,反倒十分开心一样。 四人心中“咯噔”一跳,怀疑有诈,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燕溪舟把饮料一抛,落入佑淳手中,直朝他们逼来。 玄阳门另外三人神色一凛,迎将上前。 谢瑾璇又一鞭子挥向燕溪舟。 他徒手抓住鞭子,狠狠一拽,谢瑾璇长鞭未脱手,人被拽得飞向燕溪舟。 另外三人急忙拽住谢瑾璇,哪知四人加在一起也不敌燕溪舟,硬是被他扯到了近前。 燕溪舟左手使了个巧招,缴了三人的兵器,右手用劲一拽,谢瑾璇长鞭脱手。 在四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长鞭已经化为绳索,把四个人捆了个结实,燕溪舟迅速点下穴位,四人就只剩下开口的份了。 桑玲:“魔头!你快放开我们!” 燕溪舟阴测测地笑:“我傻吗,抓了为什么要放掉?” 谢瑾璇:“既然被你抓到,要杀要剐随你便!” 燕溪舟翻个白眼:“你们这群人怎么还是江湖思维,杀人犯法知道吗?” 顾元驹:“你待如何?!” 燕溪舟眉毛一挑。终于问道点子上了。 “佑淳,给律师打电话!”燕溪舟激动地说。 四人见燕溪舟这么兴奋,心中的不妙感越发深重。 佑淳绝望地闭了闭双眼——似曾相识的一幕,又激起了他不久之前的悲惨回忆。 打了电话后,律师没多久就来了,只在看到地面的裂痕和监控录像时挑了挑眉,其他时候表情毫无波澜,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等确认了损失后,他蹲下对四人淡定地说:“你们因为擅自毁坏他人的私有财产,要么赔偿损失,要么走法律途径,起诉你们,你们选一个吧。” 玄阳门的四个人齐齐愣住。 桑玲尖叫:“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赔钱?!凭什么让我们赔?!” 律师拿过电脑,给四人播放监控。 “看到了吗?证据确凿。” “我们……我们并非故意的……”顾元驹磕磕巴巴说道。 “从录像上看,你们出言挑衅在先,兼有辱/骂对方的情况,加上第一个动武,还持有管制刀具,属于寻衅滋事,毁坏他人的人身财产安全,也存在危害公共安全的嫌疑。” “……要赔多少?”谢瑾璇闷声问道,“让我赔就行!是我动手的!” “粗略估计,大概要五十万左右。” 玄阳门的四人倒抽一口凉气:太黑了! 佑淳在旁看着,剧情一步步走到了熟悉的结局,心中悲戚异常。 谢瑾璇怒道:“我闯的祸,跟他们没有关系!要杀要剐命一条!别连累他们!” 燕溪舟摇头,有模有样地教训起来:“那不行,我都说过了,法治社会依法行事,张口闭口打打杀杀,这是原始人才做的事。你们自诩正派,开口闭口打打杀杀,跟个绿林强盗似的,想什么样子。” 白·绿林强盗·玄阳门·道:“……” 被魔教教主指着鼻子这么教训,玄阳门的四个人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律师:“咳。当然还有第三个解决办法——只要取得燕先生谅解,双方达成和解,就不需要赔偿,也不会被起诉。” 四人都懵了。 他们堂堂白道,竟然要取得一个魔教教主的谅解? 这比刚才燕溪舟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强盗要更具冲击力。 谢瑾璇简直要被气得厥过去了,不停深呼吸。 燕溪舟看了一眼律师,对方递给他一张纸,暂时离开。 他笑眯眯蹲下,问道:“怎么样,不和解,我们就去法庭上见,要么你们赔钱也行。”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佑淳心中悲情顿生,扭头不再看。 顾元驹作为大师兄,终归是不能看着师弟师妹陷入泥淖,沉声问道:“和解……你待如何?” 燕溪舟把纸往众人面前一举:“简单,只要庞兴签下这个合同,我就放了你们,不再追究。” 四人定睛细看—— “1.若同门随意破坏物件,损失由庞兴承担。” “2.若同门在外闯祸,甲方出面处理,费用庞兴承担。” “3.若同门有任何违反规定的举动,过错由庞兴承担。 …… “所有过失折算为工作年限,在原有工作年限的基础上累加,上不封顶。” 谢瑾璇柳眉倒竖:“这……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我们的过错,为什么都要师弟来担责?!” 燕溪舟没理她,直接问庞兴:“你签不签?我给你的条件可不错呢,每个月给你开六千块的基础工资,做得好还能往上涨,只要你的同门不闯祸,你干满十年就能走人。不仅能赚钱,还能免除责任,一举两得,稳赚不赔。” 这无疑就是威胁。庞兴神情痛苦,另外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劝道,宁愿一起还债一起进监狱,也绝对不给魔头打下手! 燕溪舟把饮料拿回来,边喝边看戏。 佑淳在旁边听着,不忍直视。想当初,他也…… 过了良久,佑淳猛地睁眼:“我,我签!” 燕溪舟笑眯眯,仿佛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他放下饮料,拿出印泥和签字比,塞给庞兴。 庞兴别别扭扭地签字画押。 “所以我就说,文明社会不要打打杀杀的,看看,你们长辈的冲动,还要小辈的替你们擦屁/股。你说是不是啊,佑淳。” 佑淳哽咽一声。别说了,他正在触景伤情。 “莫……莫非,他也有苦衷?” 燕溪舟晃着合同纸。 “当初他师父和师兄比你师姐勇猛,直接把楼下的亭子拆了,连警察都招来了,他们仨都是工地搬砖的,比你们好不到哪里去,最后把他押给我做工二十年才算了事。” 他说着拍了拍庞兴头顶:“所以你这个啊,是小事。别难过了,以后跟佑淳一起玩啊!” 玄阳门四人瞠目结舌。 谁能想到,佑淳竟然是因为这样才会替燕溪舟打下手的! 佑淳和庞兴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惺惺相惜。 合同也签了,人也没必要绑着了,燕溪舟把四人解绑,解开穴道。 刚一自由,谢瑾璇就想上前抢夺燕溪舟的合同,自然抢不到。 顾元驹赶紧拦下她,沉声说道:“我们今天就会搬进这里来住。希望燕教主说话算话!” “哦,没问题。记得按时交租金啊!”燕溪舟挥手目送四人。 谢瑾璇就这样被顾元驹架着离开了。 等人走后,他才发现几人的武器没拿。 “算了,你一会儿收拾一下,等人来了再把东西拿给他们。”燕溪舟如是说,跟佑淳打了个招呼,径自回家去了。 …… 燕溪舟回到公寓,穆长云已经到家,人正在厨房忙碌。 “哟——又做饭呢!” 他跑到穆长云身旁探头探脑。 对方正在切菜,该说真不愧是用刀的,连菜刀都用得那么好,切丝的速度又快又稳,没过多久,一整个土豆就被穆长云切成了细细的土豆丝。 蔬菜下锅,冒起一阵烟气,没过多久,四菜一汤就做好了。 燕溪舟帮着他把饭菜端上桌。 两人相对而坐,燕溪舟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合同,笑嘻嘻地说:“你看。” 穆长云接过来看,越看越好笑,他甚至都能猜出那几个玄阳门的人被燕溪舟将了一军,会是个什么表现。 替对方收好合同,穆长云香说道:“对了,这个周末得去拍代言照了。”第53章 这个周末,穆长云带…… 这个周末, 穆长云带着燕溪舟去了摄影棚。 两人刚一进摄影棚,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为别的, 就为穆长云竟然亲自带人过来。 穆长云的身份, 业内谁人不知, 而拜他所赐,自然也知道燕溪舟这个“挚友”的存在。 圈里人知圈里事, 虽然自打清醒之后, 穆长云的作风已经和以往大相径庭, 但众人仍然对这个“挚友”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明面上说是挚友, 私底下如何, 众人都心照不宣。 后来,自打燕溪舟上次被一个疯子持械追逐,在网上爆火了一通之后, 突然就沉寂无声了,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人, 而被人打压了。 如今却见到穆长云把人领了过来…… 圈子里的个个都是人精,稍一琢磨也就明白, 他们原先都想岔了,穆长云对这个燕溪舟可是青睐有加。 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见了穆长云后, 朝这边疾步而来。 “阚总。” “穆总,真没想到您也来了。” 两人握手。 阚天华转向燕溪舟:“这位就是燕先生吧。久仰久仰。”说着招招手, 让人带着燕溪舟去换衣服上妆。 等燕溪舟的身影消失在化妆间内,穆长云才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阚天华大笑:“哪里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咱们这个是相互帮助,希望以后还能多多跟穆总合作。”顿了顿, 夸赞道,“穆总的朋友果真是一表人才。” 虽然知道是奉承,这话也让穆长云心中高兴。 阚天华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对两人的关系略有所猜测。 穆长云见状也不多解释。 等燕溪舟从化妆间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眉毛细修了一番,脸上扑了点散粉,整个人看上去少了点英气,多了几分精致。 他按照摄影师的要求站好,摆各种姿势拍摄,神态自然,落落大方,没有拘束和不安,就像是对众人的注视司空见惯一样。 想想也是,作为一教之主,动辄就要接受成百上千人的膜拜和注视,只是这种程度的注视,对燕溪舟来说恐怕不值一提。 “燕先生真的很有天分。”阚天华忍不住夸赞。 摄影师拍摄得也很顺畅。 “好!” “看镜头,非常棒!” “这个姿势好!” 整个摄影棚都回荡着他激动的吼叫声。 全部弄完,也就只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大大缩短,众人心情高昂,准备收拾收拾东西,提前下班。 穆长云见完工了,正要过去,就看到摄影师冲到了燕溪舟面前,指手画脚地说了什么,燕溪舟摇摇头,摄影师一脸遗憾地离开了。 “怎么?”他问。 “他让我去当模特,我没答应。” “他邀请你?”阚天华惊讶,“齐昆可是著名的摄影师,娱乐圈多少人想让他拍都不得其门而入。”虽然这个人是穆长云砸重金请来的,但拍摄完毕后主动上前邀约,确实是燕溪舟的本事了。 这是真的不打算涉足娱乐圈?还是穆长云另有安排?阚天华暗自忖度。 穆长云倒是知道,燕溪舟是肯定不愿意的。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刚才燕溪舟有多么的忍耐,才让内心的情绪不展露在脸上。无论是被化妆师糊一脸粉的时候,还是被刺眼的打光灯照射的时候。 穆长云摸摸燕溪舟的一头绒毛,说道:“不想去就不去。”又问阚天华,“差不多到饭点了,阚总要一起吃个饭吗?” 阚天华笑着摆摆手:“我一会儿约了别人,穆总,咱们以后有空再聚。” 等两人离开后,摄影棚里的议论声才逐渐大了起来。 阚天华盯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 两天之后,猫咪外卖把拍摄的一组照片放了出来,并且直接艾特了燕溪舟的微博。 “风里雨里,一路有你。猫咪外卖和代言人 @燕溪舟一起,相伴每一个有你的日日夜夜。” 这条微博一出,测瓜雷达敏锐的吃瓜网友立刻循着网线找了过来,蜂拥到下方的评论区讨论起来,只一刷新的功夫,评论就已经到达了上千条。 “这不是我们燕溪舟小哥哥吗!蹲了好久,终于见到了!” “呜呜呜小哥哥进打算出道了吗,我终于有点盼头了!” “这不是穆长云那个‘挚友’吗,呵呵,肮脏。” “这是代言了平台?” “所以先前那一堆都是炒作,就为了进娱乐圈提前铺垫?” “炒作+1,炒作狗滚!” “楼上的,人家一来是平台员工,二来还是先进市民,三来形象良好,我不觉得选他有什么问题。” “我对他一剑捅破石花坛的视屏记忆犹新。当时我在现场,敢打包票,绝对,绝对不是炒作。” 一时间支持的有,反对的有,评论下面吵翻了天,十分热闹。 趁着这股热度,燕溪舟莫名其妙地又一次被送上了热搜,陈年旧事以及他跟穆长云的关系都被翻了出来,甚至有内部人员爆料,说拍照那天,穆长云亲自带着人过去的。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大量的网友顺着微博上艾特的链接点进了燕溪舟的主页,希望窥到一些蛛丝马迹。 谁知道手指往下一划,清一色的广告,还都是武术学校的广告。 网友:“?”他们进错了地方? 一群人又退出了主页,重新点进去。 网友:“??”怎么还是这里? 有人不信邪,从头看到尾,全都是广告,关键还没一条重样的!甚至还数了一下,条数和显示的对得上号,所以没有微博被删除,也没有被隐藏…… 莫非这广告有猫腻? 网友怀着好奇和探索的心情,点开了一个广告,标准的男播音腔炸响,伴随着风格雄浑的背景音乐,听得人虎躯一震,瞳孔地震。 这……莫非是平台出故障了? 十多分钟以后,燕溪舟的主业忽然多了一条转发微博,正是猫咪外卖那条,配文“请多指教”。 网友:“???”真是本人?不是故障?也不是盗号?? 又几分钟过后,一张角度致命的自拍照放了上来,配文:“这是我的微博,大家多多指教。” 还真是本人的微博?! 网友瞠目结舌。 这一溜水的武术学校广告转发,该说画风清奇呢,还是符合他人设? 不过现在倒是没人纠结他是不是在炒作了,全都开始调侃起了燕溪舟这谜一样的微博内容,以及钢铁直男一样的死亡自拍。 “该说不愧是我燕哥吗?十分符合人设!” “燕溪舟小哥哥,答应我,以后不要自己拍照了。” “该说真是多亏了你这张脸,拯救了你拍照的水平吗?” “师父打算开一个武术学校吗?我第一个报名!” “组团报名+1。” 而不管网民论调如何,燕溪舟确实在网络上出名了。 这对于燕溪舟现实中的影响十分微弱,唯一的改变就是,可能需要他出门稍微戴一下口罩。但穆长云说,等这阵风波过去,也就不需要继续戴了。 …… 在燕溪舟的代言发布了的一个星期以后。 一个身影偷偷摸摸潜入了佑淳几人住的楼内,破开配电室的门,把总闸拉了下去。 整栋大楼骤然间全变黑了。 “啊——怎么断电了?我还在洗头!” “糟了,没网!我还在副本里啊!” “我的直播——” “谁去看看电闸?” 没过多久,屋子打开,出来两个人。 佑淳举着手机电筒,检查门口的电表:“怎么会断电?没跳闸啊……” “佑侠士,我去楼下总闸室看看,你跟我一起否?”顾元驹问他。 “顾大侠,我们一起吧。” 两人一齐从楼梯走下去,谁知到了二楼的公共活动区域,一个黑影突然逼近两人。 连带的,还有随之而来的破风之声。 “快闪开!”顾元驹用力一推佑淳,让对方堪堪躲过致命的一击。 佑淳被猝不及防一推,手机脱手砸在墙上,灯光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了。 黑暗骤然降临,两人一时间难以适应。 佑淳大喊:“啊——谁,谁啊!袭击吗!顾大侠您没事吧?!” 另一边,顾元驹已经跟偷袭者过起了招。 “你到底是谁?!快亮出身份,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哼。”那人也不说话,手上招式越发凌厉。 顾元驹的双目逐渐适应黑暗,就着远处窗户传来的灯光,勉强看清楚对面的人使的是一把宽剑,至于模糊的脸部轮廓,却是让人难以辨认。 莫非是燕魔头的人?他派人来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 顾元驹没带武器,只能不住地闪避,佑淳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唯恐顾元驹一个大意被砍。 他尝试着朝楼梯口挪动,想先下去把电闸拉开。 忽而旁边的电梯显示盘闪动两下,径自亮了起来——电梯开始运行了。 “来电了!”佑淳叫到,“我去把灯打开!” 还没等他去开灯,电梯门先一步慢慢打开。 左弘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哎哟,吓——气死我了,电梯忽然就停了,乌漆墨黑的,我还担心——”声音忽然一顿。 电梯门大开,里面的光照亮了门口的区域,只见一个寸头高个的陌生男人手持一把宽剑,剑尖直指前方黑暗处。 这人扭脸看着左弘盛,一脸震惊地和他对视。 “左……左前辈?!” “你是——赤霄宗的云尧?!” …… 半个小时后,公共休息区。 云尧周围围了六个人,谁也不说话,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过了没多久,庞兴跑了回来。 “确认过了吗,有没有被破坏的地方?”谢瑾璇问,态度十分严肃。 庞兴郑重地摇头:“该检查的地方都检查过了,除了配电室的锁坏了,其他都完好无损!” 听闻此言,其余六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明天一早就去把坏锁换掉!”钟仕指着他,狠狠说道。 云尧一头雾水:“恕晚辈冒昧,这到底是……” 顾元驹叹息一声:“这事说来话长——你记住最要紧的一条,就是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随意弄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尧:“是?可……”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莫名其妙对我师兄亮剑?”谢瑾璇语气不善地问。 云尧神色严肃:“我得到消息,这里有魔尊出没,特来行刺。” 空气突然安静。 左弘盛一跃而起,大声斥骂:“妈了个巴子!哪个倭瓜卖的假消息,故意陷害我们的吧?!” …… S市另一角。 韩耀提着一袋子外卖刚回家,禹宁正要接过,不经意地扫过袋子上的印花,愣了三秒,一把抢过塑料袋,展开来一看—— “咦???” “怎么可能!!!”第54章 这天一早,燕溪舟原…… 这天一早, 燕溪舟原本打算去送外卖,谁知道刚出门没多久,汪鸿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不好了啊燕哥, 你快回来一趟!出事了!张威快和人打起来了!那人点名找燕哥你!” 燕溪舟眉头一皱, 外卖也不上了, 开车直往宿舍冲去。 快到门口时,远远就见张威大声呼和, 正和一个人在对峙, 汪鸿畅在旁边极力劝阻冲突。看张威的模样, 似乎暂时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他疾步上前问道。 见燕溪舟来, 两人松了口气。 “燕哥!” “燕……燕老大!那人专来找茬的, 你交给我就行——” 话没说完,陌生青年越过两人,冲到燕溪舟面前, 单腿跪下。 “主上!属下来迟!” 汪鸿畅:“???”什么鬼,角色扮演吗? 张威:“!!!”燕老大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小弟?这是又一个来夺权争宠的! 燕溪舟:“?”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主上”这个称呼, 真是有种久违之感。 燕溪舟慢慢蹲下。 “你编号多少?” “十七。” “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属下禹宁。” 燕溪舟沉默良久,说道:“走吧, 我们好好聊聊。” …… 不远处的一家奶茶店,燕溪舟和禹宁坐在角落里, 面前各放了一杯奶茶,并两块蛋糕。 桌上气氛沉默。 燕溪舟注视对面的禹宁。 禹宁头微垂, 目光停留在蛋糕上,没有直视燕溪舟。 他长得一张娃娃脸, 神色有些腼腆,脸颊微红,似乎有点激动。 “你是怎么过来的?”燕溪舟问。 “我……受伤后落江, 醒过来后就来到这里了。” 他记得和白道一行人遭遇之前,有暗卫提前去阻拦,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去了。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目前没有发现其他人。” 又是一阵磨人的沉默。 禹宁抬眸瞄燕溪舟:“主上您呢……您怎么过来的?” 燕溪舟吸了口奶茶,说道:“别主上了,世界都换了,这里也没有乌衣教。——跟你差不多,就这么掉了下来。” “那……那您现在……”禹宁试探着问,“我在塑料袋上看到了您……” “啊,你说那个啊,就那啥,代言呗。”燕溪舟回忆了一下,公司的人说要把自己的画像印在袋子上,作为宣传用。 禹宁神情崇拜:不愧是主上,刚来就出名了。 “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禹宁羞涩:“保镖,和从前差不多的职务。”说着脸又垮了下来,“一直都不知道您过来了,是在对不起……” “啧。我就受不了你们暗卫的刻板脾气。动不动就道歉,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吃蛋糕,嘴甜一点,别那么丧。”燕溪舟把蛋糕推到禹宁面前。 禹宁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拿起叉子慢慢刮奶油吃。 燕溪舟看着对面的人,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穆长云嘴里说的提亲对象,莫非就是禹宁? 燕溪舟一时理不清楚,到底是乍然遇到他更震惊,还是这人竟然是男的更让他震惊。 该说穆长云隐藏得深吗?江湖上并没有这方面的传言。关于穆长云的,更多是他身手、人品以及长相。倒是有不少姑娘差媒婆去探口风的。 所以是因为对方的性别,才对这个人讳莫如深的?是怕自己误会? 燕溪舟想通之后,心里突然涌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如鲠在喉,让人不痛快。 “禹宁,你认识穆长云吗?” “回主上——”禹宁顿了顿,想起燕溪舟不许他这么叫。 “叫我燕哥吧。” “是,燕哥!”禹宁脸红红,“当然认识,当初就是他带人来围剿乌衣教——” “不是围剿。”燕溪舟打断他,“是——哎……”他看了一眼对方懵懂好奇的神色,艰涩开口,“是去提亲的。” “啪嗒。”叉子脱手,掉进盘里。 “咳咳咳咳——您说什么?提亲?!” 嗯,这个反应是对的。 “吸溜——”燕溪舟吸了口奶茶,吃了一嘴的珍珠嚼啊嚼。 对方声音太大,引得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确切地说,因为燕溪舟的缘故,店里的人一直在往两人的方向瞟。 禹宁赶紧收声:“您说提亲?!他为了提亲,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最后还,还——” 看把孩子气得。燕溪舟心有戚戚焉。想当初自己刚知道这个的时候,好悬一壶冷水浇到穆长云的头上。 “不过,看样子他还没跟你说?” 禹宁茫然:“他该说什么吗?” 嗯?燕溪舟困惑。“你们没见面吗?”他问。 禹宁闻言,更是如坠迷雾之中:“我为什么要和穆盟主见面?”对面燕溪舟眉头微蹙,神色似乎带着一丝怀疑,禹宁心中一惊,起身就要跪下,嘴里说着,“我对主上的中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绝无通敌之嫌!” 燕溪舟赶紧把人按住,以防在众目睽睽之下又闹出什么动静。 这都什么跟什么? 燕溪舟:“我说的不是从前的世界,我说的是在这里!” 这话让禹宁更加迷惑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和穆盟主见面?——不对,穆盟主也来这里了?!” 燕溪舟眨眨眼,再眨眨眼。 看禹宁这个反应,穆长云不仅没跟他摊牌,甚至连面都没见? 禹宁何其聪明,立刻就联想到了刚才燕溪舟所说的“提亲”,双眼登时瞪得溜圆。 “不……不会吧?!是……是……是……”那个“我”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事简直槽多无口! 燕溪舟咬着吸管,跟对面的暗卫对视。 过了良久,禹宁不确定地问:“穆盟主他……开玩笑的吧?” 燕溪舟摇头。可不像开玩笑,老认真的。 禹宁急了:“但,但我有爱人了啊!”看主上这副模样,莫非是想“成全”他们两个,以全黑白两道之好?! “你有对象了?”燕溪舟猛地坐直,目光炯炯地瞪着禹宁。 “对——我很爱他,我……” “啪!”燕溪舟猛地一拍桌,“那可太——遗憾了!”他脸突然笑容满面,精神头比先前遇上的时候好了不少,禹宁一点都没从对方的脸上看出遗憾的神情。 “……主上,您不反对?”禹宁试探地问道。 “我反对什么?——啊。当然不反对,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拒绝包办婚姻,我身为一教之主,必须得为教众的幸福考虑,怎么能为黑白两道的和平牺牲属下的幸福。你很好。来,多吃蛋糕,我的这块也给你!” “哦……哦,谢谢燕哥。” …… 和禹宁分别之后,燕溪舟回了趟宿舍,确认张威有没有受什么伤。 “燕老大,刚才那个人是谁,您认识吗?”张威紧张兮兮地打探。 看刚才那个小子的气势,那标准又刚强的下跪姿势,简直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在张威眼里简直帅气极了,简直把他心里的武林人士演了个淋漓尽致。 燕溪舟看着自己的左护法,说道:“他啊——他是乌衣教的长老。” 张威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长老!难怪这么气质! 同时也松了口气,这人跟自己不是竞争关系,而是该讨好的对象! 张威立刻在心里给禹宁下了一个准确的定位。 “你们……”燕溪舟突然开口,“如果还算可以的朋友突然失恋了,得怎么办?” 两人齐齐一愣。 如果遵循“那个”规则的话…… “燕老大,你失恋了?” “燕哥,你被人甩啦?” 燕溪舟莫名其妙:“我说的不是我啊,是我的朋友。” 两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都懂,都懂。 失恋这个事,确实难以启齿。 汪鸿畅搭上燕溪舟的肩膀:“失恋多难过,就算自己的内心再怎么窃喜有人陪自己单身,都要好好安慰朋友,这才算得上是好兄弟!” 张威也不住点头:“对,要好好安慰!” “最好请他吃大餐!” “还要喝酒,酒后吐真言,喝了酒睡一觉就好了!” 燕溪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穆长云晚上回到家,开门发现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开了灯才发现,燕溪舟竟然坐在客厅里。 “怎么不开灯?”穆长云走过去,“吃饭了吗?” 燕溪舟恍然回神。他回家后一直在思索怎么安慰人,这工作他这辈子没做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几个好听的句子。 愣神之际,穆长云竟然就回来了。 “怎么,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顿了顿,燕溪舟说,“你今天回来得还挺晚的。” “公司有急事处理,抱歉。”穆长云歉意地说,“我该提前跟你说的。你在等我吃饭?” 燕溪舟点头:“等了好久。” 穆长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毛,说道:“走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路过饭厅,就见桌上放慢了各种吃食,啤酒红酒白酒也有不少。 穆长云愣了:“这些是你准备的?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燕溪舟:今天是你失恋的日子。 不过这些话不能现在说,最好等气氛差不多了再提。 饭菜已经凉了,燕溪舟尤为积极地端去加热。 穆长云看他这幅主动的模样,心中的疑惑扩大。 两人落座,燕溪舟把各种菜往对方面前推:“你多吃。” 说完咬着筷子看对面的人。 穆长云吃了几口后,他发现燕溪舟没有动作,咽下嘴里的饭,问道:“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燕溪舟没说话,开了罐啤酒,又找了两个杯子,一个倒白酒,一个倒红酒,全放到穆长云面前。 穆长云:“???” 燕溪舟沉默一会儿,说道:“我今天见到了,你的提亲对象。” 穆长云:“?” “但是……他有爱人了。” 穆长云:“什么???”第55章 穆长云人有点懵,燕…… 穆长云人有点懵, 燕溪舟的话他有听没有懂。 燕溪舟却误以为对方的震惊来自于自己刚才的话。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对,无夫!今天我既然敢在这里把话给你挑明了,就做好了陪你一起醉的准备!”燕溪舟替自己倒了杯白酒, 一口干下去, 辛辣感从喉咙蔓延到胃部, 激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嘶——呼——好辣的酒! 他擦掉眼泪,见穆长云还怔怔地看着自己, 叹了口气:“我也想安慰你, 让你别难过, 但这么说太虚了, 哪里有不难过的道理, 索性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知道,为免让你越陷越深。” “你……今天见到了?”穆长云试探地问。 “对啊——见到了!没想到竟然是我的暗卫。”燕溪舟说着, 随手拿了手边的红酒瓶给自己满上,又是一口闷。 穆长云:不同酒混着喝, 这样下去迟早会醉。 而且似乎现在已经有点上头了。 “他当初为了拖延时间,跟你们的人对上了, 受伤坠江。”燕溪舟单手撑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啪”地放下酒瓶,“你看看, 有你这么过分的人吗,要提亲干嘛不直说, 害得喜欢的人坠江!这还好是来到了这里,要是死了,可怎么办啊!”说完又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这话唤回了穆长云初来这里的记忆, 刺得他心脏发疼,指尖抽搐。 他坐到燕溪舟身旁。 燕溪舟脸颊泛上了粉色,因为白酒呛出的眼泪,双目泪光潋滟,睫毛一绺绺地结在一起。 “你说你是不是坏?”燕溪舟已然有些眩晕,眸光亮晶晶地看着穆长云,指尖戳着他的脸颊。 “是。我坏。”穆长云声音喑哑,抓住对方的手指,拿了下去,紧紧握住。 “你这么喝会醉的,来,先吃口菜垫着。”他夹了块肉到燕溪舟嘴边,燕溪舟张嘴吃了,还伸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酱汁。 他深吸一口气,又夹了一筷子喂燕溪舟,在他喂第三口的时候,燕溪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燕溪舟抽出被握紧的手:“别管我啊,你喝酒,我陪你!”说着手持一杯斟满的白酒,抵在穆长云的嘴边。 不得已,他就着燕溪舟的手喝了。 “好!你堂堂武林盟主,不要怕失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干!”燕溪舟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满了一杯白酒,就这么空口干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烈酒呛得他直接咳了起来。穆长云拍着他的后背说道:“你喝慢点,没人跟你抢。再吃口菜。” 燕溪舟砸吧砸吧嘴:“这白酒太辣了,不好喝,还是红的好喝。”说着又去拿桌上的红酒。 穆长云抓住他,无奈地说:“不是要陪我喝酒吗,怎么变成你在喝了?” 燕溪舟脑子已经发钝,眨眨眼,歪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你喝!你先喝!我给你倒酒!” “我还没吃完饭,乖了,陪我再吃两口饭,好不好?”穆长云低声哄他。 燕溪舟缓慢缓慢地点头。 “来,把这块鱼吃了。”穆长云夹了块鱼肉到燕溪舟嘴边,燕溪舟张口正要咽下,忽然身子一晃,酱汁蹭得嘴周都是。 穆长云没办法,抓住他四处乱挥的手,手指帮对方擦掉嘴角的污迹。 燕溪舟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柔软的舌尖与穆长云的指尖不期而遇。 穆长云整个人都僵了。 “怎么?你手放我脸上干什么?”燕溪舟顶着一张花猫脸迷茫地看着穆长云。 穆长云回神,手指在他的唇角摩挲半晌,忽然深吸一口气,抽了一张纸巾,用力擦掉嘴边的污迹。 “疼,你干嘛呢?”燕溪舟忍不住皱眉,想推开对方。 随手扔掉纸巾,他狠狠抱住燕溪舟,把人嵌进怀里,埋首在他颈边。 ……没见过这么磨人的。这个小混蛋! 他深深呼吸,鼻腔里都是燕溪舟的味道,气息喷洒在对方脖颈,痒得燕溪舟忍不住往后缩。 “别动,让我抱一下。”他哑声说道。 “哦。”燕溪舟想了想,双臂环上对方背脊,轻轻摩挲拍打,“别难过啊,别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不……呼呼……”话没说完,人就这么睡着了。 过了良久,他才把人抱起来,送回了卧室。 …… 燕溪舟第二天醒来,茫然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不是在喝酒吗,怎么回到卧室的? 他撑起上身,“嘶——”头疼啊! 手臂一软,又跌了回去。 他盯着天花板,费力地回忆昨晚的经历。 穆长云失恋了,自己买了酒菜安慰他,自己喝了几杯酒后就醉了…… 说过什么也忘了,就记得最后穆长云好像伤心地抱住自己,他认真安慰了对方。 就第一次安慰人的自己来说,应该做得不赖? 对了,穆长云呢? 燕溪舟再次尝试起身,忍着头疼,出了卧室,循着动静找了过去。 对方背对着燕溪舟,正在厨房忙碌,大概是做早餐。 燕溪舟盯着他的后背出神。 穆长云不时颠锅翻炒,后背肌肉的形状被薄薄的衬衣勾勒。燕溪舟的心尖如同有一把小刷子来回扫动,搅扰得他有些心痒,不由自主地回忆昨晚手掌的触感…… 直到他回身找盘子,才看见在吧台旁边发呆的燕溪舟。 “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等我把早饭盛出来。冰箱里有解酒饮料,头疼就喝一瓶。” 燕溪舟的目光不由得随着对方的身影,转移到了穆长云裸/露在外的前臂上。 “你最近一直在健身?”他突然问。 “啊?……嗯。”穆长云答得模糊。上一次燕溪舟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记忆犹新。 “……这样也不是不行。”燕溪舟小声咕哝,去拉开冰箱,扑面而来的冷气浇得他浑身一个机灵,身上的热度霎时消减了不少。 他拿了一瓶解酒饮料,打开一口灌下去,酸涩又带点辛辣的冰凉液体在舌苔滚动一圈后顺着喉管而下,把燕溪舟莫名其妙生出的绮念彻底压了下去。 “啊啊——这是什么东西!水水水水!”燕溪舟咋舌。 “解酒饮料就这味道。”穆长云说着,忽然往燕溪舟嘴里塞了个东西,他下意识含住,砸吧砸吧,“……甜的?” “巧克力。好吃吗?”穆长云眼里含笑。 燕溪舟嚼吧嚼吧,牙齿咬着嘎嘣脆的坚果碎,目光飘到了穆长云脸上,胸口又像有小猫抓似的。 “好吃。”他说。 “头疼吗?” 燕溪舟左右晃晃:“不疼了。” “那来吃早饭吧。” 吃早饭的间隙,燕溪舟不时偷对面的人。 “你现在还难过吗?昨天抱歉,我竟然提前睡着了。”他歉意地说。 穆长云手一顿:“不,昨天很感谢你。”抬头看向燕溪舟,“我昨天心情很好,”顿了顿,补充道,“今天的心情也很好。” “真的?你不难过了?” 穆长云一顿,神色又委顿下去:“难过还是有的。” 燕溪舟一惊,莫非还要再喝几轮酒?这样他挨不住啊! 看出了他的心思,穆长云粲然一笑,说道:“不喝酒了,下周要不要一起去旅游,海边,当做陪我散心?” 燕溪舟心道:散心啊……也行吧,他还没去过海边呢,乌衣教就旁边就只有一条江。 …… 之后的几天,禹宁总是来找燕溪舟。 而燕溪舟也多希望跟他多相处相处。刨除是提亲对象这点让人感觉不大顺眼外,两人不仅有共同语言,禹宁脾气又好,不像那些白道一样,见了他就一惊一乍,动辄打打杀杀,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今天禹宁又是一早就跑了过来,两人已经成了楼下饮品店的常客了。 “你都不上班吗?”燕溪舟问道。 禹宁腼腆地说:“跟老板请假了……老板就是我的爱人,稍微请个假,没关系的。” 燕溪舟挑眉。瞧这羞涩的小模样,看着就想让人逗他。 两人正聊得开心,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朝这边走了过来,站在禹宁身后。 燕溪舟仰头看去。 这个男人摘下墨镜,两人目光相撞,男人犀利地审视燕溪舟。 禹宁循着燕溪舟的目光转过头去—— “韩大哥?你怎来了?” 韩耀也不客气,坐到了禹宁的旁边,笑着对燕溪舟道:“我是禹宁的爱人,韩耀。很高兴认识你。” 燕溪舟:“……”原以为是女人,怎么也是个男的?现在都流行这么配? 而且看看这个男人的目光,嘴上说着很高兴认识自己,眼神恨却不得在他身上多扎出几个洞! 韩耀凑到禹宁身边:“最近看你一直往外跑,问你你又不说,弄得我怪难过的。”顿了顿,又道,“我渴了。” “我去给你买一杯喝的。”禹宁说着就要起身,被韩耀按住。 “不用麻烦,喝你的就行。”说着拿过禹宁面前的饮料,就着吸管喝了几口。 韩耀挑衅地瞥了一眼燕溪舟。 燕溪舟机械地嚼着嘴里的珍珠,内心毫无波澜。 呵呵。幼稚。 燕溪舟打量这人,觉得他哪哪都不能跟穆长云比:头发没有穆长云卷;眼睛没有穆长云深邃;鼻子没有穆长云挺直;身材没有穆长云好——除了个头可能差不多以外,其他简直一无是处! 哼。自己的手下眼光真差。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这位应该是最近网上的红人吧?你们怎么认识的,能跟我说说吗?”韩耀笑着问禹宁。 燕溪舟砸吧嘴,才不理会这人,只问禹宁:“他跟踪你啊?不然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啊……嗯……因为一些原因……”禹宁解释得磕磕巴巴。 韩耀脸色不太好,目光简直要把燕溪舟烧通了,语气不善地说:“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跟他说话。” 这恋爱的酸臭味! 燕溪舟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眼珠子一转,坏心眼上来,凑到近前,压低声音说:“我跟他的羁绊,超乎你的想象!” 燕溪舟的这张脸,让韩耀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高。 两人之间的□□味简直一触即发,禹宁在两人的冲突加剧前疾声说道:“他是我的主上!” 韩耀:“……”主上?这是什么中二词汇? 燕溪舟:“……”卧草就这么把老底透露给这个土著?! 韩耀无语,燕溪舟震惊。 十多秒过后。 韩耀的神色逐渐转为惊诧。 燕溪舟对他笑得阴险:敢对我不敬,我就要你命。呵呵。 韩耀:“……”第56章 周六一早,穆长云就…… 周六一早, 穆长云就载着燕溪舟,直奔机场。 燕溪舟作为一个合格的乡巴佬,真·古代人, 自打来到这里后就没有出过S市, 见到飞机后震惊得无以复加——真东西和在电视里见过, 二者差别是巨大的。 从登机到下飞机,他都保持了十足的兴致。 一下飞机, 热浪扑面而来。 巨大高壮的热带植物映衬在碧蓝天空之下, 带着浓浓的热带风情。 机场外面早就有汽车等候。从机场到达目的地, 沿途都是临海公路, 燕溪舟忍不住打开窗子, 探头出去。 风夹杂着湿气和大海的味道扑面而来,燕溪舟忍不住大吼:“噢噢噢噢——”放声大笑。 见对方这么激动,穆长云也哼笑, 打开音响,音乐流淌, 气氛更是高昂。 途经公共海滩后,没多久就进入了私人海滩。又行驶了一段路程, 汽车停在了一栋别墅花园门口。 燕溪舟跟着穆长云一起下车,进了别墅, 甫一进到客厅,就见敞开的玻璃落地窗外是一个巨大的阳台。 阳台正对着无人的海滩, 以及海上矗立的一座座度假小屋。 目之所及,海天一色, 万里无云,景色旷达开阔,燕溪舟忍不住大叫:“哇哦——” 海滩上零星散步的人朝他看了过来。 穆长云放好行礼, 拿着衣裤来找燕溪舟:“先把衣服换了,你穿的这身太热。” 燕溪舟兴奋地冲向他,抄走对方手上的衣裤,冲回了卧室。 没多久再出来,他身上已经换了花衬衫和大裤衩,鞋也换成了拖鞋。 “走啊!——你也快点把衣服换了!”他推着穆长云进了另一间卧室。 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出门,往沙滩而去。 这片属于私人海滩,放眼望去,几乎没人。海滩有人专门管理,定期维护,沙滩和海水都光洁干净。 燕溪舟脱了鞋子,赤脚踩在沙滩上,忍不住迎着风奔跑起来,跑到兴奋处,把鞋一甩,飞也似地冲进海里。 “哦豁——” 一个浪头打来,把人掀翻在地,浑身的衣裤都被海水打湿,还呛了几口进嘴,咸腥苦涩的味道蔓延:“呸呸——这什么怪味?!” 穆长云赶紧跑过来,伸手想把人拉起来,却被燕溪舟握住对方的手往下一拽,整个人跟着一起跌坐在了水里。 又是一个浪头打来,两人浑身上下都被打湿了。 “诶嘿嘿——”燕溪舟怪笑。 穆长云哭笑不得,索性就这么坐下,感受清澈海水带来的沁凉之感。 燕溪舟看着目之所及的海天一线,嘴上带笑,怀念地说:“以前听我爹说过,陆地的尽头是海洋,所以这里就是陆地尽头吗?”,说着问穆长云,“你以前看过海吗?” “……不。在被师父收养之前,我在海边生活过一段时间。” 燕溪舟诧异。“你出生在海边?”他问。 “我被扔在海边。”穆长云说得淡漠,“我出生的时候,虫灾饥荒,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在京城之外的地界,易子而食都是常见的,像我这样被丢弃后侥幸活下来,没有被杀死或者拐卖的,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那你怎么遇到萧北的?”燕溪舟又问。 “我一路流浪,躲避人群,啃食山茅野菜,最后来到了内陆……然后就遇上了我师父。” 对方说得简单,燕溪舟却从这寥寥数语中勾勒出了一个幼童栉风沐雨,长途跋涉,东躲西藏,其中隐藏的艰险和心酸,让他胸口蔓延出一股酸涩的刺痛。 “没什么难过的,都是过去的事了。”燕溪舟的神色中的感情不加掩饰,让穆长云一眼就看了出来,温声安慰他。 “遇到你师父之后呢?”燕溪舟轻声问。 “师父对我很好。帮我调理身体,教我读书,还教我武功。” “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问出,穆长云的脸色突然沉郁了下去。 “我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事。”燕溪舟赶紧找补,“我去别的地方看看。”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穆长云按住了手腕。 穆长云看着他,慢慢说道:“他因为误食带毒的食物,内力尽失,最后被人乱刀砍死。” 燕溪舟倒吸一口冷气。这种死法何其残忍,简直是对一代侠士最大的侮辱。 他光听穆长云口述,就知道其中绝对有猫腻。 “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也可能永远找不到了。”穆长云说得平静,燕溪舟却从中听出了不甘和无奈。 他现在抓耳挠腮,想抽自己一嘴巴,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过了片刻,忽然想起前几天的拥抱,忸怩片刻,冲穆长云张开双臂:“安……安慰一下?” 穆长云一愣,笑意落进眸子里。 燕溪舟尴尬得想缩回手臂,却被对方拉住,将人一把拉进怀里。 穆长云盘腿把人锁在怀中,双臂紧紧抱着燕溪舟,埋首在他的肩膀。 两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皮肤的热意透过冰凉的衣衫传递给彼此,燕溪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觉得耳朵滚烫滚烫的,手臂慢慢环住穆长云的背脊,轻轻拍打。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阿嚏——”燕溪舟忽然打了个喷嚏。 穆长云把他推开,摸了摸他的脸颊和手臂,冰凉凉的,赶紧带着他起身:“先回去把衣服换了,不要感冒。这里海风大。” 两人回别墅洗了澡,重新换了身衣服后才出门。 离开私人别墅区,路上的游客逐渐变多。 石板铺就的道路两旁,是当地的各种特色店铺,偶尔有些热闹的旅行团,导游举着一把小红旗,带领着一群男女老幼路过。 燕溪舟好奇地四下打量,不时趴在橱窗外看。 这里和S市的氛围截然相反,闲适又安逸,本地人在餐厅里喝下午茶,能坐一个下午。 燕溪舟盯着其中一桌的菜色看了良久。 “想吃吗?”穆长云问他。 “想。走,去吃吧!”燕溪舟拉着穆长云的手进了餐厅。 …… “给我来桌一模一样的。”燕溪舟指着隔壁的桌子,对服务员说。 等服务员离开后,穆长云摘掉了墨镜。 看清穆长云的脸,周围的人纷纷吸气。 ——燕溪舟他们是认出来了,但谁能想到,旁边这人竟然会是穆长云! 两人是一起出来旅游? 众人打量周围,没见其他的同伴,心中愈发疑惑,都在朝两人偷瞄。 等菜上来之后,几乎是燕溪舟在吃,穆长云不时吃两口,大多时候笑着对燕溪舟说什么。 忽然燕溪舟手肘一拐,把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弄得掉到地上,穆长云躬身替他捡起来,擦了擦才还给他。 四周都是小声的惊叹——体贴的帅哥,确实让人心动。 燕溪舟和穆长云两人坐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线,进进出出的客人,甚至路过外面的旅客,看到了都忍不住目光在两人身上驻足。 等人吃完了离开,店里才爆发出热烈的讨论。 “燕溪舟也太帅了吧!真人比照片上的好看一倍,不,十倍!” “旁边那个是穆长云?他们来这里度假?” “觉不觉得穆长云长得很像混血?” “我……我想站这对CP。” 有男性不服:“我看也就那样,长得一般啊,怎么就帅了?”被旁边的女伴塞了个面包堵嘴。 …… 两人玩了两天一夜,周末时乘着私人飞机又回了S市。 谁知刚下飞机,傅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穆总啊!出事啦!您看看网上!” 穆长云皱眉,打开新闻,就见新闻首版标题的斗大几个字: “娱乐帝国继承人公然出柜?” 新闻往下拉,正是几张他和燕溪舟度假时的照片。 有两人坐在水里的画面,两人一起吃饭的画面,还有两人相拥的画面。 几张照片,铁证如山,简直让人毫无狡辩的余地。 而新闻底下的评论也骂得十分厉害。 “去死吧,同性恋!” “真恶心,今天刚点的猫咪外卖,我脏了。” “所以燕溪舟拿这个代言,是有PY交易在里面吧。” “燕溪舟拿到先进市民的称号,也是有暗箱操作在里面吧?” “我就说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对劲,当初多少人骂我。” 在如潮的谩骂声中,也有一些替燕溪舟说话的声音。 “说稀粥的先进市民是暗箱操作的人,是草履虫记忆吗,难道你们忘了他那些视频了?” 但是这样的呼声十分微弱,微弱到只出来寥寥几条评论,就被人辱骂嘲笑得不得不删除的地步。 穆长云还没翻完这些信息,穆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穆展在电话里咆哮,“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关系着公司的股价波动?!” 隐隐约约地,他还能听到电话里传来他妈妈的劝解声。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放心,这事我会解决,给股东一个交代。” 这边刚挂了,燕溪舟那边的电话也响了。 “喂?……是我。……什么东西,开什么玩笑?……没有啊。他人就在旁边,我让他听电话?”说着把电话交给穆长云,“阚天华。” 穆长云接过:“喂,是我。” “穆总啊,到底怎么回事?您不能刚给我推荐了一个人之后,转头就整出幺蛾子啊,咱们还得做生意不是?”阚天华不满地说。 穆长云捏了捏眉心,说道:“阚总您放心,这事我会处理,保证不留隐患。” 挂了电话,穆长云摸摸燕溪舟的发顶,说道:“走吧,我们先回去。”第57章 穆长云的公寓下已经…… 穆长云的公寓下已经围满了记者, 远远望去,一群举着□□短炮的人蹲在大门口,蓄势待发。 他索性调转车头, 拐弯去了老宅。 穆展此刻正在家中大发雷霆。 这事甫一爆出, 公司的几个大股东就打电话质问了他一轮, 从公司股价说到他儿子不走寻常路,把个穆展越听越气, 好悬把人骂一顿。 等到听佣人说少爷回来了, 他的怒气几乎到达了顶峰。 “让他滚进来!”穆展怒喝。 下一刻, 穆长云进了屋子, 不过不止他一个人。 见到穆长云身后跟着的那人时, 穆展简直一口气都要背过去了。 “你……你竟然敢把人带回来!” 穆长云无奈。 “爸,事发突然,我的公寓下面全是记者。” 穆展:“……”这是住一起的意思了?! 穆展捂着胸口直喘气。 连万玉芝都惊了。这个发展, 会不会太快了? 她迎上穆长云,仔细打量两人, 见没什么闪失,大大松了口气。 “吃饭了吗, 刚下飞机吧,我让阿姨给你们先弄点吃的啊, 行礼先让人搬上去。” 穆展大叫:“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 万玉芝瞪他一眼:“有什么事等一下说不行吗!偏要抢这一两分钟!——别理他,咱们先去休息一会儿。” 穆展被堵得噎了一口气, 眼睁睁看着两人被万玉芝推着拐进了饭厅。 穆展:气死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着急。 两人刚下飞机, 其实并不太饿,但还是意思着吃了两口。 万玉芝往门口看了一眼,见穆展没有跟上来, 低声询问穆长云。 “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俩这是……去度假?”其实她更想问是不是去蜜月,想到儿子还没把人追到,临时改了口。 “工作压力太大了,所以出去玩了一趟。”穆长云解释。 燕溪舟看他没有把自己感情经历说出来的想法,也就缄口不谈,埋头喝汤。 “怎么呢,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万玉芝担忧地打量儿子,见对方眼神清朗,也没有憔悴的神色,怎么也不太像是压力大的模样。 她又把目光投在了燕溪舟的身上。 “咳……最近遇到了点事。”穆长云拉回万玉芝的目光,“所以外出玩玩。” “哦……那怎么会被狗仔拍到?你也不是娱乐圈的,怎么就专门跟踪你了呢?” 穆长云不说话了。这事前段时间就有过一次。按理说,他为人低调,也鲜少曝光,不至于三天两头就被狗仔盯上,如今这事,要说不是蓄谋已久,那他都是不信的,而且十分有可能,和当初的是一伙人。 不过这事暂且不能让万玉芝知道。 他于是笑着说:“我一个娱乐公司的总裁,这些事情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妈,您放心吧,处理这个,我有经验。” 万玉芝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两个人埋头吃东西,眼含担忧。 等三人从饭厅出来,穆展已经没在客厅了。佣人告诉穆长云,穆展让他去书房找自己。 穆长云跟跟万玉芝和燕溪舟打了声招呼,上楼去了。 万玉芝觑着穆长云上去后,拉着燕溪舟坐下。 “你们……还好吧?”她试探着问。 燕溪舟:“?还不错啊,挺好的。” “哦哦,那就好……”看照片里两人的亲密模样,看来感情进展也还算顺利,如果没有这事到临头的一场意外。 她上下打量燕溪舟,刨除性别而言,燕溪舟的外表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放心吧,我一定会支持你们的。” 燕溪舟:“?” 他莫名其妙地点点头,表情十足地困惑。 等穆长云从书房出来,万玉芝已经拉着燕溪舟家长里短地聊了起来。 穆长云见燕溪舟蔓延蚊香,知道他是被万玉芝说迷糊了,只得无奈打岔。 “妈,溪舟也累了,让他回房休息吧。” 万玉芝瞪他一眼,倒也没为难,让穆长云带着燕溪舟去客房了。 关上房门,燕溪舟才问道。 “怎么回事?” 穆长云摇头。 “累了吗,要睡会儿吗?” 燕溪舟十分不满对方这种敷衍的做法,拉住他的手腕,问道:“怎么回事,你快说。” “唉……”穆长云无奈,把人拉到床上坐下,“有人跟踪我。” 燕溪舟震惊:“不应该啊,有人跟踪,我肯定能发现!” “不太一样的。”说着摸了摸他的头,“交给我,嗯?小事情,别担心。” 穆长云离开卧室,燕溪舟想了想,打开手机。 收到信号的一瞬间,短信像轰炸一样争先恐后地弹出来。 汪鸿畅:“燕哥!出事了,快点看新闻啊!” 佑淳:“燕教主,其他人都在问我那个穆长云是谁,我快顶不住了!” 陈子轩:“你们终于出柜了啊,呵呵。” 玄阳门五人群内—— 谢瑾璇:“燕魔头,那个穆长云到底是谁?!” 顾元驹:“燕教主,在吗?” 庞兴:“燕哥,不会吧,莫非真的是穆盟主?!” 桑玲:“师兄,你怎么称呼魔头的!” 燕溪舟一头雾水,打开了微博,一看信息接收箱,+99,随便点开,都是对他的谩骂。 再看新闻…… 燕溪舟:“???” 出柜是什么?这英文字又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好骂的? 他看得一脸莫名,索性退出不看。 倒是另外几人的短信让他有些皱眉。 想了想,干脆打了个电话给佑淳。 “我看到你短信了,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佑淳语气焦急,声音甚至有点喘:“不好了啊燕教主,他们都看到穆……穆总的照片了,正到处问呢!我怎么办啊?” 燕溪舟想了想,说道:“今天你先稳住他们,我明天就来找你。” …… 第二天天还没亮,燕溪舟就直奔去找人。 佑淳早早地等在了大门口,见了人就急忙迎上。 “怎么样?” “哎呀不行啊,他们嚷着今天就要去穆……穆总上班的地方堵人呢!” 燕溪舟神情冷下来,对佑淳说道:“让他们去二楼,我有话对他们说。” 佑淳不敢违背,赶紧冲上楼去。 没多一会儿,一群人就到了二楼的公共活动区域。 一群白道见到燕溪舟后都有些紧张,紧紧盯着他。 燕溪舟眉毛一挑:“你们要去找穆长云?” 钟仕震惊:“他真的是盟主?!” “我就说,当初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样貌几乎一样,肯定是穆盟主!” 两人的话一出,一群人都有些骚动。 “真的是穆盟主吗?!”云尧激动地跳出来。 燕溪舟眯眼看他,问到:“你是谁?” “他是前段时间找来的,赤霄宗弟子,云尧。”庞兴急忙抢答,唯恐云尧这个愣子一言不合跟燕溪舟起了冲突,又打起来。 燕溪舟上下打量他,“哦”了一声。 “你们要去找穆长云?” “你先说他是不是盟主!”左弘盛跳了起来。 燕溪舟挑眉:“你觉得他是不是?” “你!少跟我打机锋!直接说就行!” “唉,我一直觉得你们白道的脑子不好,没想到是真的不好。”燕溪舟摇头叹气,“我和穆长云各属黑白两道。如果说我还能不计前嫌,避免麻烦,放过你们,我见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决计是要跟他势不两立的。”他这么说着,神色逐渐狠戾。 众人一听,觉得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庞兴挠头:“对啊,当时可是穆盟主带着我们围困乌衣教的,如今两人突然要好,也不应该啊。”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瞪向庞兴。 庞兴:“怎么啦?看我干嘛?” 顾元驹:“你在燕教主面前说什么呢!” “……没事吧,人都来到这了,从前的事都是前尘往事……” 燕溪舟摆摆手:“行了,不说这些虚的。你们没事别去找人的麻烦。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左弘盛,你没跟他们说,你去找人之后的后果吗?” 左弘盛默不作声了。这玩意除了他和师弟佑淳知道,连他师父都没说,无他,太羞耻了。他的头发现在都还没长长。 “好奇左弘盛经历的,可以去问佑淳。多了解了解,你们就不会有这个想法了。没什么别的事情,都散了吧。——那个谁,云尧留下。” 其余的人脸上神色虽然有不甘愿,但鉴于先前因为冲动吃过的亏太多了,都准备先去问问左弘盛,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云尧被单独留下来,人有点怵。 他从来没接触过燕溪舟,以前也多是听同门的长辈说起来,这个人有多可怕,又有多凶残。 燕溪舟上下打量云尧,看得人紧张得握拳,这才慢悠悠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什么……什么怎么找来的?” “啧,这里的地址是谁告诉你的?” 燕溪舟这么问,显然让云尧警惕,抿嘴不答。 “呵呵。”云尧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可比前两个门派的人温和多了,燕溪舟完全没在怕的,当然,鉴于对方态度良好,他也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于是道,“你放心,我不会去找他的麻烦。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为了把你们都聚集起来罢了。” 云尧仍然默不作声。 燕溪舟轻笑:“当然,我也有别的办法让你开口。——佑淳和庞兴跟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他们为什么留下来。” “……”当然说过,他还震惊于魔道现在竟然用合法的方式开始耍流氓了。 “我没有破坏东西。”顿了顿,云尧又道,“而且断电了,想拍也拍不到。”他来之前是做了完全准备的。对于这点,他引以为豪。 燕溪舟惊讶于他的这番言论:“你为什么会觉得配电室没有监控器?” “……什么?” 燕溪舟和善地询问:“从你开锁到拉闸的所有画面,我这里都有,你要看看吗?” 云尧:!!! 云尧:大意了! 云尧:“是听风阁。”识时务者为俊杰。 燕溪舟:“……”果然是这群古代狗仔队!第58章 燕溪舟拿着云尧给的…… 燕溪舟拿着云尧给的地址, 把自己武装严实之后,找了过去。 云尧给的地址十分偏僻,在古玩街老旧的小巷子里, 循着门牌号找过去, 如果不看头顶虬结杂乱的电线, 燕溪舟会有种回到了前世的错觉。 走了一会儿,停在了一扇老旧的破铁门面前。 铁门不隔音, 从里面传来大声的呼喝叫喊。 “D你M, 弓箭手冲啊!” “奶妈, 奶妈呢?!断网了?你倒是动啊!” “放技能啊, 手指断了?” 燕溪舟:“……” 他看了看手里的地址, 又确认了一遍门牌号,是真的没找错地方,这才推开大门。 入眼是一个十多平米的小客厅, 地方不大,沙发茶几倒是俱全, 正对大门的一张书桌和一台电脑,有个人头戴耳机玩得专注, 有人进来了,却头都不抬一下, 只说了一句“你等一下”,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起了键盘鼠标, 只是口头用语文明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口吐芬芳。 又过了十多分钟, 那人终于拿下了耳机。 抬头就见进来的这个客人没有在沙发上等候,反而满屋子乱逛,此刻正背对着他瞧柜子里的手办, 正要打开拿出来欣赏。 “哎,你干什么呢,别随便乱碰啊,那些东西很贵的!” 燕溪舟手上一顿,关上玻璃门,转过头来。 那人看清燕溪舟的脸后就是一愣,下一秒转身就往身后的门冲去。 “咚!” 那人刚走到门口,一刀一叉就钉进了他的脑袋两侧的门上,手柄露在外面,“嗡嗡”震颤。 “你要敢把门打开,我到时候就不是门上有洞了,我会直接把洞开在你的身上。”燕溪舟扔着手上的一把刀,凉凉道。 那人颤颤巍巍地转身:“你……您,您有何贵干?” 燕溪舟勾勾手指。 那人一步分作两步,慢慢挪向燕溪舟。 “啧,这么短的距离你要走几步,你腿没用了我现在就替你砍了。” “嗖——”那人三两步跨到燕溪舟面前,“您有什么吩咐?” 燕溪舟仔细打量这人。头发半秃,贼眉鼠眼,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觉得不怀好意。他搓着手,咧嘴对燕溪舟笑,嘴里的牙有个豁口,看上去尤为滑稽。 “娄胜,娄老三?”燕溪舟抱臂问他。 “诶嘿嘿,燕教主叫我娄三就行啦!” “是你把地址给云尧的?” “云尧……哦!那个赤霄宗的小辈啊!诶嘿嘿……” “有多少人来这里找过你?” 娄胜抓耳挠腮,支吾不语。 “说!” “没了,没了!” 燕溪舟见他眼珠子乱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没说实话,冷笑一声,打开旁边的玻璃柜,拿出一个塑料手办,挑眉道:“说不说?” “哎哟——哎哟——我的爷啊——是真的没有了……” 燕溪舟手轻轻一握一搓,细碎的塑料粉末从手缝间落下。 娄胜蓦地瞪大双眼:“这……这可是限量款……” 燕溪舟拍掉手上的粉末,又拿了一个手办:“说实话,不然我让它们变成灭绝款。”他说着手上又要用力。 娄胜那个心痛啊,原本就拥挤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我说,我说,我的好爷爷,不止云尧,不止他!” “还有谁!” “问的人不少,具体有多少我记不起来了啊——” “哼哼。”又一个手办被捏的粉碎。 “不——啊!我……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有名单,我记了个名单!” 燕溪舟手掌一摊:“给我。” 娄胜赶紧从书桌里翻出一本笔记本,燕溪舟打开,也就刚好记了一页,他仔细看了看,名字门派都有,后面还有个数字。 “三百?五百?这是卖价?有什么区别?”燕溪舟眼皮一掀,问娄胜。 “诶嘿嘿,其实没差别,就是看哪边的人能多收一点。” 燕溪舟:“……”呵呵。奸商。 “这东西我收了。”他把本子往怀里一揣,复看向娄胜,“有个事让你去办,能办到吗?” 娄胜一听,业务来了啊,眼珠子一转,凑到近前:“教主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您看,这人生地不熟的,业务网络也没发展起来,少不得得多点那啥……”他搓了搓手指。 燕溪舟哼笑。心道听风阁的人果真是把死要钱发挥到了极致。他也不恼,拿出手机扫墙上贴的二维码,转了五千过去。 “叮。您的XX宝到账五千元。” 娄胜:!!! 娄胜:不愧是一教之主,出手就是阔绰! 钱到手了,他哪里还有刚才那苦大仇深的心态,直把燕溪舟看做了散财童子,活财神,谄笑着说道:“燕大教主,我办事您放心,绝对给您办稳妥了。您直说,要我干什么!” 燕溪舟冲他招招手,示意对方凑耳朵过来。 “你就这样……” …… 第二天一早,穆长云忽然在微博更新了一条消息。 “失恋了,跟朋友一起外出散心。” 看到这条微博,网友集体沉默了三秒。 “是谁拒绝我老公的,让我膜拜一下。” “[图片][图片]这是穆总的生图,我就想知道一下,哪位勇士拒绝他的,让我膜拜一下。” “膜拜+3” “我想康一康拒绝他的人的另一半,比我老公更好看更有钱,我就表演一个原地爬墙。” “好友失恋,拥抱安慰,这是什么绝美友情,我先磕为敬,你们随意。” “磕到了磕到了,希望下次看到的消息,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视频被营销号放了出来。 在酒吧包厢里,燕溪舟抱着穆长云滚倒在地,躲避紧随的子弹,众人甚至还能从中看到子弹打中地面溅起的一丝丝火星。 这个视频彻底颠覆了在文明和平世界生活的人类的世界观。 “卧草这不是奥丁酒吧吗?!我去过不止一次,怎么会这么危险?有种捡回了一条命的感觉!” “这是文明世界会发生的事?还是我穿越了?” “华国禁枪啊,这群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没想到我竟然跟这种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简直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把人抓住的是燕溪舟吧?简直功德无量啊我擦!” “谢谢大佬的救命之恩!” “难怪叫挚友,这是过命的交情吧。” “绝美友情,磕死我了!你们原地结婚我都没意见。” “有一说一,兴景区的混混团伙都是他端掉的,有这个贡献,人家只是性向小众了一点,没吃你家的米花你家钱,不骗婚不代/孕,也不违法犯罪,如果不是被偷拍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大家还是宽容一点吧。” 这条评论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而网友的讨论焦点,也从两人的关系上,转移到了S市是否安全上。甚至又把前段时间,燕溪舟被人拿剑追着砍的事又拿出来说。 至此,事情的风波算是过去了。 穆长云关掉电脑,让傅朗随时关注网上的消息,又通知了周三开高层会议,这才歇了一会儿。 安排了一整晚的前置事项,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日轮高悬,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修整干净之后,穆长云出了卧室,却只在客厅见到万玉芝。 “溪舟呢?”穆长云问。 “不知道,房门一直关着,可能还在睡觉,连早饭都没吃呢。”万玉芝放下茶杯。平时她大多是和姐妹外出,这两天出了这个事,她心情不好,就一直在家待着。 穆长云莫名,去卧室看了一圈,在床头发现了燕溪舟留的纸条。 [去找佑淳,有事电话联系。] 穆长云拨通电话:“你现在在哪里?” “回了趟宿舍,我拿到好东西了,回去给你看!” “不用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 挂掉电话,燕溪舟看着对面的姚正业。 “你继续。”燕溪舟说。 姚正业:“事情是这样的。谭虎快出来了。” 燕溪舟懵了一下。谭虎是谁? “就那个胖子吧,前段时间弄了一堆混混在咱们宿舍门口守着的人。”汪鸿畅提醒他。 因为这个谭虎的缘故,自己做了好几天需要人接送到门口的小可怜,这事可是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燕溪舟恍然大悟:“啊——哦!他啊!出来了,然后呢?” “我们打算把人放出来,在社区做义工进行劳动教育,所以让你作为监督员帮忙监管一下。” 燕溪舟挠头:“但我最近不住在这里啊。”想了想,说道,“这个,有工资可以领吗?” 姚正业:“……你怎么干什么都想着钱?——会作为临时的监管人员,给你发放工资的,不过也不多,就一千多块钱。” 燕溪舟想了想,觉得这事也不错,于是打电话给了张威,让他过来一下。 张威没多久就带了两个小弟过来,姚正业见了,几乎快认不出张威了。 无他,变化太大了。 作为从前叶朝麾下的一大混混,从前还是个头发五颜六色,穿衣服稀奇古怪,满脸痞气的青年,和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目光炯炯有神,精气神十足的人差得着实有点大。 “燕老大,您有什么吩咐?”张威朗声问道。 “那啥,谭虎要来了,你记得带一下。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带着他打打拳,练练武。我看他那拳打得实在不行,你有空就教教他。” 张威窃喜:“是!燕老大!” “练武也不能整天都练,我听庞兴说,你最近没事就在教附近的老太广场舞,还收了学费,你让谭虎也跟你学学,到时候两个一起教,多开一个班,还能多赚一点钱。” 张威脸上笑容一僵:“……是,老大。” 姚正业:…… 姚正业:教老太跳广场舞???第59章 穆长云到的时候,张…… 穆长云到的时候, 张威正带着姚正业参观他们教授广场舞的地方。 其实就是一块荒凉的空地。 张威介绍道:“其实一开始只是庞师父教我们打拳,后来附近的老头老太太看了,说庞师父教人太严厉, 想让我们带他们打拳练剑什么的, 还付学费。我一想, 这买卖挺划算,有的兄弟现在还是无业, 这业务一来, 不就能再就业了么。” 几人聊着天, 偶尔有路过的老人, 都热情地跟张威打招呼, 张口闭口“张老师”,喊得张威眉开眼笑。 “现在庞师父已经开始教我们一招半式,我们兄弟几个琢磨琢磨, 就能改良成不错的广场舞动作,还挺受居民们欢迎的。”张威说着挠挠头, 颇有些骄傲又腼腆。 姚正业听他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连汪鸿畅都是满脸的一眼难尽。谁能想到, 当初那个跟着地头蛇叱咤风云……不对,是为非作歹的混混头子, 某天竟然以这种方式改邪归正。 恰巧,远处有几个正在舞剑的老人, 领队的老头冲这边挥了挥手,张威跟三人打了声招呼, 跑了过去。众人就见他开始着手指导起了老头,又是矫正姿势,又是亲自示范, 完全是个非常称职的老师。 姚正业感慨:“要是你那个朋友庞兴知道了他的功夫被用作跳广场舞,不知道作何感想。” “没啥感想啊。”燕溪舟想了想,说道,“他还挺乐意的。那会儿跟我提的时候,说张威愿意分收到学费的四成给他,庞兴可开心了,还参与了舞蹈姿势的编排呢。” 汪鸿畅点头啊点头:“是啊!也就是我太懒,不愿意吃苦,不然我也跟着学了!” 姚正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谭虎什么时候来?”燕溪舟问他。 “也就这两天了。”姚正业说,“到时候我联系你。” 燕溪舟摆摆手:“联系张威吧,我不一定回得来。回头我让他把联系方式告诉你。” 这边众人聊着天,穆长云没多久就赶到了。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穆长云跨着长腿,大步走到燕溪舟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顶,“饿了吗,要吃饭吗?” “咳……” “哼嗯——” 姚正业和汪鸿畅见了,赶紧装模作样,看天看地看风景。 作为8G冲浪选手,汪鸿畅对网络上的风吹草动可谓知之甚详。而姚正业则是听公司里的吃瓜群众详细科普了事情的始末,如今两人见到这样亲密的场面,一时间有种打扰别人谈恋爱、自己正在闪闪发光的错觉。 燕溪舟挥掉对方的手,不满地说:“你怎么总爱摸我头顶!” 姚正业:总爱…… 汪鸿畅:摸头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在这里十分多余。 姚正业:“那啥,话我给你带到了,关于以后谭虎他们再就业的计划,我也会传达给所长的,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再联系啊!” 汪鸿畅:“我今天有个午饭吃播,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啊!” 张威也指导完毕,冲这边跑过来,还没来得及跟穆长云打招呼,就被汪鸿畅给拉走了。 空旷的荒地只剩下燕溪舟和穆长云两人。 燕溪舟满脸莫名:“这是干嘛呢?” 穆长云笑得欢畅,又要拍燕溪舟的头顶,抬到一半时突然想起对方不满,手转了个方向,按上对方后背。 “走吧,我忙了一个晚上,早饭也没来得及吃,正饿着呢。” …… 穆长云挑了一家味道不错,位置也相对隐蔽的餐馆,尽量不引人注意。 不过即便是这样,门口迎宾的小姑娘见了两人,也是立刻双眼放光,克制激动地抿住双唇。 “两位请跟我来。” 沿途碰到一些食客也在对他们行注目礼,直到包厢大门彻底挡住视线,才放声和同伴讨论起来。 穆长云点了些惯常吃的东西,等服务员离开后,才开口道:“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穆长云笑着为燕溪舟斟茶,推到对方面前:“你先说。” “哦。你那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燕溪舟问。 “差不多了。横竖咱们……”他顿了顿,“咱们也没有什么。” “哦。”燕溪舟盯着杯子里浮沉的茶叶,心里忽然有点不得劲,似生气,又似难过,堵在喉咙里,吞也吞不下,吐又吐不出。 “你还难过吗?”他问。 穆长云手一紧,看向燕溪舟:“似乎……还有点难过。” “哦。你还要多久才好?”他问,眉头微蹙。 穆长云仔细打量燕溪舟的脸庞,不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末了,他试探着说:“其实,这个世界有个说法……就是要走出情伤,需要一段新的感情来治愈。” 燕溪舟歪头:“所以,你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对象?”他眨眨眼,“但是汪鸿畅说,无缝衔接对象的无论男女都是劈腿,是人渣啊?” 穆长云:“……”笑容一僵,他叹气,认为自己应该找时间好好跟燕溪舟的这个室友聊聊。 话虽是这么说,但燕溪舟还是觉得有一丢丢地高兴,刚才堆积在胸口的郁气也都烟消云散。 “对了!我说要给你看的是这个!”燕溪舟说着,把从娄胜那抢来的名册交给穆长云。 穆长云打开笔记本,只记了一页,他仔细看了看,名字和门派都记得详细,便抬头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 “听风阁啊——”燕溪舟停下。包厢门打开,服务员端着菜陆续摆上桌。等人走了,他继续道,“有个叫云尧的赤霄宗弟子告诉我的。” 听风阁?穆长云思索片刻,明白了。像听风阁这样的江湖包打听,以贩卖消息为业的门派,自然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他没为难你吧?” 燕溪舟翻个白眼:“他敢为难我,我就把他给为难了。”他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况且像听风阁这种死要钱,根本就有奶便是娘,只要给够钱,根本不用费力威胁,自己就会贴上来。” 穆长云笑:“这个本子,我拿走了。” 燕溪舟挥挥手,示意他随意。 …… 吃完午饭,穆长云开车把燕溪舟送回公寓。 经过迅速的危机公关,穆长云公寓外的记者都已经撤了干净,即便零星的几个发现了想冲上来询问拍摄,也被保安远远地拦住了,相机也被收掉。 回到公寓,燕溪舟长舒一口气。 “这里的记者真可怕,随便一点捕风捉影,就像苍蝇似的一哄而上。”他随手把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瘫了上去。 穆长云看一眼手机,发现傅朗给他发了个短信,让他赶紧去公司,便道:“你好好休息,傅朗那里好像有点事。” 燕溪舟闭目,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他自便。 等人走了之后,燕溪舟在沙发上迷糊了一会儿,打算回床上继续睡觉,打开卧室门后却是一愣。 他因为儿时逃亡的经历,养成了离开时做记号的习惯,这记号特殊,寻常人难以发现,因此只要有人擅自进入他的屋子,他都会知道。 这次的记号,是他和穆长云出门旅游前弄的,回来后两人也没有回公寓,自然不会是他或穆长云破坏的。 那就是有人进过屋子? 燕溪舟蹲在地上,捏着手里的残渣出神。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开始仔细搜寻自己的卧室。 衣柜被打开过,衣服还被胡乱翻动,虽然最后归顺位了,却已经不是他初时整理的顺序了。 桌上台灯被挪动过,灰尘的痕迹明显。 卫生间也被翻找过。 甚至连自己的被子床榻都遭受了毒手。 燕溪舟看了一圈后,坐回床上,整个人沉默了。 无论是放窃听器也好,翻找他的房间也罢,这人的做法,真的挺变/态的。燕溪舟浑身鸡皮疙瘩竖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 燕溪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几个黑色的窃听器。旁边保全公司的技术人员也是一脸震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穆长云的家中排除监听设备了。 “麻烦你了,钱我转账给你吧。”他对那人说道。 人离开后,燕溪舟思索片刻,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穆长云。 “我房间里发现的。” 对面立刻来了个电话。 燕溪舟接起电话,劈头就问了一句:“你到底惹了什么变/态?我在卫生间竟然发现了两个窃听器!” “说来……三言两语难说清楚。你没事吧?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 挂了电话,穆长云开始沉思。 傅朗站在下首,眼观鼻,鼻观心,比平时的姿态要更加规矩。 “呼——核实了吗?”穆长云问。 “已经再三确定了,所以才敢报给您。” 穆长云五指把玩着金属打火机。自打遇到燕溪舟以来,它已经被自己遗忘在了角落,如今竟又拿了出来。 傅朗见状,连呼吸都放轻缓了。 跟了穆长云半年多的时间,自然之道这是对方开始发怒的征兆。 办公室里气氛凝滞,过了良久,穆长云挥挥手,说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傅朗如蒙大赦,退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穆长云打开手提,调出监控录像,盯着画面里那个熟悉的脸庞出神, 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舅舅——万玉宏。第60章 “这人是你舅舅?”…… “这人是你舅舅?”燕溪舟凑近电脑屏幕问道。 画面里的人开门后先是探头四看, 确定没人后,才悄声进了屋子,慢慢关上大门。 他先在客厅逡巡一圈, 四处翻找, 又是趴在地上看, 又是掀起沙发垫,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到最后一无所获, 这才悻悻住手, 往楼上走去。 画面切换, 万玉宏推开书房大门, 去穆长云的办公桌上翻找文件,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把文件归顺了放好, 复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游移了一阵后, 又关上了,大概是不知道密码, 不敢随意输入。 退出书房,又进了穆长云的卧室, 逡巡翻找,而后下楼, 进了燕溪舟的卧室。 “他是变/态吗?”燕溪舟满脸嫌恶,“为什么要到处翻东西?他到底在找什么?” 穆长云盯著录像的目光少有的冷凝。对他出手无所谓, 对燕溪舟下手,算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在书房放窃听器,这我还能理解, 在我的卧室放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们公司的机密呀?” 穆长云看向燕溪舟,神色恢复了温和:“还记得前两天的那个新闻吗,傅朗查到了,也是他在搞鬼。” 燕溪舟震惊:“他怀疑我们两个的关系?——啊!你这么一说,前段时间还有一次……” 穆长云颔首:“虽然没找到证据,但目前来看,应该和他也有关。”他甚至怀疑,身体原主的车祸意外也是这个人搞的鬼。 燕溪舟觉得,穆长云的这个舅舅简直匪夷所思,让人莫名其妙。 他目瞪口呆片刻,眨眨眼,又眨眨眼:“他图你家财产?” “谁知道呢。”穆长云挑眉,“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真理,他如果真的图这些,我也觉得不奇怪。临风山庄就是个例子。” 燕溪舟歪头想了想:“可是在卫生间装监听……这也太恶心了,为什么不直接下死手?” 没准这个万玉宏还真的下过死手呢。穆长云心道。他甚至怀疑先前的车祸也是这个所谓的舅舅搞出来的。 看燕溪舟嫌恶又不耐的小表情,穆长云忍不住笑了,抬手想摸摸他的发顶,被燕溪舟头一偏躲过去,指腹擦过对方的脸颊,传来温热又光滑的触感。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捏紧拳头,悄然回味。 “这个世界的侦查手段,十分精密完善,安全起见,尽量还是不要弄出人命的好。”穆长云劝道。 燕溪舟想想也是,随意一点什么小事,就能在网上传得人尽皆知,这种程度的讯息传播速度,是从前那种飞鸽传书、流星探马拍马都无法企及的。 为了不给穆长云惹出更多麻烦,燕溪舟姑且压下了杀人的心思。 “那行吧,你自己先看着办,要我出手就直接说。”顿了顿,“注意安全。你如果出事了,我就杀他全家。” 穆长云笑着打趣:“他全家也有我这具躯体的父母,如果我出事了没死,他全家也包括我在内。这可怎么办?”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声戛然而止。 穆长云定定地看着他。 燕溪舟被这古怪的目光看得十分不自在,别扭地说:“我也不是担心你,就是觉得你死了挺可惜的,咱们又是乡里乡亲的,虽然黑白不同道吧,但也该照应照应……”他越说越是语无伦次,最后脸颊飞红,恼羞成怒,“别看了啊!再看挖你的眼睛!” 穆长云大笑,凑近了仰视着他:“看都看了,既然你要挖了我的双目,那不如多看看,赚回点本,不然以后没得看,那不就吃亏了吗。” 燕溪舟瞠目结舌。这,这油嘴滑舌的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穆长云吗? 两人双目对视。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黏腻。 燕溪舟的目光忍不住在对方的俊脸上逡巡,最后停留在穆长云带笑的嘴上。 这双唇唇形漂亮性感,不笑的时候,嘴角也略微上翘。 燕溪舟忽然有种想触碰上去的冲动。 “你……”穆长云语调沙哑地吐出一个字。 燕溪舟猛地往后坐直,收回不知何时伸出的手,眼神略带慌乱地左右游移,片刻后霍然起身,扔下一句“困了”,急匆匆回了卧室。 穆长云留在客厅,怔怔地坐了良久,忽然躬身,把脸埋入手中。 卧室里。 燕溪舟躺在床上,手捂住胸口。心脏在剧烈跳动。他摸了摸脸颊和耳朵,热度比平时高了不少,自己现在肯定在脸红。 “怎么回事啊……”他喃喃自语。 过了良久,燕溪舟才恢复正常,可那双嘴唇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这个情况太古怪了,得去问问汪鸿畅。 …… 第二天一早,燕溪舟起床,穆长云已经去公司了。 他草草吃了点东西,转头就往宿舍跑。 快到宿舍单元楼时,往常这个点还比较安静的巷子却是有些热闹。他往前走,发现这热闹正是出自他们宿舍门口。 “你这小子,敢躲我们躲到这里!” “年纪轻轻不学好,跟了一堆混混混日子,你这样怎么继承家产!” “不如还是把股权给你堂哥,你我们也不是不给你钱啊!” “你们陈家让邹家断子绝孙,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你堂兄就是你爸爸以后的依靠,你不把股权给你堂哥,他怎么帮你爸养老啊!” “做人不能这么白眼狼,你爸养大你不容易,怎么能死了妈就不管爸呢?” “住口——你们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燕溪舟隔着人群一听,嚯哟,这声音耳熟啊,不是陈子轩吗? 他推开围观的人群,就见中央两拨人对峙,陈子轩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另外一边粗略数了数,得有八九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那个肥得流油的堂哥邹玉。 这都多久了,事情还没了结吗? 燕溪舟走到近前,问陈子轩:“在吵什么?”扔了个眼神给邹玉。 邹玉见到燕溪舟,整个人一缩,显然还是有点怕,又想到身边亲戚不少,围观人群也不少,于是胆子又壮了起来。 “这不是你那个堂哥吗?”燕溪舟打量对面的人,“怎么,脚不麻了?” 邹玉双腿一紧,觉得自己这模样十分没种,又眼睛一瞪,肚子一挺:“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你一个外人,不要随便插嘴!” 燕溪舟挑眉一笑:“你一家人挡着我回宿舍的路,在窗子面前瞎嚷嚷,吵着我想清静的耳朵,我当然要管。” 话音刚落下,邹玉身后的一个矮个子中年女人就忍不住嚷嚷起来:“看你这么维护陈子轩,可别是他的相好吧?哎哟,这年头,喜欢男人的人都这么明目张胆,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话一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看陈子轩和燕溪舟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那赖婆子得意地睥睨陈子轩,仿佛在警告对方似的。 燕溪舟冷笑一声:“我的心再怎么不古,那也比你们这家入赘后想吃绝户的人强吧?当了上门女婿,就要有上门女婿的自觉,又是包小三,又是吞人财产,生不出自己姓的孩子,就寻思着把老婆的家财给侄儿继承,你们也还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要。” 他三言两语把事情始末说了,就要带着陈子轩离开。跟这种赖婆子争论,实在是掉价。 谁知道对方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见两人离开,恼羞成怒,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冲两人扔了过去,眼看就要砸到陈子轩的后脑勺。 燕溪舟头都没回,电光火石之间伸出手一挡—— “啊!!”一声惨叫响起。 “砰。”石头落地。 众人转头,就见邹玉流下两管鼻血,疼得脸缩成一团,眼泪哗哗地流,蹲到地上嗷嗷直叫。 那赖婆子见了,这还了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瞪着腿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哎哟——儿子!我的儿啊!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报警啊!!” 围观的人一时有些无语。 燕溪舟在兴景区也算出名了,尤其是把这里的混混都教育得从良,众人也算对他的身手有几分了解。这赖婆子要是跟人家耍耍嘴皮子没准还有点争头,直接跟人动手,那不是给自己找苦头吃吗。 邹玉这边一起来的其他亲戚,见两人一个受伤,一个开始耍无赖,便打蛇随棍上,借着这个由头,把两人给围了起来。 “你们打了人还想跑?!”一个中年壮汉指着燕溪舟骂道。 燕溪舟看着那根手指头,心道若不是周围人多,爷就把你的手指给削了。 “让开。”燕溪舟翻了个白眼。 这一家子原本仗着邹光武的关系,在县里横行霸道,如今人多势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几个壮硕的男人一拥而上,就要强行拉开陈子轩。 燕溪舟仰天叹气,伴随着赖婆子嚎叫的背景音乐,几个轻轻巧巧的招式,就把几名壮汉撩翻在地。 这下赖婆子的嚎叫声也停了,同来的各路亲戚也懵了。 围观群众:结局果然毫无悬念。 围观群众:不过还是看了一场很大的热闹啦! 赖婆子:“……我,我要叫警察!我要叫电视台!” 燕溪舟连眼神都欠奉,径直进入楼道,只传来洪亮的声音:“你把天王老子叫过来,我燕溪舟也在这里等着你。” …… 事情暂时解决,他原本是来这里找汪鸿畅的,但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无心谈论其他,只等汪鸿畅回来之后,嘱咐他照看好陈子轩,燕溪舟就回去了。 谁知道刚过没几天,汪鸿畅就打了个紧急电话过来。 彼时,他正和穆长云在吃饭。 “喂?怎么?”燕溪舟接起电话。 汪鸿畅语气焦急:“糟糕了啊!陈子轩已经一天一夜没联系上了!”第61章 穆长云见燕溪舟脸色…… 穆长云见燕溪舟脸色陡变, 咽下嘴里的食物,问他:“怎么?” 燕溪舟挂掉电话后,皱眉思索片刻, 说道:“陈子轩失踪一天了。” “他平时会不会这样?”穆长云放下筷子, 想了想, 问道。 燕溪舟摇头:“平时会,但最近不应该。他这几天日子过得不太平, 亲戚想要什么股权, 在他家附近埋伏了很久, 他回不了家, 只能住在宿舍。更何况几天前……”他把陈子轩遭遇到邹玉一家撒泼逼迫的事说了。 穆长云了然:“前段时间陈子轩他爸因为心梗住院, 还在ICU住了一段时间。即便邹光武把股权转让给自己的侄子,他们也没办法彻底控制公司,大部分的所有权都在陈子轩和他的外公外婆手上。邹玉如果想拿到陈子轩手上的股权, 最好是在邹光武还在世的时候,用亲情做逼迫, 多少会有点把握。” 燕溪舟不知道什么股权啊公司所有权啊之类的东西,但他听明白了一点:“所以最有可能带走陈子轩的, 就是邹玉那家子人?” 穆长云颔首。 “行,我知道了。”燕溪舟塞了个灌汤包嚼吧, 起身就要离开。 穆长云一把拉住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找娄胜吧, 看看他能怎么办。” “你知道邹玉家的信息吗?” 燕溪舟眨眼:“……找娄胜。” “唉——”穆长云满脸无奈,“走吧, 我跟你一起去。” …… 穆长云让傅朗发一份邹玉家的详细资料过来。 等红灯的途中,燕溪舟问他:“你不怕自己的身份被识破吗?” 穆长云一直避着白道众人,把佑淳作为代言, 如今跟他一起出现,无论会不会被认出来,势必都会引得娄老三怀疑。 这娄老三,燕溪舟一看就知道对方不是好人,眼神诡诈,满肚子坏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人一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穆长云却笑着安慰他:“没事。江湖上若论起识时务者,娄老三排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你知道娄胜?”燕溪舟惊诧。 “嗯,以前打过交道。听风阁中有名的包打听。他有二‘不’,不打听鸡毛蒜皮,不打听籍籍无名。所以卖的消息开价都很高,是听风阁主面前的红人。价值越高的消息,知道后的危险也越大,这样他还能安然无恙,可见是有点手段的。” 燕溪舟闻言,不说话了。他不了解听风阁,更不知道娄胜是个什么人,反正如果会坏事,杀掉就好了。 来到娄胜那小破屋的门口,燕溪舟敲敲门。 “娄胜,开门,是我!” 里头喁喁的谈话声戛然而止,过了片刻,传来趿拉的拖鞋声,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 “你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娄胜见外头是燕溪舟,缓了一口气,拉开大门:“是您老人家啊,请进请进,不知道燕教主有何贵——”“干”字没说出口,硬生生被卡在了喉咙里。 他这是看到了谁? 燕溪舟旁边这人,莫非是穆长云? 不,确实就是穆长云。这个世界的穆长云。 娄胜善于打探消息,来到这个世界后仍旧操起老本行,迅速熟悉了各种电子产品和网络的用法,不仅如此,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个黑客高手,忽悠得那人收了自己为徒。 而对于穆长云,他自然也了解得详细。这个长得和他们的武林盟主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相同的人,要说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 这人对他来说,只存在于互联网上。 如今竟然直接跟了过来,还是跟着燕溪舟一起! 娄胜眼睛都快脱框了,双唇开开合合,像只离水的鱼,动了半天却没吐出半个字。 “怎么?” 娄胜身后传出一道声音,下一秒,一个熟悉的人脸出现。 “燕教主……?”云尧疑惑,“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位是——”话到一半,云尧倒抽一口凉气,死死盯住穆长云。 燕溪舟觉得四人大眼瞪小眼,杵在门口深情对望的场景愚蠢极了:“别堵着了,让路。”说着推了娄胜一把,把穆长云也拉了进去。 四人进屋,娄胜和云尧仍旧没回过神来。 直到穆长云拿出手机,递给娄胜。 “找这几个人。能找到吗?” 娄胜机械地接过手机,机械地开口:“请问查什么?” “溪舟的一个朋友失踪了,可能跟这几个人有关。” 娄胜:溪舟…… 云尧:溪舟…… “穆……盟主?”云尧不确定地问。 娄胜也迷惑了。他作为一个江湖包打听,自然知道的消息更多于旁人,少有人知道,穆长云师父的死,和燕溪舟有关。 而所谓“提亲”的目的,也是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透。 如今穆长云这个反应,娄胜简直困惑不已,又怀疑起了穆长云的身份。 穆长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娄胜:“能查吗?” 娄胜一个机灵,急忙跑到电脑面前,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 对方提供的信息全面,十分方便查找。 穆长云走到娄胜背后,看他操作。娄胜立刻像一个被班主任盯着学习的学生,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加快手速。 燕溪舟也跟了过来,看娄胜熟悉地调取监控,不时和群友交流,看得他啧啧称奇:“你这手是打哪里学的?” “诶嘿嘿,既然吃这碗饭,当然要学点技巧了,不然怎么跟上时代的步伐。”娄胜打着哈哈说道。 燕溪舟哼笑:“油嘴滑舌。” 过了一会儿,穆长云的手机忽然响起短信提示音,他打开来看,眉毛一跳。 下一秒,娄胜高呼:“找到了!” 就见屏幕画面中,陈子轩刚走到巷子门口,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上就下来两个人,把程子轩抱住带上了车,汽车立刻发动,绝尘而去。 “但是车子套牌,还得继续找。”娄胜有些苦恼。 “没事,人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燕溪舟和娄胜惊讶,连云尧都有些诧异。 “刚才傅朗发了信息过来。”穆长云晃晃手机。 娄胜瞠目结舌:“这……这……速度好快啊……” “团队专业罢了。你也很不错,要不要来我这里?”穆长云问娄胜。 “啊?你……您的团队?”这个转折猝不及防,娄胜有些茫然。 “对。”穆长云戳了几下手机,递到娄胜面前。 娄胜大略一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这……这……真的可以去?” 穆长云笑:“自然。做得好了,涨工资升职都不是问题。” “我,我去!我去啊!谢谢穆老板!” 燕溪舟和云尧一脸懵逼地看着穆长云三言两语就把墙角给撬了。 “走吧,我们先去找人。一会儿我的秘书会过来找你。”穆长云说完,拉着燕溪舟出了屋子。 身后云尧跟着出门,追在两人身后。 “等等,我——” 穆长云回头看他,云尧倏然住口。 “你要一起来?” 云尧疯狂点头。 “行吧,跟上。” 云尧双眼一亮,往前跨了两步,紧紧跟上前面的两人。 …… 三人上了车,穆长云定位了地点后,发动汽车,驶向目的地。 行了半个多小时,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此刻已经到了S市的郊区。 四周车辆稀少,人迹罕至,一排平房,卷帘门几乎都是放下的,少有人营业。 “啊!那辆车是不是——” 燕溪舟指着一辆孤零零挺在路边的老旧面包车,模样正是视频里的汽车模样。 三人上前,朝窗子里头望去…… “啪!” “哗啦。” 燕溪舟一拳打碎驾驶座窗玻璃,伸手进去把车锁打开:“行了。”他扭头,见两人愣愣看着他。 燕溪舟皱眉:“怎么?” “没有,做得很好。”穆长云摸摸燕溪舟的头发夸奖,去到副驾驶座搜寻。 一旁的云尧看着两人互动,一时间有些发愣。 “喂,你愣着干嘛?要跟来就别像木头一样只会站在那里。” 燕溪舟一声呵斥,把云尧叫了回来。 “啊……哦!”他有样学样,摸进车里搜索。 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只在后备箱处找到了一截捆人的绳索。 “看来确实是这辆车无疑了……莫非他们换车了?” “应该不会。”穆长云说,“这附近路上有监控,如果换乘,监控会拍下来的。” “那——” “叮咚。”短信提示音响起,穆长云拿出手机一看,“找到了。” 信息是娄胜发的,是一张门店照片。下拉的卷帘门大同小异,但看招牌,一眼就能认出,就是面包车正对的门店。 三人站到门口。 穆长云还在琢磨如何才能不打草惊蛇地进去,云尧就先一步抽出武器,“啪啦”一声,不仅砍断了门锁,还捅穿了卷帘门。 收回武器,云尧眸光熠熠地看向穆长云,像个等待夸奖的大狗。 穆长云:“……” 燕溪舟头顶缓缓冒出个“?”,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这小子这么看穆长云作什么? 不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里面就传来一阵仓促的物件挪动声,伴随着“快跑”“带上他啊”“来不及了,别管了”的杂乱声。 燕溪舟和穆长云对视一眼,猛地拉开卷帘门。 里面一共有四人,其中三个堵在窗子,排头的一人脚正踩在窗框边沿,两手扒着窗框,想翻出去。陈子轩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看到燕溪舟后激动得“唔唔”直哼唧。 三人见大门洞开,齐齐扭头,排头的人看清三人的长相,狠狠抽了口气。 “燕……演……燕……溪舟?!”第62章 另一人听到这个名字…… 另一人听到这个名字, 眯眼一看,脸色陡变,催促推搡堵在窗口的同伴:“别磨蹭了, 你倒是快出去啊!” “想得美!”燕溪舟眉毛倒竖, 走步上前, 谁知道有人比自己速度更快,只见云尧飞速窜出去, 眨眼就到三人的面前, 单手一提一甩。 “砰——砰——砰——” 三人像沙袋一样被扔出去, 在空中画个半圆, 最后落到穆长云的脚边, 排排列了个齐整。 云尧站到三人身后,目光炯炯地看着穆长云。 穆长云:“…………” 燕溪舟眯眼,心里的古怪情绪蔓延:这个臭小子, 到底在搞什么鬼。 三人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燕溪舟被吵得心烦, 用力踩上其中一人的肩膀,把人死死按在地上。 他弯下身打量片刻那人的侧脸, 哼笑道:“我说是谁,这不是准缇双雄吗?你们不是自诩白道, 什么时候干起了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在拓展业务吗?”脚上狠狠一踩,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哒”, 那人浑身一抖,脸色乍然惨白, 闷哼一声,摊在地上,呼吸都在颤抖。 在场唯二的普通人也被他的举动吓到, 连自认习惯了燕溪舟行事作风的陈子轩都不免胆寒。 眼前的燕溪舟神色狠厉,下手毒辣,和一贯的模样大相径庭——看来平时对待张威和兴景区其他混混的时候,完全称得上是和风细雨。 “你这个魔头!下手竟然如此狠毒!”云尧厉声斥责。 “哈!我下手狠毒,你们白道坦荡,坦荡到绑架普通人!” 云尧被说得面红耳赤,退一万步说,燕溪舟的行事作风狠厉,但作为白道前辈的准缇双雄却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做出绑架之事。 “你……你……你这个魔头!”云尧没有燕溪舟牙尖嘴利,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白道的伪君子!” “休要血口喷人!”云尧气极,抽出武器就要对燕溪舟动手。 “够了!”穆长云一声呵斥,挡在了燕溪舟面前,冷声对云尧说道,“这位,劳烦给我朋友松个绑。” 云尧愤愤地瞪了一眼燕溪舟,跑去给陈子轩解开了绳子。 陈子轩被放,却并不感谢他,反而狠狠白他一眼,冲到三名绑架犯面前。 “我踢死你,我踢死你!你这个邹玉的走狗!好样的啊你们!合起来绑架我!想干嘛,要股权?老子就算把股权卖出去,这辈子都不会给你们的,你们一个子儿也别想落到!”他对着司机的脸又踢又踹,司机脸上鲜血淋漓,鼻血直流,异常可怕,而人也已经晕了过去。 “你,你差不多得了!怎么跟这个魔头一样!” “我呸!”陈子轩怒极,“你才魔头,你全家都魔头!帮恶人说话的,你就算披了张皮,骨子里还是恶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今天救我的是燕溪舟,反倒你这个不明白前因后果的人在这里劝我善良。你小心遭天打雷劈!” 云尧被说得张口结舌,理屈词穷,涨红了脸,瞪着陈子轩,“你”了半天,却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穆长云不欲替他解围,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佑淳,让他尽快赶过来。 燕溪舟自打见到这个云尧起,就觉得心气不顺,又见这人张口闭口说教,心里更是腻歪,实在不想跟这人待在同一屋檐下,索性说道:“我带陈子轩去医院包扎,你们随意吧。” “等我一下,佑淳马上就来了,等他来后,我跟你们一起去。”穆长云拽住燕溪舟的手腕,眼里带着商量和一丝可见的祈求。 燕溪舟凝视他片刻,心里那股气渐渐消退了下去,把头扭开,也不再坚持要离开。 谁知云尧突然冒出一句:“你这魔头,休要得意,穆……穆先生是绝对不会与你等宵小为伍的!” 燕溪舟:“……” 燕溪舟:他快要克制不住杀人的手了。 穆长云锋锐的目光刺过去,脸色冷凝,眼神杀气四溢。 云尧被吓得一愣,觉得如果穆长云此刻手中倘若有一把剑,自己恐怕已经被戳个对穿了。 “穆……穆……” 没等他“穆”完,燕溪舟便挣脱穆长云的手,淡漠地说:“我这魔头,没资格跟几位大侠共处一室,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说完提溜着陈子轩的衣领,把人抓出去了。 …… 离开那里,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燕溪舟问陈子轩:“你怎么回事?” 陈子轩知道燕溪舟此刻心情不好,便乖觉地说:“公司开股东会,我冲过去跟邹玉他们吵了一架,第二天就遇到这事了……”说话语调都蔫了吧唧的。 燕溪舟瞪他一眼:“吵什么吵,能动手就别动口,你那副小模小样,像是能吵过那群山野村夫的样子吗!” 陈子轩撇嘴:“……那我打也打不过啊。” “你叫我啊!”燕溪舟吼他。 陈子轩撇嘴:“哼——你那身手,打下去别人出事也就算了,你进了监狱,我,我——我还得把你捞出来,那多麻烦!” 他原想说自己会伤心,想想这样不仅矫情,还容易让燕溪舟膨胀,于是作罢。 燕溪舟白他一眼,懒得搭理。 “不过我们把穆哥……穆长云留在那里,没事吧?”被燕溪舟瞪了一眼,陈子轩立马改口。 燕溪舟冷哼:“会有什么事,跟班在那里鞍前马后,伺候周到,我们俩留在那里做电灯泡吗?这不影响人家发挥?哼。” 陈子轩:“……”这酸味四溢的发言,像是哪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咳……那个小年轻,到底是谁啊?”陈子轩试探地问。 “是谁?”燕溪舟思忖片刻,嘲讽一笑,“当然是——舔狗。” …… 等燕溪舟的身影再看不到,穆长云这才转身,久久打量着云尧。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云尧被看得浑身如同针扎一般,坐立难安,又不敢擅自开口,只能紧紧抿住嘴唇。 “刚才在娄老三那里,你们在商量什么?”穆长云突然问道。 云尧双眼蓦地睁大:“您……您真的是……是盟主?!” 穆长云哪里还像燕溪舟在的时候那样神色和煦,面无表情地神色带着沉重的压迫:“说。” “是……是!”云尧忍住跪下的冲动,“我……我们……想去找您,虽然不相信您真的和燕……燕溪舟有点什么,但我们还是想亲自确认!” “现在确认了?” “……确认了。” “确认后,打算做什么”话音落下,穆长云周围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压迫,云尧终于站立不稳,单膝跪了下去。 “不……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来到这里,白道群龙无首……”云尧冷汗直流,说不下去了。 穆长云冷笑,背过手去,看着外面的大路。 直到佑淳赶来,他才撤了这股劲,让云尧能喘上一口气。 …… 这厢。 陈子轩失踪后,兴景区可以说彻底乱了套。 燕溪舟把人托付给张威,还没过多久,人就失踪了,还是被明目张胆地绑走的。这还了得,简直就是明晃晃地一巴掌打在他张威的脸上啊。 他立刻驱使所有小弟,再加上刚出来,急于表忠心的谭虎,开始以各种方式搜寻陈子轩的下落。 奈何一天一夜,全无所获。 两人此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甫一见到燕溪舟带着人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 “燕老大!” “大哥!” “叫兄弟们都回来,人找到了。”他对两人说道。 “哎——”张威和谭虎应声离开。 燕溪舟带着陈子轩回到宿舍,刚一开门,就受到了汪鸿畅热烈的欢迎。 “回来啦!没受伤吧?——哎,你这手怎么回事?” 陈子轩摆摆手。 自从他妈妈去世,世上这么关心他的,除了外公外婆,就是这两个人了,经历了这么一场磨难,陈子轩还挺感动的。 汪鸿畅赶紧给人倒了杯热水,说道:“肚子饿吗?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吧?” “把你的零食给我垫着点。” 汪鸿畅赶紧把自己囤的面包薯片各种东西翻出来。 “你可吓死我了!”他坐在旁边看着陈子轩狼吞虎咽,“到底在哪里找到的啊?” 隐去掉不必要的部分,燕溪舟大略把事情的经过跟汪鸿畅说了一下。 汪鸿畅听了之后,拍手顿足:“我就说让你小心点,张威让人跟着你,你还不乐意!” 陈子轩也知道是自己太大意了,做了严肃的忏悔。 再看燕溪舟,自打没说话起,眼神就开始涣散,心不在焉了起来。 汪鸿畅一头雾水,陈子轩却看得明白,这分明就是吃醋了。 他自己这条命还是拜燕溪舟所救,如今也算想清楚了,爱情这玩意,遇上了是幸运,遇不上了,那也是自己的命,但像燕溪舟和汪鸿畅这样的朋友,被自己碰上了,那就是天大的幸运,得好好珍惜。 于是他打算帮燕溪舟一把。 “汪鸿畅啊,你谈过恋爱吗?”陈子轩突然问。 汪鸿畅一脸懵逼,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说道:“没有,我牡丹。” “唉——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对他的感觉啊,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见了人呢,我会忍不住对他笑,想对他摸摸抱抱,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简直是对他渴望到了极点。但是,我最近有了点烦恼……”他说完后一顿,瞥了一眼燕溪舟,见对方已经结束神游,认真倾听。 “……最近啊,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倾慕他的人。” 燕溪舟:!!!第63章 燕溪舟支棱着耳朵,…… 燕溪舟支棱着耳朵, 悄悄听陈子轩要说些什么。 “……我那暗恋的对象,最近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整天围着我暗恋对象打转, 看他那个眼神, 啧啧, 崇拜里带着倾慕,为我那个暗恋对象鞍前马后, 大献殷情, 我简直要被气死了。” 燕溪舟:?! 燕溪舟:“……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陈子轩乜斜他:“误会什么?误会那人不喜欢我的暗恋对象?我眼光毒辣, 是茶是表, 一鉴就知!” 燕溪舟:“不不不!会不会……其实你不喜欢那个人?” 陈子轩闻言, 心里直呼好家伙,感情这二货还没开窍呢? 他脑子一转,心里一合计, 决定再加一把火。 “嘶——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我也不太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啊, 那要不我说出来,你们两个替我参详参详?” 汪鸿畅迷惑:话题到底是怎么冲到这条路上的, 这完全是他的知识盲区啊。 燕溪舟催促:“快说!” 陈子轩喝了口水,看看两人, 说道:“我……看到他就脸红。” 燕溪舟悄悄捏拳。很好,没有这个症状。 “一见到他, 目光就忍不住跟着他打转。” 燕溪舟:好像……也没有? “特别想触碰他。” 燕溪舟:大概……没有……吧?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燕溪舟:…… “心脏止不住地跳动迅速, 想到和他有关的事情,会忍不住发笑。” 燕溪舟:………… “独占欲、嫉妒心——” “行了!”燕溪舟大喝一声。 两人吓了一跳,齐齐朝他看去。 汪鸿畅:“咦?燕哥,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中暑了吗?” 燕溪舟此刻不仅脸颊通红,甚至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怎么回事啊,怎么陈子轩说的这些情况,他好像有啊? 莫非……莫非他…… 燕溪舟猛地摇头,甩掉那个让人难以启齿的想法。 他目光乱窜,脑子里思绪纷乱,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幅模样简直跟着了魔似的。 “燕哥……”汪鸿畅刚一叫唤,就被陈子轩猛地拉住。 “你干嘛,燕哥不对劲啊!”汪鸿畅说。 “你个母胎单身,快闭嘴吧,他那是CPU过载了,你管不了的。” 两人咬了两句耳朵。汪鸿畅看着燕哥忽喜忽怒,十分担忧。 燕哥这个模样,别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气氛诡异之际,宿舍的大门忽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穆长云的声音:“有人吗,我看你们宿舍的灯开着。溪舟在里面吗?” 三人齐刷刷转头,只是燕溪舟和汪鸿畅看门口,而陈子轩看燕溪舟。 此刻燕溪舟脸上的热意还没散,脸颊粉扑扑,桃花眼微微睁大,眼神亮晶晶,嘴角不自觉上扬,眼角的痣比往常更为显眼。 人面桃花相映红。 陈子轩心道:无怪乎穆长云会神魂颠倒,光是这幅皮囊,都得迷倒多少人。 燕溪舟目光一偏,两人眼神撞上,对方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知怎么地,让燕溪舟下意识板起脸来。 汪鸿畅不知道两人的眼神官司,赶紧起身去给穆长云开门。 “溪舟在吗?”门开了后,穆长云朝里头望去。 “在的在的,您快请进。” “不在!找错门了!” 穆长云闻言,长舒一口气。 “你来干嘛?”燕溪舟抱臂,坐在凳子上看着他,硬是把仰视看出了俯视的感觉,眼神还状似无异地朝穆长云的身后看去。 穆长云进了屋子,三两步走到燕溪舟面前,抬手摸摸他的头顶:“怎么脸这么红?中暑了吗?”逡巡一圈,没发现酒,空调也开着,他单膝跪下,仰头看燕溪舟,“生病了?难过吗?” 陈子轩:这恋爱的酸臭味! “你放手啊!”燕溪舟偏头躲开他的手。 穆长云收回手,转头笑着问陈子轩:“刚才聊了什么吗?”脸上虽然带笑,眼神却生生让陈子轩打了个寒颤。 “我们刚才聊——” “没聊什么!”燕溪舟突然出声打断,“你来干什么?”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我接你回家。” 燕溪舟皱眉:“什么回家不回家的,我家不就在这里吗。”他把脸别开,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云尧没跟你一起来?” “我让他回去了。” “哦。——这样我也不走,我要保护陈子轩。” 汪鸿畅点头啊点头,觉得燕哥这个回答十分的有兄弟情义。 陈子轩却欲哭无泪。穆长云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能生生戳出两个洞来。他迅速说道:“我没关系的,有汪鸿畅陪我!” “你别担心,他这里我会让保镖来看着。况且我一个人在家挺害怕的,那些窃听器……” “对对对,燕溪舟你别担心我了,我这里有保镖,不会有事的,大不了让汪鸿畅请假陪我。” 汪鸿畅脸上缓缓出现一个“?”。 穆长云眼巴巴地看着燕溪舟,眼神可怜中带着祈求,成功触动了燕溪舟懵懂开窍的心。 “哼,我不是想跟你回去!” “嗯,是我拜托你跟我回去的。” 穆长云就这样哄着求着,终于把人带走了。 直到两人离开,汪鸿畅还一直处于懵逼的状态。 “他们这个……是闹的哪出啊?” “你个单身汉就别纠结了,想不明白的。来吃饭,叫个外卖!妈哒,以后可千万别搭理吵架的情侣,简直里外不是人!” …… 车上,燕溪舟扭头面对窗户。 偶尔车窗上有反光,能看见穆长云的影子投射在玻璃上,明明倒影早就失了真,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倒影之上。 余光一瞟,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翘了起来。 燕溪舟立刻垮了个脸,闭眼假寐。 穆长云一直透过后视镜在注视他,见燕溪舟脸色陡变,闭眼拒绝交流,以为对方还在生气,只能沉默地开车,心中寻思待会儿该如何哄人。 直到回到家,两人再没一句交流。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空旷的屋子仿佛把两人隔绝于世,往常毫无所觉,如今燕溪舟却突然觉得环境有些逼仄,空气有些黏腻。 他虽然背对穆长云,却感觉背后的视线有如实质,带起一阵燥/热,让他感觉热度从后背一路蔓延到耳廓,再攀至脸颊。 他悄悄吸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地开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房了。” 话刚说完,肩膀一紧,被穆长云爪住了。 燕溪舟下意识想挣脱,想到对方没有武功,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溪舟,别气了好不好?”穆长云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祈求的撒娇。 燕溪舟恶声恶气:“哎呀,烦死了!我说了我没有生气!” “那你转过来,让我确认一下。” “不看不看,快点把手拿开!” 穆长云叹气,手从燕溪舟肩膀挪开。 身后长久没有声音,燕溪舟觉得奇怪。莫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 他心中忐忑,粗声粗气道:“那,那我就先回房了!”说完犹犹豫豫地转头偷瞄身后的人。 谁知道对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燕溪舟陡然撞进对方的眸子,愣了一下,脸色突然爆红,扭头就要冲回卧室,谁知道一股大力把他往后一拉,燕溪舟脚上一个趔趄,撞进了穆长云的怀中。 穆长云独有的气息一瞬间就包围住了燕溪舟,味道冲进鼻腔,让他头晕目眩。 而对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腰上。 “你快放开我啊——” “溪舟跌倒了,我只是扶了你一下罢了。”穆长云低沉又带着点委屈的声音在燕溪舟的耳边响起,呼出的气息轻轻撩在耳廓上,又窜入耳道,让燕溪舟半边身子都麻了。 燕溪舟倒抽一口凉气。这人是谁?这不是他认识的穆长云啊!难道又被人夺舍了?! 他用力想挣脱,身子却软塌塌的,腰上的手像是紧箍一样难以摆脱。 燕溪舟:??? 燕溪舟: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中了软筋散?! 他有些着了慌,转身想推开对方,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穆……穆长云,你,你魔怔啦?” 看着燕溪舟罕见的慌乱表情,穆长云暗自深吸一口气,侵略性的神情隐去,摸了摸他的发顶,哑声说道:“先去把衣服换了,刚才你没吃多少东,我重新做一点。” 燕溪舟逃回卧室,心脏一直在剧烈跳动,甚至让他有种快要从喉咙跳出来的错觉。 要死了,这地方再待下去,他迟早有一天得心疾而亡! 等心跳稍稍平复,燕溪舟如释重负地去卫生间,打算洗把脸冷静一下,谁知道把灯一开,往镜子面前一站…… 操!他脸上是打翻了胭脂吗?! …… “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啊?” 宿舍里,陈子轩杵着脸,无语地问他。 燕溪舟此刻正在宿舍里,抬着手机看广告,目光却是涣散,也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燕溪舟,燕溪舟?”陈子轩叫他。 “啊?啰嗦,我关照你的安危还不够吗!”燕溪舟恍然回神。 陈子轩翻了个白眼:“你家……穆哥他给我弄了几个保镖守着,现在寻常人都不敢往我们这门口过,要你来守吗!” “什么我家穆哥!我家没有穆哥!” 陈子轩:“……”这重点抓得,简直无懈可击。 陈子轩:“行了,你要没事,送外卖去啊!在这里虚度什么时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平台代言啊,好歹出去走走,帮人刷刷存在感啊!” 燕溪舟就这样被陈子轩半推着赶出了宿舍。 燕溪舟:“……”天地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没有办法,他只能启动自己的小毛驴,开始绕城骑车散心。 只是这一绕,又绕出了其他的事。第64章 燕溪舟心里寻思今天…… 燕溪舟心里寻思今天再找个什么借口不回穆长云的公寓, 骑着小毛驴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 小毛驴转了个弯,燕溪舟就见远处一群乌泱泱的人扎堆守在一个大广场处,手臂高举, 拿着手机对着中央临时搭建的台子拍摄, 旁边还有一辆吊车。 燕溪舟好奇, 捏下刹车,张望片刻。这是要干嘛? 主持人的声音恰巧透过扩音器散开:“现在有请我们《逆仙》的众位主演登场!” 就见从台子后面出来几个人, 清一色穿着华丽亮眼的袍服。燕溪舟打眼看去, 都十分熟悉, 虽然隔得遥远, 却能轻松从服饰上分辨出不同的角色。 台下欢呼声响起, 都在大喊谢扬的名字,还有不少粉丝见到谢扬出来后,拿出举牌使劲摇晃, 试图引起偶像的注意。 逆仙?那人是谢扬?这是在干什么? 他好奇心被勾起,找了个地方把小电驴停下, 往人群出走去。 到了人群外围,尖叫和躁动更加炸耳。 燕溪舟随手拦住旁边的小姑娘, 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小姑娘被打断还挺不愉快,转头见是燕溪舟, 眼睛蓦地瞪大:“你……你是……燕溪舟?!啊!这个是剧组见面会啊!S市是最后一站,今天有特典!谢扬要在威压上舞剑!——你, 你也喜欢谢扬?” 威压?舞剑?这又是什么?燕溪舟满脸茫然,胡乱点头, 身形灵活地钻入人群中,三两下就窜到了第一排。 《逆仙》一众的主演排排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正在和主持人互动, 回答一些和电视剧相关的问题,不时还提问几个现场的观众,场面还算热闹。 “其实今天会场之所以选在外面,当然是因为——我们的主角扮演者——谢扬,要表演《逆仙》的名场面——三途山上,大,杀,四,方!” 主持人话音落下,现场众人欢呼四起,伴随着粉丝的尖叫。 就见工作人员在谢扬的腰上装上腰带,扣了两个锁扣,长长的钢丝搭上锁扣,连接着上面的吊车滑轮。 燕溪舟头上缓缓出现个“?”。 这是在干什么? 就见钢索忽然被收紧,谢扬慢慢升了上去。 燕溪舟:??? 他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抓了旁边的人问:“这是在干什么?” 旁边那人看得正起劲,被打断了很不开心,扭头看到燕溪舟,忽然愣了片刻:“你是燕溪舟?!——你也喜欢谢扬?他在舞剑啊,刚才主持人就说了,这是特典,吊在威压上舞剑。” 燕溪舟:…… 燕溪舟:“电视剧飞来飞去的场面,都是这么拍出来的?” 那人被问得一脸莫名——这不是常识吗?但鉴于燕溪舟的脸实在赏心悦目,加上又是S市名人,即便心里再觉得怎么奇怪,也乐于替对方解答:“对啊,武侠片和仙侠片高来高去的场景就是这么拍的。” “喝——”燕溪舟倒吸一口气。 竟然不是轻功?! 看着周围啧啧称奇的人,燕溪舟感到十分无语。 如果条件允许,他能立刻表演一个从吊车顶下落的戏码,不要设备那种! 这种带着钢丝的,有什么好看的? 这简直就是欺骗! 观众在仰头啧啧称奇,燕溪舟觉得无聊,正打算离开,余光却瞥见高空中的谢扬身形有些不太对劲。 他皱起眉头,三两步冲上台。 “哎!这位观众,不能上来——”主持人话还没说完,观众突然尖叫。 “啊——” “不要——” “掉下来了!!!” 主持人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劲风扫到,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自己站着的地方多了一个人。 燕溪舟往上跳起,接住了迅速落下的谢扬,脚下运气,借着起跳的高度缓冲,落地后,双脚画了个圆,把冲击的力道彻底卸掉。 谢扬稳稳摔进了燕溪舟的怀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现场的人已经被这峰回路转的剧情吓傻了,呆愣地看着台上的两人,久久回不过神。 燕溪舟第一个动作,他双臂一放,被抱着的谢扬“哎哟”一声摔倒在地,众人这才恍然惊醒,工作人员和剧组同事才急急忙忙上前查看谢扬的情况。 燕溪舟被挤到了外围,撇撇嘴,碎碎念:“痛死老子了……”转身离开台子,还在悄悄咕哝,“拍个戏竟然不会飞,弄得跟真的似的,这不是骗人么……” 台下的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燕溪舟,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人还没走出多远,谢扬就追了上来。 “刚才……刚才谢谢你!”谢扬说话的声音都还是抖的,显然是被吓到了。 “哦,没事,助人为乐。”燕溪舟睨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一下——”谢扬抬手就想抓燕溪舟的手臂,被对方一下就闪过了。 “别碰我!手痛!”燕溪舟大喝一声。这个男人死沉,现在他手臂可疼,一会儿怕是连小电驴都骑不了了。 真是时运不济,喝凉水都塞牙。燕溪舟垂头丧气。 “我……我送你去医院!”谢扬三两步上前,挡在燕溪舟面前,“我的车就在旁边!” “不用。”燕溪舟绕过他,不想跟他啰嗦。 “拜托了,让我送你过去吧,你手臂痛,也没办法骑车啊!”谢扬有些焦急。 燕溪舟转头看他:“哎,你——”怎么知道我骑车? 问题尚未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溪舟。” 穆长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神色不像往常那样温和,表情有点难看。 “你……怎么来了?”燕溪舟一见穆长云,人就变得浑身都不自在,磕巴了起来。 穆长云没说什么,手覆盖上对方的手臂,轻轻一捏:“痛?” 燕溪舟人往后缩,虽然没说话,动作却说明了一切。 穆长云神色晦暗,手抚上燕溪舟的后脖颈,沉声说道:“我们去医院。” “我——”燕溪舟刚想反驳,眸子撞进对方眼里的深潭,愣了一下。 穆长云的目光复杂,愤怒和担忧交织,还有许多他读不懂的情绪,让他反抗的情绪瞬间哑火。 “哦……” …… 穆长云没有说话,两人坐在汽车后排,空气一时间凝滞。 燕溪舟发现,开车的人中之一,是安排在陈子轩那边的保镖。他稍做思考,立刻就想通了——自己这是被穆长云派人跟踪了。 倒是也没有讨厌,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那啥,你不上班?”燕溪舟试着找话头。 穆长云转头看向他,神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你那么看我干嘛……怪渗人的。” 穆长云收回目光,闭眼叹息一声,靠在椅背上。 对方这幅模样,燕溪舟从没见过,乍然见到,感觉心里总有点难过,空落落的。 他也赌气扭头看向窗外,拒绝继续和他交流。 过了没多久,手上忽然一热。穆长云的手覆上他的,手心的热度浸润入皮肤,心里的那点难过眨眼就烟消云散。 燕溪舟抿嘴,压下上翘的嘴角,耳廓有些发热。 他没有抽回手。 …… 来到医院,穆长云原本打算给燕溪舟做个全身检查,被燕溪舟极力阻止了。 他一个练武的,平时有个跌打损伤完全是家常便饭,只是如今来到了这个和平的地界,才没了这些忧虑,怎么如今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反倒大惊小怪起来了。 燕溪舟把这番话告诉穆长云,才堪堪阻止了对方。 检查完毕,医生把一瓶跌打损伤的膏药交给穆长云后,离开了病房。 燕溪舟脱掉上衣。他的手臂有些发肿。 “这才多久没真刀真枪地动武,就变得这么娇气了。”燕溪舟调侃道。 穆长云却笑不出来。他挖了块膏药,掌心焐热后擦到燕溪舟的手臂上。 “这个药能消肿止痛,活血化瘀,效果比以前的金疮药好上不少。”顿了顿,“即便这样,你还得连续擦七天的药。” 燕溪舟抽抽鼻子:“这味道还怪好闻的。” 穆长云沉默地帮燕溪舟擦药,忽然说道:“我很担心。” 燕溪舟双眼微微瞪大,仰头看着穆长云。 穆长云垂眸注视着燕溪舟的手臂,声音轻缓:“我很担心——我快担心疯了。我怕你接不住人,自己却受伤。我情愿你不去救他。别人的生死跟我无关,我只要你安全,你明白吗?”他说完,和燕溪舟目光交汇。 对方的目光异常认真,燕溪舟有种自己要被吞噬掉的错觉,下意识点头。 穆长云勾唇笑,继续帮他涂药。 燕溪舟细细描摹穆长云的五官,突然问:“为什么?” 涂药的手一顿,穆长云慢慢蹲下身,俯视变仰视。 “为什么?溪舟,你知道为什么。你知道我看到你跟别人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知道你救下那个人,把人抱在怀里时,我是什么感觉吗?——我快嫉妒疯了。” 这一番剖白听得燕溪舟慌乱不已,口干舌燥,心脏跳得都快蹦出了胸腔:“我——” “燕溪舟!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伤势如何?!” 大门被猛地打开,陈子轩和汪鸿畅出现在门口,乍然看到病房里的情况,愣怔了。 “啊,这,打扰了。”如同来时那样,陈子轩又猛地关上门。 门外传来汪鸿畅的声音:“干嘛啊,他们在里面啊!” 陈子轩:“闭嘴吧你!” 穆长云:“……” 燕溪舟:“……”第65章 五分钟后,病房的门…… 五分钟后, 病房的门被打开,穆长云从里面出来。 鬼鬼祟祟咬耳朵的陈子轩和汪鸿畅赶紧分开。 穆长云神色如常,一点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 温和疏离地对两人说道:“药已经擦好了, 进去吧。——对了, 你留下来一会儿。”他对陈子轩道。 汪鸿畅先进去,走廊上剩下两人。程子轩忐忑地站在穆长云面前。 这人不会要说什么让他们不要再去打扰燕溪舟的话吧…… “你们家那个事, 我让傅朗去查了一下。” 陈子轩一听这个, 耳朵立刻支棱了起来。 “邹光武几乎把邹家的亲戚都弄进了公司, 不停地挪用公款和公费消费, 公司已经快蛀成了个空壳。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曝光,把股权弄过来,接管公司;或者把股权卖给他们, 让他们自己去折腾,我会给你提供一个靠谱的团队处理。你怎么选?” 陈子轩呆了, 万万没想到,穆长云开局就给自己扔了这么大一个地雷。 自打他妈妈去世后, 外公外婆彻底放权,他爸又以他认真发展爱好为由, 不大让他接触公司的事物,谁能想到, 如今公司竟然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这么重要的事,肯定没法自己拿主意, 于是便说:“我,我能不马上选吗,我想回去问一下外公外婆。” “自然, 这事不太急,不过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给我个答复吧。” 陈子轩用力点头:“那,那我现在……” “去吧,我会跟溪舟说的。” 陈子轩对穆长云深深鞠了一个躬,转身跑走了。 …… 病房里,汪鸿畅泪眼汪汪地看着燕溪舟。 “燕哥,我听陈子轩说了,你也太拼了,专门出去做好事!十二米高台接人,这怎么可能不受伤啊!你没了我怎么办?!” 燕溪舟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 “你二十几岁的人,前二十多年你没有我是怎么过过来的?” 汪鸿畅抽噎:“我难过啊,我这不是煽情一把么!——燕哥你都不知道现在网上怎么说你的。”他拿出手机,调出热搜。 有个词条是“祈愿燕溪舟平安无事”。 点开词条后,实时都是双手合十在为他祈祷,祝愿他平安的。 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视频早就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燕溪舟被穆长云带走了,一时间联系不上,网友全都一窝蜂地跑去猫咪外卖平台下留言,让他们联系一下自己的代言人,确认他的伤势和安全。 “刚才平台打不通你的电话,就打到了我的手机上,说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反馈给他们。”汪鸿畅说。 “哦,那你告诉他们吧,我没事。” 汪鸿畅挠头:“要不这样吧,燕哥你直接拍个视频放到微博上啊。” 除非必要,燕溪舟不太喜欢在镜头前露脸,弄得自己就像个猴似的,被别人品头论足,于是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汪鸿畅不死心,再接再厉:“燕哥,网上好多人关心你呢,都在担心你的伤势,你看啊。”他调出燕溪舟的微博,置顶的一个月前转发的平台代言广告,下面的留言早就超过了十万,点赞也有了百万。 开头的第一个评论就是希望他平安的,点赞也超过了十万。 还有许多谢扬的粉丝留言,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偶像。 评论还在肉眼可见地增加。 燕溪舟看着这些留言,沉默了。 “你看,大家都在担心你,怎么样,就拍一个吧?”汪鸿畅继续撺掇。 “……要怎么拍?” Yes! “你把手机给我,坐在病床上,说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就行!——OK,开始了!” “说什么啊……开始拍了?”燕溪舟把绑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手臂支棱起来挠头,“就,我没事,涂个药,七天就好。——行了行了,关了吧,多大点事。”他说完跳下床,甩着手臂去抢手机。 汪鸿畅想躲开,镜头一歪,恰巧把刚进门的穆长云拍了进去,下一秒,手机就被夺了过去。 燕溪舟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按下发送按钮。 汪鸿畅惨叫:“糟了!燕哥,你先让我修剪一下啊!” “麻烦!我里面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修剪什么?”进屋来的穆长云好奇问道。 “就一个保平安的视频,汪鸿畅说最好拍一下。”燕溪舟把手机扔红x少x队给穆长云。 穆长云挑眉,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 “没什么问题,不用改。”他笑着对燕溪舟说道。 燕溪舟如今再看穆长云,脸上就觉得烧得慌,胡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哦,对了,陈子轩家里有事,他先回去了。” “什么?!他这就走了吗,怎么也不跟我说啊!”汪鸿畅大叫。独自面对穆长云,他很有压力啊! “走就走了呗,一起吃饭去呀?”燕溪舟说道。 穆长云拿过燕溪舟的外套,燕溪舟就着他的手穿上。 “啊……”汪鸿畅挠挠头,忽然福至心灵,来回打量穆长云和燕溪舟两眼,说道,“今天跟人约好了要直播,就先不去了吧,嘿嘿嘿。”说完脚下抹油,“哧溜”一下就溜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燕溪舟和穆长云,气氛一下就黏腻了起来。 “那个——”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说。”穆长云笑看他。 燕溪舟耳廓红红:“没事的话,就,就回家吧。” 穆长云笑得欢畅:“行,我们回家。” …… 燕溪舟的报平安视频发出去,一直蹲在他微博刷新,实时吃瓜的网友立刻就看到了。 看完视频后,网友一致反映:这是什么硬汉作风??? “《多大点事》,我燕哥不愧是我燕哥。” “嗐,习武之人,身上哪里有不带伤的,就你们大惊小怪[doge]” “支棱起来的手臂好可怜,这样吃饭都会不方便吧?我自请护工吧,不要钱的那种。” “楼上天真,没见到护工立刻就进来了吗?” “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华点,进来的那个人是不是穆总啊?” “磕到了磕到了。” “受伤好友之间相互依偎,你帮我治疗情伤,我照顾你的身伤……这是什么绝美友情!” “楼上对不起,我要拆CP,燕谢才是永远的神!那个起跳承接,那个画圈降落后的对视——简直就是美救英雄!” 网上吵翻了天,燕溪舟被网友拉了几次郎,他那个经典的救人动作还被人剪辑成视频,被人各种磕,播放量肉眼可见地上涨。 而谢扬那边,燕溪舟的视频刚一出来,就第一时间点赞转发,甚至他还尝试私信联系对方,却毫无回音。 燕溪舟连2G都达不到的冲浪网速,对于网上的风波毫不知情。 两人回了公寓,穆长云去厨房做吃的,燕溪舟坐在吧台,双臂垂在身侧,注视着穆长云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刚才两人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现在独处,那场景又浮现在脑海。 嫉妒……嘿嘿。 燕溪舟暗喜,嘴角不自觉上扬,察觉后使劲压下去,过一会儿又往上飘,就这样起起落落,穆长云转身时,就见燕溪舟要笑不笑,表情古怪。 “你干嘛?”穆长云笑着问他,端了炒饭过来,放到自己面前。 燕溪舟:“?” 穆长云舀起一勺饭,喂到燕溪舟嘴边:“张嘴。” 燕溪舟:“……”这……这也太刺激了点。 “啊——”穆长云微微抬眉。 燕溪舟心一横,眼一闭,狠狠咬上勺子。 “噗哈哈哈哈——放嘴,小蠢蛋,勺子是喂你吃饭的,不是让你吃的。牙不疼吗?”穆长云笑得肩膀都在抖。 “你这人!”燕溪舟瞪他,嘴里含着口饭,说话模糊不清,双眸因为害羞,显得有些湿漉漉的,加上通红的耳廓,这句怒言可谓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但炸毛的猫咪还是得顺的。 “你手受伤了,一时半会儿没法自己吃饭。你先将就一段时间,伤好了就可以了,好吗?”语气诚恳,带着祈求。 燕溪舟气结,还能怎么地,当然只能认了。 穆长云挑起嘴角:“来,再吃一口。” …… 这几天燕溪舟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穆长云甚至都关照到卧室来了。在对方提议给他擦澡后,燕溪舟终于忍无可忍,把人轰出了浴室。 燕溪舟对穆长云突然的主动,简直目瞪口呆,招架不及。 这哪里是那个传说中温和无害的武林盟主,简直就是个深藏不露的老流氓啊! 一群白道的蠢货根本就是被他这个皮相和演技骗了! 穆长云在家里宅了几天办公后,今天不得不回公司处理些堆积的事务。 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燕溪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能喘口气了。 他拆掉手上的绷带,洗去残留的药膏,套上外衣,出门! 回到宿舍,陈子轩和汪鸿畅都十分意外。 “燕哥,你伤好了啊?这才四天!”汪鸿畅把人让进去,关上门。 “别提了,待在那里快累死我了,穆长云就差替我吃饭睡觉拉X了!” 陈子轩简直无力吐槽:听听这是人话吗,在单身狗面前说这种话,和秀恩爱无异,凡尔赛极了。 汪鸿畅笑嘻嘻调侃:“燕哥,你别说,几天不见,气色比之前又好了。” “哼。瞎说什么屁话。” “你伤没好,悄悄来的吧?穆哥知道么,别一会儿又追过来。” 燕溪舟乜斜他,心说:你的保镖恐怕早就把我的消息告诉穆长云了。 三人正在宿舍里唠嗑,宿舍门忽然被敲响了。 穆长云这么快就来了? 陈子轩和汪鸿畅意味深长地凝视燕溪舟,燕溪舟也觉得有点无语——这盯得也太紧了吧? 无奈之下,他只有去开门。 谁知门口站着的是个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陌生人。 那人见了燕溪舟后,拉下口罩。 “你不是……谢扬?”第66章 陈子轩一听名字,激…… 陈子轩一听名字, 激动得跳起来:“谁?!——谢扬?!!!!”直接挤开了燕溪舟,把人请进了宿舍里。 “寒舍简陋,勿怪, 勿怪, 嘿嘿嘿嘿——”他把自己的椅子推到谢扬身后, 示意对方坐下。 燕溪舟关上门,抱臂站在门口。 谢扬乖觉地坐在椅子上:“前几天那件事, 是在是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 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模样。我一直找你找不到, 还是刚才有粉丝说, 在这附近看到你,我问着人才找了过来的。” “有事吗?”燕溪舟问他。这人解释了半天,也没说他找自己干什么。 “啊……”谢扬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冷淡, “就是,想来感谢你一下。” “感谢?要给我奖金吗”燕溪舟条件反射地想到了钱。 谢扬语塞:“啊……呃……是想……请你喝茶……” 燕溪舟迷茫。他们又不熟, 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喝茶不尴尬吗,有什么意思? 陈子轩几乎一眼就猜出了燕溪舟的心里, 赶紧替他接过话:“啊,燕溪舟他不太喜欢喝茶……不是不是, 就那啥,最近养病, 不宜喝茶,不宜喝茶!” “那……我请燕先生去玩?正巧最近一个赞助商的度假山庄落成, 在试营业阶段,请一些熟人提前体验。” “啧,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没有, 就是想感谢一下燕先生!” “感谢?”燕溪舟眉毛挑起,稍稍歪头,“我以为你打算给我钱,咱们拍个照,用这个来感谢,这流程我熟。但你又不这么做,那你叫摄影师来干什么?” 谢扬脸色倏变。 “什么摄影师?”汪鸿畅和陈子轩疑惑。 燕溪舟走到窗边,拿着一枚硬币往远处用力掷去。 “哎哟!”一个挂着照相机的人跌了出来,倒下后第一时间查看摄像头,“我的相机!” 陈子轩忍不住口吐芬芳:“卧槽,什么时候来的人?!” 燕溪舟斜眼看向谢扬。 “我也不跟你啰嗦。”他走到谢扬面前,“不管你什么心思,你把那群人撤了,我不为难你;要是不撤——我就报警了!” 身后响起两声压抑的笑声。 谢扬的脸色五彩斑斓,过了良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既然你暂时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下次再来。”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宿舍。 燕溪舟在窗口看了良久,回到座位上。 “都回去了?”陈子轩问。 “嗯哼,带走了四五个人。”说着长叹一声,“亏了!就应该找他给钱,他那条命,好歹值个一千吧?” “哈哈哈哈哈——人知道你说他的命值一千,没准会冲回来给你一拳!人拍那部《逆仙》,不包含电影版的片酬,怕是快五千万了!”陈子轩忍不住大笑。 燕溪舟倒抽一口凉气,十分懊恼:“亏了亏了!早知道我刚才应该让他给我五万的!” 汪鸿畅感慨:“但是真想不到啊,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哼,谁说不是呢,简直就是恩将仇报。”陈子轩嗤笑,看燕溪舟脸上茫然,解释道,“你不知道吧,谢扬平时在外营销的人设是重情重义,爱岗敬业,人品上佳。他的粉丝要是知道今天这事,怕是会忍不住脱粉的吧,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不过我看,他怕是冲着穆哥去的。” 燕溪舟别的没听到,最后一句话倒是听清楚了:“他朝穆长云去的?” 陈子轩抛给他一个眼神,里面写满“傻子”二字:“不然你以为呢?” “对呀燕哥,穆先生是开娱乐集团的啊,要是搭上穆总的线,那不就等于抱上了金大腿……不对不对,应该是金手臂?金身?反正就是稳赚不亏啊。” 燕溪舟:“……”这两人不说,他都忘了穆长云在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陈子轩想了想,提醒燕溪舟:“今天这事,你最好还是跟穆哥说一下。娱乐圈里的人手段玩得荤,手上又握有公关团队,指不定怎么编排你。” 燕溪舟沉思不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 “打电话给谁呢?”穆展皱眉问穆长云。 穆长云笑笑:“一个保镖打来的。” 穆展脑子可不笨,做正事的时候接电话,除了那个小子有关的事,不作他想:“跟那个小子有关?” 穆长云笑而不语。 “你——”穆展欲言又止,“唉……我,没什么好说的,但你别弄得太过火!” “放心吧,爸,我我心里有数。” “哼!” 穆长云讨好地给穆展倒了杯茶,转回正事:“不说这个了。妈那边,您处理好了吗?” 穆展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找了个理由让她出国,到时候身边也会安排几个保镖,事情结束之前……都不会惊动她的。” “爸,这事你不用插手,放心交给我吧,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穆展叹气。能让穆长云来做,自然再好不过。 当初穆长云把万玉宏偷偷潜入穆长云公寓安放窃听器的事告诉他,他还完全不信,直到对方拿出证据,他震惊得哑口无言。 这又不是玩谍战,安装窃听器是什么操作?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跟老婆透透个底,穆长云又找了上来,把万玉宏一系列的吃空饷、内幕股票交易和侵吞公款的证据放在他的面前,撂下一句“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穆展听到这话,长长地舒了口气。 万玉芝是他老婆,万玉宏是他小舅子,真要他出手,到时候万玉芝若是知道了,无论计不计较,两人之间都会有裂痕。 但穆长云就不一样了。 若是由穆长云来处理,万玉芝即便会有怨气,也不容易产生太多的隔阂。 “既然这样,我这边就不插手了。别太过火,不然好跟你妈交代,知道了吗?” “知道了,放心吧,爸。” 穆长云目送穆展离开,轻笑一声。这夫妻两就是人太好了,放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在身边,还把自己儿子的命搭了进去。 他想了想,打开手机,开始欣赏燕溪舟的照片和视频。 傅朗开门时,穆长云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得十分欢畅。 傅朗:“……穆总,会议时间到了。”他偷觑对方,今天开会要谈的可不是小事,穆总笑得这么开心,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唔。来了。”过了有顷,穆长云收起手机,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摞文件,“我们走吧。” …… 几天过后,一条不甚起眼的新闻出现在了报纸的一角: 《运通集团高管万某宏因涉嫌经济犯罪,被警方通缉》 这个在圈内引起巨震的消息,轻飘飘略过普通人的生活,风一吹就散了,看见的人一瞥而过,就被下一条更具爆点的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餐桌上,两人正吃着午饭。 “我一会儿去找禹宁。”燕溪舟说道,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他如今胳膊已经痊愈,不再需要穆长云“伺候”。 “怎么突然要去找他?” “嗯……有点事要问他。”燕溪舟慢慢笑了起来。 自己乐了一会儿,抬眼就见对面的人正含笑看着他,燕溪舟敛起笑容,严肃地问:“干嘛?” 穆长云摇头,站起来,倾身上前,伸手朝燕溪舟的脸抚去。 燕溪舟下意识想躲开。 “别躲。”他的拇指擦过燕溪舟下唇,捻起嘴角的一粒饭,喂进了自己嘴里,“花猫脸。” 燕溪舟脸红:“我伤已经好了!” “习惯了。”穆长云笑吟吟。 这简直让燕溪舟心慌气短。 对方已经不止一次这么主动了,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仍然不甚明朗。他最近一直在寻找机会,毕竟总让穆长云这么主动下去,也不是个事。他堂堂一教之主,作为一个大男人,该主动的时候就不能忸怩! …… 下午,燕溪舟来到跟禹宁约好的咖啡店。 他看着卡座上多出来的人直皱眉。 韩耀神色自若地坐在禹宁身边啜着咖啡。 “那个……他一定要跟来,燕哥……” “算了算了,下次你早点说。”在这个世界,他也没办法以教主的身份再要求属下什么事,正巧,今天问的事情,两个人在更好。 “燕哥,您说有重要的事,是什么事?” 燕溪舟看看对面两人,压低声音问:“你们,成亲了吗?” 禹宁脸色“腾”地就红了:“怎……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韩耀倒是大方,伸出左手,指着无名指:“喏,看到了吗,这个就是结婚的证明。” 燕溪舟凑近了看,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金属圈圈套在手指上,便问道:“这有什么说头吗?” “咳咳,当然是——”韩耀吊书袋子,“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意思。” 燕溪舟眨眨眼,瞟了一眼禹宁的手指:“咦?我的下属看来不愿意跟你白首不相离啊?” 韩耀一眼看过去,就见原本该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光秃秃的,立时目光谴责地望向禹宁。 “不是!我去武馆上课,戴着不方便!我挂脖子上了!”禹宁立刻拉出脖子上的项链,上面挂着一个跟韩耀款式相同,稍小一圈的戒指。 燕溪舟挑衅地回视韩耀:让你在我眼前炫。 “怎么,怎么燕哥您忽然提起这个了?”禹宁赶紧岔开话题。 燕溪舟不答,看了看两人,又问:“你们当初,是谁提的亲?” 禹宁脸色爆红:“燕哥,怎么,怎么会……莫非您——” “当然是我!”韩耀挑嘴,笑得得意。 燕溪舟眉头皱起,疑惑又不满:“怎么会是你?你打得过他?难道禹宁是入赘?”来回打量两人,越看,越发现了不对劲,忽然桌子一拍,“好家伙,你莫不是使了什么鬼蜮伎俩,诓骗了我的手下?!——禹宁你放心,我今天就把他绑了送到你的床上!” 禹宁的脸红得都快滴血了,连忙摆手。还好这是在包厢,不然他这辈子可别见人了! “不是的,不是,主上,是我自……自……自……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如同蚊蝇,但耳尖如燕溪舟,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再看韩耀,脸上的幸福和得意简直掩盖不住,举着只手不停在燕溪舟面前晃:“反正呢,不管是求婚还是订婚,戒指都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想主动,就提前准备好。” …… 燕溪舟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咖啡店,思忖着寻个机会,量一下穆长云的手指围度,突然电话就响了。 “喂,什么事?” 佑淳:“燕教主啊,你有时间吗,能来公寓一趟吗?关于那个,穆总的事。”第67章 燕溪舟抱臂,在二楼…… 燕溪舟抱臂, 在二楼的角落看了一会儿。 一群他熟悉的或不熟的武林正道聚集在一起,哄哄嗡嗡地吵嚷着,不时爆发出一阵喧哗。 “干什么呢这是?”燕溪舟朗声问道。 人群寂静了一瞬, 齐刷刷地转头朝声源看去, 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燕溪舟, 轰然吵闹了起来,“魔头”“魔教教主”字眼不断冒出来。 燕溪舟挑眉, 打眼一扫, 人数增加了不少, 多了许多的生面孔。 讨论了一阵, 几个有点胆气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燕溪舟, 你这个魔头!把我们绑架到这里,有什么阴谋?!”其中一人开口就吃叱问。 燕溪舟白眼一翻,懒洋洋说道:“我没强行拘禁你们, 不愿住就走,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那人被抢白, 脸上挂不住,恶声恶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走?!天无绝人之路, 堂堂正道怎么能在你燕魔头的底下讨生活。” 这话一出,燕溪舟“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去呗, 别到时候又自己回来,那才是丢人。”说完侧身比了个“请”的姿势。 佑淳一看, 这怎么能行,赶紧上前打圆场, 好歹把两个人哄住了。 “咱们如今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身份是黑户, 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做点什么也容易露马脚。君不见,前有左弘盛,后有钟仕,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费了很大的劲才摆平。倘若我们的存在被人察觉,可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牵一发动全身。” 这话并非没道理,换做其他任何人来做,都无可指摘,但做这人的是燕溪舟,怎么会不让这些人怀疑。 双雄之一出言诘问:“魔头!正邪不两立,你忘了我们去乌衣教干什么的了吗?!这么可能换个地方就言归于好!话说得那么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包藏祸心!” 燕溪舟暗自皱眉,嗤笑道:“看你这话,说得多好笑。你不知道吗,我在这里杀你们,可比从前容易多了。一个个都是黑户,但凡我尸体一埋,谁知道有你这号人,我犯得着这么麻烦,又是给你们住,又是跟你们辩?我吃多了撑着?” 他顿了顿,又道:“我都还没计较你绑架普通人,你们俩刚一来这里就给我搞事情,真以为我不会收拾你们啊?准缇双雄?” 燕溪舟眯眼盯着准缇双雄,目光中充满危险。 绑架?其他武林正道茫然地看向准缇二人。他们只说自己被燕溪舟强行虏来,旁的都没提,怎么又多出来一个绑架? “你……那人跟你有瓜葛,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燕溪舟“噗嗤”笑了出来:“你们现在住我的房子,算不算跟我有瓜葛啊?要不你们当场自刎,让我也省下些事。” 两人脸色涨红,咬牙切齿。 燕溪舟哼笑一声。突然有人问道:“我听准缇二位大侠说,他们遇到了穆盟主,敢问燕教主,此言是真是假?” 燕溪舟一顿,目光一横,扫视众人,勾嘴一笑,问道:“若是假的如何,若是真的,又如何?” 众人对视一眼。 那人又说:“倘若是真的,自然要让穆盟主知道我等尚且活着。” 燕溪舟哼笑:“知道了?然后呢?再领着你们创立一个武林盟?可惜这里没什么魔教□□下九流教派,你们弄这么个武林盟,也就是拉个圈子自己玩罢了,怕是连在社区备案都做不到。这么大的人了,过家家就别玩了,没意思。时代变了,与其抱残守缺,不如找个工作,忙起来,就没空想这些了。” 他一番话连讽带刺,把个人说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 “好你个燕溪舟,他若真是盟主,他带我们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燕溪舟哼笑:“放心吧,他不是。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如果真找上门去——左大弟子,你的经历跟人分享了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左弘盛。他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头发比开始时长了许多,披散着像个嬉皮士似的,见众人朝他看来,眉毛倒竖:“干嘛!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问燕溪舟去,别问我啊!” 有人抢白:“哼,我就觉得他肯定不是!穆盟主为人光明磊落,怀真抱素,决不会与你这种歪门邪道沆瀣一气——” 话没说完,一个物件迅速朝那人飞去,那人只觉得鼻梁一阵剧痛,两管温热的鼻血流了下来,顷刻间染红了下半张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燕溪舟冷声说道。 “你!你这个魔头!果然当初攻上乌衣教,就该给你们一并绞杀!留下你这个魔头,简直是遗祸人间!” 燕溪舟眉头一抽:“什么攻上乌衣教?” 那人被燕溪舟带着杀意的目光一瞥,登时打了个寒颤,还是强忍着恐惧说了:“你……你们魔教该诛,穆盟主带着我们上去,当然是为了诛灭你们!” “不是提亲?” “哈哈哈哈——见鬼的提亲!”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周围的玻璃被震了个粉碎,只能纷纷闭上眼,遮住脸,以防被玻璃的碎片划皮肤。 再睁眼时,燕溪舟已经失去了踪迹。 佑淳那个急啊,简直想给这群草包的嘴都缝上!这还住人家屋檐底下的,嘴却像个筛子似的什么都往下漏! 到时候燕溪舟在穆长云跟前告上一状,这群草包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但现场一阵骚动,佑淳根本没法离开,只能拜托云尧和庞兴略微照看,他去给穆长云打电话。 …… “行,我知道了。你稳住他们,剩下的我会过去处理。” 挂了电话,穆长云脸色陡变。 原以为拘在一处地方,方便照看,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谁知道还是小看了这群蠢货的惹事能力。 穆长云头疼地捏捏眉心。 “穆总……?” 面前的高管轻轻叫了他一声。 穆长云睁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们把报告留下来,我之后会看。你们先出去吧。” 几人不敢违抗,放下报告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穆长云打开电脑,开启手机定位系统,地图上一个绿色的点点正在飞速移动。 他仔细看了看路线,长舒一口气——这是往自己这边来了。 没过多久,运通的大厅冲进来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保安还来不及阻拦,燕溪舟就冲进了穆长云专用的电梯,直奔总裁办公室。 吃瓜员工:“???” “那是……燕溪舟吧?” “怎么看着来势汹汹的?” “用不用跟总裁说一声?” “这……来得及吗?还是……说吧?” 众人愣怔当口,电梯已经到达楼层。 “穆长云——”燕溪舟刚出电梯就是一声暴喝,把个秘书部的人都惊得一跳。 一群人颤颤巍巍探头看去,就见燕溪舟怒气冲冲,旋风一样刮到了穆长云的办公室,“咚”的一声推开大门——他们甚至都怀疑,门锁已经被对方给弄坏了。 傅朗回头,下属都在看着他。 “傅先生……我报警了?” “别别别。”傅朗使劲摇手,“呃,暂时不用,我们先……静观其变!”想了想,又支使下属,“一会儿要出事,你报警,你叫救护车,知道了吗?” 下属吓得手一抖:“救……救护车?!” …… “穆长云!” 燕溪舟冲进办公室,穆长云坐在会客沙发上,见到他后笑着起身。 “溪舟。”手自然地朝燕溪舟伸去。 “啪。”燕溪舟稍用劲打掉。穆长云的手背立刻就红了。他惊诧地看着燕溪舟。 “你——”燕溪舟见到人后,突然语塞,竟然不知道自己能问他什么了。 你在骗我? 你其实想杀我? 想想两人如今的交集,都是从最初的那场孽缘开始的,原本就是仇敌,对方即便对他没什么感情,只是在利用,也是情有可原的,怎么可能因为世界换掉,立场就突然改变。 燕溪舟想通了这个关窍后,情绪渐渐冷却下来,只觉得胸口拔凉,连神情都暗淡了下来。 过了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罢了,就这样吧。”说完转身就想走。 穆长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还什么都没问,怎么就要走了?” 燕溪舟头也不回:“要说,你早就跟我说了,还等我来问你?” “说来话长,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你就给我一次机会,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好不好?”穆长云的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恳求。 燕溪舟侧头,身后的人脸上的示弱神情明显,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这人软硬不吃,但穆长云是例外。 他挣脱对方的手,挑了个最远的地方坐下:“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穆长云坐到他旁边:“知无不言。” 燕溪舟想了想,问道:“你们去乌衣教,你说是去提亲,另外一拨人说是去剿灭我乌衣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我的师父是因为误食了毒药后,内力尽失,死在乱刀之下吗?” 燕溪舟点头。 “他并非是死于仇敌之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所以呢,这和乌衣教又有什么关系?” “那毒药并非寻常的毒药,而是出自,乌衣教之内。” 燕溪舟的目光蓦地变得犀利:“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多心。我是调查十多年前乌衣教一度覆灭之事,才查到的这个药方。——我接下来说的事,你听了以后不要激动。”穆长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怀疑,曾经突袭乌衣教的那伙人,和杀害我师父的,是一伙人。”第68章 燕溪舟听完后,愣怔…… 燕溪舟听完后, 愣怔了许久,猛地抓住穆长云的胳膊,指尖深深掐进对方的肉里, 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溪舟, 溪舟, 你先冷静一下。”燕溪舟神色陡然狰狞,穆长云不得不安抚他。 燕溪舟死死盯了他片刻, 慢慢放轻手上的力道, 收回手, 握紧拳头。 “所以我不敢跟你说。”穆长云抓过燕溪舟的手, 掰开他的手指, 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得通红。 “……说!” “我在收殓师父的遗体时,在他尸身的周围看到几片花瓣。” 燕溪舟迷惑:“花瓣?” 穆长云顿了顿,说道:“相思兰的花瓣。” 燕溪舟困惑。 相思兰是乌衣教山谷中特产的植物, 一株草一次只开一朵花,花谢了才会开下一朵, 花因此得名。花朵清丽,香味馥郁, 深受富商巨贾和达官贵人的喜爱。乌衣教的山谷内气候适宜,相思兰一年能开几茬, 在乌衣教并不是罕见的东西。 但这玩意,就只是普通的花而已, 最多是比别的兰花漂亮一点,味道更香一点。 他脸上疑惑更甚。 穆长云继续说道:“我在一本古籍上发现了一个方子:吃过莲珠果之后的十二个时辰, 倘若把相思兰的味道吸入体内,真气就会逐渐散逸,无法聚集。” “……所以萧北才会被乱刀砍死。” 穆长云点头:“但所需用来制香的相思兰的数量不少, 至少百朵以上。” 燕溪舟喃喃道:“相思兰……在江湖上并不多见……” 一来,相思兰娇气难养,对生长地挑剔,即便在惯于侍花弄草的人手下,都不容易存活;二来,乌衣教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是个谈之色变的魔教,少有人愿意为了几朵花去冒那个生命危险。 以前在乌衣教,燕溪舟要是下山零花钱不够了,就会拔一两株拿下山去卖,换点逛集市的钱。 但数量肯定是不多的。 燕溪舟垂眸看着自己被穆长云握住的手,沉默片刻,问道:“你怀疑,有人从我山上的峡谷中,带出了相思兰?” “是。” 燕溪舟慢慢抬起眼帘,深深看进穆长云眼中:“莲珠果……我记得你之前给我看过一个方子,其中一味药就是莲珠果。” 穆长云双手一紧。 “……所以,你上次拿出的那个方子,不是你的,而是你师父的。你不是在为你自己问,你在为你师父问。你在试探我。”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穆长云握紧燕溪舟的手:“不是!我是真的在吃那个方子。那原本是师父为了调养内伤而用。我的这具身体本就孱弱,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那会儿我没找到你,原本想着……试试也无妨,横竖是个死。” “所以你拿自己试药。”燕溪舟喉头发紧,忍不住轻蹙眉头,心口突然空荡荡的。 他蓦地垂头,抽出被握着的手,反手搭上穆长云的脉搏。 这次把脉的时间有点长,长到穆长云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才让燕溪舟久久不能下定论。 他低头想看清楚对方的表情,燕溪舟忽然松开手,推开他的手腕。 “你现在挺好的,内力恢复了不少,对付白道那群人,足够了。”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穆长云急了,一把抓住燕溪舟的手臂:“不行,怪我没有跟你说!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任何问题,我都一定知无不言!” 燕溪舟张了张嘴,原本想问他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说清楚,转念一想,他和穆长云的立场原本就对立,这还是换了个世界后关系才有所缓和,倘若一开始就跟他说,指不定自己怎么追着对方打…… 他扯了扯嘴角,不大笑得出来。 理解是一回事,感情上无法接受,是另一回事。 燕溪舟抽出手臂,站起身说道:“你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穆长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欲言又止。 办公室外。 秘书部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办公室的动静,以防不测之时,能够立刻打电话,听了一会儿后发现没什么大的响动,都以为两人已经言归于好,谁知道大门忽然打开,燕溪舟和穆长云一前一后出现,再看神情,都不大好看。 傅朗正站在门口张望,冷不防和两人撞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反应,燕溪舟就越过自己,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穆长云在外面眼睁睁看着燕溪舟消失在电梯中,整个人失魂落魄。 这副模样,好像不大对劲啊? 傅朗偷偷摸摸回了自己的位置。整个额秘书部的人战战兢兢、装模作样认真工作,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 这厢燕溪舟一路离开大楼,站到外面,愣怔良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细细想来,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足半年,竟然有大半的时间和穆长云在一起,现在甚至都住在了他家。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偶然看到一家金店,下意识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您是,燕溪舟?” “啊?嗯,我是。” 他仔细看柜台里陈列的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璀璨耀眼。 “请问您想看什么款式,我替您拿出来?”导购很是热情。 燕溪舟抬头纹她:“你们这里,都时兴送戒指?” 导购没明白他口中的“你们这里”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说顺了嘴,便笑眯眯地答道:“是的,不管是恋爱、订婚或是结婚,很多情侣都喜欢送戒指。”顿了顿,问道,“冒昧问一句,您是……有对象了吗?” “啊?”燕溪舟一怔,想了想,摇头,“没有。没了。”他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店铺。 他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公寓去,穆长云也没来找他。两人自打那天之后,就没再联系过。 燕溪舟这几天都过得蔫了吧唧,肉眼可见的沮丧,弄得整个宿舍的气氛都跟着压抑。 最后陈子轩实在忍无可忍,觑了个汪鸿畅不在的时候,逮住燕溪舟。 “燕溪舟,你最近怎么了,看你一副乌云罩顶、颓靡不振的模样,怎么,失恋了?” 燕溪舟神色一僵。 陈子轩挑眉,了然于胸,搂上燕溪舟的肩膀,说道:“来,说给哥哥我听,我别的不行,这方面的理论经验可谓丰富,没准能帮上你。” 燕溪舟扒拉开他的手,问道:“你最近很闲啊,事情都解决了?” 说起这个,陈子轩可就开心了。他最近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多亏穆长云的帮助,他们家以不低的股价卖掉了手上的股份。邹光武那大家子人简直得意洋洋,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可惜得意了没多久,公司的债务就到了偿还期限,他们没法偿还,现在整天被债主堵在家门口要债。 他偶然路过,看到邹玉一家子的别墅被油漆泼得花里胡哨,门前还放了一堆狗/屎,当场就忍不住大笑出来。 因为这个,他最近心情可以说得上是阳光明媚。 邹玉露齿大笑:“对啊,都解决了!还是多亏了你老……老……朋友!” “什么我老朋友?穆长云?别乱说,我跟他不熟!”一提起这个名字,燕溪舟立马精神了,语气危险地警告陈子轩,让他别乱拉关系。 陈子轩见状,心中直呼好悬。看燕溪舟这副模样,如若“老攻”二字出口,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OK,OK,我不提他,你跟我说说,这两天你在难过个什么劲?” “瞎说什么,谁难过了!” 陈子轩:这个傲娇。 “哼。走了。”燕溪舟抓过衣服,拿上钥匙,离开了宿舍。 …… 燕溪舟溜达着朝荒地走去。 严格来说,那地方已经不能算是荒地了。自打作为张威他们的临时训练场后,那地方俨然已经成了这附近居民的日常活动地。空地上的杂草被清理干净,男女老少闲着没事,就喜欢来这里溜达散步,舞剑跳舞。 现在正是白天的教学时间,张威他们正在教老太太们跳广场舞,看这动作,应该是最近新编排的一支舞蹈。 甚至连谭虎都加入了进来。 看着谭虎那滚圆的身姿拿着广场舞扇,比出一些妖娆忸怩的动作,燕溪舟就觉得十分辣眼,根本无法直视。 那边的张威远远看见燕溪舟,跟旁边的人交代了两句,朝他大步走来。 燕溪舟挥挥手,让他别过来了,自己找了个角落躺下,闭眼晒太阳。 想他堂堂一教之主,幼时遭遇磨难,父母皆亡,东躲西藏了十多年,忍气吞声、卧薪尝胆,苦练武功,在尚未及冠之年,便带领一众旧部重振乌衣教。 即便后来不理事务,那也是遵从爹娘最后的遗愿,不去寻仇,只为庇护教众的安宁。 如今的自己,却因为区区儿女情长,把自己弄得心绪不定,患得患失。 自己死都死过一遍,地图都换了一个,还怕谈恋爱情伤?简直坠了魔教教主的威名! 燕溪舟一个猛子坐起身,大叫一声,狠狠打中自己身旁的石块。 过了几秒,人头大小的石块碎成一粒粒小石子。 旁边看热闹的小孩连手里的冰棍都吓掉了。 燕溪舟猛地站起来,大喝一声,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准备离开的当口,就见云尧远远地朝他快步走来。 对方脸色难看地对燕溪舟说道:“盟主出事了!” 说完拿出手机,调出新闻: 运通总裁遭受袭击,身受重伤,已紧急送医治疗,如今伤势尚不明朗。第69章 穆长云去的医院十分…… 穆长云去的医院十分好找, 网上一搜就有。燕溪舟几乎是飞奔着来到大马路边,匆忙拦下一辆车。 “去市医院!快!” 司机见他神情焦急,不敢怠慢, 门还没关严实, 车子就开了出去。 燕溪舟觉得今天的车速尤其慢, 路途尤其堵,要不是担心暴露身份, 他直接就祭起轻功身法冲去医院了。 司机在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又一眼, 见这个乘客手都搭上门把了, 赶忙问道:“您是……燕溪舟?” 燕溪舟看他一眼, 没有否认。 “今天新闻里那个穆总, 是你的朋友吧?”顿了顿,说道,“我倒是知道一条路不堵, 不过要绕远路,可能价钱上会贵一点, 如果您不介意——” 燕溪舟拿出钱包,抽出里面的现金, 放在台子上,“绕路!够不够?” “多了多了!”司机手忙脚乱, 拿出来的钱约莫有个小五百,绕S市半圈都足足的了。他把方向盘往旁的小路一拐, 离开了拥堵的车流。 车子离开市中心,直接上了外环的路, 路倒是顺畅了许多,司机七拐八不拐的,硬是把车子开到了市医院的后门。 燕溪舟往窗外粗略一看, 门口那里守着的记者少说也有十多个,还不包括陆续赶过来的,一群人把后门围了个严严实实,保安驱赶都没用,死死盯着进出的人,就为了找出一个相关人士。 他想了想,拿出随身的口罩带上,开门下车。 司机急忙叫住他:“哎,燕先生,找你钱啊!” “不要了,多的做小费!” …… 燕溪舟下车后没往后门过去,他要是被逮到,那得翻了天。他转而围着医院的围墙绕了一圈,找到个没人没监控的角落,脚下运气助跑,双腿用力一蹬,跳上了围墙顶。 站在墙上,低头一看,和碰巧路过的护士撞了个正着。 燕溪舟:“……” 神色惊恐的护士:“……” 她张嘴要叫,燕溪舟赶紧拉下口罩:“别出声,我去找穆长云的!” 护士双唇开开合合,良久才吐出语句:“你是……燕溪舟?” 燕溪舟跳下围墙:“穆长云在哪里?” “在……在三号住院部顶楼……” “谢了。”说完拉上口罩,飞也似地跑走了。 护士愣愣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喃喃说道:“如果这都不算爱……” …… 燕溪舟循着护士指的方向找去,果然在住院部的门口也围着很多的记者,不过都被保安堵在了大门之外。 他眉头紧皱,拉上帽子,遮住脸,绕过大门,找了个走廊窗户翻进楼道,顺着楼梯一口气到了顶楼,气息微乱。 穆长云的病房也十分好找,门口守着两个大汉的就是。 燕溪舟拉下口罩,两人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拦,就让他直接进去了。 “穆长云!” 燕溪舟推门进屋,看见穆长云闭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正在输液。 他三两步跨到床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方向一转,摸上了对方的脉搏。 ——脉象平稳有力,毫无虚浮。 燕溪舟眨眨眼,这脉象,怎么感觉不太像受伤之人该有的脉象? 他眉头微蹙,凑近了仔细打量穆长云,忽然觉得这人脸上似乎有点怪,手指轻轻一抹,指腹就沾了一手白乎乎的粉末。擦过的地方露出原本的肤色。 燕溪舟:“?”这什么鬼? 床上的人忽然肩膀耸动,脸上笑意涌现,厚粉“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穆长云笑着睁眼,抓住燕溪舟的手。 燕溪舟:…… 燕溪舟:!!! 他猛地甩掉穆长云的手:“你装的?!” “哎嘶——”穆长云痛哼一声,手腕上的输液管开始回血。燕溪舟吓了一跳,就要出去找人,谁知道穆长云把输液管一拔,又把燕溪舟抓了回来。 “你干嘛拔掉!”燕溪舟眉毛倒竖。 “不打紧,输的葡萄糖,不是药水。——来坐这里。”穆长云拍拍床边。 燕溪舟咬着后牙槽看他片刻,臭着脸坐了过去。 他刚一坐下,穆长云一个熊抱,把人抱进了怀里:“你一直都不回来,我又不敢去找你,这几天一直在想你。” 燕溪舟推开他,问道:“我看新闻说你受伤了,你干嘛装啊?” 穆长云又把人抱了回去,过了有顷才说:“不是装的,只是没这么严重。” “伤哪里了,给我看看。”燕溪舟推推他的肩膀,“快点,磨磨蹭蹭干嘛呢!” 穆长云无奈,只能放开对方,脱下病号服,侧了下身。 燕溪舟见对方右腹处贴着一块纱布,穆长云要把胶带撕下来,被燕溪舟制止了。 “你手又是怎么回事?”燕溪舟这才注意到,穆长云的右手包扎着厚厚的纱布,隐隐的血腥味混着药味钻入鼻尖。 “抓刀子的时候伤到了,不过医生说没有伤到筋骨,养几个月就好了。——就是有些疼。”神色有些委屈。 燕溪舟看着穆长云,一时间哑口无言,过了良久,咬牙切齿地责骂:“你傻吗?你不是有内力,对付区区一个持刀的普通人简直轻而易举,给自己搞成这幅狼狈模样是想干嘛?!”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来回踱步,脑子都被气晕了:“你觉得这样很好玩?骗我不够,还要耍我?看我急匆匆跑来见你,你觉得你赢了?你满意了?” 穆长云是想过自己这么做,对方会生气,但万万没想到会气到这种地步,看着燕溪舟,一时间有些愣怔。 过了良久,他才问道:“溪舟,你在担心我?” 燕溪舟猛地一顿,面无表情的注视穆长云半晌,扭头就走。 “等一下!我错了,我——啊……好痛!”穆长云下床追人,一个不防扯到伤口,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忽然被一股大力扶住。 穆长云顺势跌进燕溪舟的怀里。 门口的保镖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开门查看情况,就见燕溪舟腰身一弯,把个一米八几的肌肉壮汉打横抱起来,轻松放到床上。 保镖:“………………”打扰了。默默关上房门。 他居高临下地抱臂看着穆长云:“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穆长云抓住他的手:“你先坐下,我跟你慢慢说。” 燕溪舟气极。穆长云这又是威胁,又是卖惨,简直是吃定了自己拿他没有办法。他磨着后牙槽说道:“你要是没法吹出朵花来,我要你好看!”说罢挣脱穆长云的钳制,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抱臂看着他:“说吧!” “其实这个,是做给公司里的人看的。” 燕溪舟皱眉。 “我先前把万玉宏处理了,但他在公司里安插了不少的人手,如今见万玉宏势颓,都蛰伏了下来,要抓出来不容易,这次突然遭受袭击,我就想着索性将计就计,让人露出马脚,我好一次性斩草除根。”穆长云说完,眼巴巴地看着燕溪舟,“所以我不是故意的。” 燕溪舟沉默良久,空气逐渐变得凝滞,穆长云的心中不安愈甚。 忽然他嗤笑一声,说道:“穆长云,你这还叫不是故意的,我可真想不出,怎么做才叫故意了。”霍然起身,不欲继续待在这里。 穆长云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如此决绝,急急忙忙又想起身去拦他,谁知此时病房忽然打开,穆展和万玉芝来了。 在病房碰上燕溪舟,夫妻两愣了片刻,万玉芝转头就见穆长云要下床,输液的针也被拔掉,赶紧去拦下儿子。 燕溪舟趁着机会窜出了病房。 他烦躁地走进楼梯间,抹了把脸,拿出手机。 “喂,娄老三!” “哟,燕教主有何贵干?” “帮我查点事。” “恕我娄三斗胆,敢问查的是今天穆盟主的被行刺一事?” “……对。” “查啰,查好啰,那人啊——是黑户。” 燕溪舟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在系统上找不到的。要继续挖,这事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行。不过燕教主啊,我如今领的是穆盟主的工资,这……把内部信息透露给你,不大好吧?” 燕溪舟冷哼一声:“你要觉得不好,我回头把你那间机房砸了,你觉得好不好?”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燕教主,您别当真啊!只是这个……穆盟主那边,他可是嘱托我暂时别跟您透露消息呢,要是走漏了风声,被他知道了,您可得替我多担待一点啊。” 挂了电话,燕溪舟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心中思忖娄老三的话。 不让娄胜告诉自己?这又是为什么?燕溪舟百思不得其解。越是相处,他发现穆长云瞒着自己的事越多。 罢了。燕溪舟叹气,姑且看看他会怎么解释。他收起手机,离开楼道,回到病房门口。 一家三口还在里头,对话声隐隐透过门板,传到走廊。 “……你说什么?我不信!他是我弟弟啊!”万玉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 “你……你们先前支开我,就是为了这个?” 穆长云和穆展喁喁的安慰声响,过了一会儿,万玉芝呜咽的哭声响起。 又过了良久,病房门打开,燕溪舟迅速躲到保安背后,尽量不引起夫妻二人的注意,直到两人身影消失,才转进病房。 “你把你舅舅的事跟你妈妈说了?” “溪舟!”穆长云万万没想到,燕溪舟竟然没有走,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惊喜。 燕溪舟却懒得管这么多,走到窗前,问道:“算了,这个是你的家事,我不管。我问你,你为什么让娄老三瞒着我那个袭击者的消息?”第70章 穆长云愣怔一瞬,笑…… 穆长云愣怔一瞬, 笑着解释:“娄老三那里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我原本是想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的。” 燕溪舟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细细打量穆长云, 似乎在评估他说话的真假, 良久过后, 才说道:“你怕我知道后去把人杀了?” 穆长云肩膀耸动,低笑出声:“过来坐。”他拍拍病床。 燕溪舟犹豫片刻, 还是坐了过去。 “溪舟,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穆长云看进他的双眼中, “你一定要记住, 我无时无刻不想把真相告诉你, 但有的事情,在我这里都还是一笔糊涂账,我不能告诉你错的真相。” 燕溪舟凝视他良久, 忽然一笑:“行啊,那你什么时候理清楚了, 就什么时候告诉我。但要让我知道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咱们就一拍两散, 一别两宽。” 两人之间的问题似乎就这样解决了。 “那水是你的?”燕溪舟看着床头柜的半瓶矿泉水问道。 “嗯。你口渴了?我让他们给你拿一瓶新的——” “不用了。”燕溪舟抓过水瓶,拧开瓶盖, 几口就把半瓶水灌完了,喝得急了, 水从嘴角流下,顺着下颌滑入衣领中。 “呼——”他把瓶子扔掉, 随意地用袖子一擦,“一路跑过来,累死我了。有吃的吗?” 穆长云让门口的保镖打包了一份吃吃食过来, 看燕溪舟在病床的桌板上狼吞虎咽。 “瘦了好多,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燕溪舟白他一眼,没空搭话。 穆长云觑准时机,不时给对方递水。 “今天就回去吧?” 燕溪舟手上一顿,继续扒饭。 “现在看来,万玉宏怕是潜伏在什么地方,打算伺机对我下手。我现在受伤,怕是……” “行了。”燕溪舟筷子一放,瞪着穆长云,“我也没说不跟你回去啊。——你看着我笑什么啊,笑得那么瘆人!”燕溪舟把桌子一推,桌沿顶到穆长云胸口,他一阵呛咳。 燕溪舟气结:“……”看这柔弱的小模样,叫什么长云,改名娇娇得了。 他把桌子收拾好,要出门扔垃圾,被穆长云拉住:“哎,让他们去扔,你别走。” 燕溪舟一顿,察觉了对方手心细微的汗意,再看他的脸色,虽然在笑,却有些苍白,叹气一声,垃圾交给保镖,坐回了床边。 他抽了张纸,替穆长云擦掉细汗:“……痛吗,我让医生进来看看?” 穆长云顺势握住那只手:“还好,你陪我睡会儿就行。” 穆长云说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眼眶下带着明显的青黑,看这模样,显然是有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了。 罢了,跟伤患计较个什么劲。 …… 穆长云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头好了很多,当天就离开了医院,不过是在大半夜走的,尽量隐匿行踪,避开围堵的记者。 穆长云是走出医院的。带着口罩和帽子,尽量遮住了自己的脸。 记者们不会想到,他受伤是真,重伤是假,只是扫了一眼这个着装比较严实的人,医院里这样打扮的人太多了,并没有引起记者的太多注意。 折腾一阵后,终于是回到了家。不过即便是轻伤,这么一轮颠簸,穆长云原本稍微恢复了一点的精神又变差了。 傅朗一个人扶着穆长云,一旁的燕溪舟看了,感觉两个人都是随时要跌倒的模样,实在看不过眼,支开傅朗:“让开让开,我来。” 他一手搂腰,矮身要把人打横抱起,被穆长云不动声色地拦住,悄声在燕溪舟耳边说道:“扶我回卧室就行了。” 燕溪舟抬眸看他,对方眼中带着点祈求,看上去可怜极了。 算了,给他在下属面前留点面子。 燕溪舟把人带回了卧室,让穆长云睡下,楼下傅朗正要告辞,被燕溪舟截住了。 “你等一下,那会儿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详细说说。” “啊……哦!事情发生得可太突然了!那会儿穆总有事要外出,刚出了运通的大楼,有个疯子就从角落冲了出来,直往穆总的身上扑,保镖保安还没反应过来,穆总就一脚把人踹飞了,这才发现穆总腰上插了一把刀,还好他用手抓住刀身,不然人怕是都被戳穿了呢!” 傅朗现在说起来还一脸后怕。不是他没见过世面,而是这种场面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人你们抓到了吗?” “没有啊!一群保安和保镖上去拦人,谁知道竟然还是被人给溜了,简直比泥鳅的速度还快!一头乱糟糟的毛遮住半张脸,长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唉……” “有监控吗?” “有有有,您要看吗?” 燕溪舟伸手。 汪鸿畅拿出手机,调开监控:“我都传手机里了,就是为了方便穆总和您什么时候需要。——我一会儿再传一份给您!” 燕溪舟满意,觉得这个人办事还不错,难怪穆长云会把他放在身边。 他接过手机。视频是从那人从角落里冲出来开始的,燕溪舟仔细看那人步法身形,却无所获,那人头发凌乱,穿的衣服也是破民工服,乍一看过去,就像是哪里冲出来的乞丐叫花子。 及至那人刺了穆长云一刀,在到逃跑,前后不过数分钟的时间。 “咦……”燕溪舟暂停画面,倒回对方挣脱保安的那一瞬间,重新播放。 “这是……?” “燕先生,您发现了什么吗?”傅朗问道。 燕溪舟眨眨眼:“不确定,好像有点头绪。你把这视频发我一份吧?”他把手机交还给傅朗。 傅朗走后,燕溪舟独自在客厅里沉思。 刚才视频里那人,摆脱保安的身法分明是有武功的,但如果仔细看,又觉得身法滞涩不流畅,带着古怪的违和感。 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溪舟摸着下巴思索,脑袋里却思绪纷乱,毫无头绪。 罢了,先睡吧。乱了一天,饶是他体力再好,也经不住身体精神的双重折磨。 燕溪舟去看了一下穆长云,确保这人乖乖睡着,才回房洗漱,上床休息。 睡到半夜,燕溪舟被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音惊醒。他猛地睁眼,悄然下床,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黑影杵在走廊。 燕溪舟:“……” 燕溪舟:“你干嘛啊,吓死人了,不怕我削你啊?” “伤口疼……”穆长云虚弱地说。 燕溪舟打开顶灯,把人拉进卧室,仔细打量对方的脸色。 “看着没问题啊?肚子疼还是手疼?” “都疼。” 燕溪舟无法,只能让人先去床上睡下——穆长云拒绝让燕溪舟把自己抱回卧室——解开睡衣。 纱布上没有血迹,说明伤口没有渗血。 他抓耳挠腮:“啊,对了!止疼药!医生不是给你开了止疼药吗,在哪里?” 穆长云递上药盒子。 “那我不是在你床头放了杯水?就着吃了不就行,还跑上跑下,不是更痛?” 穆长云默默举起被包扎成球的右手——表示自己行动不便。 “……行吧行吧,我来伺候你。”燕溪舟抠出一颗药喂给穆长云,又倒了一杯水,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把药送服下去,另一只手扶着穆长云的后背,以防他晃动被呛到。 一切服侍妥当,放下水杯,燕溪舟忽然一愣。 “哎,不对啊?我也是用一只手喂你吃药喝水,怎么你自己就不能吃?” 穆长云已经躺到床上,盖被睡觉了,只露出好看的上半张脸。 燕溪舟:“……” 燕溪舟:拳头痒。 …… 安顿好穆长云,燕溪舟在客厅沙发上对付了一个晚上。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一阵震慑心扉的响动,被吓得猛地从沙发上仰卧起坐。 “什么!谁?!刺客?!”他赤脚下地,飞奔着朝声源跑去。 到了厨房,就见穆长云蹲着,在捡地上的碎片。 燕溪舟蹲下,抓住他的手:“你在干嘛?” “我想做早饭,昨晚占了你的床……” 燕溪舟简直无语。 一个昨晚连药都没法自己吃的人,睡一觉起来就要给他做早饭? 大侠,你不觉得这事逻辑上不太通顺吗? “起来起来,你要吃什么,我来做。”他抓着穆长云的手腕把人提起来。 穆长云垂头丧气地跟着燕溪舟离开厨房,被人按着坐到沙发上。 “有没有哪里伤到了?”燕溪舟仔细检查他的手指,确定没受伤,抬眸问他,和穆长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穆长云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燕溪舟。 忽然他手心一痛,恍然回神:“溪舟?” “说话!问你要吃什么!” 穆长云柔声说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燕溪舟哼笑:“这话可是你说的!给我等着,你吃不下,我塞都让你塞进去。” 可是到了厨房,燕溪舟却开始犯愁了。 他在古代没生过火,在现代没开过灶,把锅架到灶上,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拧那个按钮。”穆长云的声音蓦然出现。 “你怎么又来了?” 穆长云笑着过来,替燕溪舟打开了灶台的火。 “出去出去!”燕溪舟连驱带赶地把人轰出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他端出了三盘辨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吃食。 “你……你凑合着吃!敢嫌弃你就死定了!”燕溪舟色厉内荏地威胁穆长云。 穆长云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后咽下,笑眯眯说道:“好吃。” 燕溪舟震惊。 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 见穆长云又把筷子伸向了另一盘“菜”,燕溪舟赶紧把盘子拢到自己面前:“别吃了,别吃了!这玩意你还吃得下啊!” 穆长云笑:“溪舟为我洗手作羹汤,我当然要吃完,聊表谢意。” 燕溪舟呆住:这人,怎么又占自己的便宜!第71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穆…… 之后的一段时间, 穆长云兢兢业业地扮演着重伤病患的角色,躲在家里完全不露面,任由外界的媒体各种推测和谣言满天飞。 甚至连燕溪舟的微博下面都开始有人询问穆长云的近况如何, 是否还活着。 燕溪舟看了眼手机, 放到一边。 汪鸿畅和陈子轩刚发了两条问候短信。两人不知道内情, 都以为穆长云出事,燕溪舟正在照顾他。 燕溪舟看着客厅里那个在躺椅上惬意看书的人, 翻了个白眼。 穆长云为了把戏演全了, 索性把公司的事务全都扔给了穆展, 让傅朗暂且先帮他爸处理事务, 他则做起了甩手掌柜, 足不出户地在公寓里休起了假。 拜他所赐,燕溪舟也没办法出门。原本住他住的地方已经被记者蹲守,两个舍友不时就会找他抱怨被记者围堵。 “你这样闲着, 那群人就会上钩啊?”燕溪舟问他。 “当然。”穆长云合上书,从榻上坐起来, “连累你了,让你也一起被关在屋子里。” 燕溪舟看他, 心道对方这幅模样,可一点都没有歉疚的意思。 甚至还有点开心。 一想起穆长云折腾的那些事, 燕溪舟就顿时觉得头大,比那些正派人士还让他感到头大——该说不愧是白道头头吗? 半夜跑到他房间里已经是常态, 他从一开始的会去客厅将就一晚,变成了往旁边腾个地方后继续睡觉, 再变成睡觉时自动空出个位置。 至于穆长云的伤,就像他说的那样,本来伤得就不重, 如今已经好了大半,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个星期,一日三餐是由傅朗带过来外,之后的都是穆长云来负责,傅朗只负责给他们买菜过来。 燕溪舟也逐渐习惯了,甚至还衍生出了新的宅技能——打游戏。 也不知道穆长云怎么吩咐的傅朗,对方带了一堆大的小的游戏过来,足够燕溪舟玩个小半年。 玩了一会儿游戏,燕溪舟把手柄一甩,仰头靠在沙发上,问道:“那群人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啊——” “闷了?” “你见天关在这里试试?连去屋顶练武都不行!”说罢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还好没长出肥肉,不然他要跟穆长云拼命! 穆长云安抚燕溪舟:“就快了,这几天已经有动静了。最近他们已经开始动作了。” 燕溪舟不懂这些,在屋子里晃荡了一圈,散了会儿步,坐回沙发上,说道:“你那群好盟友已经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穆长云笑笑:“迟早的事,我也没有太过刻意地隐瞒,让他们随便去说,没人会信的。”他对此并不惧怕。借尸还魂也好,穿越时空也罢,都是目前的科技无法突破的难题,如果真有人把这事舞到了台面上,且不说信还是不信,最可能的,恐怕是会先抓去做个精神鉴定。 燕溪舟震惊:“那你还支使我去当房东,对着那群阿猫阿狗虚与委蛇?!” “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罢了。”顺便增加跟燕溪舟相处的借口,“但你那个是虚与委蛇吗,不是一言不合就揍?” 燕溪舟乜斜他:“你有意见?” “没有,给你揍着玩,他们就是欠教训。”穆长云乐呵呵地说。 这还差不多。燕溪舟心道。拿起游戏手柄,打算继续玩。 “嗡嗡嗡——”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是佑淳打来的。 “怎么?” “不好了,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夜走了好几个人!” “走了……?有留书吗?” “有有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燕溪舟神色微沉地挂了电话。 穆长云见状,问道:“怎么了?” 他跟穆长云简要说了一下,说道:“不行,我得过去一趟,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劲。” 说完回了卧室,穿戴整齐,做好伪装,抓起钥匙就离开了。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 …… 公寓楼里的佑淳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最近这一阵,又新搬进来几个人,原本都住得好好的,他还在畅想,等人逐渐来齐了,可以好好办一个欢聚会,庆祝所有人在异世相距,将来也能在这个世界相互照顾,相携而行。 谁知道畅想还没结束,这群人就拍拍屁/股,悄无声息地走了,甚至还带走了几个人。 这还了得! 这行为,一看就知道肯定有所图谋啊! 如果放这群人去外面作乱一通,到时候警察军队啥的找上门来,他们所有人都要玩完! 他不敢怠慢,发现不对劲后,立刻联系了燕溪舟。 燕溪舟过来的时候,有几个人正在等他。见了燕溪舟,佑淳第一个冲了上来:“燕哥!”他递出一张纸条。 他接过来浏览,上面用两种颜色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和门派。 “红色的人名就是刚来不久就离开的那几个人,黑色的是跟着一起离开的老住户。” 燕溪舟看了一圈,抬头环顾几人,发现其中有个面生的少年混在其中,神色带着惧怕和担忧。 “这又是谁?”他下巴点点那个少年,问道。 不等佑淳介绍,那人就战战兢兢地开始自我介绍:“我……我叫应升,是,是菩提院的内门弟子。” 菩提院?燕溪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了他浓密的头发。 “不是,不是和尚……” 燕溪舟挥挥手:“他怎么在这里?” “他的师兄和师父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佑淳说道。 燕溪舟眨眨眼。走了?怎么不把这人也一起带走? 应升要被这疑惑又带着一点同情地目光看哭了。 应升:他一点都不想要魔道的同情。 “为什么把他留下来了?他们外出务工吗?” 像这种留一张意义不明的纸条后就离家出走的,在原来的世界,普遍认作是叛逃,而应升这个情况,就视作是被留下的弃子。但现在时代不同了,没准这几个人只是出门打个工,工期结束,领了工钱,就回来了呢? “不是……不是……”应升带着哭腔否认。 燕溪舟皱眉:“那是什么?我没拘着这群人去留,如果他们想离开,知会一声就行了,完全可以带你一起走。” 应升瘪嘴:“我觉得,师兄和师父最近不大对劲。” “怎么说?”燕溪舟问道。 其他人也都凝神细听,刚才他们百般询问应升,他都闭口不谈,因此知道的也没有比燕溪舟多多少。 “其实是在那几个金蝉书院的人来了之后,他们才开始变得古怪的。” “金蝉书院?” 佑淳为他解释:“近几年——来到这里之前——才崛起的一个宗派,自诩为荡平天下恶鬼而存在,乌衣教……咳咳,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燕溪舟冷笑:“继续。” “……是。我原本以为,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大家的成见就该都放下了……”应升话音刚落,在场的有几个人齐刷刷看向他,把他看得忽然紧张了起来。 燕溪舟仿佛没有察觉一样,紧盯这应升。 应升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师兄和师父面上不显,其实私底下,和金蝉书院的人其实有往来。” “你们不是住在一起么,有没有往来,你一开始没发现?” 应升抿嘴,片刻后说道:“他们是,背着我的。白日里相处时,我都没见过他们有什么交集,是有一天,我师兄洗澡,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弹出了一条新信息,我偶然扫过去才知道的……” “信息上说了什么?”燕溪舟问道。 “‘准备好了。’还有个额日期,”应升想了想,报出一个时间。 正巧就是今天。 燕溪舟皱眉,思索这个日期是什么意思。 莫非指的是他们离开的时间? 但是根据佑淳所说,这群人走的时候应该是在昨天的晚上。 “其……其实,师父和师兄还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应升说道,“最近我发现,他们特别容易生气,不,应该说是暴怒,动不动就怒吼。说着什么‘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人人得而诛之’,总之看上去就不大对劲。我问他们,他们又都避而不谈。——燕教主,他们,他们不会进了什么传/销组织吧?” 几人惊讶,没想到这娃还知道这种定西。 燕溪舟凝神思索,只觉得这几个人的反应太过奇怪。 他们莫非是要来找自己? 但以这群人的水平,整栋楼的人一起上都打不过他,区区几个人,说以卵击石都是抬举他们了。 那如果不是来找自己,会去找谁? 穆长云? 燕溪舟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莫非这群人,是去找穆长云? 他急忙拨通对方的电话,但却久久没人接听。转而拨打傅朗的电话,也是无人应的状态。 燕溪舟心里的不妙感顿时升了起来。 “你们看紧他,我去去就回!” …… 燕溪舟离开后不久,穆长云就接到了傅朗的电话。 “穆总,不好了!老穆总突然说要召集临时董事会,商量您的去留问题!”电话那头传来傅朗焦急的声音。 穆长云皱眉:“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不知道啊!就见他发了一个电子邮件,我看上面签名和名章都有!” 傅朗急匆匆地把文件传给他。 穆长云打开来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不大对劲。 他昨天还和穆展商量着如何拔出万玉宏在公司里下的钉子,怎么今天对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拨打穆展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倘若今天现身,先前的布置就会废掉大半,计划效果会大打折扣。 穆长云捏捏眉心,长叹一声,抓起外套,离开了家。第72章 穆长云快速驱车赶往…… 穆长云快速驱车赶往公司。 一群记者在运通集团大厦外面蹲守了二十多天, 见到穆长云出现,愣怔了一瞬,像看到蜜糖的蚂蚁, 一拥而上。 “穆长云!穆长云!看这里!你的伤好了吗?” “穆长云!袭击你的人抓到了吗?!” “穆长云!这个事件是不是你们公司内部斗争导致的?!” “穆长云!你最近这段时间见是在养病吗, 为什么不在媒体上发声?”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一排排话筒都像要塞进穆长云的嘴里似的。一直等候的傅朗和门口的保安见状,急忙挤进去替穆长云开道。 可谁知道, 进了大厅后事情还没有结束——或者说, 才刚刚开始。 “穆长云穆盟主!你枉为盟主, 竟然与虎谋皮, 为虎作伥, 我金蝉书院的人今天就要替□□道,将你就地正法!” 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六个人, 手上各自拿着古怪的武器,直指穆长云。 又有两人出现在穆长云身后, 从腰间背后抽出武器:“还有我菩提院!今天我们就要龚行天罚,为民除害!” 这一幕突如其来, 就像武侠剧乱入现代剧,时空错乱感让人的大脑停摆了片刻。 原本嘈杂的大厅和聒噪的记者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招!”八个人抄着武器冲穆长云包抄过去。 穆长云瞥眼看一眼门口的记者, 见有人已经回神,拿出录像设备拍摄。他心念电转, 就明白了这个陷阱的用意,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暴露。 他膝盖一弯, 装作慌忙躲避,大叫道:“傅朗,叫保镖!”话音落下, 武器已经钉到了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大理石地面登时被凿出了一个浅洞。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傅朗如梦方醒,拿出电话要找保镖,谁知道其中一人朝傅朗扔了个东西过来,傅朗只觉得手心震痛,手机脱手,摔在地上,再看,手机已经被个钉子戳穿了。 傅朗脚都吓软了。 这群人太可怕了!拿的全是管制刀具,看这出招的架势,显然是想把穆长云置于死地啊! 其他的人也纷纷回神,陆陆续续报警。再这么看下去,他们恐怕都成了袖手旁观的帮凶了。 再看穆长云那边,被几人追得狼狈躲避。那群人出招狠辣,一刀下去,石头都会被切出痕迹,不消多久的功夫,整个大厅就变得伤痕累累,凌乱不堪。 而穆长云原本就旧伤在身,被这么折腾一通,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看人已经被逼到角落,下一秒武器就要落到他的身上…… “你们找死!”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吼叫,一个闪光的物件快速飞向那个排头的人,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武器脱落,捂着肩膀惨叫。 那群人齐刷刷回头,就见燕溪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大厅之中。 燕溪舟脚下运功,冲向那群人,徒手缴去他们的武器,一人赏了一掌,直把人拍飞了去。 他气喘吁吁,脸颊飞红,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见几人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来对付穆长云,他的焦急担忧立刻化为冲天怒火,一人一脚,直踹肚子,把人踢飞了两米远,随手捡起地上的武器,高高举起—— “溪舟,不行!” 燕溪舟慢慢回头,眼神还带着杀气,脸上神色冷凝。 穆长云冲他摇摇头,暗示地看了一眼门口那群在录像的记者。 燕溪舟捏着武器的手紧了又紧,生生捏出几个指痕,冷哼一声,把武器重重刺了下去。 “啊——” “杀人——” 众人惊呼未已,就见那把刀刺进了和那人的头相隔不到几厘米的大理石地面里。 门口忽然响起一阵骚动,拥簇围观的人闪出一条道:“警察来了!” “接到报警,说这里有人持械——”声音戛然而止。 运通大楼的大厅已经不能用狼藉来形容,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地上到处是砍刀痕迹,沙发被乱刀砍得连收废品的人都看不上,茶几更是彻底断成两截,总台痕迹累累,接待都躲了下去。 地上躺了几个人,不远处就是摞成堆的武器。 民警:“……” 民警:这事已经超出了他的处理范围。 两个出警的民警对视一眼,分别拨通了刑侦组和扫黑组的电话。 燕溪舟见危机解除,把穆长云扶到了沙发上,解开衬衣。 果不其然,雪白的纱布已经被染红,血迹渗了出来。 他捏住穆长云的脉搏探查是否受了内伤,良久后松了口气。 “我叫救护车。”燕溪舟拿出手机,被对方按住了。 “不用了,皮外伤,一会儿重新包扎了就行,我还得上去一趟。” 燕溪舟看着这状态就觉得怒火中烧,他磨着后牙槽问:“你躲什么,直接出手啊!” “不行。外面的记者都录下来了,我逃命受伤,形象狼狈受损,什么都行,但绝不能暴露。” “好端端的,你来这里干嘛?!” 穆长云抹一把脸:“被做了个局。”看样子,逃跑的万玉宏怕是已经搭上了谁。 他把刚才接到傅朗电话,看到通知的事说了一遍。 “原本再等上几天,证据就能搜集齐备,谁知道这神来一笔。恐怕我舅舅那边,已经搭上了某一个武林中人。我不能让布置功亏一篑。——多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要么暴露,要么……死。”他抓着燕溪舟的手,安抚对方。 “穆总!穆总!您没事吧?!”傅朗的声音带着颤音,还没从刚才的险境中恢复过来。他的脚现在还软着呢,方才那种阵仗,他这辈子第一次经历,简直堪比恐/袭。 “没事。你受伤了吗?” 傅朗疯狂摇头:“没有,只是废了一个手机。我快被吓死了,他们是什么人啊?!神经病越/狱吗,怎么能拿到这么可怕的武器!先前S市公安不是全市排查管制刀具吗,怎么还会有——” “行了,住嘴!”燕溪舟被吵得心烦。 傅朗被吓得打了个嗝,住嘴了。 “你把那个通知转发一份给我,我找人查查。”穆长云说道 傅朗赶紧发了一份给穆长云。穆长云转发给娄老三,让他仔细查查。 警察那边,刑侦组和扫/黑组也赶了过来,见到这个阵仗皆是一愣,见过激烈枪战后的场面,这冷兵器刺杀还真是这辈子独一份。但好歹见过大世面,愣了一瞬就回神了,紧急跟同事接洽,询问事情的始末。 燕溪舟去盯着抓捕那八个人,各自在他们的穴位上扫了一下,封住内力,以防几人再次作妖。 把危险分子带走,警察来找穆长云了。 “穆先生,您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 穆长云摇头:“就是旧伤没好,跑的时候旧伤拉扯开了,咳咳咳咳……可能要重新处理,你们稍微等下,我包扎好了就跟你们一起去警察局。” 警察对视一眼,看穆长云的脸色确实不好,还是个受害者,他们要是这样强行把人带走了,不仅不人道,怕是旁边虎视眈眈的记者会把这事写出千百种版本。 穆长云被燕溪舟和傅朗扶进电梯,电梯门关上,门口的记者轰然爆发出热烈的讨论。 “快,快打电话给报社,我这里有超级大独家!” “快点跟主编说!绝对第一手爆炸性新闻视频!” “大家好,这里是XX日报,就在刚才……” 所有人都在拼手速,尽量想赶在别人的面前做出第一手的报道。 ——运通的半个掌权人和继承人,竟然在自己公司里被人拿着冷兵器追杀,这恐怕算得上最近几年内,最为劲爆的新闻了。 无论哪家媒体抢了先机,知名度绝对会一炮打响! 蹲守的记者们简直激动得快厥过去了,什么叫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就是! 被安排在这里蹲守新闻,刚开始的几天还有人抢着来,过了二十多天后,大家都在推辞,来蹲的都事被支使过来做苦力的。 ——可谁知道,今天就给了这群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惜他们还没缓过神来,警察就过来了。 “你们,谁都不能走。” 记者们一愣。 “你想干嘛?”有人问。 “你们都是刚才事件的目击者,得跟着我们去警察局协助调查!” 急着回去赶稿的记者肯定不干,大声叫嚷:“凭什么!” “凭公民有义务协助警察办案!”刑警厉声呵斥,对身后的同事搭了个眼色,一群警察围了过来,这个阵仗,倘若谁敢跑,怕是会直接以嫌疑犯的名目把人拘起来。 面对暴力机关行使职权,平时大胆惯的记者还是有点发憷,不敢再出言反驳,只能乖乖跟着一起去警察局。 …… 这厢,三人到了办公室,打开电梯,外面围了一圈的人,秘书部的全在门口守着。 见到穆长云被搀着出来,急得都快哭了。 “穆总,我们刚刚叫了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一群人开路,准备各种垫的坐的靠的毯子,伺候得可谓周全。 “谢谢。我没大碍的,你们先出去把,我还有点事要跟傅秘书说。” “那,那我们都在外面,有什么直接喊一声就行了,穆总你别太操劳,一定要保重啊!” 等人都出去了,穆长云才拿出手机。 娄老三那边还没给他回应。他想了想,对傅朗道:“你去问问别人,有没有接到这个通知。” 傅朗立刻到旁边打电话。 没过多久,医生就来了,仔细检查过后,认真处理了伤口,说道:“旧伤还没好全就被扯开了,其他的没什么问题。穆总,您还要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吗?我建议您再去一趟。” “不用。——等等!”穆长云沉吟片刻,“这样,你帮我叫一辆救护车吧。” 三人一愣,齐刷刷看向穆长云。 半个小时后。 运通的员工就见刚才还是走着进办公室的穆总裁,被人抬着出来,脸色还白得可怕。 楼下一些没被警察带走的漏网之鱼记者,也顺势拍到了穆长云昏迷着被人送上救护车的画面。 没过多久,这条新闻引爆了网络。第73章 要说有什么新闻比运…… 要说有什么新闻比运通总裁被当街袭击更劲爆, 那就是运通总裁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歹人追着砍了。 那场面之激烈,狂徒之凶残,总裁之狼狈, 让乍然看到这个视频的网友, 一时间甚至在怀疑它的真伪。 直到不同报社放出角度不同, 但内容相同的视频后,众人才悚然。 “总裁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换成我早就被砍成肉泥了。” “总裁竟然是危险性如此高的职业?” “外界流传说里面有家族争权夺利的影子, 看这样子, 好像有点内味了。” “我以为商场如战场, 刀光剑影, 没想到确实是刀光剑影了,但竟然是这种意义上的刀光剑影。” “那个是燕溪舟吧,是吧是吧?这是什么美人救英雄的戏码?” “有一说一, 要不是燕溪舟,总裁下一秒就成筛子了。” 还有穆长云的粉丝在一力谴责这种行为。 “明明上次就已经全市排查管制刀具了, 为什么这群人还能持有,是谁提供给他们的?” “恳请警方按着这个线索调查, 一定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连穆总都敢砍,对普通人恐怕更加肆无忌惮!” 紧接着就是穆长云被人从运通的大楼里抬出来的画面。 新闻的标题取得也十分耸人听闻: 《运通总裁昏迷不醒, 疑似旧伤复发,再添新伤, 性命垂危!》 穆长云被推到救护车上。 这次去的不是市医院,而是一家隐私保护比较好的私立医院。 车子启动后, 他睁开了双眼。 “安排好了?”他问医生。 “放心吧穆总,找的人都是嘴紧的,不会出纰漏的。”医生向他保证。 车子到了医院, 穆长云被推下车子,全程双目紧闭,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 医院这边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除了一开始就守在门口的医护人员外,路途上都看不见几个人。 直到穆长云被带到预先安排好的病房,房门关上,他才睁眼。 “呼——累死了。”穆长云小声说道,要从床上下来。 燕溪舟拦住他,问道:“你要什么,好好躺着,我替你拿。” “外套,你把外套给我一下。小声点。” 燕溪舟疑惑,拿过外套给他。穆长云伸手进兜里一捞——里头空空如也。 “咦?莫非忘了?” “怎么?” 穆长云摇头,发了条短信给娄老三。 没过多久,娄胜就带了个巨大的工具箱过来了。 “来的时候遇到人了吗,监控呢,躲开了没有?”穆长云问。 娄胜“嘿嘿”一笑:“您也不看我曾经做的什么营生的,我现在又是做的什么营生的。避人耳目,这可是基本职业素养。”调侃两句,他打开工具箱。 燕溪舟好奇凑过去,就见里面一排红红绿绿的小灯闪烁,电线五彩虬结,还有些开关和一根金属棒。 这是什么?燕溪舟迷茫地抬头看穆长云。 穆长云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燕溪舟先坐过来。 娄胜在机器上操作一阵,拿起金属棒开始在屋子里探来探去。 直到每个角落都毫无遗漏地照顾周全,检查了确实无甚异常后,娄胜把东西收好,才说道:“行了,盟主,没问题。”说着拍了拍工具箱,“这玩意真是好东西啊,还要盟主您的资金支持,咱队里换了不少先进设备。还有您刚才发的那邮件,咱们还在找呢,过不久估计就有头绪了。”娄老三说完,提着工具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直到人走了,燕溪舟才凑到近前,小声问道:“他刚才在干什么?” “检查有没有窃听装置。”穆长云解释。他现在以正常音量对话,说道,“没事了,不用刻意放低声音。” 燕溪舟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还真是蛮辛苦的。”从前当武林盟主时要管理那么一大摊子的事,又要伺机寻找杀害师父的真凶,手底下还有一群蠢蛋可能随时捅娄子;来到这里,又得面临豪门之间的权力倾轧。 反观他,以前有左右护法理事,他只用做一个镇派吉祥物,到了现代……反正也饿不死,钱也存了点,听说禹宁的爱人还是搞房地产的,没准能从他那里用友情价饶一块地皮出来呢? 这么一想,穆长云在他面前简直称得上凄风苦雨。燕溪舟看他的目光顿时怜爱了起来。 穆长云十分懂得顺杆爬,立刻表现出委屈的模样。 “溪舟,我伤口疼。”他靠在床上,捂着肚子。 燕溪舟失了陶侃的心思,扒拉开他的衣服:“我看看,刚才不是才替你包扎好的吗?我就让你不要乱动,受了伤怎么都不能让你安静一会儿!” 穆长云乐呵呵,手伸到对方背后,轻轻一压,把人带到了床上:“你陪我睡一会儿吧,刚才被人追得可累了。”说完侧过身,手搭上对方的腰,头埋进肩窝,没多久就睡熟了。 燕溪舟抬着手臂,放哪里都不是,最后慢慢环住穆长云的背脊,轻轻拍抚。 外人看来,就像穆长云被燕溪舟环抱在怀里似的。 燕溪舟心中也泛起柔情:看这可怜的小模样,没关系,本教主疼你。 这一觉睡了好久,途中连燕溪舟都扛不住困意,跟着眯了一小会儿。 迷迷糊糊之间,燕溪舟被门口的吵闹声吵醒。 “……我儿子怎么样!快放我进去!” “实在对不起,穆总,贵公子现在伤势很严重,不太适合探视。” “不是都快好了吗!怎么又变成这样子了?!那群黑/社会的人真伤了他?” 主治医生做了许多难听懂的专业解释,最后总结:“所以现在不能进去。” “……你告诉我,他醒了吗?” “还昏睡着。” 走廊外突然安静下来,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响起,慢慢消失。燕溪舟估摸着,穆展这是离开了。 他听了一阵,没再听到什么响动,转身回卧室,就见穆长云已经醒了。 “你不让他进来?” 穆长云摇头:“现在不行。” “为什么?你在怀疑他吗?他不是对你……这具身体很好吗?”燕溪舟颇觉得惊讶。 “我现在能信的人不多,你和傅朗各算一个。”顿了顿,穆长云又道,“不过,是的,我怀疑他。” 燕溪舟陡然瞪大眼睛:“……虎毒不食子吧?” 他这天真的话把穆长云逗笑了:“溪舟,我们曾经生活的世界不一样。——我虽然怀疑他,但并不觉得他是有意泄露信息,也可能他和我一样,被人算计了。” 在遇到萧北之前,穆长云很长一段时间都靠直觉捡回一条命,他对人的恶意和善意十分敏感,穆展和万玉芝夫妇对他的好并非作假。 但不妨碍别人也同样利用这样的善意。 “啊……你的意思是说,他也有可能被装了窃听器?” 穆长云颔首,笑看燕溪舟,仿佛在夸奖他的聪明。燕溪舟被看得有点脸红。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粘稠。 燕溪舟突然感到一阵心慌,装模作样地拿过桌上的手机划拉,见上面未接来电和短信已经有了几十条。 “佑淳找我,我去打个电话。”燕溪舟找了个理由,逃到角落去打电话。 刚一拨通,佑淳焦急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来,嗓门大得让燕溪舟不得不远离耳朵。 “不好了啊燕教主!网上那个视频,这里的人都看到了!正在闹着要过去找穆,穆先生呢!” 他的声音太大,透出了话筒,连穆长云都听见了。 燕溪舟看了一眼穆长云,对方冲他点点头。 燕溪舟便说:“你等着,先稳住他们,我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燕溪舟问穆长云:“你打算怎么办,看这样子,像是要瞒不住了。” 穆长云笑道:“没事,瞒不住就瞒不住,这事一出,他们再想怎么乱来,也翻不起浪花,原本想让我在媒体面前暴露,可惜天算不如人算,把你给算漏了,反倒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不过还得麻烦你先帮我稳住公寓的那群人,我这边事还没办完。” 燕溪舟瞪他:“我上辈子欠你的吗!”转身要走。 穆长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燕溪舟猝不及防,被拽了个踉跄,扑到床边:“你干嘛——”忽然唇上一软,一个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 燕溪舟:“……” 燕溪舟:!!! 穆长云的脸庞近在咫尺,目光里带着笑意,还有一股狠劲。燕溪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孟浪举动吓得呆住了,愣怔一瞬,心脏开始狂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过了良久,穆长云缓缓后撤,见燕溪舟还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忍不住低笑,捏捏他的下巴:“醒醒。” 燕溪舟“霍——”地后退,脸颊通红,用袖子使劲擦嘴:“你——”出口声音都是喑哑的。 他瞪着穆长云磨后牙槽,对方却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气得转身摔门而去。 徒留穆长云一个人笑倒在床上。 …… 燕溪舟一路避人耳目,狂奔着离开。 这个时候,口罩就发挥了很大的功效,戴上后能遮掉三分之二的脸,只留下一双潋滟的眸子,再把帽檐一压,谁都看不出他在害羞! 这个穆长云,简直……简直不成体统! 以前知道他大胆,不知道竟然这么孟浪! 这成何体统! 简直……简直…… 燕溪舟找不到词了,他现在心脏狂跳,脑子里简直一团乱麻。 一路稀里糊涂地奔向公寓,远远的就看见大门口处,一群人在那里跟佑淳理论,佑淳被唇枪舌剑围攻得左支右绌。 “你快让开!我已经看到新闻了!” “那热倘若不是盟主,为什么金蝉书院的人会找过去!” “佑淳小侠,念在你平时对我照顾良多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且让开,休要拦我!” “莫非穆长云真的跟那个燕魔头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佑淳满头大汗:“哎呀……哎呀……你们真的不要去添乱啦!” 他话没说完,被人用力推了一把,脚下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预想中的摔跤没有到来,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背,把人又推了回去。 面前的武林人士齐齐一静,神色变得忌惮。 佑淳不用看都知道,燕溪舟来了。 “我今天就在这里了,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跨出这个门!”第74章 燕溪舟一嗓子吼出来…… 燕溪舟一嗓子吼出来, 震得这群嘈杂躁动的武林正派安静了片刻。 “燕溪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终于是有不怕死的人站出来,举着武器指向燕溪舟。 燕溪舟没施舍给他半个眼神,他逡巡一圈门口围堵的人, 问道:“谁先提出要去找人的?” 一群人对视一眼, 都不说话。 燕溪舟对于是谁怂恿的也无甚兴趣, 摘下帽子,抓了抓头发, 说道:“走走走, 都给我进去, 谁敢去闹, 我掰断那人的腿。”说着把人往屋子里赶。 这群人却都不买账, 站在原地不动弹。 “燕溪舟!你提供一个容身之所,我们不是不感激,不然如今见到你就不是和颜悦色地对话, 而是直接兵刃相向了!但,即便你对我们暂且有恩, 不代表能对我们白道中的事情发号施令!” 燕溪舟被他这自大的语气震得讶然:“瞧你这话说得,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你打得过我吗?” “你——” 有人抢白道:“那人明明就是盟主,为何对我们不闻不问!” “他为什么情愿跟你同流合污, 都不愿来跟我们相识!” “对!今天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休要同他废话,我们一群人一起对付他一个, 还能输了不成?!” 燕溪舟被他们逗笑了,往庞兴搬来的凳子上一坐, 抱臂看着面前的几十个人,语气极尽嘲讽:“且不说那人是真是假。听听你们这些话,知道的说你们去认回首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奶的孩子嚷着要娘呢。” 他这话没冒脏字,却极尽羞辱,把一群大老爷们说得怒发冲冠:“你什么意思?!嘴放干净点!” “啧啧啧。你们一个个的,年岁不小,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对这里也不是不了解,还张口闭口相认啊做主啊,到处嚷嚷着要找盟主,我说你们一句找娘的奶娃,没冤枉你们吧?” “你……你根本不懂!!” 燕溪舟掏耳朵:“你说说,我不懂什么?你们是想让人带着你们猫三两个草包再创辉煌呢,还是垂涎人家现在的家产,想去——霸占啊?”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吃我一剑!”话音落点,有人抽出武器,直刺向燕溪舟 燕溪舟了个白眼,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好赖不分,吃硬不吃软。 剑尖近在咫尺,燕溪舟偏头闪过,手臂前探,精准抓住那人的手腕,轻轻一扭,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响,长剑应声落地。他全程在座位上,屁/股都不曾挪一下。 其他人见状,哪里肯善罢甘休,纷纷抄起武器朝燕溪舟袭去。 燕溪舟冷笑一声,以椅子做武器,抡了一圈,只几息间,就把一群二十几个人的武器都收缴了去。 他把武器往旁边一扔,拍拍手道:“继续啊,你们还有谁要上,一起来吧,打废了送医院躺着,还能替我省下不少事。” 一群武林中人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们不是没听过燕溪舟的厉害,但也都只是耳闻,并没有亲眼目睹、亲身体会,方才之所以会闹起来,大伙儿心中原本想着,大不了所有人一起上,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他区区一个燕溪舟,还能奈何得了二十多个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不成? 可惜现实给了他们一记沉重的打击。 这群人从来没受到过这等羞辱。 有几个气性大的,往前冲了几步,打算以身肉搏。 佑淳忽然冲到两拨人中间拦住:“你们够了!还有你,燕教主,你能少说两句吗!” 众人齐刷刷朝他看去。 燕溪舟挑眉:你小子敢说我? 一众武林人士:你个毛头小子武林后辈,敢这么跟前辈说话?! 佑淳登时被看得心虚不已,含了下胸,又壮胆似地挺起来。 “各位听我说啊!这事不能瞎胡闹的!诸位前辈,你们看到金蝉书院和菩提院的人去找穆……穆那啥的麻烦,你们难道没看到,他们最后被警察带走了吗?!” 有人不服气:“哼,小子,那群人只是区区普通捕快,有何可怕的,把捕快撂倒逃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我的大前辈啊——现在不同往日,从前用影图通缉,还能易容蒙混过去,现在您被通缉,网络到处传播您的真人照,您啥都不能干,只能见天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您乐意吗?况且退一步说,您堂堂武林正道,就这么对官府的人动手,您觉得合适吗?符合您的人设吗?燕教主都知道有事找警察,您被警察找,您就把人砍翻了跑路,这要换谁看了,都觉得您才是黑道啊!” “行了行了,别对我说教!你就是屁股歪!都跟燕魔头混一块儿了,根本没站在我们的立场考虑!” “前辈,您这话可就说得诛心了啊!您说我屁股歪?我可盼着你们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您别忘了,我师父和师兄也在啊!” 他这话提醒了大伙儿,四下逡巡找人,却没见到佑淳的师父钟仕和师兄左弘盛的身影。 “别找了,师父他去老年活动中心玩了,最近有个活动,师兄找了个新工作,去片场做武术指导了。” 一众武林白道:“……” 燕溪舟:“噗——你继续。” 佑淳收回看向燕溪舟的目光:“所以说啊,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整天打打杀杀的,况且这个和平年代,也不允许你们开口闭口就是报仇荡寇,关键也没什么寇给您荡啊,这不都交给人民解放军和人民警察了吗?” 燕溪舟心道,佑淳这嘴壳子够利索啊,叭叭说个不停,他都快笑出来了,当初误打误撞,如今再看,还真是选对了人。 再看对面的一群青中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末了,终于有个人站出来:“你这简直就是偷换概念!非是我们要扰乱秩序,而是你跟一个灭人满门的魔头为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我们看不过眼也不愿意罢了!” 佑淳还欲再说,被燕溪舟拦了下来。 “我先前就听你们说什么灭人满门,临风山庄是吧?我连这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到底哪里来的灭人满门啊?” “魔头!休要狡辩!” “前辈们别吵了,咱们进里头说吧!因为金蝉书院的事,S市全市又开始大力排查管制刀具,咱们继续在外面闹腾,就要被举报了,你们的武器恐怕都保不住!” 佑淳一句话,倒是引起了众人的警觉。钟仕的佩剑被没收这事他们是知道的,现在整天只能凄凄惨惨地地拿个木剑在庭院中比划,运上内劲木剑就裂,前前后后换了怕是有上百把,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众人于是各自拾起自己的武器,陆陆续续进了公寓中。 …… “说吧,怎么回事。” 燕溪舟抱臂看着众人。 一群人怀抱武器,倒是比在外面安分多了——他们住进来时都接受了提点,但凡毁了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被卖了半生为奴,前有佑淳和庞兴的例子在那里,一群人也不敢太过放肆。 “说什么!临风山庄上下几十口人都是被你灭口,板上钉钉,铁证如山,你要如何狡辩!” 燕溪舟对这种开口闭口就往他身上扣锅的做法已经麻木,翻了个白眼,问道:“临风山庄出事是哪一年?” “你自己做的,你还会不知?!” 燕溪舟眉毛倒竖,简直快被这个只会浪费时间的杠精烦死了,好在佑淳机灵,赶紧出面接过话头:“夏兴四年的秋天!” “这就有趣了,夏兴四年我一整年都在教中,连山都没下,集市都没逛过,怎么能分身出去屠那劳什子临风山庄满门?” “狗屁!你诓骗谁呢!全庄上下的尸体上都是你赤炎掌的内力造成的,你睁眼说瞎话,亏心不亏心!” 燕溪舟懒得理他:“你们当时谁在现场,跟我描述一下尸身的情况。” “你骗——”话音戛然而止。 燕溪舟掂着手中的钢镚:“玄云剑派的老头,刚才就见你一直打断我说话,只能请你姑且闭上嘴了。” “燕魔头,你——” 燕溪舟目光一横,瞥了一眼还想反驳的人:“怎么,你们也想闭嘴?” 其他人见状,只能无奈噤声。 “你们也别觉得委屈,我被人诬陷,还不允许替自己洗刷冤屈了啊?——谁知道就赶紧说,不然今天谁都别想回去。 ” 燕溪舟实在懒得跟这群人虚与委蛇。要他说,这群人就是欠收拾,好吃好喝供着不知道感恩,整天闲闲没事不想着造福社会,就知道整幺蛾子,还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闹事。 要不是看在穆长云的面子上……燕溪舟晃晃脑袋,把这个名字甩出大脑。 众人都不啃声,燕溪舟也不急,接过庞兴替他泡的茶,吹开茶叶,慢慢啜饮。 两方人马的这幅模样,就像一个班主任面对一群犯错学生,等待对方交代自己的错处似的。 有人实在忍无可忍,心道我不说,我走还不行吗!哪知刚到门口,膝窝处忽然一痛,跪倒在地。 “回来,谁许你走了?”燕溪舟眼睛都没抬一下。 众人怒目而视:“你欺人太甚!” 燕溪舟神在在:“欺你怎么了,打不过我就受着!该你们的!” 眼看又有人忍不住要动手,忽然一人站了出来。 “我来说吧。”那人沉声说道。 燕溪舟打量片刻,笑了:“刚才就觉得这位眼熟,这不是千山派掌门么?怎么您高门大派,还会和这群乌合之众为伍吗?” 千山派掌门茅鸿卓拱手作揖,不卑不亢道:“燕教主说笑了,武林本是一家,都是为了天下太平安稳,大伙有失仪之处,都是太过心焦的缘故,恳请您不要太过为难他们了。” 燕溪舟含笑打量这人片刻,忽然说道:“无怪乎是千山派掌门,可比这些草包强多了,看看这话说得。行,就让你来说。” 茅鸿卓又作了个揖:“在述说之前,恳请燕教主先解答老朽一个疑惑——这个穆长云,他到底是不是穆盟主?” 燕溪舟啜了口茶,放下茶杯,说道:“是啊,他就是,不仅如此,你们吃的住的用的还都是他提供的。我这个回答,你们满意吗?”第75章 空气寂静了一瞬。 …… 空气寂静了一瞬。 茅鸿卓突然大笑两声:“好,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转身面对众人,“诸位看到了吗,穆盟主没有忘记我们, 也没有放弃我们!纵使他没有出面, 定然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我茅某恳请各位,暂且不要去打扰他!” 众人对视一眼, 说道:“既然茅掌门都这么说了, 我们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暂且不去找盟主!至于姓燕的……哼!” 茅鸿卓抬手示意众人先静一静, 说道:“诸位千万不要这么说, 和气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又转身面对燕溪舟,“既然穆盟主选择相信您,我们自然相信穆盟主的判断。” “对!相信穆盟主和茅掌门!” “要不是看在茅掌门的面子上, 我们今天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对!” “是的!” 一旁的佑淳偷偷觑了一眼燕溪舟,就见他手拄脸颊, 看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瞎嚷嚷,打了个呵欠。 茅鸿卓又一抬手, 下面逐渐安静。 燕溪舟又打了个呵欠:“演完了?演完了你就说吧。” 茅鸿卓长叹一声:“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 临风山庄被灭门,是在一天之后才被发现的。 恰逢玄云剑派长老侯晋山庄拜访友人, 他顺着入庄的山路走了许久,都没发现人烟, 和往日的情形大不相同,心中就有些疑惑, 加快脚步朝山庄走去。 到了山庄门口,发现庄门大开,却无人迹, 山风一吹,一阵血腥味钻入鼻腔,他顿时察觉了不对劲。 入庄一看,发现家丁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里。 侯晋挨个探查,全都是绝息已久,身上甚至已经有了尸斑,决计不是刚刚出事。 他走遍山庄,没有发现一个活口,庄主柳玉书的妻子儿女全数丧命。找到书房,发现家主柳玉书倒在书桌上,人已经气绝。 扶正了尸身,才发现被柳玉书盖住的宣纸上,用血写了个“廿”字。 侯晋急忙传讯各大门派,当天就有人赶到,帮忙验尸收殓埋葬。 十数个门派的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山庄上下五十八口人全部下葬。 林风山庄这一脉,彻底绝了根。 验尸完毕的各门各派聚集在一起,相互对证,无论是尸身上的伤口,还是被内力伤透的脏腑,所有这些证据,都一致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乌衣教。 “呵——合着你们就依照几道刀剑伤和烧熟的内脏,就认定了我乌衣教是灭门凶手啊?”燕溪舟冷笑,“江湖上跟我赤炎掌内力相似的功法不说凡几吧,那也是能数出数的,你们怎么不怀疑他们啊?要我给你列个单子吗?——哦,你想说话?”燕溪舟问侯晋。 侯晋被他点了穴道,燕家点穴法门不同寻常,除非自然解开,普通的手法是无法可解的,侯晋如今一边用内力冲击穴道,又被燕溪舟的说辞气了个够呛,脸色涨红,脑门青筋直蹦。 燕溪舟见他那样,担心对方一个激动,弄出个脑淤血中风什么的,那才是给自己找事,干脆善心大发,替他把穴道给解了。 侯晋一朝能说话,大吼道:“你简直就是在狡辩!有那个‘廿’字,那分明就是你‘燕’字的开头笔画!要不是你燕溪舟所为,为什么我柳兄弟会写那个字!” 燕溪舟乐了,饶有兴味地说道:“第一个发现柳玉书尸体的人你是侯晋,焉知不是你握着柳玉书的手写下的字,再故意嫁祸给我乌衣教?” 侯晋被他一通话气得是脸红脖子粗,双目圆瞪,直呼燕溪舟臭不要脸,颠倒黑白。 燕溪舟惊诧,询问众人:“怎么,你们真就没怀疑过他啊?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由着自己被人当枪使,天底下还有这么蠢的人?” “你,你就是狡辩!信口雌黄!迫人脏水!”有人忍耐不住,出言反击。 燕溪舟眉毛一挑:“准缇那两个老不休都能绑架了,我寻思你们这群人也没我想得那么高尚吧?” “你,休要污蔑侯长老!”云尧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字到底是何人所写,但我却在庄中发现了另外一个东西——相思兰!” 燕溪舟眨眨眼,表情困惑。 “那相思兰只在乌衣教的山谷之中才能拿到,倘若不是乌衣教中的人所为,又如何会在现场有相思兰的花瓣掉落。”云尧皱着眉头质问。 燕溪舟思索片刻,“噗嗤”一笑:“相思兰确实只有我教中山涧特有的东西,但这玩意在外头可是稀罕什物,有多少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以收集相思兰为乐,这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怎么就断定,你见到的那枚花瓣是出自乌衣教的山头,而不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后花园呢?”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了所有人一圈,最后看定茅鸿卓:“茅掌门,还有什么疑点,您一次性都说了吧。” 茅鸿卓回视燕溪舟:“原来如此,那么——” 忽然有人叫道:“燕溪舟!那临风山庄地窖里藏的几十万两黄金,还有无数的银票地契,都去了哪里!” 燕溪舟一愣,乍然笑道:“合着你们一个个气势汹汹地跟着上乌衣教,是为了问我别人家的钱被藏哪里了啊?我说呢,这才对嘛,这才符合我对你们的定位——都是一群无利不早起的鬣狗,把个觊觎钱财硬说成是为民除害。” “你休要含血喷人!我们本来就是替人保管,只要找到了山庄的继承人,当然会全数交还!” “全数交还?哈哈哈哈——你觉得这话说出来,是你会信啊,还是我会信啊?十年找不到人,你管十年;百年找不到人,你管百年,管着管着,可不就管成自己的东西了么?不过这招可真是妙啊,动动嘴皮子,好处拿了,名声赚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哈哈哈哈——” 一群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还想跟他争辩。 燕溪舟却再懒得跟这群道貌岸然寡廉鲜耻的人再说下去:“行了,还有什么别的事没有?没事就散了吧。”燕溪舟站起身,对茅鸿卓说道:“你快把人领走。” 茅鸿卓再次稽首,说道:“无论如何,茅某感谢燕教主的解惑,至于穆盟主那边,还请您多看顾了。” “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哦对了,佑淳,你再见到人闹事,告诉我之后,记得马上报警,知道吗?我别的本事没有,封穴的手段还算拿得出手,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免费赠送给你们一次当普通人的体验。”说完咧嘴一笑,威胁之意尽显。 燕溪舟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怎么又是相思兰? 莫非临风山庄的事,和穆长云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联,更甚至……和当年乌衣教遭袭击有关联? 侯晋和茅鸿卓也是古古怪怪。如果说武林中的人是被带起的泥沙,那必然有一个人是拔萝卜的。 那人是谁? 会不会——也跟着一起来到了这里? …… 横竖暂时想不出头绪,燕溪舟索性口罩帽子一戴,叫了辆车,直奔兴景区。 ——现在让他回去医院,他是绝对不愿意的,至少得等穆长云睡着之后再回去! 来到了兴景区,燕溪舟发现回宿舍的巷口前所未有的热闹,这是自打这个片区开始拆迁时起所未见过的光景。 这又是怎么? 他付了车资下车,快速躲到角落处。 就见不少的人手上拿着一根长杆,杆上架着手机,边走边对着手机说什么,不时抬着四下拍摄。 燕溪舟见过这个,汪鸿畅直播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主播朝燕溪舟的方向一顿,左右看看,快步朝他走来。 “你,你,请问你是……” 那人没有燕溪舟的个子高,抬头一看,从暴露在外的那双招人的桃花眼认出了燕溪舟。 “燕溪舟——”主播惊叫出声,嘴忽然被捂住。 他还抬着手机,镜头正对自己,观看直播的人自然听到了他脱口而出的名字,加之屏幕里忽然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评论凝滞一秒,忽然被“啊啊啊”的尖叫刷屏。 “这是在干嘛?”燕溪舟放下手。 “直……直播……”主播有些结巴。 “以前都没见过这么多直播,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多人?” “为了……为了找你啊!!!”主播忽然激动起来,“燕溪舟,你在镜头面前露个脸吧!拜托了!” 燕溪舟皱眉:他才不要。 他转身往巷子里大步走去,这里人太多了,却是回宿舍的必经之路,只能拉下帽檐,遮住上半张脸。 奈何他这幅装扮着实打眼,简直就是在昭告众人“我有问题”,途径的主播脑袋上几乎都有隐形雷达,燕溪舟很快就被周围的人注意到了。 再加上…… “燕溪舟,你等等我啊!”那个认出他的主播边跑边喘,手上还举了个长杆子,确保能让燕溪舟的身影入镜。 四周的人齐齐一顿,“唰”地看向燕溪舟。 燕溪舟:要死了! 他撒腿就跑! 后面追的人还好甩脱,可前面簇拥过来的人却也是乌泱泱一片。 前后两拨人将他围起来之际,燕溪舟一个起跳,踩上旁边的墙,侧着跑了两步,抓住外露的水管,手上用劲,跳出包围圈。 那群人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生猛,在巷子里撞作一团,折腾一阵后,燕溪舟已经彻底失去的踪迹。 到了宿舍门口,燕溪舟才把帽子口罩拿下来。 房间里传来汪鸿畅和陈子轩的说话声,他估摸着两人都在,推门而入。 就见宿舍内,汪鸿畅手拿自拍杆对着陈子轩,听到开门声,两人齐齐转头,手机摄像头也对准了大门口。 空气安静了一瞬,汪鸿畅“嗖”地起身:“燕哥,你怎么回来了!” 燕溪舟皱眉看着手机:“你也在搞直播?” 经他一提醒,汪鸿畅才恍然惊觉,急忙看向直播屏幕,上面已经被尖叫刷屏了,礼物刷刷地涨。 汪鸿畅急急忙忙调转镜头到自己这面,说道:“不好意思啊,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说完关掉了摄像头。 燕溪舟这才坐下,扇着帽子给自己降温,问道:“这都怎么回事啊?外面怎么那么多跟你一样在直播的人?” “他们在找你啊!!”汪鸿畅激动,“燕哥你不知道吗!你那个视频,那个视频啊!!!” 燕溪舟满脸莫名其妙。 陈子轩见汪鸿畅激动得都没法好好说话,接过话头:“就那个,在运通集团救下穆长云的视频,被传到了网上,网友都激动疯了,主播都一窝蜂地往这里冲,希望能遇上你。” 燕溪舟茫然。 陈子轩摆摆手:“不说这个。穆哥他没事吧?我看他被救护车带走了。” 燕溪舟双眼放空。他现在有点不想提穆长云。 “你脸怎么突然红了?” 燕溪舟看他一眼:“我跑过来的,有点激动。” 陈子轩搓着下巴打量他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睡了?” 燕溪舟愣了三秒,忽然脸色爆红:“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陈子轩和汪鸿畅对视一眼。 看来是睡了。第76章 汪鸿畅和陈子轩一脸…… 汪鸿畅和陈子轩一脸意味深长地齐齐看着燕溪舟, 眼神中都是了然。 燕溪舟:“你们看我那是什么眼神!一张床上睡个觉有什么问题!睡一起也只是为了就近照看他的伤口,你跟你们兄弟也这么遮遮掩掩的啊?!”他越叫声音越大,看在对面两人眼里, 有点掩耳盗铃的味道了。 “‘兄弟’。”陈子轩了然地点头,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 “我都说了跑步跑的啊!” “哦……亲了?” 话题转折猝不及防, 燕溪舟防备不及,脸色“腾”一下涨红, 从耳根蔓延到了脖子。 “哦——懂了。”陈子轩调侃, “打个啵你都脸红, 怎么不把你揍人的劲头拿出来一点啊, 你这突然化身纯情小男生, 我一时间还真有些适应不良。话又说回来,穆哥他可是腹黑,你玩得过他吗, 要不要我教你两招?” “滚你娘的!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陈子轩被他推了一把,趴在桌子上“哼哧哼哧”笑个不停。 燕溪舟真是服了陈子轩这张爱损人的嘴。他脸上热度降不下去, 抓过对方桌子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三两口喝完, 终于觉得身上的热劲散了一点。 陈子轩见这人着实脸皮薄,也就点到为止——这人武力值太高, 玩笑开太过,恼羞成怒, 下手没个轻重,自己可经不起他一掌的。 他见好就收, 转了话题:“你来这里,那就是穆哥没事了?” 燕溪舟摇头:“没事。” 就这点上,陈子轩该是挺了解他的, 倘若穆长云真有点什么,这人不是在旁边守着,就是找人报酬,哪里有空玩娘家婆家的游戏。 “哎我说你,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人?我记得上次你还被个老头提剑追着砍,我看这波人跟先前的也差不离。你打哪里招惹来这些危险分子的?” 燕溪舟叹气,这事没法说,只道:“我这段时间让庞兴来跟你么住,照看着点。” 陈子轩眼珠子一转,凑到燕溪舟面前:“那啥,上次那个小哥呢?” “什么小哥?” “就我被绑架那会儿,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 燕溪舟想了想,问道:“你说云尧?” “他叫云尧吗?名字真好听!”陈子轩眼神亮晶晶的,“你能不能把他派来?” “他?为什么要叫他来?” “哎呀,我上次被绑架,多亏了他救我!” 燕溪舟十分不赞同:“他就替你松了个绑,是我和穆长云找到你的,不,应该说是穆长云的手下找到你的。你要感谢,也得把奖金给他们。” 陈子轩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燕哥,轩子对那人有意思啊!”汪鸿畅说,“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我说呢,什么‘身材伟岸’‘面色冷峻’‘天人之姿’‘出手如电’,我耳朵都听出老茧啦!”汪鸿畅话音落下,陈子轩两指掐起他手臂上的肉狠狠一扭,疼得汪鸿畅“哎哎”直叫。 燕溪舟饶有兴味地打量陈子轩,看得对方渐渐开始窘迫:“干嘛啦!对,我就是对他有意思,你有意见?!” 燕溪舟暗笑:看你这小样,我让你装情场老手! 他双臂环抱,点着指头思索,觉得这事也不是不行。 一想到上次云尧对穆长云的热情劲,他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穆长云受伤之后,这人更是一天三餐似地嘘寒问暖——虽然穆长云一次也没有理就是了。 但这阻止不了云尧在燕溪舟这里越来越讨人嫌的事实。 如果能给他找个差事,再找个足够缠人的人——所有事情都解决啦! 想到这里,燕溪舟立刻对陈子轩和颜悦色:“当然没问题,你应该早说的,那我早早就介绍给你俩认识。他这人做事比庞兴靠谱不少,让他来我也放心些。” …… 燕溪舟直待到了快晚上十点,才踏出宿舍。 巷子里的人已经陆续离开,燕溪舟松了口气,在路边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医院地址。 下了车后,他回到病房,站在门口做了许久的心里暗示,深呼吸数次,告诉自己,真男人从来不害羞!这才推开病房大门。 屋子里的灯熄灭,客厅里漆黑一片,只从卧室透出来一点微弱的亮光。燕溪舟偷偷松了口气。他不想吵醒穆长云,打算在沙发上对付一个晚上,卧室里忽然传来穆长云的呼唤。 “溪舟?——呃……” 燕溪舟急忙进房,就见穆长云身子半歪在床上,手捂着腹部的伤口。 他赶紧扶着人慢慢躺回去:“受伤了就别整天折腾啊!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伺候你!” 穆长云低笑,抓住燕溪舟拉被子的手,看进他的双眸中:“我好伤心,你要是不愿照顾我,我是不是只能别让自己受伤?” “识相点你就说到做到!”燕溪舟恶声恶气道。想抽出手,却被紧紧握住。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穆长云的五官在灯光的映衬下,轮廓柔和不少,深邃的目光带着缱绻的情意,微微上挑的唇角像个小勾子,勾住燕溪舟的目光。 燕溪舟心道:无怪乎才子佳人都喜欢月下幽会呢,这灯下看美人的效果,怕是和月下看情人的效果也差不离了吧。 他的目光滑过穆长云的双眸、鼻梁,最后停留在双唇上,仿佛被蛊惑了一样,挪不开眼。 穆长云的嘴角越勾越大,慢慢张开…… “在看什么?”出口的声音沙哑迷人又带着点挑逗。 燕溪舟的心神骤然被拉回来,抬眸一看,穆长云正满脸揶揄地看着他。 他脸地乍红了,慌张起身。 穆长云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被燕溪舟大力一带,伤口又扯到了,疼得“斯哈——”一声痛喘。 “放手啊,你拉着我干嘛!”燕溪舟甩又不敢甩,只能木愣愣杵在床边,瞪着穆长云,粗声粗气地干吼,要是外人看来,就有点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了。 穆长云拽拽他,颇为虚弱地说:“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就别睡!” “我伤口疼,要多休息。” “我让医生给你开安神药!” “那种东西吃多了,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放手!” “溪舟……”穆长云的神色颇为可怜。 “放手啊,我去洗漱!跑了一天,脏死了!” 穆长云满意了,放开他的手腕,临分开时,手指还勾勾缠缠,十分不要脸,简直让燕溪舟臊得慌。 卫生间里,燕溪舟用冷水不停扑脸,让自己脸上的温度稍微降下去一点。 这个穆长云,不熟的时候还知道矜持含蓄,怎么慢慢熟悉起来,竟然开始不停地对自己耍流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是从自己双臂受伤之后,越来越肆无忌惮。 说什么……他知道穆长云是什么意思…… 要死了,脸又开始热! 他对镜子里那个羞得满面臊红的自己十分不耻,简直十分没有男子气概! 燕溪舟开始对着镜子做各种表情,双目圆瞪,嘴唇紧抿,尽量严肃。明明在寻常英俊男子脸上该是肃穆的表情,在他脸上却生生被砍了威风,那双肖似他娘林芷的桃花眼,让燕溪舟怒目的表情看上去更像似怒而嗔。 燕溪舟回到卧室,穆长云已经腾出一块地方。私人医院的VIP病房就是这点好处,床都是双人的。 “喂,你再挪过去点,太近了,我没地方睡。”燕溪舟推推他。 以前一起睡,他都给穆长云留足床位,怎么换了穆长云给他腾位置,就这么不体贴人。 他躺下身,关了床头灯,还不大睡得着,不停用手捏脸。 穆长云在黑暗中睁眼,侧身看着他,问道:“你做什么?” “穆长云啊,你说我要不要去整个容?” 穆长云:“……” 穆长云:“你说什么?整容?” “我这长相实在不够男人,要是能弄个方面大耳,没准——” “溪舟。”穆长云温声打断他,“你要是敢动,我就去把整容医院砸了。” 燕溪舟:“……” …… 第二天吃完早饭,燕溪舟就应警察局的要求,跑了一趟S市警察局。 进了大厅,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姚正业,你怎么也来了?好久不见,你升职啦?”燕溪舟熟络地跟他打招呼。 姚正业笑笑,说道:“这次是借调。——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S市警察局局长宁文柏。” 旁边的宁文柏笑着伸出右手,燕溪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握上去。 燕溪舟茫然地打了招呼,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啥。 姚正业看出了他的不解,干咳一声,把人拉到一边,说道:“其实关于昨天被抓捕的袭击着,我们怀疑是一群列有规模有组织的黑/社会所为,这事关乎全市市民的生命安全,市里的领导对这事非常重视,你对于扫黑除恶有些经验,所以今天除了询问昨天的情况外,就是想让你在适度的范围内协助办案。” 燕溪舟有点懵。 一个捕快评价一个魔教教主对扫黑除恶有经验? 燕溪舟一时间无言以对,过了半晌,缓缓点头:“我对……黑恶,倒是比较了解。” “对吧,我就知道!当初向局里推荐你,没推荐错人!”他开心地拍拍燕溪舟的肩膀,“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也别太紧张,调查审讯都是专业人员实施,你只需要必要的时候给予一下帮助就行了。” 燕溪舟神色古怪:“我……不紧张。” 姚正业笑道:“不紧张就好,我知道,你是见过大场面的。走,我先带你去监控室看看,你昨天协助抓回来的那几个人正在审讯。”第77章 燕溪舟在监控室看了…… 燕溪舟在监控室看了十分钟的审讯, 心情变得复杂而无语。 “他们这是在审讯?” 透过单面玻璃,审讯室里两个警察脸色疲惫,一个唱红脸, 一个唱白脸, 可对面的人却如同老僧入定一样, 根本不为所动。 金蝉书院的人怕是做梦都想不到,竟然能碰上这么温和的审讯方式。 对, 温和。 没有掌嘴, 没有先打个二十大板再让他招供, 讯问期间, 即便他不开口, 也没有上刑,除了快二十四小时没让他睡觉外。 ——但这根本就不是事。 监控室的燕溪舟看得一言难尽,他几乎能在金蝉书院的人脸上看到窃喜的表情。 “你们这样……问得出来东西?” 姚正业一脸无奈:“真被你说着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硬骨头的,熬了二十四个小时, 硬是一个字没说,嘴都没张过。” 燕溪舟心道:按照这种审讯方法, 你们问一辈子都不会开口的。 “你们要不要选……更激烈一点的方法试试?”他尝试提议。 “不行不行!这个有规定的,绝对不行!”姚正业连连摇手,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燕溪舟无语,翻个白眼, 表示爱莫能助:“那没办法,这样下去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撬不开他的嘴。” “那什么——”姚正业把人拉出监控室,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难对付?” 真正的原因肯定是不能说的,燕溪舟眼珠子一转,随口扯道:“你看他们追杀穆长云的那股狠劲, 根本就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剁成肉泥,这已经不止是黑/社会了,这就完全就是法外狂徒,你看你们抓人的时候,他们有怕的表情吗?” 姚正业没去现场,但是听同事聊天时提起过,那群凶徒被抓时神情凶恶,要不是被燕溪舟在旁边看着,他甚至有种这群人会捡起武器,给自己一刀的错觉。 “不仅不怕,还很猖狂。” “这就是了!”燕溪舟弹一个响指,“你们这种和风细雨的审问,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你有什么建议?” “简单啊,掰断手脚,脸上糊纸喷水,拔几颗牙,反正不折腾死,能开口说话就行了呗。” 姚正业:“……” 姚正业:“哈哈哈哈哈——燕溪舟,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幽默。你这么一说,确实解气了很多!走走走,你跟我去一趟会议室,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燕溪舟:? 他没开玩笑啊! …… 之后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 几天之后,姚正业总算知道燕溪舟口中的“行不通”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群人一个个嘴上如同被铁水浇筑,连续审问四十八小时都能面不改色,是在让人焦头烂额。 燕溪舟不止一次怂恿他,让他们手段激烈一点,可惜这些短信姚正业看了后,也只是摇头一笑,当做燕溪舟给他解压了。 穆长云在病房住得惬意,为了不露出马脚,都是通过邮件跟傅朗联系,联络渠道加密,旁人轻易破解不得。 这天午饭时间,上次一别过后就再没有见过面的娄胜又来了。 “好香啊!教主,盟主,吃饭呐?”娄胜推门而入,闻到香味扑面而来,伸着脖子往桌子上看。 燕溪舟头也不回:“碗筷厨房有,要吃自己去拿。” “嗳——就等您这句话了!”娄老三放下手提包,拿了副碗筷就跑到桌边坐下。 “二位这伙食好啊……有肉有菜,味道有淡有重。”说着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后,娄胜摸着肚皮喟叹:“我娄老三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和您二位同桌吃饭!这叫什么?世事无常吗?哈哈哈哈哈——” 燕溪舟啜着茶水:“废话少说,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哎哟,我的好教主哟,您就让我歇上几分钟吧,这几天为着穆盟主的事,我可谓是费尽心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他还欲再说,穆长云一个眼风扫过,娄老三顿时正襟危坐:“来这里确实有要事,就您上次给我那个邮箱的号码,我查出来源了。” “在哪?”燕溪舟问。 “在公海上的一个岛屿,俗称的避税天堂——尼堡斯岛。” 燕溪舟皱眉。这是什么古古怪怪的名字?避税天堂又是什么意思? 穆长云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避税天堂的意思是,在那里的公司不需要朝政府上税。” “你继续。”他说,“除了这个,你还查出什么来?” 娄老三笑:“不愧是穆盟主。我查到万玉宏在尼堡斯岛投资了一家公司,从华国弄来的钱,大多以投资的名义转到了尼堡斯岛那家公司的名下。自打万玉宏被通缉的那天,公司账面的资金流动就停了,谁想到,就在前几天,突然从账上划出来一笔钱!” 穆长云挑眉。 “穆盟主啊,我听说你们这里有种钱,特别牛逼,叫什么特什么币……” 穆长云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这事要是办成了,事后我送给你几个玩玩,不过盈亏自负。” “哈哈哈哈哈——我就喜欢穆盟主的这个爽快劲!你说这事,也不知道万玉宏是觉得没人会在意,还是觉得查不到他头上,他这钱进来的时候,也不多拐两道弯,轻轻松松就被我给追到了——” “你有话就直说。” “咳……这钱,汇进了您母亲,万玉芝的户头。” 穆长云皱眉,燕溪舟也放下茶杯:“你说谁?万玉芝你弄出了吧?” “哎哟,教主啊,我娄老三要是没有十分的把握,绝对不会把这事跟你们说的啊!”娄老三一拍大腿,“我一开始也不信,然后开始追踪她的账户行踪,发现那钱汇进来后不久,就被您母亲提现了一些,数额不大,但足够一个人独自生活一段时间。” 娄老三放低声音:“我怀疑,令慈怕是知道万玉宏在哪里。” 燕溪舟震惊:“她不知道她弟弟干了些什么?” 穆长云指头点着桌面:“不一定知道。万玉宏那人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水平很厉害,又是万玉芝的亲弟弟,加上万玉芝……我妈,看着泼辣,实际上耳根软心肠好,万玉宏哀求两句,也就于心不忍了。” “穆盟主,现在怎么办?是我找人直接去截了万玉宏?还是……”娄老三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你找到万玉宏后,把人看紧了就行,其他的不用做。公司这边,也快收尾了。” …… 正如穆长云预料的那样,公司里的人在见到他脸色苍白地被救护车接走后,马上就按捺不住了。 这几天傅朗在公司里可谓寸步难行,办点什么事都被人推三阻四,平常十几分钟搞定的事务,如今拖上个一两天都是常态。 不久过后,公司突然通知要召开董事会,而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董事会这天,几家欢喜几家愁,从各自赴会的董事脸上都能看出一些苗头。 穆展更不用说,简直脸色铁青。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刚出事没多久,这群人就急不可耐地要更换公司的管理权。 真当他这个大股东兼董事长是摆设吗! 可惜没有提前做准备,如今他只能见招拆招。 会议室内的气氛实在说不上好,主持的董事会秘书清了清嗓子:“现在时间是——” 话还没说完,大门忽然“啪——”地打开。 一个穿着运动服,带着鸭舌帽的高挑身影出现在门口。 “抱歉,从医院赶来的,让大家久等了。”那人摘下帽子,露出俊脸,赫然是在外面已经飞传变成了植物人的穆长云。 董事们齐齐震惊,有人惊喜,有人惊吓。 连穆展都瞠目结舌。前天医院的医生还告诉他,穆长云还在昏迷中,怎么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就突然大变活人了? 穆长云扫了一眼,把这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也大概有了个普。 “你,你不是——”其中一名董事磕磕巴巴说道,却不是穆展,而是另一名董事——贺珲。 这人可是明面上的万玉宏党。 再看他旁边的几名董事,脸色也不甚好看。 穆长云不动声色,笑得和煦:“让贺伯伯挂心了。能来到这里,都是仰赖医生的精湛技术和医院先进的设备。” 放屁! 贺珲差点脱口而出脏话,迅速调整表情,扯出笑脸:“看到你一切平安,贺伯伯我就放心了。” 穆长云含笑点头:“既然人来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哦对了,溪舟,麻烦你了。” 众人这才发现,跟着穆长云身后来的还有一个人。 正巧就是当初在运通大厅救他的那个俊美小伙子。 贺珲的同党立刻跳了出来:“这是公司内部的会议,你让一个外人进来不合规矩,快让他出去!” 穆长云叹气一声:“实在不是我要求的,溪舟作为我的好友,见我上次竟然在自家的公司被人追杀,这次再来,他实在放心不下。”说着无奈地看向燕溪舟。 燕溪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上前一步,捏住桌子边沿。 众人正疑惑他在干什么,就听得“咔”一声,桌子角被掰了下来。 众董事:!!! 穆展:?!?! “你……你这是……我要叫保安……”贺珲的同党指着他,说话的嗓音都在颤抖。 燕溪舟轻轻一捏,只听得“噼里啪啦”声响,木头变成木屑。 众董事:…… 穆展:……呼吸不畅了。 燕溪舟搓着手,把掌心的碎屑弄掉。 穆长云压下他的手,温声安慰大家:“各位别怕,溪舟他就是见不得我受伤,所以有些暴躁,平时他脾气很好的。” 燕溪舟:……呵呵哒。 戏精。 他抽出手,抓起旁边穆展的手腕,在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中,褪下了他手腕上的表,走到角落坐下。 穆长云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董事会现在就开始吧。”第78章 会议室静了一瞬间,…… 会议室静了一瞬间, 终于有个董事忍不住开口:“这个……那个……就……就开始吧?” 贺珲那边的人脸色不太好,但碍于燕溪舟的武力威慑,不敢多言, 只能闷不吭声地沉着脸。 穆长云问助理要了份文稿:“让我看看今天讨论的议题是什么……针对公司CEO穆长云任免问题的探讨?”他挑眉点头, “不错, 那开始吧。” 众人又不说话了。 气氛仍然尴尬。 穆长云也不急,让助理给燕溪舟送了杯茶, 安静地充当会议吉祥物。 “那个……我不支持, 穆先生作为管理者, 自打上任以来表现良好, 决策无误, 产品盈利,股价稳中有升,况且召开这次董事会的初衷, 是因为他在医院昏迷不醒,无法处理公司事务, 如今人没事,也就不存在换掉的理由了。” 说这话的, 当然是穆长云这边的人。 万玉宏的人自然不容易相与。 贺珲混了那么多年,也是一根老油条, 只失态了那么一会儿,就把表情调整了过来:“这话我不同意。当初因为穆总大动干戈地处理万玉宏, 警察直接找上门,造成的负面影响十分巨大, 公司股价下滑,股东对此非常不满意,再加上数次的绯闻,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燕溪舟,“还有两次受伤,都对公司影响不小。” “你这话我就不同意,绯闻事件处理得不错,我们公司的股价甚至在事后上涨了不少,而受伤的事……这种不可抗力,怎么能作为评判一个管理者好坏的准绳呢?” 贺珲摇头,语重心长道:“你误会我了,我是希望小穆能暂时回家,好好休息养伤,公司事务繁重,他身上有伤还劳心劳力,一个疏忽,就容易伤了根本啊。” 会议桌上两拨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角落里的燕溪舟对这些毫不关心,专心地研究他从穆展那里抢来的手表。 这就是当初万玉芝找的那支?看着倒是不错。 表盘的十二个刻度镶嵌碎钻,一部分机械齿轮外露,华丽又精致,不用猜都知道肯定价格不菲。 不过穆长云说,这玩意能拆,坏了也无所谓。 他里里外外仔细检查,奈何这玩意做工精细,没有什么缝隙缺口能让他下手的,燕溪舟眼珠子一转,在指尖凝聚内力,只听得一声零件细碎的“咔啦”声,表盘顷刻间就被捏得变了形。 哦豁,有了! 背面的表盖豁了个口,燕溪舟轻轻用指甲一扣就拆了下来。 要不说贵的东西质量好呢,腕表内部没有被外力波及的地方,齿轮还在不停转动。 这玩意倒是新奇。 他把齿轮一个个卸下来,没了齿轮的遮挡后,一片半个小拇指甲片大小的黑色小方片暴/露出来。 这又是什么东西? 燕溪舟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会议桌上的争吵还在继续。贺珲只开了一次口,剩下的话都由他的党朋代劳,整个人仿佛是在神游,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燕溪舟,脸色微变。 穆长云一直在观察他,自然逃不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朝燕溪舟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争吵过后,就是对提案的投票。 穆长云作为事件当事人,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似乎毫不紧张,杵着脸悠闲地在纸上勾勾画画。 旁边的穆展瞟了一眼,穆长云写了在打印纸的空白地方写满燕溪舟的名字。 穆展:……真是没眼看了。 直到投票结束,秘书开始计票,贺珲和党朋各自使了眼色,便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 董秘高声说道:“现在开始——”“计票”二字尚未说出口,会议室大门再度被打开,几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陆续进来,逡巡了会议室一圈,目光锁定贺珲,朝他走来。 贺珲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贺珲,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数起数额巨大的经济犯罪,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那名警察按照惯例说完一通场面话,不等贺珲回应,掏出手铐就给人铐上了。 贺珲茫然中带着惧怕,被几名警察拥簇着离开了会议室。 在场的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弄得困惑不解。再看跟着贺珲那几个人,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桌上的手甚至在隐隐发抖。 穆长云站起身来,敲敲桌子,拉回众人的心神:“不知道贺董事究竟做了什么事,会让经侦科的人带走了,我以为有我舅舅的前车之鉴,诸位会更加谨言慎行,谁知道……唉——”他神情惋惜。 与会的董事嘴角抽搐:你就装吧。 “不过既然事发突然,这次会议的结果就算作废了,将来谁还想再以相同议题重开,就按流程提议吧。”说完朝燕溪舟招手,“走了溪舟。” …… “这就完了?”燕溪舟跟着出了会议室,“这么就简单?” 穆长云点头:“都是普通人,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你以为有多难?” “你!你好意思说!是谁跟我说去公司害怕生命安全再受到威胁要让我陪同!我要是知道这么简单完事,谁跟你来啊!你这个骗子!”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不想跟你分开。”穆长云乐呵呵安抚,“你刚才从表里拿出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燕溪舟一被调戏就哑火,只能磨着后牙槽把那东西交给他。 “喏,拿着!” “这是什么?”穆长云接过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算了,这事交给娄老三吧,我们先回去。” “去哪,又要去那医院蹲着?” “回家!我‘出院’了啊,今天媒体肯定会报道的,不用再回医院了。” “哦——” 两人等电梯的档口,穆展拍了一下穆长云的肩膀,从身后走上前:目光疑惑:“长云,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解释?” …… 十多分钟后,三人回到了穆长云的公寓中。 “对了,我的表呢?”穆展放下茶杯,问窝在沙发上的燕溪舟。 燕溪舟掏吧掏吧口袋,把手表扔给穆展。 接到手表后的穆展:“……” “你知道这块手表多少钱吗?” 燕溪舟摇头。 “四十万。” 燕溪舟迅速指向罪魁祸首:“他让我拆的!” 穆长云笑道:“你要还想拆,我再弄几块给你。” 穆展看不过眼了,这两人在长辈面前简直没羞没臊:“行了行了,我不是要怪他,但你得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把穆展叫回来,自然是打算跟他开诚布公,穆长云先去书房拿了个黑色的盒子出来,放到桌上,为困惑的穆展解答疑问:“这是屏蔽器。” 接着又拿出了那个黑色的小塑料片。 “这是从您的手表里找出来的东西。” 穆展闻言,脸色变幻莫测,最后缓缓说道:“这表是玉芝送的。” 在两人三十年结婚纪念日,万玉芝送了这块表给他,他十分喜欢,也一直戴着,现在穆长云突然告诉他,这表有问题,穆展觉得自己胸口像梗着一团气吐不出来,胸闷。 “爸,您的表是不是丢过一段时间?” 穆展皱眉思索:“是差不多丢了半个月,忽然有天玉芝说她找到手表了,就又还给我了……你的意思是?” “可能不是丢的,是被偷的,我妈应该不知情。她来我公寓找过您的表,但您很久没来我的公寓了吧?” 穆展点头。一般都是万玉芝爱往穆长云的公寓跑,看看房间打扫得如何,检查冰箱的食物是不是满的,他倒是很少来这里,即便这里距离公司很近。 “您还记不记得,万玉宏来过我的公寓两次?” “……你是说他?” 穆长云点头:“我怀疑,这块手表是他动的手脚。”顿了顿,又道,“还有个事,我说了,您可不能怪妈。” 这一下下的,穆展有些心累,叹了口气:“你说。” “我找到万玉宏的藏匿地点了,是我妈藏的。” …… 事情回到数个小时以前。 凌晨,天还没亮,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平时睡觉,穆长云都是把手机调整为静音,只有在设置了特别关注的人来电时才会响起来。 “喂,娄老三,怎么?” 电话那头娄老三的声音毫无睡意,兴奋地说:“这事我觉得必须得跟您说一下,我看到万玉宏弄了张机票,就今天的!” “他伪造了身份?” “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个有点水平的人,弄了个假的身份证和护照,还买好了去国外的机票,就那个尼堡斯岛,它跟华国没有引渡条款!穆盟主,拦不拦?” “拦,你让……钟仕和左弘盛跟你一起去。” “哎哟——对方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可以——” “短不了你的好处。”穆长云打断他,“这事不能出纰漏。” 燕溪舟被吵醒,翻了个身继续睡,穆长云却再睡不着。 天刚刚亮,他就接到傅朗的电话,说今天要召开临时董事会,但他刚刚收到消息。 穆长云立刻就明白万玉宏的意思了,逼宫成功,他回;逼宫失败,他跑。反正只要飞起起飞,就再奶喝不了他。 如今贺珲被抓,余下的同党暂且没事,肯定有人会打电话通知万玉宏。 他估摸着,娄老三他们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果然,穆长云让穆展稍微等等,不到半个小时,娄胜就打电话给了穆长云。 穆长云挂掉电话,说道:“走吧,爸,咱们现在就去会会我这个消失了快一个月的小舅舅。”第79章 穆长云带着燕溪舟和…… 穆长云带着燕溪舟和穆展, 驱车来到了万玉芝位于城郊的房产。 这块楼盘的一期刚刚建成,配套设施并不完善,入住率也低, 恐怕这也是万玉芝把人安排在这的原因——不容易被人发现。 一楼大厅有保安值守, 却对出入人员查得不甚认真, 三人进来时,甚至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穆展从刚才起脸色就不太好。 说起来, 万玉芝虽然对万玉宏的事并非全部知情, 却也不是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愿意给予万玉宏庇护, 穆展一时间有些寒心。 “叮。” 到达楼层, 三人走出电梯,循着娄胜给的门牌号找到地方,穆长云敲响大门。 开门的是娄胜:“哎哟, 穆——”他眨眨眼,“穆总, 您来啦!” 娄胜机警,看到了穆长云在个世界的爹, 到嘴边的话绕了一圈,改口改得不动声色, 边走还边大声说:“穆总啊,您交代给我的事都办妥了。——请问这位是……老穆总吗?” 来到客厅, 穆展一眼就见到一老年人、一中年人,两人坐在沙发上, 中间夹了个万玉宏。 万玉宏身子被捆得结实,嘴被布条勒住,见了他后“呜呜”直哼, 目光中带着求救的意味。 “这两位是……” “哦,忘了介绍!两位是我的两个兄弟。穆总这事我一个人搞不定啊,只能请他俩来帮忙搭把手,不过三位放心,他俩都是嘴巴紧的,不会随意泄露秘密,您尽管放心,哈哈哈哈!” 左弘盛和钟仕刚才自然听到了娄胜在门口的叫唤。两人虽然冲动,但那是针对燕溪舟,对于穆长云却是信任的,更何况在知道了他们如今住的地方都是穆长云提供的后,更是知道他借尸还魂的身份轻易泄露不得。 这是自打穆长云的身份暴露以来,两人第一次面对穆长云。 以前看着这张脸,他们还感叹世事的神奇玄奥,如今再见,却是心情复杂,可当下却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娄胜招手:“老钟,老左,来打个招呼啊,这位是穆总,这位是老穆总,这位是……穆总的朋友。” 两人站起来,恭敬地冲穆长云鞠了一躬,退到一边。 “这……你的两个朋友还怪有礼貌的啊?”穆展有些不适应。钟仕的年纪一看就比他大,乍然被对方这么一鞠躬,他一时间真有些古怪。 沙发上的万玉宏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又因为身体绑得结实,一个没掌握住平衡,扭着扭着,滑座到地上,身子一歪,彻底趟下起不来了。 “呜呜呜呜——” “这……这……”穆展看看穆长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扶他起来,解开嘴上的布条。” 左弘盛立刻把人提溜到沙发上,娄胜赶紧打开万玉宏嘴上绑着的封口布条。 “姐夫!姐夫!救我!姐夫!他不是长云啊,他不是你儿子,他是个怪物,是个厉鬼!!!”万玉宏叫得声嘶力竭,看着穆长云的目光也带着恐惧。 穆展皱眉:“你……你怎么了?” 娄胜三人都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叫破了穆长云的身份,神情一时有些意外。 只有燕溪舟,看着万玉宏的目光骤然带上了杀意。 万玉宏不为所觉,继续吼道:“你难道没发现他自从醒过来后就不太对劲吗?!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行事作风!甚至是有些细微的习惯都改了!” 穆展一时间有些迟疑。 正如万玉宏所说。 自打穆长云清醒过来,他发现曾经那个顽劣又让人操心的儿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积极上进、温和谦厚的人,就像从前自己常年挂在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曾经确实不止一次地怀疑过,甚至在对方睡觉时,偷偷拔了穆长云的几根头发,拿去做亲子鉴定。 鉴定的结果自然不用怀疑。 但这个疑惑却在心里盘桓萦绕,总是不能散去。 如今万玉宏直言不讳,被他压在心底深处的疑惑再度被掘了出来。 他目光有些迟疑地看向穆长云。 穆长云回报万玉宏一个怜悯的表情:“就算舅舅再不喜欢我,也别这样离间我们父子的关系吧,论调听起来还如此可笑。” 万玉宏死死瞪着他:“我呸,你就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强占了我侄儿的躯壳,我已经请了大师过来,只要他施法,就能把你从这具身体里赶出去!” 娄胜三人悚然,燕溪舟浑身杀意四溢,只要万玉宏再多说一句,怕是就要血溅当场。 穆长云忽然一笑,拿出手机:“我怎么说你都不会信的,不如现在就把你口中的‘大师’叫过来做法,看看我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灵魂出窍?说实在的,我也很好奇。” 这个成竹在胸的表现,万玉宏万万没想到,他有些气短:“打……打就打!” 穆长云手机解锁,要拨通电话。 “等等!”穆展忽然夺过手机,“玉宏,说话要凭证据,你凭什么说长云不是原来的长云?” “姐夫!难道他的表现还不明显吗?!这人就是不对劲啊,不然你问他,他对你了解多少?” 穆展迟疑片刻,问道:“长云……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是什么吗?” 穆长云叹息一声:“您最喜欢的是一件粉紫色的衬衣,有天我妈不小心把咖啡泼在上面,污迹去除不掉,您和她置气好些天。那衣服现在还放在衣柜里没有丢。” “那……那你妈最喜欢的——” “我妈最喜欢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蜜月时您送她的,她原本想着,如果生了女儿,就把裙子传给她,在成人礼时给她穿,谁想到最后落地的竟然是个小子,她因为这事遗憾了很久,没少跟我念叨。” “……我们的第一次吵架?”穆展的声调已经有些颤抖。 “这件事我这辈子都记得。”穆长云笑得无奈,“我八岁时,您二位吵架,两人都离家出走,扔我一个人在家里,我肚子饿了外出找东西吃,把自己关在了别墅外头,第二天一早阿姨来家里,才发现在门口睡着的我。打那以后,你们吵架再没隔夜了。” 话音落下,穆展忽然一把抱住穆长云。 穆长云听到对方轻微的抽噎声,他轻拍穆展的背脊安抚。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哒哒”声,下一秒,万玉芝挤开丈夫,抱住了穆长云。 穆展的情绪戛然中断,无奈一笑,环抱住妻子和儿子,三人周围充斥着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气氛。 灵异解谜剧突然转变为家庭伦理剧,在场的众人一时间都反应不及,呆愣地看着相拥的三人。 燕溪舟看穆长云的目光疑惑不解。 有顷过后,穆展重重拍拍穆长云,红着眼眶转身,哑声对万玉宏道:“我问的这些事,外人都不知情,长云醒来之后也从没聊起过,如果不是本人,绝对不会知道。你还有什么疑惑?” 万玉宏也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种发展,但不应该啊! 按照大师的说法,如果是孤魂野鬼强行夺舍,是绝对不可能有从前的记忆的! “不,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他绝对不是长云啊!” “我呸!”万玉芝从穆长云怀里出来,抽噎一下,说道,“万玉宏,我好心救助你,你却把我耍得团团转,一会儿说你会痛改前非,一会儿又说你知道个关乎长云安危的大秘密,所以你所谓的‘大秘密’,就是找个神棍让我儿子灵魂出窍?!” 说到后面,万玉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 她求神拜佛后穆长云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万玉宏如今的做法,无异于在她伤口上撒盐,要把她重新打入深渊。 万玉宏还想辩驳,穆长云却不打算给他机会了。 “看来舅舅确实恨我,第一次没能置我于死地,第二次连这种鬼蜮伎俩都使出来了。——还是说,这得算第三次?” “你……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万玉宏心虚地问。 万玉芝紧紧抓住穆长云的手臂:“长云……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长云递了个眼神过去,娄胜调出一个视频。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拿到的,废了老大的劲——咳嗯……”接收到穆长云警告的目光,娄胜收起废话,进入正题,“二位请看,视频里的人正是万玉宏。视频是在一家汽车回收站找到的,时间是三年前。”他手指着右上角的时间,“回收报废的是穆总当年出车祸的那辆车子。” 穆展震惊:“明明警察告诉我是他们报废的……” 娄胜摆摆手,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当年车辆报废文件的印影版,您看右下角的签字。” 赫然是万玉宏三个字。 “怎么……怎么会……?” “这么急匆匆报废车辆,自然是为了销毁证据,至于警察局那边,估计当初买通了办案的警察,趁着您二位忙于穆总的事,无暇顾及之余,浑水摸鱼,把事给办好了。再加上令郎送去医院时,身上带着酒气,谁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穆展震惊地看向万玉宏,嘴唇开开合合,良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第二次是……” “哎哟,这个不能说的,警方还在侦办案件的过程中,没准之后会抓上一条大——鱼。” “呜——”万玉芝忽然崩溃地哭了出来,身体晃了晃,眩晕地倒在穆展身上。 “玉芝!玉芝!阿玉,醒醒!”穆展吓坏了。 “爸,您把妈放平,快!” 穆展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一步一个口令,把万玉芝平放到地上。 穆长云掐人中、输内力,半晌过后,万玉芝悠悠转醒,见了穆长云的脸,又开始哭。 “爸,您先把妈带去医院看看,这里有我,我一会儿就去医院找你们。” 这样自然最好,穆展带着万玉芝先行离开。 万玉宏绝望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娄胜三人慢慢围上万玉宏,虎视眈眈,神色不善。 万玉宏哪里还有刚才那股气势,惧怕得往沙发里缩了又缩。 “你们……你们想干嘛?!别过来啊——”第80章 十分钟后。 …… 十分钟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哈哈哈哈哈——不, 不行,不能——哈哈哈哈——” 娄胜点了万玉宏的笑穴,直到现在, 万玉宏已经不间断地笑了十分钟。 燕溪舟早就发现了, 娄胜这人是真的蔫坏, 对他有用的人他巴结,对他没用的人, 忽视是他对那人最大的善意, 最怕的是像万玉宏这样的, 对他没用, 却被他当做表忠心或得到好处的垫脚石, 那么这人的下场凄惨,几乎可以预见。 亏得现在的社会不能闹出人命,不然万玉宏怕比现在还要狼狈千万倍。 万玉宏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却止不住地狂笑,嗓子早就哑了。 “求求——哈哈哈哈哈哈——”他哀求地看着穆长云。 穆长云给娄胜打了个眼神, 娄胜并指替万玉宏解开穴道。 万玉宏的笑戛然而止,浑身大汗地躺在沙发上, 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天可怜见, 这么不间断地狂笑,任谁来做都是个体力活。 等他稍稍恢复了点精神, 扭脸看向穆长云,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恐惧。 “你……咳咳咳——”他嗓音沙哑地问, “你到底是谁?” 穆长云挑嘴:“现在是我问舅舅,不是舅舅问我。怎么,还没笑够?” 万玉宏浑身一抖, 疯狂摇头。 “那我就问了。你背后那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 穆长云皱眉。 万玉宏现在怕极了他这幅模样,匆忙补充:“我是真的不知道!他都是用电话联系我的!” 娄胜调侃道:“哎哟——您这可有趣了,是谁都不知道,就信了电话对面的人啊?” 万玉宏瞪娄胜一眼:“我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都没有影响,我已经没什么能损失的了。”说着视线转回穆长云身上,“那人说帮我报仇,我寻思着反正怎么着,都改变不了我被通缉的局面,索性让人打听了你的行程。” “贺珲?” 万玉宏瞳孔地震:“你……你怎么知道?!” “之后就发生了我被袭击的事件。然后呢?” “……然后我信了他。他跟我说……说……” “说我借尸还魂?” 万玉宏只觉得一阵凉气爬上背脊,不敢接这个话题。 “你就用这个理由让我妈接济你的吧。后来他又联系你了?” “嗯……我看新闻,原本以为你重伤住院,生死不知,那人却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你还活着,没受重伤。又说他有办法让你暴露,让我重新回公司,但事成之后,必须答应他三个条件。” 穆长云皱眉:“什么条件?” “不知道。我也没法考虑太多,只等着解决了你,再从长计议。” 穆长云沉吟。 接下来的事就明了了,穆长云再次“重伤”昏迷,公司里的人蠢蠢欲动。 他看一眼手里的机票,时间显示是今天晚上的航班。 “既然有把握,又为什么要买机票?”他问。 “……两手准备,其实不是十分有把握。自从你醒过来后,你给我的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像是……凶猛的野兽。”万玉宏喃喃自语,看穆长云的目光十足的困惑,“但你又知道从前的事情……” “哎哟——您说您这事,都觉得不能成了,您还搞事,不是闲得慌吗?”娄胜边说边瞥眼看穆长云。 在场的其他人心中的疑惑只多不少,目光有意无意地往穆长云身上徘徊,却不敢追问。 穆长云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该问的都问清楚了,站起身对三人说道:“这边没事了,你们一会儿报警,娄老三,你记得把找到的证据交给警察。我妈那边事情紧急,我还得跑一趟医院,剩下的就麻烦你们了。” …… 去医院的路上,燕溪舟一直目光古怪地看着穆长云。 前方红灯亮起,穆长云踩下刹车,侧头问道:“你看了我一路,怎么样,琢磨出了点什么没有?” 没有,就,侧脸还挺帅的。 燕溪舟看着他的俊脸,思维开始发散,下意识摇头。 见对方含笑看着自己,他恍然回神:“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你……你不是穆长云?” “我当然是穆长云。” “那你刚刚……?” 穆长云挑嘴笑,伸手摸了摸燕溪舟的耳廓,坐正了身子。 前方的绿灯已经亮起,他慢慢踩下油门。 “我们先去医院,这些待会儿再说。” …… 医院病房,万玉芝正在输液,人已经睡着了,穆展守在她的身边身边,见穆长云来了,便示意他出去谈。 “妈情况怎么样?” “没事,医生说是情绪起伏太大,加上最近因为……的缘故没有休息好,才会昏倒,给她开了点营养液,再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穆展疲惫地说,“那边呢?” “交给那几个朋友了,他们办事靠谱。爸,如果我把舅舅交给警察……” 穆展明白他的意思,拍拍穆长云的肩膀:“你妈这边放心,我会说服她的。”不过她已经知道万玉宏的前科,恐怕也不会再存什么恻隐之心了吧。 他再次叹气,歉疚地看着穆长云:“对不住了,长云。”说完转而面对燕溪舟,看他良久,慢慢鞠了个弓,“燕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燕溪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怔半晌,有些无措地说:“啊……这个……那啥……应该的,朋友嘛,朋友……” 穆展笑笑,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又对穆长云说道:“你妈这里我守着就行。我听说你今天是匆匆从医院赶过去的,你和小燕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又嘱咐了几句,两人才离开医院。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错过了午饭,家里又没有存粮,好在穆长云翻箱倒柜,找出了几袋傅朗带过来的泡面。 他烧水煮面,没多久就出锅两大碗热腾腾的面条。 燕溪舟也是饿坏了,接过面条埋头苦吃,最后把面汤喝完了,才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穆长云早就放下了筷子,杵着脸看他吃饭。 燕溪舟瞥一眼他的碗,里面还剩下半碗面条,一愣,皱眉问道:“你不吃?” “本来就不太饿。”今天劳心劳神一天,等事情办完闲下来后,反倒没觉得肚子饿,只是心神有些疲惫。 “哦。”燕溪舟扶着肚子,看着穆长云面前的碗发呆。 “你不问我了吗?”穆长云突然问。 “什么?”反应过来后,燕溪舟瞪他一眼,“问!怎么不问!穆长云你好样的啊,说过不骗我,你又食言!” 穆长云笑呵呵:“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今天要不是万玉宏闻起来,我都忘了。” “哼。谁信你。” “那我现在慢慢跟你说?” 燕溪舟吃得太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他撇嘴,懒洋洋说道:“急什么,我现在暂时不想知道,先等我睡一觉。你可组织好语言,让我知道你有什么隐瞒的,哼哼——”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说罢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最后把穆长云一人傻呆呆地留在了饭厅。 …… 燕溪舟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梦中回到了曾经熟悉的世界。 深山野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树叶摩擦的扑簌声迅速靠近,周围的小动物被这响动惊得骤然停下,直立身子探查张望片刻,忽然四散逃离。 下一刻,一个瘦弱的身影飞奔而过。 正是十多岁的燕溪舟。 他手上提着一只狍子,身后还追了一只长牙野猪。 “你个蠢猪,跟狍子一样蠢!有本事来追爷啊!”他边跑边笑,成功挑衅了野猪。 野猪尖哮一声,速度加快。 眼看就要被追上,燕溪舟忽然手脚灵活地蹿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四脚并用地抱着树干。 “哈哈哈哈——看你奈我何!有本事上来啊!”他扒着树干,不停耀武扬威。 野猪没法爬树,只能守在树底下暴躁地刨地,用力撞击树干。 燕溪舟根本没有在怕的,利落地爬到粗树枝坐下,不时扔些叶子果子砸底下的野猪。 一人一猪正在僵持之际,忽然传来一阵树叶摩挲声,下一刻,一个一桌脏污的小孩出现在双方的视线内。 糟了!燕溪舟心中惊呼不好。 野猪立刻被转移注意力。 在它看来,眼前的小孩和树上的小孩是同类,都是入侵它的地盘、戏耍它甚至威胁它生命的可恶人类。 野猪前蹄划地,朝那小孩跑去。 小孩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愣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眼看再不逃跑,恐怕几息之后,身体就会被野猪的獠牙刺穿。 忽然凌空一只野狍子砸向野猪,野猪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燕溪舟利索地下地,手舞足蹈:“喂,我在这里,你来追我啊,蠢猪!” 仇恨目标出现,野猪登时刹住脚,转而又朝燕溪舟跑来。 燕溪舟不再爬上树,他半蹲下身,在野猪冲到他面前时,双手忽然抓住獠牙,翻身骑上野猪背脊。 这举动无疑彻底激怒了对方,野猪开始毫无章法地左奔右突,撞树甩身,企图甩掉身上的燕溪舟。 燕溪舟毕竟年纪还小,没多久就坚持不住,手上一松,被甩在地上,又在野猪顶向自己时,紧紧抓住它的獠牙。 燕溪舟双臂颤抖,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獠牙的尖端距离他也越近。 天要亡我! 双方僵持之际,一个身影悄然靠近,趁野猪不备之际,小孩高高举起石块,重重砸向野猪的头颅。 野猪一声尖锐的嚎叫声响起,想要闪避攻击,奈何前被燕溪舟制住,后头的小男孩迅速又狠厉地又是一下。 几下之后,野猪彻底没了声息,轰然倒地。 燕溪舟突然被砸,好悬一口气过去,四肢乱刨:“救命,救命!我要被压死了!!!” 那小孩急忙扔掉石块,帮燕溪舟一起把野猪推开。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燕溪舟更是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 过了良久,他才转头:“谢谢你啊。不过我也是为了救你,要不是你,我能跟它耗上一天一夜……不,三天三夜!” 那小孩羞赧地笑笑,没有说话。 燕溪舟手脚并用爬起来,看着野猪的尸体咕哝道:“哎哟喂,为了杀这家伙,可折腾死我了。不过这也不是我自己杀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了。算了,想那么多!” 他从背后抽出长刀,把猪头割了下来。 一转头,就见那小孩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做这些。 “喂,吃东西吗?烤猪肉!爷都多久没吃这好东西了!” 小孩愣了片刻,慢慢点头。 “吃。”第81章 自此,燕溪舟在这片…… 自此, 燕溪舟在这片森林中也算有了个伴。 两人饥餐渴饮,燕溪舟负责打猎,小孩儿知道许多野菜, 丰富了两人的菜单。 有了小孩, 燕溪舟的丛林生活也不那么难熬了, 否则每一次被放在森林中,等他再次出森林, 都像个野人重新回归社会似的, 要适应好久。 唯一可惜的是, 燕溪舟不知道小孩儿叫什么。 小孩儿说他没有名字, 燕溪舟也不在意, 整天对着他“喂喂喂”地叫唤,小孩也应得开心。 安稳日子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 兵戈交击之声打破了平静。 燕溪舟疾奔到山洞门口,就见小孩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抓着, 脸色煞白,双唇开开合合, 他却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又气又急,欺身上前想去救人, 奈何功夫远没有那人好。 双方你来我往,那人耍他耍够了, 狞笑着高举长剑,狠狠捅进小孩的腹部。 小孩目光蓦地瞪大,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经受如此遭遇,喉头一哽,吐出鲜血。 燕溪舟目眦欲裂, 咬牙切齿:“你竟敢!我杀了你——” “嘶——”一声痛呼在他耳边响起。 燕溪舟猛地睁眼,哪里还有什么森林小孩和坏人,他如今正躺在床上,眼前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 ——不,不全对。 身旁还多了个热乎的大活人。 他用力推了穆长云一把:“你怎么又跑过来我床上了!” 穆长云差点被推得摔下床,痛呼一声:“好痛!” 燕溪舟眼疾手快地又把人拽回来。 “哪里痛?我推着你伤口了?” “哎——你刚才睡着睡着,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大叫一声,还咬牙切齿地掐了我一把,现在还痛着。”穆长云摩挲着腰侧,表情有些委屈。 燕溪舟眉毛倒竖:“你还敢说!要不混来我床上,我能掐得到你吗?!——衣服掀起来!” 不等穆长云动作,他就不由分说掀开了对方的衣服。 穆长云主动侧了侧身,让燕溪舟看到被掐得红通通的后腰。 看来刚才自己的劲确实挺大的。 “该!你说你这是什么破毛病!”燕溪舟眉头紧皱,有些心疼,“等着,我去拿冰袋。” 他赤脚跳下床,没多久就弄了一袋子冰过来。 “趴好。”被掐的位置在后腰,躺着敷不到,燕溪舟把穆长云推了趴下。 穆长云的衣服被掀开,露出劲瘦的腰肢。燕溪舟心道,这人因为受伤,都快一个月没运动了,身上却还是没长肉。一时有些羡慕嫉妒,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目光在穆长云背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了背后的一个伤口处。 那伤口大概有四厘米左右长,缝针后愈合的伤口像条丑陋的肉蜈蚣,贴在穆长云的背后,刺目非常。 这又是什么时候弄的伤? 脑海中忽然闪过刚才梦境中的画面——在他印象中,小孩好像伤的也是这个位置。 他神思游荡。不知道自己被带走之后,小孩儿最后如何了。这件事他一直没敢问左右护法,怕对方的回答坐实他的猜测。 就如同他对爹娘的态度一样,只要一日没找到尸体,两人就都还活着。 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有种鸵鸟心态。 他自嘲地摇摇头。 “溪舟……”穆长云忽然嗓音沙哑地叫了他一声。 “什么?” “我那里的伤已经好了。” 燕溪舟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伤口上,正不停摩挲。 而穆长云整个背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是因为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燕溪舟仿佛触电一样猛地收回手,脸色轰然涨红,心道对方这个姿势不错,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眼睛乱晃,胡乱找了个话题:“那啥,你这地方怎么受伤的,我以前都没注意。” 穆长云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后才说道:“当初‘他’出车祸时,听说钢管直接从背后穿透的。” 燕溪舟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我没什么感觉就是了。我……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年后了,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都已经愈合。” “你这伤口,跟我认识的一个人还挺像的。” 穆长云顿了顿,问道:“和谁像?” 燕溪舟摇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道:“不提也罢。”他拿开冰袋,检查红肿的地方,冰敷后已经消下去许多,便把冰袋放到一边。这东西不能敷太久,不然容易受寒。 “行了,明天应该就好了。我说你,没事别往我的卧室跑!这次是掐你,下次我没准就踢你了!” 穆长云“哼哧”大笑:“你这床不行,太小了。不如你来我的卧室睡,这样我就不会老往你这里跑了。”他这话带着几分试探,身后忽然没了声音,穆长云有些悬着心,忍不住想转头。 忽然转动的动作被一只手制止。 “穆长云,你那些手下知道你这么流氓吗?” 穆长云又笑了:“应该不知道,况且我干吗去对他么耍流氓呢,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燕溪舟咕哝:“你也知道自己在耍流氓啊。”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去,去你那屋子麻烦死了,整天跑上跑下,你不嫌烦,我嫌烦!” “没问题,我这就把卧室搬下来。咱们一言为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千万别食言而肥。” 燕溪舟瞠目结舌:他们一言为定了啥?! …… 燕溪舟原本以为要把穆长云原先的卧室搬下来,恐怕得废一点心神,谁知道穆长云是个彻底的行动派,当天晚上就定好了床,第二天一早,家具公司的人就上门。 房子的一楼不止一间客房,穆长云挑了个采光最好的,让人把床搬进去,敲敲打打一番,新床就替换了旧床。 只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客房就焕然一新。 “我搬下来了。”他笑眯眯地对燕溪舟说。 燕溪舟:…… 燕溪舟面对穆长云这迫不及待势在必行的架势,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特别想问:至于吗? 而穆长云用行动告诉他——至于。 一整天的时间,穆长云时不时就在他面前露出一句“孤枕难眠”,又或者“换了新房,恐怕难以入睡”“最近伤势刚痊愈,不能太过操劳”云云。 燕溪舟:………… 真该让云尧来瞧瞧,他心心念念高山仰止的穆教主,如今是一副什么德行。 晚上睡觉前,燕溪舟进了自己的卧室,穆长云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暗淡了下去,黯然拖着脚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过了一会儿,燕溪舟抱着枕头出现在他卧室的门口。 穆长云目光倏然变亮,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燕溪舟叹气:“我刚刚去洗漱了。起开,我睡外面。” 穆长云开心地往里面挪了挪。 这床睡着比客房的床舒服不少,要不说一分钱一分货呢,穆长云买的时候还专门问过他的意见,他随手就指了个最贵的,谁知道这人竟然真的买了。 燕溪舟心想:我也不是多想跟他睡一块儿,我就是想试试这张十多万的床睡起来感觉如何。 他左右滚来滚去,最后仰躺在床上:“昨天那个事儿,你现在跟我说吧。” 穆长云侧身朝向燕溪舟,头枕着手臂。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刚进入这具身体时,原来的那个人还没死。” 燕溪舟一愣,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吓到了?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可怕。”穆长云回忆。 刚开始醒来,整个世界对穆长云来说都是陌生的,看着一群人在他的病床前来来去去,心里除了警惕和漠然,没有别的情绪。 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只能表现出呆愣迟钝的模样,而这里的大夫也为他的行为找了个恰当的解释——三年植物人,一朝清醒过来,反应慢一点也是正常的。 他就这样扮演着迟钝甚至有些傻的人,不动声色地迅速学习着周围的一切。 直到有一次,穆展和万玉芝来看他,万玉芝没忍住在他面前哭了起来,穆长云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个声音。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原主还并没有死。 也许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夺舍的强烈意愿,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一个身体里的两个魂魄竟然意外地和谐相处了起来。 穆长云对于这个世界的常识,大多是原主教他的。 直到有一天半梦半醒间,原身的主人突然告诉他,他要走了。 穆长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是道消失的是自己还是原主,如今听原主这么说,心里也并不意外,只跟魂魄说,感谢他把身体给了自己,他会替他报仇,他的父母自己也会帮忙照看,让他安心地离开。 第二天醒过来,他再在脑内呼唤,却再没有人应他了。 而那天后,穆长云就“恢复正常”,迅速出院了。 “后来我就开始做梦。” “做梦?” “嗯,从小到大的事,大事小事,印象深刻的事。” 燕溪舟恍然:“所以你昨天能对那些问题对答如流?”想了想,又困惑了,“那你现在到底应该算是谁?” 穆长云笑:“我还是我。那些梦到的东西,与其说是记忆,不如说像一个个剧幕,我没有真实的经历感觉,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这个说法太奇怪了,燕溪舟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他打量穆长云,说道:“没准是定数呢,你看你俩长得多像,我第一次遇见你,根本就没认出差别。” “谁说不是呢。”穆长云笑,摸摸他的发顶,“但我感谢这个冥冥中的定数,让我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你。”第82章 没过得几天,万玉宏…… 没过得几天, 万玉宏被逮捕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媒体闻风而动,蜂拥至警察局, 就为了拿到第一手的消息。 对他们来说, 这段时间过得实在太刺激了, 劲爆新闻接二连三,源源不断。 前几天运通的董事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经侦科带走, 仅只过了短短几天的时间, 就传来了万玉宏被抓的消息。 要说这之间没什么联系, 他们是绝对不相信的。 各路媒体也发挥了充足的联想能力和编故事的水平, 各种稀奇古怪耸人听闻的文章不断占领网友的眼球, 一出出荡气回肠、恩怨纠葛的豪门爱恨情仇让网友看得大呼过瘾。 事发后的第二天,来运通集团门口蹲守的记者,比上两次的多了两倍都不止。 他们如今都轻车熟路, 各自找了老位置守着。 等穆长云的车一来,便一窝蜂地拥簇上去, 人还没下车,就开始在车外头扯着嗓子大吼。 “穆先生, 你的舅舅被抓,是不是你的手笔?” “听说你舅舅要杀你, 是不是真的?” “你们运通内部是不是对管理权和治理权的争夺日趋白热化?!” “他是你舅舅,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的立场?” “公司内部的股东对这件事怎么看?他们都支持你吗?!” 记者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吼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直到车上走下一个嬉皮笑脸陌生人,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好意思啊各位, 认错人了,让一让,让一让啊——” 佑淳左推右搡, 挤开了围困四周的各路记者,逃进大楼后长吁一口气——好家伙,这群记者比那些有武功的武林人还难对付。 穆长云玩了一出声东击西,本人早就已经坐在办公室里。 傅朗把调查出的人的名单交给穆长云,其中还专门标注了这几天投诚之人的名字。 穆长云接过大致浏览,有整整三张A4纸的人名。 看来前几天贺珲被当场带走的场面,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开始还算计着想要保住位置,或者更进一步朝上走的人,如今考虑的已经不是丢不丢工作的问题了,而是下一个被带走的,是不是自己。 毕竟走到这个级别,要说自己的屁股干净,那绝对是骗人的,即便告诉三岁小孩,他们都不相信。 穆长云翻看著名单,在上面勾勾画画,圈出了一些人后交还给傅朗。 “我划出的这些人,你把搜集的相关证据交给警察和律师,其他的人暂且不管,我再看情况处理。” 傅朗接过名单,退出办公室。 回到秘书部,一群下属相互看看,派了个代表来询问情况。 “傅总……那个,穆总那边……”那人支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同事看不下去,替他问出口:“傅总,公司高层最近是不是变动得厉害啊?” 傅朗整理文件的手一顿:“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嘿嘿,这不是心里没底吗,不止我们,其他部门的人也都托我们来问呢。” 确实如那人所说,自打贺珲被警察带走后,好几个部门的经理和副经理都有些不大对劲起来,焦虑的情绪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运通的总部,这段时间说是人心惶惶也不为过。 傅朗也明白下面人的惶惑,却不能多嘴说什么,只道:“认真工作,别什么都瞎打听。穆总的行事作风你们也不是不了解,不会波及无辜的,这个你们放心。” 傅朗的话很快就在员工群众传播开来。 不波及无辜,那就是要处理不无辜的人了。 再结合被带走的贺珲,他那一派的人人自危起来,陆陆续续有一些中层管理往人事部递交辞职信,短短一段时间,就空出了很多职位。 人事部一边要处理离职,一边还要负责招聘,突然变得比旺季还忙。 …… 穆长云忙了起来,燕溪舟却突然闲了下来。 原本他习惯了和穆长云待在一起,如今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突然就显得空旷了起来。 燕溪舟在屋子里不停晃悠,拿起游戏机玩了一会儿又放下,跑到顶楼舞了会儿剑,没多久又跑了下来。 “好无聊啊——”他大吼一声,换衣穿鞋,出门了。 再回到兴景区,先前主播带来的那阵考古热潮似乎已经散去,路上恢复了冷清。 也不知道汪鸿畅和陈子轩在不在。 回到宿舍,他拿钥匙开门,打开一看,屋里确实有两人,其中一人却不是汪鸿畅,而是正襟危坐的云尧。 陈子轩颇为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云尧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对燕溪舟忌惮有加,起身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礼。 “汪鸿畅呢?” “直播去啦,他现在彻底转行当主播了,哼哼,小网红呢。” “你呢,你怎么在这待着?” “我现在可是富贵闲人!”陈子轩骄傲。 燕溪舟撇嘴,百无聊赖地坐下。 陈子轩注意到了他有些没精打采,凑过去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穆哥呢?” “忙去了,最近在处理他公司里的杂鱼,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 陈子轩恍然大悟:这是寂寞了啊。 他笑得贱兮兮的,燕溪舟送了他一个白眼,忽然想到什么,又说道:“哎,突然想起来,我问你个事……” “你说。” 燕溪舟看了眼云尧。云尧意会,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 等人走了,燕溪舟才凑过来问:“嗳,你知道你们这里下聘礼——” “聘礼?!”陈子轩怪叫一声,突然压低声音,“你,你给穆哥啊?” 燕溪舟皱眉:“除了他,还能有谁?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一惊一乍的。” “聘礼不是娶……娶吗?”这下陈子轩是真的惊呆了,张口结舌半晌:“你……你跟穆哥……做……做了?你是上……上……” 这个推测太过震撼,让他说话都不利索了。 燕溪舟白他一眼:“想什么呢,我是正经人,有什么大婚之后再谈。要对人负责的。” 陈子轩眨眨眼,再眨眨眼:“你……下聘?” “废话,当然得我来下聘,难不成还要让穆长云下聘吗?”燕溪舟说得理所当然。 陈子轩一时无语。 凭借他毒辣的眼光,他敢打赌,燕溪舟绝对误会什么了。 “那个,你要不要跟穆哥先商量一下?” 燕溪舟并不太赞同:“这东西本来就是惊喜,怎么能提前商量呢!我打算给他一个意外之喜,他一定会喜欢的。” 那可不一定。陈子轩心道。没准最后惊喜没有,成了惊吓。 鉴于穆长云帮他不少,陈子轩打算帮帮他,略尽绵薄之力,于是就说:“一般是订婚之后才谈嫁……妆聘礼的,你们订婚了吗?” 订婚……这个还真没有。 他摇摇头。 陈子轩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啊!你得先买戒指!” 燕溪舟一愣,忽然想起来了。 戒指!他怎么把这个忘了!先前还问禹宁来了,后来旁的事打了个岔,他就把这茬给忘了! 燕溪舟满脸严肃,拍拍陈子轩的肩膀:“陈子轩,你很好!”说完就要离开,被陈子轩一把拉住。 “哎哎哎——你现在要去买戒指?” 燕溪舟点头。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说着抓起外套,“这玩意水深着呢,没有熟人你就等着被坑死吧!我认识人的,我带你去!” …… 陈子轩也不带着燕溪舟到处逛,打车直达目的地,拉着燕溪舟进了一家没招牌的店里。 “虞老板在吗?”陈子轩高声叫道。 柜台里面传来一阵响动,一个人从底下探出头来:“小陈?” 陈子轩走了过去:“虞老板,这是在干嘛呢?” 虞老板撑着柜台站起来:“哎哟,我这把老腰——刚刚工具掉了。小陈怎么有空来我这?你外公外婆还好吗?” “劳您惦记,他们都挺好的。我朋友想要定制一对戒指。——燕溪舟!” 燕溪舟跑去看另一边的展示柜了。玻璃展示柜里放着一个个制作精美的装饰品,在灯光映衬下夺目非常。 他再看下面的价签,六位数起跳——卖了他都不一定买得起。 “看什么呢,你快过来!”陈子轩把人拉了过去,“虞老板,就他,一对戒指,求婚。”说着顿了顿,转头看燕溪舟,“是求婚吧?” 燕溪舟点头。 “那就对了,快给虞老板看看你的手!”他说着抓了燕溪舟的左手递过去。 虞老板笑呵呵地给燕溪舟量指围,问道:“做男女对戒吗?女方的尺寸是多少,你记得吗?” “男男对戒。”燕溪舟说,报了穆长云的指围。 虞老板一愣,抬头看看燕溪舟,又看看陈子轩,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 陈子轩立刻明白了虞老板的困惑:“不是我啊!您别这么看我!” 虞老板乐了,低头继续记数据,最后挑好款式,告诉燕溪舟,一周后可以来取货。 出了店,燕溪舟才问:“他是谁?” “他是我外公的朋友,一个珠宝设计师。我妈好多首饰都是找他做的,有折扣!你刚才看到展示柜了吗?是不是特别贵!” 燕溪舟点头。 陈子轩说道:“放心,那些东西穆哥买得起,你肯定是买不起的,所以给你推的都是普通戒指。” 燕溪舟作势要打他,陈子轩大笑着跑开。 “别打,别打!”燕溪舟下手不重,奈何陈子轩只是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只能连连讨饶。 燕溪舟哼笑一声,收回手,问道:“我看你状态不错啊,比以前开朗了不少。” 陈子轩一扯衣襟:“那是!我有男神的滋润!” “?” “哎不是不是,开玩笑的。”他笑了一下,“其实是我外公外婆,他们知道我的性向了,心里再没有包袱,感觉很轻松。” “哎,我就觉得我以前是真的傻,为了这个事,千方百计隐瞒,还因为这个伤害了自己。”陈子轩说着顿了顿,“嗳,你知道他们听到真相后的反应吗?” “什么?”燕溪舟好奇。 “我外公骂死我啦,还打了我脑袋一巴掌!”陈子轩大笑,“但我特别开心!我以为他们会生气,他们也确实生气,但气的是我隐瞒和独自受苦,而不是我的性向。——所以这就是爱吧!”最后陈子轩下了个结语。 燕溪舟沉默地听着,胸口滑过一丝古怪的感觉,他忍不住悄悄深吸一口气。 这是,爱?第83章 等燕溪舟回到家,穆…… 等燕溪舟回到家, 穆长云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里等人,顺便用电脑处理公司的事。 燕溪舟拿了个小凳子坐到他对面, 手杵脸颊, 注视着对方严肃的面庞。 穆长云被他看得脸上渐渐带上了笑意, 目光越过屏幕,看着燕溪舟问道:“干什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燕溪舟看了他良久, 摇摇头。 “陈子轩说他外公外婆都知道他喜欢男人了。”他说。 穆长云笑:“这么为他高兴?” 燕溪舟点头。顿了顿, 问道:“穆长云, 你瞒着我那些事情, 是怕我生气?” 穆长云拿开电脑, 凑到近前,目光平视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陈子轩说,他外公外婆知道他隐瞒的事情之后非常生气, 还打了他,他当初就是怕对方生气, 才选择一直隐瞒。——你也是这样?” 穆长云轻笑:“是,但不止是这样。陈子轩很爱他的家人, 担心如果性向暴露,不被容许, 最后会失去他们。” 燕溪舟目露困惑:“那你呢?” “怕失去你,更怕拥有了后, 你再次消失。”穆长云深邃双眸直直看进燕溪舟的眼中,目光中是不容错认的深情。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黏腻。 燕溪舟下意识逡巡对方近在咫尺的五官, 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双性感的唇上,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双唇,自己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不知闪躲,最后彻底贴在了一起。 …… 这一次的感觉,和以往的截然不同。 之前陈子轩跟他描述时,他还嗤之以鼻,如今想起来,却觉得对方甚至没说出这感觉的十之一二。 先前穆长云跟他唇贴唇的举动,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一种亲密的、不带欲/望的互动。 这次却不一样。 燕溪舟只觉得自己如同服食了软筋散似的,四肢无力,只能靠在穆长云的身上,被对方紧紧抱住。 嘴唇又热又麻,仿佛没了知觉,又仿佛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唇部。 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溪舟……溪舟……”自己的名字从穆长云的唇角泄出,听在耳边,忽近忽远,一点都不真切。 最后对方把他紧紧抱住,细碎地吻着他的额头鬓角,和鼻尖唇角。 两人的姿势不知道何时已经从站着变成坐着——确切地说,是他坐在穆长云的腿上。 穆长云捧着他的脸,目光带着他看不懂的意味。 燕溪舟迷迷糊糊,总觉得继续下去会有危险,下意识一推,人也清醒了许多。 这不得行啊! 他跳下穆长云的膝盖,跌跌撞撞跑回了卧室。 直到躺在床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刚才他看势头发展不太对劲才把人推开,现在想想,好像不太对啊,他跑个什么劲? 要跑也该是穆长云跑啊! 燕溪舟想着想着,心绪又飘到了穆长云的身上,脑海中下意识回忆起了刚才的感觉…… “啊——”他猛锤枕头。 不行,别想了! 但是还挺舒服…… 不对,不能再想了! 可是为什么穆长云技术这么好…… 啊啊啊啊—— 燕溪舟在思维的拉扯中,成功锤破了两个枕头。 客厅里的穆长云状态也不大好。 虽然失望是有的,但还好燕溪舟推开了他,否则莽莽撞撞,什么都没准备,恐怕会受伤…… 穆长云长叹一声,抹了把脸,上楼冲凉水去了。 …… 等两人在客厅中碰面,双方之间环绕着一股尴尬又亲密的氛围。 燕溪舟原本打算在卧室里不出来的,但又忍不住想见到穆长云,思来想去,自己一个大男人,又是魔教教主,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怕他个鬼! 然而见到人后,目光躲闪,连话都不会说了。 穆长云也失了往日的从容,有些束手束脚。 两人目光对上,迅速挪开,过了没半分钟,又不自主地飘向对方。 这情态,要是被自诩理论高手的陈子轩看到,怕是免不得嗤笑两人一声童子鸡。 在这样古怪又亲密的氛围之中,睡觉时间到了。 燕溪舟:…… 燕溪舟:白天两人那幅模样,这觉要怎么睡 “……我还不太困,那啥,你工作忙,先休息吧,我去看会儿电视。”燕溪舟今天打定主意不跟穆长云睡一起,打算去客房对付一个晚上,连看也没看穆长云就冲出了卧室。 穆长云连喊都来不及喊。 燕溪舟打开客厅的电视,不停换台,什么也看不进去,思绪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最后遥控器一扔,躺进沙发,一个姿势停三秒,怎么摆都不对劲。 他索性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却觉得整张床空荡荡的,哪哪都冷,翻来覆去,怎么着都睡不着。 最后忍无可忍,翻身下床。 另一边的卧室,穆长云也在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天知道他多想把燕溪舟抓回来,搂在怀里,但是不行,他再了解不过了,那人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强逼只会适得其反。 穆长云叹气,又翻了个身。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过了片刻,床垫下陷,熟悉的味道窜入鼻腔。 穆长云不由得嘴角上扬。 他顺势朝对方挪了挪,手搭上燕溪舟的腰。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 自打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不同了。 穆长云对燕溪舟有意无意的小动作变多了,普通的亲亲抱抱那是常有的,偶尔兴致上来了,两人便吻着闹作一团。 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黏糊的甜。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多星期,陈子轩打电话过来了。 “我的爷诶,虞老板说你没去拿戒指!我说,你是不是忘了啊?”陈子轩在电话那头不满地说。 燕溪舟:…… 他确实忘了。 最近跟穆长云关系正浓,穆长云又经常在家待着,所以这段时间过得实在……不足为外人道,都让他有些乐不思蜀了。 燕溪舟清了清嗓子:“最近比较忙,我确实忘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就去啊。” “你别拖拉,我已经到你家楼底下了,快点下来,我跟你一起去!” 燕溪舟一顿,看了眼对面正在埋头处理事务的穆长云,说道:“我出去一下,陈子轩找我来了。” 说完冲去玄关穿上鞋子,撒腿就跑没了。 穆长云笑着摇摇头,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楼下只有陈子轩一个人。 “云尧呢?” 陈子轩收起手机:“我让他回去一趟,整天跟着我也不是事儿——话说,你给他开工资吗?” 燕溪舟乜斜他一眼:“怎么,这么关心,你俩好上了?” “哼。”陈子轩白他一眼,“小爷是谁,你说这不是迟早的事?不要说我,倒是你……”他仔细打量燕溪舟的面庞,“我观你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眉目之间隐隐带着桃花之相——怎么,你谈恋爱了?” 燕溪舟没有回答,嘴角上翘,眉毛一挑:“你走还是不走?” 陈子轩撇嘴,小声咕哝:“臭情侣。” …… 取戒指的速度要快上很多,虞老板见两人进来,从抽屉里拿出做好的戒指。 戒指做得精妙,做出来的效果和燕溪舟要求的相差无几,各自的指环内部刻了对方的姓名。 字体和这里的稍微相异,陈子轩和虞老板都以为是有什么特殊意义的符号。 燕溪舟把戒指带在手上欣赏了一下,十分的满意。 钱是早就付清了的,他便拿了戒指,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又被陈子轩一把拉住。 “哎,求婚这事呢,得提前计划,不能这么仓促!” 燕溪舟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你跟我说,要怎么办?” 陈子轩凑到他耳朵边,说道:“我跟你说,你就这么办……” …… 送走陈子轩后,燕溪舟一直在琢磨对方跟他说的“流程”。 还别说,比他们那个世界的要有仪式感得多。 但话又说回来,他和穆长云都从一个地方过来,自己到底是遵从这个世界的习俗好呢,还是遵从他们的传统好? 他自然是不在意,但总得关心一下穆长云的想法。 燕溪舟想了想,决定去找找那群武林人,他们武林中人的流程又是个什么样的。 来到公寓,他信步朝大门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隐隐听到人的对话声。 燕溪舟原本不太在意,一个名字却突然钻入耳中。 “……萧北……他……” 燕溪舟脚下一顿,目光循着声音望去。 树木掩映的花园中,有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燕溪舟想了想,悄然往那边走去。 “萧北……当初的死……燕溪舟……” “说不说……?” “别说……盟主定然不愿意……” “但燕溪舟……凶手……” 燕溪舟断断续续听到对话后一愣,猛地扒开树枝。 “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凶手?你想说是我害死萧北的?!” 树后的两人看见突然出现的燕溪舟后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讷讷无语。 “快说!”燕溪舟猛地抓起茅鸿卓的衣领,厉声喝问。 茅鸿卓被提得脚都离地了,勒得脸色通红。 “燕……燕……燕……” “咽个球!问你话呢!” “哎呀,燕教主,别抓了,茅掌门快喘不上气了!”旁边的人赶紧劝燕溪舟松手。 燕溪舟咬牙切齿片刻,猛地松开。茅鸿卓双脚着地,踉跄着退后两步,咳了一会儿才喘顺了气。 “燕……咳咳……燕教主,您怎么突然来这里了?”茅鸿卓问道。 “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茅鸿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燕教主,关于这件事,如果穆盟主不亲口跟您说,我,我不好开口啊!” 燕溪舟懒得跟他婆婆妈妈,一掌掐着他的脖子:“你要是现在不好开口,我看你索性一辈子都别开口得了,省事!” 说着手上的力道加大,茅鸿卓刚顺了气没多久,又要被憋得窒息。 他不得不一掌劈向燕溪舟。 燕溪舟松手躲开他的招式。 茅鸿卓迅速退到安全的距离,大声说道:“燕教主莫再动手,我茅某实在不是对手,我现在就跟您说!” 燕溪舟这才收手:“快说!” 茅鸿卓等了片刻,才慢慢朝燕溪舟走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其实,燕盟主的师父萧北的死,跟您有关系。”第84章 “什么?”燕溪舟的…… “什么?”燕溪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什么叫……跟我有关?” 茅鸿卓叹气:“具体的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当初萧盟主被歹人暗算, 功力尽失, 最后被乱兵砍死, 而现场则有魔教……乌衣教山谷中的相思兰……”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有人说看到了贵教左右护法的身影……” 燕溪舟怔然。 茅鸿卓的说辞, 和穆长云曾经告诉他的相差无几——只除了左右护法之外。 “而且……”茅鸿卓欲言又止。 “说!” “据说, 是因为萧北盟主身负的财富, 他们……才因此起了杀心……” 燕溪舟皱眉。 觊觎萧北的钱? 他怎么记得穆长云曾经说过, 他师父挺穷的? 象征武林盟主地位的琉光山庄,都只是随便修修,这做派看上去不像有钱的样子啊? 可是话说回来, 在他们重回乌衣教时,左右护法确实忽然拿出了一大笔钱, 用以重新把乌衣教运作起来。 燕溪舟估量,那笔钱的数额可不算小, 光是重新修整破败的乌衣教就消耗不菲,更妄论重新招募弟子和购买兵器的支出…… 他曾经问过两名护法, 却得到了“无需操心”的回答。 燕溪舟见没他能出手帮忙的地方,也就放手不管了。 如今茅鸿卓却告诉他, 那笔钱可能是从萧北手里抢来的? 他甚至是间接害死萧北的人? 这个说法,燕溪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 他必须找穆长云问清楚! 燕溪舟撂下两人,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无踪,另一个人才问茅鸿卓:“茅掌门,您这么说, 不怕到时候那个魔头找上门来?” 茅鸿卓注视着燕溪舟消失的方向:“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怕的?”只是掐头去尾罢了。 …… 燕溪舟一路奔回公寓。 “穆长云!”他在玄关大叫,却无人回应。 奔进客厅,发现茶几上放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去一趟公司,晚饭回来吃。 燕溪舟把这几个字读了又读,五指用力一团,便签团成纸球,扔进垃圾桶里。 他有些无力地瘫坐进沙发。 裤兜里坚硬的戒指盒子硌得他腿疼,燕溪舟把盒子拿出来,放到茶几上,盯着盒子上的细绒毛发呆。 穆长云又骗了他? 不,不能算骗,顶多算隐瞒,没把事情的全貌告诉他。 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出杀害他师父的真凶? 燕溪舟忍不住笑了。 这叫什么鬼的天意弄人?穆长云觉得自己是乌衣教的教主,就什么事情都知道? 可笑左右护法什么都没跟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他当初来乌衣教提亲,也只是为了查明真相?为了接触上左右护法?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钻进脑子里,塞得燕溪舟头疼不已。 似乎所有问题都还没有向穆长云求证,却所有问题都已经有了答案。 他就这样瘫在沙发里,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桌上的绒毛盒子,太阳斜照,直到落山,房间里逐渐昏暗,他还一动不动。 玄关处突然传来响动。 燕溪舟听到开关门声和换鞋的声音。 穆长云来到客厅,见到沙发上的人后一愣,笑着问他:“怎么不开灯。”随手按下墙上的开关。 光线亮起,他立刻发现了燕溪舟的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放下公文包,走到燕溪舟面前蹲下,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不开心?” 视线不经意间瞄到桌子上的丝绒小盒子:“这是——” “穆长云。”燕溪舟忽然开口,“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穆长云一顿,收回手:“怎么突然这么问?” 燕溪舟慢慢把视线从丝绒盒上挪开,看着穆长云:“如果你还有什么隐瞒,直接跟我说也无妨。” 穆长云怔住。 对方的这个表情,他从来没有看过。即便两人初次见面,燕溪舟跟他动手的时候,他都没见过对方的这副模样。 穆长云抓着他的手:“溪舟,你到底怎么了?” 燕溪舟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生平最讨厌两件事,第二件是造谣污蔑,第一件……就是隐瞒欺骗。”他看进穆长云的眼中,“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的?” 穆长云眼神真挚:“我对天发誓,我所有知道的、确认的,没有一丝一毫隐瞒。” 两人一坐一跪,燕溪舟细细描摹穆长云的表情,过了良久,呼出一口气,说道:“行,我信你,你别骗我。” 穆长云显然也松了口气:“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到底遇到了谁吗?” “你认识茅鸿卓吗?” “千山派掌门?你遇上他了?”穆长云思忖片刻,“认识,他和师父是故交,我见他来找过师父几次。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萧北坐拥宝藏。” 穆长云:…… 他表情古怪:“我师父坐拥宝藏?”想了又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燕溪舟疑惑。 “我师父他衣服就几套,坏了还是我帮忙缝补的,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他的武器了。他不穷,但也确实不富裕。这个说法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燕溪舟也茫然,原以为告诉穆长云,对方会有点头绪:“茅鸿卓就是这么说的。” 穆长云摸摸他的头,笑着说道:“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那边的公寓我近期会过去一趟,你先不要想这么多,等了解清楚了情况,我会跟你说的,好不好?” 他说着把手伸向桌子上的天鹅绒盒子:“这是什么?我看看——” 话未说完,燕溪舟就把盒子一抢:“不给看!”急匆匆收进了怀里。 “刚才出门时和陈子轩一起买的?” “嗯。”燕溪舟点头,“你不要乱看!” “你都这么说,那我更好奇了。”作势要去掏盒子,一把搂住燕溪舟的腰。 燕溪舟腰上有痒痒肉,被他一嘞就发痒,忍不住笑着躲开。 两人玩闹一阵,穆长云才说道:“明天周六,我妈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吃饭?”燕溪舟疑惑。 穆长云啄了一下他的嘴角:“嗯,我妈今天打电话过来,说让我带你一起回去吃饭,我爸也在。” “啊?那就去吧?” 吃个饭而已,怎么还专门跟他说呢? …… 周六早上,燕溪舟刚吃完早饭,还没歇上多久,就被穆长云推着上楼了。 楼上空出来的卧室被穆长云一番捯饬,改造成了两人的衣帽间。 穆长云打开房间时,燕溪舟瞳孔地震:里面衣服裤子、鞋子帽子、领结领带、袖口手表,应有尽有。 “你什么时候弄的?!” “搬下来以后。”说着把燕溪舟拉进房间。 燕溪舟震惊。这人真是彻底承包了左右护法的任务——替他准备衣服。 他打眼一看,发现衣柜里一些眼熟的衣服,平时穆长云都是直接放到床边,没想到竟然是从这里拿的! 简直贤惠到了极点。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燕溪舟内心震撼地任他摆弄。 穆长云挑了一套休闲俏皮风格的套装让燕溪舟换上,又拿了两块同款的手表,各自戴上。 他的穿着更沉稳一些。 两套衣服乍看风格不同,细节上却有很多相似之处,穿在两人身上,十分搭配。 燕溪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衣襟:“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穆长云笑而不答。 穿戴整齐,开车出门,穆长云却不是直奔父母家,而是转到了商场中。 先为穆展买了一套玉制象棋,又为万玉芝挑了一套价格不菲的首饰。 “一会儿到家后,你记得把这两个东西交给爸妈。” 燕溪舟:??? …… 燕溪舟是第二次来穆长云父母的家,相比上次的仓促,这次要从容了许多。 按响门铃没多久,门就打开了,万玉芝穿着围裙,手上还拿着铲子,招呼两人进屋。 “快进来,你们自己找地方坐,灶上还烧着菜呢!”说完急匆匆赶去了厨房。 穆长云把燕溪舟带去客厅。 穆展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脸色严肃,一个人占了整一张沙发。 燕溪舟有点懵,看看穆长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穆长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溪舟,礼物。” 燕溪舟走到穆展面前,把玉棋放到他面前:“穆老……老先生,这个是穆长云送您的棋。” 穆展原本还装模作样地看电视,听到燕溪舟说的话后讶然看向燕溪舟:“不是你送的?” 燕溪舟也十分茫然:“不是啊,是穆长云买的,让我交给您。” 穆展:“……” 穆长云:“……” 父子两隔着燕溪舟无言对视片刻,穆长云面露无奈。 最后穆展冷哼一声:“哼,我收下了!” 等菜做好,万玉芝招呼三人到饭桌上。 桌上菜肴丰盛,香味扑鼻。 万玉芝有些不好意思:“不全是我做的,阿姨帮我准备了不少。我手艺一般,你们姑且吃一下。” 燕溪舟深吸一口气:“很香啊!原来穆长云是从您这里偷师的厨艺!” 万玉芝被夸得眉开眼笑,拉着燕溪舟坐上饭桌。 期间的推杯换盏、闲聊逗趣,自不用说,有穆长云活络气氛,加上两个长辈有意关照,饭桌上的氛围十分融洽。 酒足饭饱后,四人移步客厅。 燕溪舟还是同样说辞,把珠宝首饰交给了万玉芝,逗得万玉芝乐不可支。 原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万玉芝却道:“溪舟,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说完就上楼去。 没过多久,拿了个颇为古旧的盒子下来,塞到燕溪舟的手中,笑眯眯说道:“这盒子首饰,是我妈妈传给我,在我出嫁时戴着的,我原本是打算给我未来的媳妇儿……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戴这个,就寻思着干脆作为今天的见面礼送给你好了。”说着把盒子往燕溪舟怀里推了推。 燕溪舟满脸茫然地看向穆长云。 穆长云想笑不敢笑,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表情看上去古古怪怪。 过了良久,燕溪舟才反应过来。 穆长云他妈刚才说什么??? 儿媳妇儿?!?!第85章 直到走的时候,燕溪…… 直到走的时候, 燕溪舟的大脑中还环绕着“儿媳妇”三个字,久久没法回神。 自己这是被,赶了先了? 甚至还被对方错认成了——儿媳? 燕溪舟转头看向驾驶座的穆长云, 这人如今的心情恐怕十分的好, 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 “……你早就知道, 你是故意的?” “不是!”穆长云赶紧撇清关系,“爸妈想见见你我知道, 但我不知道……咳……”未尽之意不言自明。 燕溪舟气结, 这人可真是太坏了。 况且穆长云都这么说了, 他总不可能去找长辈对峙, 问她是不是有意为之的。 他冷哼一声, 转头看向窗外,拒绝跟穆长云再交流。 一路上,燕溪舟越想越是不忿。等到了家, 他直冲回自己的卧室,把门反锁起来。 穆长云有些忐忑, 在卧室门口徘徊,想敲门又怕人生气。 过了良久, 门忽然打开,燕溪舟他怀里塞了一个盒子:“拿着!”完了又把门关上了。 穆长云茫然接过, 打开一看,发现盒子里是一对模样精致古朴的戒指。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脑袋甚至有些晕眩, 忍不住额头抵着门,吃吃笑了起来。 “溪舟,开门。”他隔着门小声说。穆长云知道, 里面的人肯定能听见。 等了半晌却毫无动静。 “你跟陈子轩出去,是去买这个?” 门那头一片安静。 “我去找找他,问问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说罢佯装离开。 刚一转身,卧室的门蓦地开了。 “你敢去!” 穆长云立刻转身:“我不敢。” 燕溪舟颇有些恶声恶气道:“你不要就还给我!” 穆长云立刻往怀里藏了藏:“谁说我不要的,你可不能收回去!”顿了顿,往前两步走到燕溪舟面前,“但戒指不是这么送的。你帮我戴上,好不好?”他的表情开心非常,跟以往相比,简直称得上喜形于色。 燕溪舟心跳加速,耳尖发烫,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他又羞又怒,还有些无可奈何。 穆长云把戒指盒子送到他的面前,神色目光中满是期待。 燕溪舟最是吃软不吃硬,怎么可能受得住穆长云这副模样。他磨磨牙根,拿出穆长云的那枚戒指,给对方戴了上去。 穆长云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后面去了,抓住他替自己戴戒指的手,把盒子交给对方,替他戴上了另外的一枚戒指,顺势让两人十指交握,抬起燕溪舟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空气再度变得黏腻起来。 …… 自打那天交换了戒指,燕溪舟也逐渐释怀。 他想通了,孰夫孰妻,自然是床上见真章,纠结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于是也不再纠结。 那天两人之间的争吵仿佛不存在一样,穆长云没有没解释,燕溪舟也没问。 这天恰逢陈子轩找他,说是有事要谈,约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奶茶店见面。 陈子轩来得早,见燕溪舟进门,冲他招手示意。 “有什么事?”燕溪舟问。入座后拿掉帽子。 “你——你的手指!”陈子轩惊叫。 “啊?哦,戴上了。”燕溪舟神情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早吃了什么东西。 “戴……戴……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都没听啊!” 燕溪舟死鱼眼看着他。 听什么听,怎么听?知道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吗?人儿媳妇都叫上了,还想让他怎么办? 但这事不能细说,不然他面子就没地方放了,于是岔开话题:“你叫我出来要干嘛?” “没用了,没用了……本来打算替你计划计划怎么求婚……” “哦……”燕溪舟吸着饮料,显然对这事兴致缺缺,目光瞟向窗外,忽然一愣。 就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进入街对面的咖啡店,其中一个赫然是穆长云,而他身后跟着的,似乎是茅鸿卓? 燕溪舟蓦地坐直。 他们在二楼,街对面的两人都没察觉到燕溪舟的视线。 陈子轩正在滔滔不绝,发现燕溪舟压根就没在听他说话,停下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穆长云和茅鸿卓已经进了咖啡馆,燕溪舟抛下一句“回头再说”,冲下楼。 过了没有一分钟,又折返回来。 “脱衣服!” “啥?” “你的外套借我穿,我跟你换!”燕溪舟脱下外衣扔给陈子轩,二话不说就扒拉起了对方的外套。 陈子轩的衣服被拽得凌乱不堪,燕溪舟穿上对方的衣服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被单独留下来接受整个奶茶店顾客洗礼的陈子轩:“……有毛病啊?!” …… 跟到咖啡厅,燕溪舟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卡座上的两人。 为免打草惊蛇,被人发现,他选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背对两人坐下,随意叫了一杯喝的,闭目假寐,内力凝聚于耳周的穴位,开始偷听。 “……实在想不到,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这是茅鸿卓的声音。 清脆的杯盘声响起,片刻后穆长云说道:“茅掌门见谅,因为身份原因,我没有办法在众位面前露面,怠慢之处,多有得罪。” 茅鸿卓摇头:“我原先以为,你跟着燕溪舟跳下江水,恐怕凶多吉少,谁知道那个地方竟然如此玄异,竟然把我们一起送了过来。”他叹气,“当初你们二人落江之后,地震让山体开始滑坡,岩土如同瀑布一样滑落,我们都来不及逃跑,就这么被埋了。原以为睁眼便是奈何桥,谁能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方。”他颇为感慨地说。 穆长云笑笑,没有接话,安静了一阵后才开口:“茅掌门,我们言归正传。你可知道我师父死时的详情?” 茅鸿卓沉默片刻,一声叹息:“当时我们听闻报信,乌衣教的余孽围劫萧盟主,一群人集合赶到后,只看见萧盟主的尸体,以及一晃而过的乌衣教余孽,我们追了过去,那几人使了个障眼法逃跑了,我们再回来时,已经不见了萧盟主的尸体,直到如今,都没有找到,唉……” “茅掌门所说的,当初你们遇到的乌衣教余孽是……” “正是现如今乌衣教的左右护法。” 穆长云眉头猛地蹙起。 茅鸿卓欲言又止:“这个……穆盟主,茅某胆敢问一句,你如今和燕溪舟,是什么关系?” 穆长云看向他,没有言语。 “唉……实不相瞒,依照我的看法,乌衣教和你师父的死恐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这么做,莫非是为了——复仇?” 穆长云默然片刻:“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更有教化之情,他出事时,我没有在,事后更是没找到尸体,只能潦草地立了一个衣冠冢。我身为徒弟,实在失职,倘若再不能为他找出真凶,恐怕死后也无颜面对师父了。” 茅鸿卓感慨:“萧盟主在世时,时常和我们提起你,说你天资聪颖,心性沉静,虽然练武时间晚,却是能下力气吃苦的,将来必然能有一番作为……如今看来,萧盟主所言非虚,你最后继承了他的衣钵。”他面带欣慰地说道。 “我也经常听师父提起茅掌门。听说二位曾经情谊颇为深厚,后来师父因为身体原因,不常在江湖上行走,还是茅掌门为师父寻找药方。” 茅洪卓笑叹:“是啊,我也时常想起曾经的种种……”说着说着,笑容便淡了下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我和萧北最后一次见面,他还跟我说,倘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要让我多照看照看你,他出事后,我没在山庄内找到你,心都凉了半截……还好,还好啊!” 两人又谈了许久,多是聊些武林中的事,以及公寓的事,还有些茅鸿卓和萧北曾经的往事。 等到两人分别,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原本穆长云还想让茅鸿卓跟他一起吃饭,被对方极力拒绝,只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 两人路过的时候,燕溪舟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因为换了陈子轩的外套,他也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 他目送两人出了大门,又在位置上坐了十分钟,叫过服务员来结账。 “您的账已经结了。”服务员查了一下桌号,说道。 燕溪舟眨眨眼,起身离开,出了咖啡馆,他左右看了看,周围已经没有穆长云的身影。 既然都已经发现了,怎么也不等等他。 他抬头看看对面,原先他和陈子轩坐的地方位子已经空了,打开手机,上面有数条陈子轩发来的短信,全是在骂他的。 燕溪舟砸吧砸吧嘴,回了条信息给他:“你的衣服我拿了,我那件你拿去传吧,就当我给你赔礼了。” 没过一分钟,陈子轩就发来问候短信:“好的爸爸,谢谢爸爸。” 燕溪舟嗤笑:“瞧这幅小样儿。” 他收起手机,往地铁站走,走了还没有五分钟,街边就想起了一声汽车鸣笛声。 燕溪舟转头,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就见穆长云从驾驶座的方向探过来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怎么现在才过来,我可等你好久了。”第86章 燕溪舟上了副驾驶座…… 燕溪舟上了副驾驶座:“茅鸿卓呢?”他一边拉上安全带, 一边问道。 穆长云慢慢启动汽车,往家的方向开。 “回去了。坐了这么久,肚子饿吗, 有没有吃点东西?” 燕溪舟摘下帽子, 扔到后座, 转头看着穆长云:“不饿,喝了一肚子水。话说回来, 穆长云,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他明明连衣服都换了。 穆长云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燕溪舟的衣服都是他准备的, 什么风格他最清楚不过, 不禁好笑:“你是为了躲我还是躲茅鸿卓?躲茅鸿卓的话, 你戴个帽子他就认不出你了;躲我的话,你裹成球我都认得出来。” 这话惹得燕溪舟嘴角上翘,又努力压下, 佯装严肃地说:“我问你话,别油嘴滑舌!” “是是是。我一开始就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不对!你故意把他带到这里?你想让我听?” 穆长云挑眉:“我师父的死和乌衣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作为当事人之一,理应要听上一听。” “哦。”燕溪舟压下嘴角, 闷着乐呵。 刚才听到茅鸿卓询问穆长云接近自己的目的是否为了复仇时,着实让他胸口梗了一下, 终究是看在穆长云的面子上忍了下去,没有冲过去锤爆茅鸿卓的头。 燕溪舟顿了顿, 问道:“你不相信他的话?” 汽车内沉默了有顷,穆长云慢慢把车子开到少人经过的路旁停下。 “不是我不相信, 而是我师父让我不要相信。” 燕溪舟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什么叫萧北让他不要相信? “我师父在死前不久,叮嘱过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穆长云朝后靠去, 眸光放空,似乎是在回忆,“我记得有一段时间,师父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有一天,突然跟我说,让我不要相信任何找到我的人,后来他还是不放心,甚至直接把我带离了琉光山庄。” “后来呢?” “师父他行事作风洒脱落拓,不是有事发生,绝对不会跟我这么说。我心知有异,时长暗中注意他的言行举止,直到在他某天夜里外出时,悄悄跟了上去。”顿了顿,叹气道,“其实那会儿我就该知道事情不对劲的。按照师父的武功,我跟在他身后,没道理察觉不到。” “那你……看到凶手了?” “没有。”穆长云摇头,“我原想跟上去,但前方传来金戈之声,我担心自己成为他的累赘,直到声音止歇许久,我才悄悄靠近了看。” 在看到的,恐怕就是萧北死于乱刀之下的场景。 燕溪舟沉默片刻,问道:“你说,那个药方是茅鸿卓给萧北的?” 穆长云点头。 “那他不就是凶手,你莫非早就知道——?” “没啊,我探他的。” 燕溪舟:? 他神色茫然。 穆长云叹气:“我虽然没见到杀害师父的凶手,却知道从兵戈声停止,到我收敛师父的遗体这期间,再没有江湖中人赶到,茅鸿卓又是怎么知道我师父的死状的?” “啊!你的意思是,他们……杀了萧北后离开,而不是看到萧北的尸体后,才去追杀凶手?” 穆长云颔首:“他当初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树林之中。我不知道他目的为何,但多说多错,那晚的记忆刻入脑海,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燕溪舟更是迷惑了:“你知道他是凶手了,怎么不对付他?” 穆长云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廓:“他是凶手——之一。凶手应该不止他一个。”穆长云思忖片刻,“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有关相思兰的事吗?” 燕溪舟点头。 “相思兰是乌衣教的特产。就我所知,茅鸿卓打小就在千山派长大,只凭他一个人,是没办法不动声色地取得如此大量的相思兰的。” 燕溪舟一惊,猛地坐直:“所以你觉得乌衣教里出了叛徒?!” 穆长云点头,手指敲打方向盘,作思索状:“但我觉得不是现在的叛徒,而是——十多年前的叛徒。” 燕溪舟蓦地一愣。 十多年前,那就是乌衣教一朝覆灭之时。 而他的爹娘,正是在那场围剿战役中陨落。 乌衣教被围剿得猝不及防,而且事后他思忖起来,就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依照他爹的功夫,江湖上少有敌手,即便是突袭,也没必要急匆匆地把他送走。 那时不止他的爹娘,整个乌衣教都几乎被毁于一旦。 他仍然记得,左右护法带着他和一群遗部回到乌衣教时,那满山的荒凉破败,满地倾颓的房屋,其中甚至还有已经化为白骨,被杂草掩埋的教众尸体。 那是燕溪舟第一次直面乌衣教已经覆灭的事实。 数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梦靥成真,燕溪舟差一点就走岔了真气,走火入魔。 还好左右护法随时在关注他的状况,及时发现,才遏制了情况的恶化。 后来,燕溪舟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一夜,左护法来送吃的时,交给他一封信。 一封他娘写给他的信,裹了油纸藏在灶台下面,左护法做饭时恰巧找到。 他拿出信笺。纸已经有些脆了,好在保存完好,日久经年,字却清晰,只是越到后面,字体却越发凌乱,甚至有些词不达意,能猜出是匆忙之中写下的。 燕溪舟细细浏览,从信中读出了满满的不舍和思念,还有最后收尾的几个大字——不要报仇。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小心翼翼地收好林芷的这封绝笔信,独自在房间里闷了三天,终于踏出了屋子。 左右护法一直守在门外,见燕溪舟出来,细细打量他的表情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那以后,燕溪舟就把一应教中的事务扔给了两名护法,他做起了武功最高的镇派吉祥物,庇护教众的安全。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热意,燕溪舟低头,穆长云不知道何时握住了他的手。 那股热意从手心传导到胸口,燕溪舟反手抓住,抬头看向穆长云:“你是想找到那另外一个幕后黑手?”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原本?” 穆长云无奈:“这不是来到这里了么。” “哦……可你就这么笃定,不是我乌衣教做的?” “不可能。”穆长云摇头,“绝对不可能。” 燕溪舟:? “你不是自己都说过,你爹带着你来过琉光山庄?” 燕溪舟眨眨眼。 “我师父跟燕前辈是旧友,你当时年纪还小,可能不大记事,所以不明白。” 燕溪舟脑袋一歪:“旧友?” 他这模样成功逗笑了穆长云,对方忍不住揉了一把燕溪舟的头发,把原本就凌乱的头毛弄得乱七八糟,呆毛乱翘。 燕溪舟不满地理理头发:“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快说!” 穆长云无奈:“就算你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啊,我只知道师父不时把燕前辈挂在嘴边,夸他如何潇洒磊落,为人正直云云,又说当今武林一群乌合之众,烂泥扶不上墙,武林迟早完蛋。” 燕溪舟对萧北这种行为简直理解无能:“那他还当武林盟主,逍遥自在不好么?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事做。” “大概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吧。”穆长云自嘲,“不过现实倒是给他上了一课。” “那你又为什么当武林盟主?” 穆长云不说话了,直愣愣看着燕溪舟。 燕溪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身子:“说话啊!” “当然是为了替师父报仇,还有——”穆长云忽然住口,抓起燕溪舟的手啄了一口,“你自己想!”放开对方的手,慢慢发动了汽车。 燕溪舟:?! 这人真是没个正形! …… 这边,茅鸿卓见了穆长云后,却有些心神不宁,沉着脸回到了公寓。 萧北这个徒弟,他是没怎么接触过的,只在穆长云还小的时候,拜会萧北时,远远的见过几面。 在萧北死后,他原打算去琉光山庄找人,最后却扑了个空,再出现时,这人已经继承了萧北的功夫,并一举夺下了武林盟主之位。 着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到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穆长云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之后便是在乌衣教的山中遇险,最后来到这个地方。 茅鸿卓气结。来到这里,他不是不窝火的,一朝布局,却被萧北那个蠢货破坏,最后功亏一篑。原本以为乌衣教重新建立,只要打上去,肯定能够找到萧北藏匿的宝藏,谁想到竟然突然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里既没有对他俯首帖耳的弟子,广阔的府邸也成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屋子,简直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原本搭上了个有反心的万玉宏,奈何这人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废物到了极点,替他制造机会,都没办法把事情办成,还让他折了几名手下进局子。 如今这情况,是把路走死了? 但穆长云这人,留着终归是隐患。 这人心机深沉,他甚至怀疑,萧北尸体的失踪,和他有关系。 而且穆长云和燕溪舟…… 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他是信,还是不信。 茅鸿卓思忖,如今的境况,他怕是要重新想想对策了。第87章 那天见了茅鸿卓后,…… 那天见了茅鸿卓后, 穆长云一切照旧。 燕溪舟好奇问过,穆长云只说自己在等,等茅鸿卓狗急跳墙。 燕溪舟疑惑:狗急跳墙?这人整天被好吃好喝地供着, 还有钱花, 也没有性命之忧, 怎么个狗急跳墙法?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似乎众人都忘了有这一茬。 这天, 许久不见的姚正业忽然打电话来给他。 “你劝劝你那个朋友吧。”他电话里说。 “劝谁?”燕溪舟迷惑。 “你那个有钱的朋友, 穆长云。” 燕溪舟更是困惑了:“他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你要让我劝他?” “你还记得先前警局抓来的几个人吗?” 燕溪舟:……忘了。嘴上却道:“嗯嗯, 记得, 他们招了吗。”如果招了,可就省事多了。 “他们要被放出去了。” 燕溪舟:“……啊?” 姚正业叹气:“我觉得你先前建议得很对,这群人简直……唉……那嘴像被电焊焊死了似的, 根本一个字都挖不出来。原本如果穆长云这个受害者运作一下,还能把人一直关在拘留所里, 但他却没什么动静。这都不说了,就前两天, 你那朋友的律师打电话来,说不起诉!” “啊……所以呢?” “所以那群黑/社会要出狱了!”姚正业在那头颇有些焦急, “原本成立了专案组,谁知道什么都没问出来, 竟然连同伙都没找到,这要是把人放出去了, S市要乱啊!” 燕溪舟眨眨眼,总觉得穆长云是故意这么做的。 不过他不知道对方的计策,不好乱猜, 也不能胡乱说出来,怕姚正业一个激动说漏了嘴,那不得功亏一篑么,于是劝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我当时就说,你们那个温和的法子是没有效果的,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放出来就放出来呗,没准穆长云有别的打算呢!” 电话那头的姚正业简直气结。原以为打电话给燕溪舟,能让他劝劝穆长云,谁知道燕溪舟竟然一副不在状态中的模样。 “算了算了,我再去找队长他们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燕溪舟沉默思索了一阵,又给佑淳去了个电话。 佑淳如今对公寓的管理已经逐渐上手,加之穆长云把他作为一个尚且得力的手下,也不吝于找人培养,现在的佑淳,比一开始时精明干练了许多。 面对燕溪舟,也再没有一开始的惧怕和忌惮,接到燕溪舟的电话后,语气自然地问:“喂,燕哥,有什么事吗?” “嗯……公寓那边还好吗?” “没什么问题啊?一切都正常,燕哥怎么这么问呢?” 燕溪舟在那头抓耳挠腮,想问,又怕表现得太过明显:“就是,住着的那群人,没作什么妖吧?” 佑淳还以为他是在关心同乡近况呢,毕竟很久都没有来了,他作为一个合格的管理人,自然是有了解的,便把人的情况挨个说了。 他一直没说到重点,燕溪舟听得昏昏欲睡,“嗯嗯啊啊”地敷衍。 “……还有茅掌门……” 他蓦地来了精神。 “哎,这么说起来,茅掌门最近确实有点奇怪。”佑淳思忖着,“前些天的晚上,我刚从外头回来,就见茅掌门神色匆忙地进了公寓。我也没太放心上。后来又有几次……茅掌门碰到我后,好像吓了一跳。”佑淳疑惑,“燕哥,茅掌门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频繁外出?见到人后慌张?公寓里里外外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他慌个什么劲? 燕溪舟径自思忖,没注意到佑淳的询问。 “……燕哥,燕哥?你还在听吗?” 燕溪舟恍然回神,随口搪塞:“哦,没事,刚才水打翻了,我找抹布呢。——你继续说。” “哦……” 挂了电话,燕溪舟越想越觉得奇怪。 难道这个茅鸿卓在外头还有别的据点不成? 不行,茅鸿卓和从前乌衣教覆灭牵连在一起,他绝对不能放过这条线索,得找人好好盯着才行。 …… 过了没两天,姚正业又打了个电话来给他,带着无奈的语气说那几个暴/徒都已经放了出去。 燕溪舟把这事知会了佑淳,让他盯紧点,人到了公寓一定要通知他。 谁知道等了一个多星期,没等来这个消息,倒是佑淳急匆匆地打电话来给他,说公寓被一群普通人围困住了,人讨要薪水来了。 燕溪舟听得一脸懵逼。 讨要什么薪水?他记得自己没拖欠过什么薪水……不对,没股用过什么人啊? 燕溪舟去到公寓,刚一进花园就听闻一阵嘈杂声传来,一群穿着普通,身材却健硕的男人围在公寓大门口,吵吵嚷嚷着要找茅鸿卓。 佑淳在大门口拦着不让这群人进。 和他们一门之隔的公寓大厅,一群吃瓜的武林中人或站或坐,津津有味地看着门外的佑淳艰难应付这群人。 燕溪舟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二十个左右的人,都是青壮年,穿着汗衫和军工裤,手上肌肉虬结,看着十分壮硕。 不过都是没什么武功的。 像这种人,佑淳一个能打三个。 不过现在是法治社会,佑淳又算是这群外来者中融入度最高的几人之一,自然知道不能随便动手,只能拦着不让进。 里头的武林人面对普通人一个比一个傲,动手还不讲究基本法,真要把这群人放进去,弄出人命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怎么回事?”燕溪舟来到佑淳身边。 佑淳见了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知道啊,燕哥,他们都是来找茅……先生的。” 这群人一听佑淳的称呼,就知道做主的人来了,其中一个领头的一步上前,上下打量燕溪舟,问道:“喂,小子,茅鸿卓在哪里!” 燕溪舟也在观察那人。 这人剃了个光头,三角眼,目光凶恶,脸上满是横肉,裸/露的手臂上肌肉鼓胀,两条手臂纹得花里胡哨,像带了个大花袖套。 燕溪舟一眼便知道这人绝非善类。 倒是对于茅鸿卓竟然跟这种人打交道很是奇怪。 他自然不怕这人,脸上不露怯,肆无忌惮地上下逡巡对方,目光如同尺子,衡量意味浓厚,看得对方逐渐恼怒了,才开口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哼,他欠了我们兄弟不少钱!” 这倒是奇了,为什么会欠钱?还是欠这群人的钱? “欠钱?欠了多少?” “一百万!” 听到的人都是一愣。 燕溪舟掏掏耳朵:“……你说多少?” “一百万!当初他承诺只要我们为他做半年的打手,他就给我们每人五万,我们这里二十个兄弟,总共一百万!我连借条都带来了!”那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怼到燕溪舟的面前。 居中标题就是个明晃晃的“借据”二字。 燕溪舟接过所谓的借条,看了两眼,十分无语,还了回去,问佑淳:“茅鸿卓在吗?” “不在啊燕哥,我刚刚找了,人不在房里!” “你听到了吗,他不在这里,要找就去别的地方找。快走吧,恕不远送。”说着挥了挥手,驱赶他们。 这群人都是社会上的无业游民,燕溪舟和佑淳两个人本来就面嫩,看上去就是好欺负的,大厅里又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中老年人,这群人的脸上简直明晃晃写了几个大字——“我好欺负”,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那个领头的光头两眼一瞪,往燕溪舟面前一站,凶神恶煞,怒目圆瞪,厉声威胁:“今天要是不把这个钱还上,有你的好看!” 佑淳:…… 屋内嗑瓜子看热闹的武林众人:哦豁。 燕溪舟……燕溪舟最近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他于是晓之以理:“我把茅鸿卓找来,让他把钱给你们,你看怎么样?” 光头壮汉见燕溪舟态度温良,和颜悦色,似乎认定了他好欺负,冷笑一声:“我不同意!你要是跑了,谁来还我钱?” “我有茅鸿卓的电话,我可以马上打电话联系他。” “我现在就要这笔钱!”光头壮汉眼睛瞪得更大了。 燕溪舟叹气:“你让我拿,我一时也拿不出来,况且我们讲究本人的事让本人来处理,他当初怎么承诺你们的,你直接找他就行。” 光头壮汉可不接受,也对燕溪舟唠唠叨叨十分不耐,粗声粗气道:“这好办,你这小白脸要是——”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空气寂静了一瞬间。 寸头男人脸被扇得歪到一边。 他感觉到口腔里有一股铁锈味,脸颊火辣辣的疼,舌头抵了一下后牙槽,“呸”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佑淳:………… 跟来的一众壮汉:………… 看热闹的武林中人:哦豁,怎么这就动手了。 那壮汉扯着嘴角要笑不笑,拉扯得伤口疼,最终还是没笑出来,看燕溪舟的表情阴翳非常。 “这位……燕哥,好气魄。” 话音落下,二十个人一拥而上。 五分钟后。 钟仕颠颠地捧着杯泡好的茶来到正门,正想找个好位置喝茶看戏。他都多久没见到挑衅燕溪舟的人了,正巧让他过过眼瘾,谁想到外头花园已经躺了一片人,无一能起身。 钟仕:“???” 钟仕:“怎么就结束了?!为什么这么快?!他到底行不行了?!” 门外的燕溪舟一个眼风扫过来,看得钟仕干咳两声,眼神飘忽,四处张望起来。 他冷哼一声,收回目光,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光头壮汉:“你来说说,茅鸿卓找你们时都是怎么说的?”第88章 范明是在数月前遇上…… 范明是在数月前遇上茅鸿卓的。 彼时的他, 还是一个只会在街边打架,抢点钱来花的小混混,手下倒是跟了一群人, 却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平时小打小闹, 和其他混混争抢地盘,遇到警察就四散奔逃。 茅鸿卓找上门来, 说明来意的时候, 范明以为他脑子不好使。 “你说什么?做你的手下?哈哈哈哈哈哈——”肆意嘲笑了一番。 茅鸿卓随性地一笑:“自然不是白做的, 我先给你定金。” 然后立刻当面给他打了两万块钱。 对于这些人来说, 什么都比不得钱重要。 不论这个姓茅的老头说的话是真是假, 给的钱是实打实的,范明不认人,就认钱, 当下就带着兄弟跟了茅鸿卓。 要说起来,茅鸿卓是真的奇怪。 养着他们, 却不知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整天就好吃好喝地供着。 范明这群人社会混得久, 自然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就在前段时间,茅鸿卓忽然把他手下一个精干的马仔提溜走了, 自那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那人。 范明不是没有去问过情况的, 但茅鸿卓告诉他,别没事多管闲事, 当心把命给弄没了。 这话就是在警告了。 都是在底层混的,谁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但是其他的兄弟对这事却颇有微词,范明于是想着, 干脆再等上一段时间,真的失踪了,那再去好好问问这件事。 反正他们一群壮汉,还能对付不了一个老头了吗? 谁知道他心里定下的时限还没到,这个茅鸿卓就先一步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见他们,给的电话号码也突然变成了空号。 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好在当初这人留下了一个地址,才能让他们找上门来。 原以为能找到茅鸿卓,谁知道竟然横生意外。 范明躺在地上,不敢起身,忍者身体的疼痛,一五一十地把他们和茅鸿卓的相遇相处说了一遍。 燕溪舟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范明:“你那个消失的兄弟去哪里了,茅鸿卓没说?” “嘶哈——没说,他只让我别多管闲事。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一直都没见到人,我们也很担心,怕他……”他话语未尽,燕溪舟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燕溪舟没空关心他是真担心,还是在做戏。 他思绪神游,不知道怎么地,忽然想起了穆长云第一次被刺时,监控画面中出现的人。 会是那个人吗? “你那个兄弟,是什么时候被茅鸿卓叫走的?” 范明报了个日期,恰巧比穆长云被刺早上一周左右。 这就有意思了。燕溪舟心道。天底下莫非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肯定是不信的。 他站起身,踢了一下范明:“起来,带我去你们平时住的地方!”恰巧踢在范明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只能勉强起身,还没站稳,眼看着晃悠两下,又要倒下去。 一旁看热闹的佑淳眼疾手快,赶紧扶稳他。 燕溪舟看他这幅摇摇欲坠的样子,很不得劲:“我已经手下留情了,怎么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佑淳:…… 佑淳:就刚才那个打法,心疼流氓一秒钟。想必燕教主已经很久没听到小白脸这个称谓了。 “不过也怪不得我,谁让你嘴欠,小爷我已经很久没动手打人了,该你的。”说完摆摆手,“看你一副病歪歪的模样,佑淳,你让人去找辆车,把他扶到车上,别到时候走到半路昏死过去,给我找更多的麻烦。” 范明默默抽搭一声,觉得自己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 临离开之前,燕溪舟对着大厅吼道:“都给我出来!热闹看够了就给我做事,把地上躺着的人收拾收拾,带进楼里看好!” 范明脑袋上缓缓冒出个“?”。 就见一群中老年人骂骂咧咧地出楼,有的用扛,有的夹在腋下,有的直接拽着脚拖着走,像收拾杂物一样,把地上躺着的十九个壮汉陆陆续续带进了公寓。 还有老头经过燕溪舟身旁,跟他抱怨道:“老朽只是看个热闹罢了,燕教主竟然还这么使唤人,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说着稳了稳肩上比他壮硕两倍的大汉,稳稳当当地步入了公寓大厅。 范明:??? 范明人都傻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地方?! 莫非这群人都是一群披着老人皮的妖魔鬼怪?! 有的兄弟还想挣扎一下,就见一些脾气暴躁的人一个手刀砍下去,人就彻底昏了过去。 范明:………… 范明的兄弟们:………… 太可怕了。 范明之后乖得像个鹌鹑似的,一个指令一个行动,绝对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他乖觉地跟着两人上了出租车,给司机指明道路。 一路按照范明的指的方向走,地方越走越偏,司机心中逐渐变得忐忑。 范明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悄悄摸上手机,只等一个不对劲,就拨通报警电话。 “师傅放心,我们不是坏人。”燕溪舟忽然拉下伪装的口罩,把脸露出来。 司机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你是燕溪舟啊!” 要说燕溪舟在全国不出名,但S市的市民认得他的不少!都多少次因为社会新闻上热搜了! 不过这人上的都是正面热搜,听说还拿了个先进市民的称号,他一挑多的视频也看过不少。 见副驾驶座是这人,司机立刻安心了。 最后汽车在一处偏僻的道路旁,四周有不少没开发的地盘,被临时围挡围着,里面杂草石块丛生,荒凉空旷。 佑淳多付了一倍的车资给司机,司机乐呵呵地开车走了。 “带路!”燕溪舟低呵。 范明被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地朝着荒地里走。 “这地方这么荒凉,你们怎么住在这里啊?”佑淳四处张望,都过了好一会儿,路上也不见一辆车经过。 范明也有些不爽快:“这事我们和茅鸿卓沟通过,可他死活要把我们安排在这里,早知道最后会他会跑路,我硬抗都不会同意的!”如今钱没拿到,人还跑了,又被骗着冲这群人的老巢去闹,谁能想一个公寓里住的不是老弱病残,而是一群人间凶器……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渐渐看到了房屋的影子。 “就是那里了。”范明指着不远处的临时搭建的一排排小平房说道。 燕溪舟颇感神奇:“茅鸿卓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三人来到屋子前,燕溪舟上下打量屋子。 门看上去一点都不结实,也就简单起到个遮风的作用,燕溪舟一脚踹上去,大门猛地打开,重重撞在墙上,力道之大,感觉整个连排的平房都震动了一下。 定睛一看,门锁直接从门上掉了下来。 范明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屋子里自然没人,但能看出人居住过的痕迹。 床铺凌乱不堪,一些穿过的衣服堆在床上和凳子上,桌上只有简答的一个小电视,还有些没有来得及扔的外卖餐盒。 燕溪舟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线索。他退出房间,挨个进了所有的屋子。 无一例外,毫无发现。 范明看着大门一个个被燕溪舟踹烂,人已经彻底麻木了——自己的兄弟都在对方的手上,他也无可奈何。 “这地方是茅鸿卓带你们来的?”燕溪舟问他。 范明点头:“是……来的时候已经有屋子了,我们直接就住进来了。” 为什么茅鸿卓要让人住在这里? 燕溪舟思忖,却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想重建门派,先找几个守门人来看着,加加人气? 燕溪舟不禁为自己的这个猜测感到好笑。 他绕着平房走了一圈,往房子的背面走去。 后面比屋子前还要荒凉,杂草长了老高,根本没有能走的路。 燕溪舟淌着草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 “哎,佑淳,你觉不觉得那里有点怪啊?”燕溪舟侧头询问佑淳,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佑淳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咦?那里草好像是秃的?” “走,过去看看。” 到了那个地方,三人站定。 仔细观察,这里与其说草是秃的,不如说地被人翻过,泥土的状况比旁边的新了不少。 “燕……先生,这……”佑淳看着他。 燕溪舟咋舌:“以我的经验来看,这下面肯定埋着东西。”抬头看着佑淳,“你挖挖看?” 佑淳默默转头看向旁边的范明。 范明:…… 范明:看他干什么!他被打的地方还痛着啊!还有没有人权了! 五分钟后,燕溪舟找了个土坷垃坐着当监工。 “哎,你挖快一点,怎么跟没吃饭一样?” “歪了歪了,没让你挖草。” “你一铲子下去能不能铲多一点啊,白瞎这身肌肉了。” 佑淳在旁边同情地看着。 范明简直委屈极了,身上被打得地方还疼着,又得卖力做苦工,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好在没挖上太久,就感觉到了铲尖遇到了阻力。 范明往铲子上施了一脚力气,忽然有种踩进某个柔软东西里的感觉,十分不对劲。 他慢慢把抽出铲子,就见铲子尖端似乎沾了些古古怪怪的粘液,散发出阵阵奇怪又难闻的气味。 范明立时就产生了联想,猛地把铲子一扔,跑到旁边狂吐起来。 燕溪舟皱皱鼻子。 太久没闻过尸体的腐臭味,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佑淳显然也知道了下面埋的到底是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 “怎么办,燕教主?” 燕溪舟实在忍无可忍,远远地避开,内力传声佑淳:“能怎么办,报警啊!”第89章 燕溪舟嘱咐佑淳打电…… 燕溪舟嘱咐佑淳打电话给姚正业, 述说发现尸体的情况,还让他转达可能和那群暴/徒有关。 姚正业来得非常迅速,脸上带着可见的兴奋。 “尸体在哪里?!”他兴冲冲地问。 佑淳:……您那激动的劲要不收一下吧。 他指向那处荒地。 姚正业走到那半个坑洞处站定, 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躬着腰吐酸水的范明, 让下属拉黄条的拉黄条, 挖地的挖地,还有人把扔在地上的铲子给收了起来。 “你站那么远干嘛?”他高声询问燕溪舟。 “臭——” 多人协作的效率十分高, 短短十分钟, 地里埋着的人就被挖了出来。 尸身半腐不腐, 出土后的味道比刚才浓烈数倍有余, 那头刚刚缓过点劲来的范明“呕”了一声, 又开始吐。 燕溪舟又往上风向处又腾挪了数米远。 他们都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他还得问话,这么躲着肯定不行。 姚正业拿燕溪舟没有办法, 但是他不怕范明,于是让下属把人带了过来。 “你看看, 认识吗?” 范明简直连胃都要呕出来了,迫不得已, 只能紧紧捂着抠鼻,斜眼看了一眼尸体。 这一看就愣住了。 尸体面部已经腐烂, 面目模糊,但那身衣服他认得啊! 这不就是被茅鸿卓带走的俞东佺吗?! “东子?东子!”范明嘴也忘记捂了, 一步跨上前,被扑面而来的腐烂恶臭逼退, 只能站在远处满含悲怆地看着它。 “你认识它?” 范明不住点头,压下翻涌而上的反胃感,哑声说道:“是我……朋友, 消失了有一段时间。” 姚正业皱眉:“为什么不报警。” 范明不说话了。 姚正业打量他一眼,觉得里面肯定有事,不过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也就不再追问。 他打了个手势,让人把尸体放入尸袋中,带去给法医组验尸,其他的人先跟着一起回警察局。 尸体被带走,气味逐渐飘散,燕溪舟也就回来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姚正业问。 燕溪舟眼珠子一转:“原本是来这里找人的。” 姚正业:……我信你个鬼。 “不信你问他啊。”他看向脸色难看的范明。 “……是的,我们原本是来找人的——找凶手!”范明说得咬牙切齿。 姚正业一愣:“怎么就找凶手了?莫非你知道凶手?” “东子当初跟了茅鸿卓走的,就是他的手下!”范明一指燕溪舟,怒目而视。 姚正业满脑子疑惑。 燕溪舟翻了个白眼:“别听他瞎说,那人是我的一个租客罢了,欠债找不到人,这群人就跑我的地盘撒野。一群闹事的现在还在被看管着,一会儿你要去提人吗,我那里有监控录像。” 范明不吭声了。刚才他被俞东佺的尸体震惊得事了理智,如今却知道自己失言了。 两边各执一词,姚正业只觉得事情怕是复杂了,顿时头大如斗。 “算了算了,先回警察局吧。” …… 到了局里,姚正业知会上级后,把被关在燕溪舟公寓里的一群人带来警察局。 范明先被提溜进了审讯室内,燕溪舟和佑淳在外面等着。 没过多久,穆长云就来了。 在大厅见到燕溪舟,急忙走了过去。 燕溪舟不满地瞥了一眼佑淳,似乎在指责对方竟然把穆长云喊来了。 佑淳装模作样转头,当做看不见的样子。 “你没事吧?”穆长云蹲在燕溪舟面前,仔细打量他,见对方毫发无伤,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燕溪舟十分不高兴穆长云把他看扁了。 佑淳: ……您不如关心一下别人有没有事。 询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穆长云埋怨:“公寓怎么出事也不跟我说?——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都被姚正业弄到里头问话啦。”燕溪舟道,“你说让茅鸿卓路出马脚,指的就是这个事啊?” 穆长云摇头:“不是。这算是意外发现。” 佑淳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露出马脚,茅掌门怎么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思索片刻,穆长云还是把他们的猜测跟佑淳说了。 佑淳越听,越是震惊:“不……不可能吧,不可能啊!”他连连摇头,“茅掌门德高望重,不欺暗室,绝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我不信!” 燕溪舟问他:“那你觉得穆盟主德高望重吗?” 佑淳看了一眼穆长云。穆长云是萧北的徒弟,萧北在江湖上素来以光明磊落著称,他唯一的徒弟穆长云更是年少成名,武功高强,更兼有足智多谋,是武林中年轻一派的领军人物,他说出口的话,佑淳自然是信的,但是……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燕溪舟。 燕溪舟立刻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了,翻了个白眼:“你别看我,你们所谓白道的准缇二人组还做绑架人的勾当呢。” 佑淳满脸纠结。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内心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准缇二人在道上的名声不说有多么响亮吧,但被提起来,还是多以称赞为主,谁知道来到了这个地方,竟然会因为区区的钱财而做了违法乱纪的事。 反观这个魔教教主,却是成了这个世界的官府承认的五好青年、先进市民……甚至连让人仰慕的穆盟主都站在了这个魔头的身边。 世界换了,仿佛连他们的身份都颠倒了。 现在穆长云更是告诉他,连正派的大掌门其实都是坏人。 这让佑淳怎么接受。 他的神色有显而易见的挣扎,树立了二十多年的价值观一朝被冲击,想要让人缓过劲来也是非常困难的。 燕溪舟道:“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对今天的事情缄口不言,别抬着到处去说罢了。” 佑淳松了口气,又隐隐升起一股失落。 自己打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为二人工作,甚至还因此一度被师父和师兄嫌弃,如今这么大的事,只是说与他听,而不是让他去做点什么…… 燕溪舟不懂他这些弯弯绕绕的纠葛心思,直言道:“你这功夫在茅鸿卓面前就是个菜鸡,见到人后知道自保就行了,别没事巴巴地凑上去送人头,戏给我演好了,命给我保住了。” 佑淳万万没想到燕溪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当下就有些感动,正要接口,姚正业就出来了。 “燕溪舟,你来……你朋友来了?”他看到穆长云在,愣了一下,目光顺势往下,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以及手上的同款戒指。 似乎一不小心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姚正业眨眨眼,目光转回燕溪舟身上:“你来一下。” 燕溪舟跟着姚正业进了屋子。 “怎么?” “你跟那个叫茅鸿卓的人,真的只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 燕溪舟莫名其妙:“这不废话么,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 姚正业沉吟片刻,说道:“因为那个人有重大作案嫌疑,所以希望能搜查他的住所,如果你同意,那我们能省掉一步流程,办案的速度会快上不少。”他看着燕溪舟,在等待他的同意。 燕溪舟心道,什么重大作案嫌疑,这事肯定就是他做的,板上钉钉。 “当然没问题,现在就去吗?” 姚正业点头:“这样当然最好。” …… 去公寓的时候,姚正业没带太多的人。 公寓的一群外来人士早早就接到了通知,官府的要上门来搜查,让他们各自把兵器藏好。 一群人手忙脚乱,慌里慌张,有挖坑刨土的,有拆墙卸柜的,只为把官府禁止的管制刀具藏得滴水不漏。 等姚正业带着一群手下,跟着燕溪舟来到公寓时,就见一群年轻年老的人在门口等着,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目送几人进了公寓。 姚正业被这眼神看得发毛,忍不住问道:“这是在干嘛?” 燕溪舟随口敷衍:“他们没见过警察,来门口迎接你们呢。” 姚正业:……一群怪人。 佑淳打开茅鸿卓的屋子,两室一厅的小套间陈设简单,除了公寓原本就附带的设施之外,几乎没有看到什么私人物品。 但即便这样,也需要搜查。 姚正业带来的人穿好衣服鞋套,戴上手套,细细地查找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一栋楼。”姚正业咋舌,抱怨道,“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总是问我们要奖金啊?” 燕溪舟白他一眼:“这楼又不是我的,是穆长云的,我只是暂时帮他管理。” “哟,我还以为是在你名下的屋子呢。” “是在我名下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姚正业:……那不就是你的了? 他心里吐槽,忽然又想起来刚才看到的两人戴的同款戒指,心中了然。 这就是有钱人的浪漫吧……跟这个比起来,先前送的小摩托好像真不是个事儿了。 他有些泛酸地想着。 忽然屋子里传来一声叫:“姚队!”一个警察捧着一柄短剑出来了,“你看这个!” 姚正业戴上塑胶手套,拿起短剑细看,剑开了双刃,他用剑尖轻轻划了一下防盗门,铁门上立时就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剑非常锋利。 “鲁米诺反应做了吗?” “做了,有血液反应!” 正在这时,姚正业的电话响了,是法医科发来的信息。 “刚才送来的尸体,我们用3D技术还原了伤口,做了个凶器的模拟形状。”后面附带了一张图片。 姚正业点放大了看,发现除了细节之外,凶器的形状几乎和这柄剑毫无二致。 “看来,这就是凶器了。”第90章 姚正业一行人离开后…… 姚正业一行人离开后, 燕溪舟才问道:“那个是凶器?可我怎么记得,茅鸿卓使的是一对金瓜锤?” 佑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是啊, 我都忘了!”顿了顿, 更是疑惑, “所以为什么搜出来的武器不是锤,而是剑?” 燕溪舟白他一眼:“当然是因为他不是凶手啊!” “不一定。可能他确实是凶手, 只是盗了别人的武器用作嫁祸, 也可能是……别人嫁祸于他。” 说到这里, 穆长云沉默了。 莫非茅鸿卓还有同伙?能使出这招的, 恐怕对他的底细也是清楚明白。既然如此, 最大的可能就是一起穿越过来的这群人。 “剑已经被警方带走了,到时候查查指纹不就知道了吗?”佑淳挠头,“现在的查案技术可比我们那里高明了不知道多少。” 穆长云却没有他这么乐观。 能想出在茅鸿卓居所内放置凶器的嫁祸方法, 怕是已经笃定了即便对方找到这柄凶器,也没法查出除了茅鸿卓之外其他人的指纹。 会不会是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 “不管如何, 想要知道这些,我们要赶在警方之前找到茅鸿卓才行。” …… 与此同时。 S市郊区一个不起眼的平房内, 两拨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明明说过可以把我们都救出去,你看看现在都多久了!一个月!我们功力尽失, 被关在那个地方整整一个月!” “那我有什么办法,万玉宏被抓了啊!”另一个声音反驳, “你们关在里面,你以为我不着急?但门路在万玉宏那里, 他被抓了我就毫无办法了啊!” 这话是茅鸿卓说的。他正焦虑地来回走动。 原本万玉宏在的时候还好,有的是办法把人捞出来,谁知道在金蝉书院的人被抓的当天, 万玉宏就被警察带走了。 这个废物! 果然当初他没能杀死这个世界的穆长云,就应该知道了这人不中用。 茅鸿卓烦躁地抓抓头发。 一会儿回去,还得去找找那个人…… “唉,好像出事了!”突然有人说道。 一众人齐刷刷地朝他望去。就见这人拿着手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犯罪嫌疑人茅鸿卓正在被警方通缉,此人涉嫌一起杀人埋尸案,正在潜逃中,希望看到的市民积极提供线索,协助警方破案……” 茅鸿卓一把抢过手机。 屏幕上有一张他的照片,他的外形特征和大致的资料都被写在了上面。 再调开一些大型社交平台,通缉令都大大地挂在人人可见的地方。 茅鸿卓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什么杀人?他什么时候杀过人?! “……你杀了谁?”金蝉书院的人问他。 “我没杀人!这新闻在放屁!” 不应该啊,怎么可能,他根本就没有杀人……茅鸿卓蓦地一顿。 是了,他想起来了,不久前那人问他要了个人,他随便点了一个人过去,后来再没有再见到。 他问起来时,那人说既然伤了穆长云,监控视频也拍到人了,肯定得让人出去躲躲。 他当时没有多想,心道这里不能随便杀人,那人心里应该也有数,就没再多问。 可谁能知道!! “不行,不行……我得找他问清楚。”他有些焦急地说,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行,你不能走!”金蝉书院的人一把拉住他,“我们的事还没掰扯清楚,你现在走了,我们怎么办?!” 他们如今是不能回到公寓了,否则燕溪舟必然杀了他们。 茅鸿卓没想到他们敢拦自己,一掌朝那人的额头劈去,却被半途拦了下来。 “你……你们功力恢复了?!” “哼。”那人冷哼一声,你来我往地跟茅鸿卓过起招来。 说起这个就来气! 当初因为听信了茅鸿卓的言辞,直接找上穆长云,原本以为在里面待上几天就能出来,谁想竟然足足留了一个月之久,期间茅鸿卓甚至连面都没有露一下,也没有找这里的讼师出面捞人。 他们在里面琢磨了一个月,逐渐咂摸出了点味来。 这是被茅鸿卓坑了啊。 成了对方拿好处,他们喝点肉汤;若是败了,那就是责任他们一力承担。 只是谁能想到,出来不久之后,穆长云就独自找上门来了。 没错,独自上门。 然后把他们几人一齐打趴下了。 几人或躺或趴,睡在地上,惊讶得口不能言,瞠目结舌。 明明茅鸿卓曾经信誓旦旦地跟他们保证,穆长云是借尸还魂,没有武功的啊?!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穆长云语气淡然:“你们都认我作穆盟主了,我怎么能辜负你们的一片赤诚之意,你说是吗?”说完冲几人笑笑。 他神色和煦,语速缓慢,几人却听得背脊发凉,冷汗直冒。 过了半晌,领头的人才哑声问道:“你……你欲如何?” 穆长云环视房间,原本想找个地方坐下,看了一眼脏污的沙发,撇开目光,作罢了。 他手插裤兜,问道:“茅鸿卓怎么承诺你们的?” 在场的几人都有些震惊。 穆长云直接省略了询问二者关系,跳到了双方的承诺上,这是一早就知道他们跟茅鸿卓有关?莫非是茅鸿卓主动透露的? 领头的人眼珠乱转,试图分析出哪种情况可能性大。 穆长云轻笑一声。他自然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他就是故意的。 “万玉宏——哦,就是茅鸿卓背后那人,被抓了,他没告诉你们?” 几人瞪大双目。 “我不知道他承诺了你们什么,不过大概都无法兑现了。” “……你来找我们,是想让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茅鸿卓承诺给你们的,我也能给,甚至更多——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只要你们帮我把茅鸿卓留住,通知我过来就行。” “只需要这样?”金蝉书院的人有些不相信。 穆长云点头:“只需要这样。” “我们身上的内力被封,必须要让燕……燕溪舟替我们解毒。”领头的憋了半天,也没叫出“教主”二字。 “你过来。”穆长云冲他招手。 那人走到近前,穆长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开他的嘴,塞了一个黑色的药丸进去,逼着人咽了下去。 那人大惊失色:“你给我吃了什么?!” “断肠散,一月发作一次,每月要服食一次解药。” “你……你骗人!断肠散不是这个味道!”这明明是甜的! “哦,我改进了一下,在外面裹了巧克力糖衣。好吃吗?”穆长云歪头问他。 金蝉书院的人快呕死了。 “我不信!世界都不一样,草药也不一样,怎么可能做得出断肠草!” 穆长云颇为理解:“那你可以先试试,一个月后再让你的下属来找我。”说完抬步转身要走。 “等等,那我呢?!”那人叫住他。 “你都死了,自然不需要来找我了。”说完一脚跨出房门。 “我,我同意!”那人大叫一声。 穆长云身形一顿,慢慢收回长腿。 “早这样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他走回那人身边,并指在对方身上点了几下。 那人盘腿运功,体内的真气流入经脉,带来久违的温热感,长长地喟叹了一声。 穆长云给其余的几人依次喂了药,再解开穴道。 有人嚼吧嚼吧,颇为佩服地说:“真的是甜的!” 领头的瞪了他一眼,把人瞪得消了声气。 “行了。记得见到茅鸿卓后尽量把人留下来。”穆长云离开前如是说道。 …… 茅鸿卓和金蝉书院的人激烈缠斗,其余的人也加入了战场。 原本屋子里仅有的几件家具被混战中人的武器劈砍得零碎不已。 “茅鸿卓,你够可以啊?”惊颤书院的领头人恨声道,“我们为你办事,你反过来坑我们一把,现在还想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我武功恢复了,我们几人岂不是要命丧在这里?!” “你不要逼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茅鸿卓说着,再度欺身上前。 茅鸿卓作为高门大派的掌门,身手自然要好上许多,金蝉书院这边胜在人多,一时间两边斗得难分难解。 随着时间推移,茅鸿卓体力逐渐不支,开始慢慢落了下风。 “诸位到底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都会努力满足的,我们不如好好坐下来谈谈!”他的态度开始软化,一边见招拆招,一边试图跟对方沟通。 奈何金蝉书院这边的人仿佛成了个锯嘴葫芦,任他说遍好话也不为所动。 茅鸿卓怒了:“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伺机而动,打算擒住头领,再见机行事。 谁知他刚喊完这话,就踩到玻璃片,脚滑了一下。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茅鸿卓就被金蝉书院的人抓住了。 他的脖子被双轮抵住,对方倘若再进寸许,动脉血管就要被割破。 其他的人在四周虎视眈眈。 “把武器扔掉!”金蝉书院的人厉声呵斥。 茅鸿卓只能松开双手,双锤砰然落地,砸出滞闷的响声。 就在一群人放松之际,茅鸿卓忽然一手格挡武器,猛地转身,重重一掌拍在了挟持者的胸口。 一口鲜血喷溅在茅鸿卓的脸上。 那人不支倒地,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片刻,彻底没了声息。 其余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一愣,让茅鸿卓找到了机会,捡起地上的双锤,袭了上去。 对方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之下招式没了章法,被茅鸿卓三两下就灭了个干净。 人全都倒下,茅鸿卓身上已经被鲜血溅了满身。 他脱下外衣,擦干净脸上的血液,去门外墙根处拿来提前准备好的汽油洒在尸体上,剩下的浇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把武器留在当场,最后点燃火柴,扔进汽油中,运功飞快地离开。 屋子在下一秒轰然烧了起来。第91章 着火的房子地点偏僻…… 着火的房子地点偏僻, 即便有路人及时打了消防电话,消防车赶到把火扑灭后,房子也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空壳。 屋子里除了散碎的家具残骸之外, 还躺了数具被烧成碳的尸体, 以及被烧过的武器。 消防员们对视一眼, 立刻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拨通了报警电话。 火灾发生不久之后, 警方就通过路边的监控摄像头发现了茅鸿卓的身影, 结合他提着的那桶汽油, 几乎可以确定, 纵火的人确实是他。 加上这人有前科, 通缉令的级别立马调到最高,酬谢金额翻倍。 茅鸿卓开始东躲西藏。 他身上虽然有点钱,却不敢公开露面, 连买吃的都要遮遮掩掩。他想联系那个人,手机却在打斗时弄掉, 随着大伙付之一炬,唯一的办法, 只能去公寓门口堵人。 他已经在公寓周围徘徊了数日。 公寓他是不敢进的,他的通缉令传遍了华国的大街小巷, 如果进了公寓,免不了被问责一通, 对付普通人他尚且有办法,但对付一栋楼的武林中人…… 茅鸿卓咬了口包子, 继续盯着公寓大门。 …… “穆长云,你看新闻了吗?”燕溪舟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网络上到处都是茅鸿卓的通缉令照片, 随便一个社会新闻网站的头版头条全是在说这件事的。 原因无他,杀人焚尸,性质太过恶劣。 穆长云正坐在地毯上敲笔记本处理工作,闻言头也不抬:“茅鸿卓?” “啊。他这是你说的狗急跳墙?” 穆长云捏捏鼻梁,往后靠去,头枕在燕溪舟的大腿上:“是狗急跳墙——只是没想到竟然跳得比兔子还高。” 燕溪舟笑出声来:“你这是什么形容,别污蔑兔子,兔子可比茅鸿卓可爱多了。” “我原本是让金蝉书院的人把茅鸿卓擒下,没想到竟然被反杀,是我高估他们了。” 燕溪舟划拉两下手机,忽然放下手机,看着穆长云:“我不是把他们的功力封住了吗?怎么可能抓得住他?” 穆长云安静片刻,说道:“我解开了。” “哦……什么?你怎么解开的?!”燕溪舟猛地坐起来,诧异地看着穆长云。 “我……知道你的点穴手法。”穆长云说完后,透觑了燕溪舟一眼,“我师父教我的。” 燕溪舟“!!!” 燕溪舟:“他们恢复功力,还能放你出来?” “咳……我喂了他们断肠散。” 燕溪舟又是一愣:“断肠散?你哪里来的断肠散?这玩意在这里还能做?” “做不了啊。”穆长云看着他,“所以我用巧克力代替了。” 燕溪舟眨眨眼:“巧克力?” “骗骗他们。”穆长云目光中充满笑意。 “噗——”燕溪舟突然笑出声,双手捂脸,笑得肩膀耸动,弯下腰来,手背抵着穆长云的额头。 片刻后他挪开手,看着对方:“穆长云你够坏啊,这么拙劣的骗术,他们能信?” 穆长云啄了他嘴角一下,得意地自吹自擂:“拙劣不拙劣,跟道具无关。我演技高超,威信仍在,他们自然都信了,这骗术紧扣人性的弱点,高明着呢。” “看把你能得,你怎么不上天呢。现在怎么办,茅鸿卓跑了,你原本的计划也泡汤了。” “NO NO,这可不一定。”穆长云又亲了亲对方的鼻尖。 燕溪舟对他这种说一句话就亲自己一下的举动十分腻歪,翘着嘴角坐直了身体,手放到对方脖子上,作势要掐:“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穆长云覆了上去,脸上带笑:“我怀疑,茅鸿卓还有别的同伙。” 燕溪舟一愣:“别的同伙?谁?” “不知道。这不就打算把人骗出来么。” …… 茅鸿卓已经在公寓门口等了十天,始终没见到那个人到来的迹象,如今他身上的钱已经彻底用完了,连午饭都没钱买。 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到半夜,他就潜入公寓去找人,至少得把话问清楚! 忽然他一顿,死死盯着大门口。 从里面出来的人,赫然是侯晋。 那人出门后左右看看,茅鸿卓隐去身形,悄悄露出一丝视线。 就见侯晋坐上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茅鸿卓急了,赶紧带上口罩,顺手拦下一辆车子,坐上副驾驶座,说道:“跟紧前面那辆车!” 司机觉得十分古怪,这人戴着口罩,外露的上半张脸尽显邋遢相,头发油腻,衣裤也显得十分脏污,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古怪。 茅鸿卓被这目光看得如坐针毡。他如今情况异常,不能引起别人太多的注意,思忖片刻,便说道:“前面那辆车的人,跟我妻子……” 司机恍然大悟,看他的目光从怀疑变成了同情,也理解了这人如此状况的原因——头上草原跑马,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憔悴的。 茅鸿卓何尝看不懂司机的表情,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下了这无中生有的绿帽。 前方跟踪的出租停下,茅鸿卓急忙让司机也远远地停靠,急匆匆下车。 “哎!车钱——”司机下车想要追人,忽然见茅鸿卓从腰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喝——”他倒吸一口凉气。 看这模样,怕是要去寻仇了! 司机咽了口唾沫,赶紧回到车里,踩足刹车一溜烟跑了。 茅鸿卓远远地跟着侯晋进入巷子,左右拐弯,最后开门进入了一间小院子。 他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院子空旷荒芜,显然没人居住,一眼便能望尽,却根本没看到侯晋的身影。 茅鸿卓感觉不太对劲,心中越发警惕。 他慢慢踏入院子里,警觉地四下探查。忽然一阵风吹来,侧面的房屋被吹得“哐当”一声,砸了一下。 茅鸿卓猛地转头。 门被风吹得敞开。 他慢慢走过去,右手抓紧匕首,以防意外突发。 茅鸿卓来到门口,慢慢推开房门,奈何屋里太黑,从门口看不清情况,只能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他刚一踏入门内,忽然大门“砰”地一声关上,门后的床上坐着一个人影。 茅鸿卓吓了一跳,匕首护在身前,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侯晋。 两人对峙片刻,茅鸿卓长吁一口气:“你要吓死我了。”但却没把匕首收回去。 侯晋慢慢站起来:“怎么找过来了?” 茅鸿卓因为几天的逃亡生涯,神色变得阴郁了不少,看侯晋的目光都阴翳非常。 “你说呢?你这副模样,不就是故意让我跟的?——是你杀了那个什么东子,嫁祸给我的?!” 侯晋如今哪里有往常的暴躁无脑模样,冷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面对对方的诘问,笑答:“这哪里能说是嫁祸,我只是去看你的时候,顺手把东西放在那里,回去时忘了拿。谁知道警察这么快就找上了门呢。”说完还无奈地耸耸肩。 茅鸿卓听了这个解释,差点一口老血凸出来——这是什么见鬼的解释! 侯晋敷衍的借口,任谁听了都不会信的。 但如今情况特殊,容不得茅鸿卓跟对方算账,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侯晋装傻。 “别再给我装模作样!如今我成为逃犯,你功不可没!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杀金蝉书院那群人!” 侯晋听得乐了:“茅掌门,你那个可是蓄意谋杀,监控里你还提着汽油桶呢。你这说辞于我来说无所谓,你去跟警察说,你看他们信不信。” “你要把我交给警察?”茅鸿卓立刻警惕,抬起匕首。 “当然不。”侯晋慢慢朝他走来,“我们毕竟合作过一场,当初连乌衣教和萧北都能被我们玩弄于鼓掌,如今只是时运不济罢了。你是我最好的伙伴,我自然是舍不得你的。”他在散步远的距离处站定。 茅鸿卓神色稍霁:“哼,玩弄于鼓掌有屁用,那批金子不照样没找到,最后还是被萧北和燕无界耍了一道!” 侯晋笑笑,不接这话茬。 “说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又怎么办?” “茅掌门稍安勿躁,我的打算是,你先在这里凑合一段时间,毕竟如今情况特殊,外面都在通缉,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见人,索性就委屈茅掌门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咱们再从长计议。”说着往前又跨了一步。 茅鸿卓仍然在评估对方合作的诚意。 两人都不是什么心性淳厚之人,他能杀了金蝉书院的人,侯晋自然能杀了他。 他仔细打量侯晋,绕着人走了一圈,发现这人身上没藏什么武器,才慢慢收起匕首。 侯晋笑着说道:“茅掌门请坐。”比了个“请”的手势。 茅鸿卓还是怕他搞出幺蛾子,挑了桌子对面坐下,以便对方偷袭时,他能够及时反应。 “来,请喝茶。”侯晋倒了一杯茶给茅鸿卓。 茅鸿卓没动杯子:“说说你的具体打算。” 侯晋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叹了口气说道:“可惜那个穆长云十分难搞定,如今要再动手,恐怕还得另寻机会。” 茅鸿卓打量着对方的表情,良久后奇道:“我一直觉得好奇。” “什么?” “若说我是对钱财有所求,你又是为什么,都换了一个世界,你若是不说,根本没人知道你干了些什么,何苦硬要杀死穆长云。” 侯晋的表情一僵,忽然咧嘴笑了:“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亲弟,因为燕溪舟的缘故,被萧北杀了。”第92章 “什么?你说你是那…… “什么?你说你是那个濑里邋遢的小孩?”燕溪舟停下咀嚼, 惊讶地瞪着穆长云,腮帮子鼓着,像只受惊的小仓鼠。 穆长云托腮看着他吃东西。 “嗯, 那人是我。” 燕溪舟无意识地上下嚼动两下, 仍然不敢相信。 他还记得, 他和小孩在山中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个月。 平日里,两人的肉食部分都是由他负责, 小孩则去山里捡些野菜野果, 两人荤素搭配, 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出事那天, 小孩像往常一样外出找吃的, 他则先一步回到了山洞,处理抓到的獐子。 正在剥皮之时,耳朵忽动, 听到了由远而近,迅速到来的“簌簌”声响。 自从乌衣教出事, 燕溪舟下山之后,经历了大大小小不知凡几的追杀, 对轻微的风吹草动十分敏感,立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急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透过缝隙观察,就见小孩被一个成年人抓着, 那人点着轻功,迅速靠近山洞。 由于躲得太急, 山洞里的痕迹都没有消除,刚剥了皮的獐子身体还泛着热度,那人立刻就察觉了不对劲。 “燕溪舟, 你给老子出来!不然我当场杀了这个娃娃!”那人粗声粗气地说。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捏小孩的肩膀,小孩疼得满脸痛苦,冷汗直冒,却硬气得一声都没吭。 知道燕溪舟就在附近,那人冷哼一声,手上一个用力,只听得“咔嚓”声响,小孩的肩膀脱臼了。 “呃——” “你放开他!”燕溪舟怒极,跳了出来,手上拿着长剑,直直朝那人冲去。 引出了燕溪舟,那人很是高兴,根本不把对方的反抗放在眼里,轻易地格挡下了燕溪舟的各路招式,手上仍然不放松对小孩的钳制。 “你再出手,信不信我掐断他的脖子?”那人抓人的手掐上小孩的脖子,冷笑着收紧,小孩呼吸逐渐困难,脸蛋憋得通红。 燕溪舟气喘吁吁:“你放开他!” “要我放人也行,你过来。” 燕溪舟心里清楚,这人定然就是一直对自己围追堵截的那群人。他也知道,倘若自己仍然是独自一人,早早就能脱身,但他认识了小孩,两人相处了两个月,如今小孩被他连累,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他深吸一口气,五指松开,宝剑落地。 “我过去,你放开他。” 那人没想到燕溪舟答应得如此迅速,眯起双眼:“我劝你老实点。” “怎么,你还怕我一个孩子使诈不成?” 那人冷哼一声,放松对小孩的钳制,示意燕溪舟往他这边来。 燕溪舟慢慢朝他走去,还没到半路,变故突生,小孩猛地转身,抽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短匕,冲那男人的腹部刺去。 奈何小孩没有武功,力量又小,那男人愣怔一瞬,拍开他的匕首,长剑直直刺入小孩的侧腹。 燕溪舟目眦欲裂:“我杀了你!!!” 他飞也似地冲到男人面前,直直冲男人劈砍去。 那人像扔垃圾一样把小孩随手一扔,用带血的长剑迅速格挡。 燕溪舟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甚至错觉那血还带着一股热气。 他出招越发疯狂。 燕溪舟的身手在同龄人里拔尖,但在□□湖眼中完全不够看,没多久就逐渐不支。 那人冷笑一声,直冲燕溪舟抓去。 破风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那人陡然警觉,旋身一挡。 身后不知道何时已经来了一个人。 再转头看,燕溪舟哪里还在,早就被人带走了,只剩下那个生死不知的小孩。 “这种时候,不看着我,你也不怕输了?”浑厚的男声问道。 那人咬牙切齿:“萧北!” “来了!”萧北话落,猛地欺身上前,一刀重重砍向那人。 那人哪里能敌得过萧北,用尽全力抵挡,双脚甚至陷入地里些许。 他心知自己无法对抗萧北,心念电转间,虚晃一招,冲地上躺着的小孩袭去。 萧北素来侠名远播,行走江湖决不伤及无辜,只要他能以小孩要挟,必然能全身而退。 萧北一眼便猜中了他的心思,手上武器快上一步,率先砍向那人的脖子。 人头落地,血液狂喷而出,那人的身体循着惯性扑倒在地,向前滑行了一截,最后倒在了离小孩不远的地方,血液溅到了小孩半露的脸上。 小孩看着近在咫尺的脖子断面,不仅没有惧怕,反而轻笑出声。 萧北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 这孩子如今已是虚弱以极,胸口起伏都慢慢变缓,倘若放着不管,过不了多久,就会断气。 萧北走向小孩,叹了口气:“罢了,你也是被无辜波及,我且带你走,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造化。” …… 燕溪舟已经放下了叉子,全神贯注地听穆长云述说。 “之后师父为我疗伤,我挺了过来。一开始只是把我当做小厮,没想过教我武功,我偷偷地在旁边看,夜深人静时,再悄悄练习。如此过了一年,突然有一天,师父开始指点起我招式来。” 燕溪舟不满:“怎么一年以后才教?” 穆长云笑着摸摸他的耳朵,没有多说什么。 依照他的猜测,萧北恐怕是在测试他的心性。 当初自己对无头尸体态度的反应,恐怕让萧北印象深刻。 “原来你没死啊……”燕溪舟的语气透着开心,蓦地一顿,撩起穆长云的衣服,侧腹的伤疤撞入眼中。 难怪他当初觉得那个车祸的伤口位置熟悉,竟然是跟小孩当年的伤口在一个地方! “真是够玄的啊!”燕溪舟感叹着,手不停抚摸对方腹部的伤疤。 不知道是痒还是怎么,穆长云肌肉紧绷,没多久就抓住燕溪舟的作乱的手,哑声说道:“别闹,现在说正事呢。” 燕溪舟迷茫抬头:“我说的就是正事啊……怎么?”待他看到穆长云泛红的耳廓,裂开嘴角,斩钉截铁,“你害羞了!”说着笑倒在沙发上。 “你平常不是挺厉害吗,怎么现在反倒害羞了。” 穆长云失笑:“别闹,不然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是害羞还是什么别的。” “行行行,你说,你继续说。”燕溪舟敛住大笑,抿紧嘴唇,正襟危坐。 “调皮。——拜了师后我才知道,原来师父一直跟在你身旁,保护着你。我也是因为你,才有幸遇上师父。” 燕溪舟愣了:“保护我?他保护我干什么?” “他和你爹是至交好友,乌衣教出事之后,恐怕是接到什么嘱托,因此一路护送跟随。” 被穆长云一说,燕溪舟搜寻回忆,才慢慢咂摸出点味道来。 他跟着左右护法下山之后,一路遭受了不少的伏击和追杀,但每到危机时刻,都能逃脱,追兵也似乎突然就停下了追杀。 “……所以是他替我们拦下了?”燕溪舟皱眉思忖片刻,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师父出事那天,茅鸿卓还说见到了我的……左右护法?” 穆长云沉吟道:“我的猜测是——” “叮铃——”手机铃声忽响,穆长云接通电话。 “喂?” “穆盟主,他动了!去吗?” “地址发给我。”穆长云沉声说道。挂了电话后,拉着燕溪舟一起站起来。 “要去干什么?”燕溪舟茫然道。 “解谜,抓人!” …… “萧北他杀的那个就是我弟弟。”侯晋一口灌下茶水,杯子重重砸在桌上,神色变得阴翳,“那之后,我娘便一病不起,不到一年,驾鹤归西。杀敌之仇,丧母之痛,全都该算在那个萧北头上!这还不够,还有他徒弟,最好一起下去,替我的母亲和弟弟当牛做马!” 茅鸿卓万万没想到,侯晋对穆长云紧追不舍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忍不住嗤笑:“我说一句啊,侯长老你也别觉得委屈,你这是报应。” 侯晋睨视他。 茅鸿卓“嘿嘿”一笑:“咱们缺德事也干了,就不要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当初觊觎乌衣教的财富,勾结外贼,在井水里下毒,让整个乌衣教毁于一旦,到头来没得到宝藏,又开始不停追杀燕无界夫妇的遗孤,亲弟被燕无界的好友杀死,这不是报应是什么?”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不过这波不亏啊,想想萧北一代豪侠,竟然死成那副德行,啧啧啧啧。这个世界怎么说来着?士为知己者死?哈哈哈哈哈——” 侯晋垂眸,手指转着杯子,没有接他的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批金子不在临风山庄,会在哪里?” 侯晋哼笑一声:“临风山庄?你到底是听到了哪里的风声,说临风山庄地窖藏金的?” 茅鸿卓摆摆手:“别提了,被柳玉书那厮坑死了。我让他告诉我金块藏匿地点,他抵死不说,谁知道竟然是真的不清楚。”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天知道那个乌衣教山头到底有什么奇诡的术法,竟然把我们全都送到了这个鬼地方。如今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咯。”他长叹一声,“行了,老侯啊,这阵风头过去之前,我就暂且住这里吧,一应吃住都要劳烦你了,事情过后,我茅鸿卓定然重重酬谢!” 侯晋摇头:“你我不必言谢,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件事想劳烦茅掌门。” “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借你的命一用!”侯晋话未说完,从桌底下抽出一只□□,冲茅鸿卓连开数枪。第93章 茅鸿卓的警惕心一直…… 茅鸿卓的警惕心一直没有放松过, 密切注视着侯晋的行动,在对方有动作的下一秒,及时抽出了匕首格挡。 只听得“叮——叮——叮——”几声清越的声响, 茅鸿卓匕首上出现了三个子弹坑。 虽然挡了三发子弹, 但开枪时两人距离太近, 子弹速度又快,即便茅鸿卓反应再快, 这次仍然中枪了。 “呃——”茅鸿卓猛地后退到墙角。 他捂着肩膀, 疼得冷汗直冒, 厉声问道:“侯长老, 你这是何意?!” 侯晋叹气:“说实话, 我也不想,茅掌门和我多年交情,又合作无间, 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侯某人决计不愿看到我们两人走到这个地步。” “那你——” “茅掌门莫不是不知道, 穆长云已经察觉了你参与了曾经的阴谋?” “你说什么?!” 侯晋无奈:“说来也是我运气好。你说巧不巧了,那天你被穆长云约了出去, 我就见到佑淳潜入你的屋子,还在屋里跟穆长云通了电话, 碰巧就被我给听到了。要不说天无绝人之路呢,还要多谢茅掌门仗义行事, 替我料理了那群人。”说着又冲茅鸿卓开了两枪。 一匣子弹打光,侯晋从桌子底下又摸出一盒弹匣装上。 茅鸿卓听他说完, 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几乎快晕厥了过去:“穆长云那小子素来有成算,殚精竭虑, 谋而后动,你不会真以为,你在门口的事他不知道吧?” 侯晋脸色微变,忽然又笑了起来:“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横竖在我这里,茅掌门你死了比活着有用。”一边说着,扣动扳机。 茅鸿卓狼狈躲避,从屋子这头被逼到那边,子弹追在他身后,沿途给墙开了不少弹孔,房屋因为年久失修,水泥一块块剥落,露出藏在里面的钢筋混凝土。 茅鸿卓躲得气喘吁吁,肩上子弹摩擦着骨肉,带来的疼痛让人无法忽视。 因为伤口的缘故,他的行动已经钝了好多。 “茅掌门,你就别躲了,成全彼此不好吗?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按照这里的法律,抓进去了也只有吃枪子的份。这里的官府捕快手段颇多,你逃跑也就只能逃一时半刻,一辈子做阴沟里的老鼠,对于茅掌门你而言,实在太过残忍了。”侯晋的表情满是同情,仿佛他真的在为对方该考虑。 茅鸿卓吐了一口痰,冷笑一声,猛地打破旁边的窗户,往外倒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迅速站起来。 然后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燕溪舟和穆长云。 燕溪舟:“……” 茅鸿卓:“……” 燕溪舟:“好久不见。” 茅鸿卓:“…………” 屋里的侯晋紧随而至,站在窗外对着茅鸿卓连发数枪。茅鸿卓身上又中了一枪。 来到窗边,自然看到了墙根处站着的燕溪舟和穆长云。 乍然见面,侯晋的表情空白了三秒,然后当机立断,枪口对准他们二人扣下扳机。 这点暗器在燕溪舟面前完全不够看,他来之前问云尧借了他的巨剑,长剑一抬,轻易当下对方的几发子弹。 只是剑上也多了几个明显的凹槽。 “糟了,我要怎么跟云尧解释啊?”继而画风一转,“侯晋你有毛病?你跟茅鸿卓的恩怨,冲我们开枪干什么?” 侯晋脑袋忽转,寻思两人是不是刚来,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嘴上却道:“燕教主瞧您这话说得,要不是二位在这里听墙角,我也不会被吓得开枪啊。” “呸!谁稀罕听墙角!”他们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远处的茅鸿卓指着侯晋大叫:“他是凶手,他是灭你乌衣教的凶手!” 侯晋掉转枪头,对着茅鸿卓又是两枪,目光紧盯着燕溪舟细微的表情变化,见对方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心中一喜。 莫非真的没听到? 侯晋心中一喜。 没听到自然是最好的,如今的情况,少一个敌人,那就多一分胜算。 毕竟燕溪舟的身手是他两个人拍马也赶不上的,更何况还多了一个穆长云。 燕溪舟在旁边拱火:“茅掌门,你别挣扎了,外头警察满世界发通缉令在找你,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啊,不如你放下武器,主动投案自首,我让穆长云替你请个好点的律师,争取把死刑降成无期徒刑,你看如何啊?” 茅鸿卓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燕溪舟这些话哪里是帮忙劝解,送堵还差不多。 “你们今天要是把我茅鸿卓惹急了,咱们谁都不要好过,我拖着你们一起同归于尽!” 燕溪舟笑了。 茅鸿卓如今这副模样,和丧家之犬别无二致,加之身上还有伤,可算得上是强弩之末。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真是破釜沉舟了,虽然没法掀起什么大浪,伤到了穆长云也不行。 况且旁边还有个侯晋虎视眈眈。 这两人一丘之貉,如今的局面真算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们原本打算在外面等着,毙了一个再抓另一个,证据和武器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谁知道这侯晋那么不顶事,还能让茅鸿卓挣扎着逃出来。 如今三拨人站在庭院中对立,各自怀抱心思,不敢轻易动作。 侯晋笑道:“不知道二位来这里是干什么,此地偏僻,轻易可是找不到的。”言下之意是肯定了他们两人是采用特殊手段找来的。 “我们来找茅鸿卓的,他在S市犯下大案,我作为警察局的顾问,理应找到人后把他带回去。你快把枪收起来吧,看看他现在多惨,哪像个掌门,丧家犬还差不多,你说是吧?” 茅鸿卓一口老血终于吐了出来。 侯晋看了茅鸿卓一眼,又把枪口指向了燕溪舟和穆长云。 “我和燕教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要不这样,我把茅鸿卓让给你们,你们让我走,如何?” 燕溪舟欣然接受:“当然没问题,我们就是来找茅鸿卓的,侯晋你慢走啊。公寓的屋子还要给你留着吗?” “那就不必了。”侯晋边说边退。 以燕溪舟的身手,完全可以直接擒下他,两人却站在数米远的地方不为所动,侯晋现在相信他们真的是为了茅鸿卓而来了。 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燕溪舟和穆长云身上,退到大门口后余光一扫,茅鸿卓早就不在原地。 侯晋心中一惊,只听得背后一阵破空声想,茅鸿卓不知道何时已经窜到了他的身后。 “侯晋,你去死吧!!!”茅鸿卓飞身朝侯晋扑去。 侯晋下意识扣动扳机,茅鸿卓不躲不闪,身上立时多了几个血洞,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抱住侯晋。 “老子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他咬牙切齿地说,四肢紧紧攀在侯晋身上。 侯晋立刻意识到这人意欲为何,五指朝茅鸿卓天灵盖拍去。 茅鸿卓却比他更快上一步,脸上笑容狰狞,狠狠咬掉侯晋脖子上的一块肉,下一秒,整个人轰然炸裂。 燕溪舟早早携着穆长云躲到了掩体后面,一些肉块被炸飞上天后落到他们面前,燕溪舟看了一眼就别开目光。 这也太恶心了。 几分钟过后,再探头看去,地上两人已经没了动静。 确切地说,能称得上“人”的,只有侯晋,茅鸿卓引体自爆,只剩下一个头挂在侯晋的脖子上。 燕溪舟想去查看情况,穆长云拦住他,摇摇头,拨通了姚正业的电话。 没过多久,警车鸣笛声就由远及近,停在了院子外的巷口处。 姚正业打开小院的门,倒抽一口凉气,骂了句脏话,猛地又把门关上。 过了许久,才再次打开门,率先进入院子。身后跟的警察都穿好了装备。 姚正业举目四望,没看到燕溪舟和穆长云。 “喂,燕溪舟?” 墙背后忽然探出一个头,燕溪舟朝姚正业招招手。 姚正业绕过地上的血迹和肉块走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眉头紧皱,神色严肃地问。两人如今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而现场如此惨烈,真要报上去了,恐怕会引起轰动,必然要彻查到底。 燕溪舟和穆长云对视一眼。穆长云说道:“我们原本是追着茅鸿卓来的,没想到见到两人在争斗,一方拿枪,一方……呃……突然就自爆了。之前还听到两人说,那个杀东子的,其实是拿枪那个人。” “你确定?” 两人点头。 姚正业回头看了一眼现场,拿枪的人十分好认,因为另一个人只剩一个头了,至于另一个,好歹……脊椎骨还没断? 他长叹一声,不忍再看惨不忍睹的院子,转头问燕溪舟:“这两个人都是你公寓的住户,你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这可不好解释。 燕溪舟眉头紧蹙,似是十分苦恼。 姚正业抹一把脸,说道:“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这边处理好了,你们跟我一起回一趟警局。” …… 结果这事整整弄了半个多月才结束。 燕溪舟被频繁地叫去警局问话,甚至整栋公寓都被彻底地搜查了数遍。 搜查之前,穆长云当机立断,收缴了所有武林人士的武器,带去销毁。反抗的人在燕溪舟的武力镇压下,都只能谩骂两声。 这边的事了,穆长云便把那天在窗子外录的录音放给了众人听。 众人从不敢置信到震惊,再到默然。 录音结束后,久久沉默。 “所以……临风山庄的人,是茅……茅鸿卓杀的?”有人涩声问道。原本想说茅掌门,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是。先前金蝉书院几个人的案子,人被他杀了之后又放了一把火,把现场烧了个精光,尸体更是直接碳化,恐怕为的就是掩盖他内力的痕迹。毕竟现代法医学发达,轻易就能发现异常。” “我以前也有耳闻,侯晋并非从小就长在玄云剑派,而是半途加入。在如果这人从前是乌衣教的,那么无论是相思兰,还是赤炎掌的内力,都说得通了……” 但真相却让人十分难以接受。 穆长云环视一圈,在座的不少人脸上的表情都失魂落魄。 毕竟茅鸿卓也好,侯晋也罢,都是高门大派中颇有声望的人,来到这里之后,一群人隐隐有以两人为首的趋势,如今乍然听闻两人自爆,德高望重之人剥下皮囊,里面竟然是佛口蛇心的小人,乍然而至的心理落差,让所有人都心神恍惚。 穆长云暗叹一声,知道今天只能说这些,便道:“我告诉各位这些,不是想让诸位站队表态,只是觉得你们应该知道。行了,都散了吧,如果有什么别的需求,你们找佑淳就行。” 穆长云又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公寓。 他现在特别想见到燕溪舟。第94章 [最新] 完结 完结 早上穆长云出门, 燕溪舟也跟着一起起床,在房间里无所事事地晃荡了半晌,又上阳台舞了一会儿剑。 再下来时, 穆长云已经坐在了客厅里。 “怎么就回来了?”燕溪舟擦着头上的汗问道。 穆长云走过去想抱人, 被燕溪舟一手拦了下来。 “等等!我还没洗澡!” “我又不嫌弃你。”穆长云无奈地说。 燕溪舟送了他个白眼:“你敢嫌弃试试?”拿了换洗衣服就去了浴室, 等再出来时,穆长云手里已经端了一杯红酒。 他擦着头发走过去:“奇了, 怎么开始喝起酒了, 以前没见你喝过啊, 全放在酒窖里, 我还以为你有收集癖呢。”说着拿过杯子闻了闻, 呷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还不错。” 穆长云接过他手上的毛巾:“过来, 我替你擦头。” 燕溪舟坐到他脚边,慢慢喝着红酒, 穆长云则帮他擦拭半干的头发。 客厅里一时静谧。 酒杯里的酒喝完,头发也基本擦干了。 穆长云拿掉对方手里的酒杯, 卡着咯吱窝把人提了起来。 燕溪舟:??? “你干嘛?” “抱一下。” 他躺进沙发,把燕溪舟抱入怀中, 下巴顶着燕溪舟的发顶。 燕溪舟枕在他胸口,淡淡的水汽混着洗发露的香味钻入穆长云的鼻腔, 他忍不住吻了对方的发顶。 “干什么呢,今天怎么怪怪的?”燕溪舟推了一下穆长云, “我头发还没干,当心弄湿了你的衣服啊。” “没事,给阿姨洗就行。”穆长云亲了亲他的额头, “虽然他们两个人死了,但我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也没有什么报仇的快感。” 燕溪舟沉默。 侯晋的死对他来说,倒是挺畅快的,只是埋骨异世的爹娘,以及乌衣教一众冤魂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了,如此这般,报仇的激动也打了折扣。 “可惜师父没办法知道了。”穆长云也感叹。 “嗯。没事,实质重于形式,报仇了就好。”说着拍了拍穆长云,安静片刻,燕溪舟忽然坐起来,“那群武林人,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自然会为他们找出路。而且我买下了兴景区的开发权,你宿舍周围那片区域,我打算优先用来安置他们,想做生意也好,做别的也罢,只要不惹事,都随他们的便。” 燕溪舟诧异:“你早打算好啦?” 穆长云亲了亲他的手,说道:“回是回不去了,但好歹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到的这里,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不然我这武林盟主——前武林盟主——不就白当了么。” 燕溪舟忍不住笑。 …… 这起案子查了近一个月,最后以行凶双方死亡作结,公布案情细节的时候,掀起了一股不小的讨论热潮,网友又把先前穆长云被袭击的事翻出来说了一遍。 不过再大的热度,讨论一段时间也就消停了,网友的注意力又被别的事情占据。 没过几天,禹宁联系了燕溪舟。 两人在楼下咖啡馆见面。 禹宁一见到燕溪舟,激动得猛地站起,声量也难以克制地放大:“教主——” 店里的人齐刷刷转过来看着他。 他立刻涨红了脸,磕磕巴巴:“教……教……” “行了,别叫了,坐下。” 禹宁乖乖听令。 燕溪舟坐下之后四处张望:“你那个狗皮膏药呢,怎么不见来?” “他出差去了。教主,我——” “叫什么教主,不是让你叫我燕哥吗?”燕溪舟打断他,端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口,露出了手上的戒指。 “燕哥……燕哥!您手指上的戒指——” 燕溪舟故作不在意:“哦,你说这个啊,这个是我和穆长云的订婚戒指。” 禹宁倒抽一口冷气。 “不说这个,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啊?哦!电视上的新闻我看了,您怎么不,不跟我说一声呢,我也能帮您啊……”他说得有些委屈,仿佛燕溪舟并不信任他似的。 燕溪舟白他一眼:“我自己有武功,你比我厉害?” “……我不敢。” “行了,别委委屈屈,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真要有需要,我当然会——”燕溪舟说着话,蓦地顿住,“我还真有点事想问你。” 禹宁两眼放光:“燕哥,您说!” “是这样的……” …… 告别了禹宁,燕溪舟站在咖啡馆门口想了片刻,骑上自己的小毛驴,往兴景区使去。 他有好一阵没来,原先的挖掘机都已经撤离,开始了新建工作。他把小毛驴停在宿舍门口,顺道往窗子里望了望。 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屋子里的陈子轩和云尧说了几句话,猛地把人一推,奈何云尧身强体壮,不动如山,陈子轩反倒一个趔趄,往后倒去。 云尧眼疾手快,揽着他的腰把人捞了回来,两人一时间贴得极近。 燕溪舟看得咋舌。 云尧听到声音,猛地转头,就见窗外看戏的燕溪舟,以及他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 云尧一惊,猛地收回手,陈子轩没了支撑,朝后倒去。 然后“哐当”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床上。 这一幕看得燕溪舟直弹舌,摇摇头,缩了回去,往宿舍走去。 还没到大门口,就见陈子轩怒气冲冲地出来,碰到燕溪舟后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燕溪舟:? 瞪他干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啊。 宿舍里只剩下云尧直愣愣站着。 燕溪舟嘲笑他:“回魂啦!” 云尧尴尬挠头。 “刚才你俩玩什么呢?推推搡搡,卿卿我我。” 云尧的表情有些苦恼:“也没什么……您怎么有空来这里?” “闲着没事干,来这里看看。——汪鸿畅呢?” “直播去了。” “好吧。”沉默了一阵,燕溪舟道,“那啥,侯晋和茅鸿卓伏诛,这里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你看看要不要回去?” 云尧一愣:“这就回去了?” 燕溪舟坏笑:“怎么,舍不得吗?” “也没有……” 燕溪舟摆摆手:“倒也不是强迫你,看你自己乐意不乐意了,我倒是无所谓。话说回来,你们一个个都没有正经事情做,穆长云最近正在征集你们的意见,看你们想做点什么,他来替你们想办法,你要有空,就多想想这个。” 燕溪舟说完后就离开了宿舍,漫无目的地闲逛,偶然碰上了张威。 “老大!”张威激动地冲上前,想给燕溪舟一个熊抱,被燕溪舟挡在了一臂之外,“燕老大,好久不见你,可想死我了!!!”他激动得手舞足蹈。 燕溪舟目光下移,看到对方胸前挂着的娃娃,笑出声来:“这玩意你还带着呢。” “那是!燕老大送的,必须得带啊!” 燕溪舟笑骂:“你小子——最近这里怎么样?” “挺好啊老大!穆先生前段时间来过,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工作,不少兄弟都走了,我……我觉得教大妈跳广场舞挺有趣的,”他说的有些羞赧,挠挠鼻尖,“留在这里还能离老大近一点,就没走。” 燕溪舟拍拍他的肩膀:“走,带我去看看。” 张威欣然在前头领路。 “其实最近这里变了好多,新的工程队进来,屋子已经开始打地基,连咱们平时活动的杂草地都重新修整了一番,估计不久就会开始动工,听说要建一个广场!” “谭虎那个家伙,整天有事没事就来找我的茬,我现在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吗!我已经弃恶从善了,就他,还整天系着个小丝带,带着人到处转悠——哦,照穆先生的说法,就是维持这里的治安!” 两人说着,走到了原先的荒地。 正如张威所说,这里已经不能算作荒地了,杂草铲尽,地面被压得平整,男女老幼在这里活动着,热热闹闹,全然不是一开始那样的冷清萧瑟。 远远地就见到谭虎带着一群小弟在晃悠。 谭虎也看见了他们,颠着大肚子小跑过来。 “燕老大,好久不见啊!” 燕溪舟调侃:“你这肚子什么时候能减减啊?” “减不了了,减不了了,这辈子都不行了!”他连连摆手。 燕溪舟好笑:“你就是懒!” 跟几人插科打诨了几句,燕溪舟离开兴景区,想了想,往公寓去了。 因为侯晋和茅鸿卓的缘故,这群人的打击似乎不小,以至于燕溪舟的到来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更确切地说,这群人已经麻了,没事就在发呆,整天魂不守舍。 燕溪舟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颓靡的场面。 “这是在干嘛?”他问佑淳。 佑淳也是无奈,情况却复杂难言,只能摇头。 “燕哥,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最近闲,没事到处乱晃呢。对了,穆长云他……”他把对云尧说的话重新传达了一遍。 佑淳十分开心:“这可太好了!”说着叹了口气,“说实话,之前那个事对他们打击挺大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沮丧,要是能有点事做,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燕溪舟对这群人的心里和精神状况并不关心,只是穆长云想做,他来帮把手罢了。 这地方看着也没什么待的意思,事情传达完毕,他就离开了公寓。 接下来能去哪里,倒是突然没了主意。 刚走到公寓门口,他手机就响了。 “喂,你在哪里呢?”穆长云在那头问道。 “在外头,怎么?” “没事的话,就来爸妈家吧。” “怎么突然……” “咳,爸妈听说那事了,说是要来一起吃个饭,去去晦气。” 燕溪舟笑了:“行,我这就来。”挂了电话,燕溪舟发动小毛驴,开了出去。 到了地方,他刚把车停下,别墅门就打开了。 穆长云从屋子里头出来,替燕溪舟打开花园大门,把小毛驴推了进去。 屋门大敞,饭菜的香味隐约飘来,伴随着屋子里头热闹的说话声。 见他身穿围裙,燕溪舟笑着问道:“你做饭?” 穆长云揽着燕溪舟的肩膀:“帮我妈打下手呢,快点进去。”说着停好了车,带着燕溪舟进了别墅。 大门关上,隔断了屋子里的欢笑和温暖。 故事还在继续。 ——正文完——第95章 番外 “喂喂,麦克风能听见吗?”…… “喂喂, 麦克风能听见吗?” 摄影小哥点点头,对汪鸿畅比了个OK的手势。 “大家好,欢迎来到这一期的直播, 我是汪鸿畅。” 评论立刻像滚屏一样开始问好, 弹幕也不停刷起了礼物。 汪鸿畅笑着说道:“知道你们很期待这一次的直播, 放心,当初承诺给你们的节目都会有的。” 话音刚落, 评论全成了“啊啊啊啊”的尖叫。 “好了, 我们言归正传, 受到运通集团的邀请进行这次直播, 我非常的荣幸——” 十分官方的制式开场白, 让蹲守的观众非常不耐,都在让他快点进入正题。 “……那么这次的主题,是‘焕发生机的老城’。我的老粉丝应该知道, 我曾经……”汪鸿畅边走边说,带着众人回忆了曾经的老城区, “……我们这次将以探店的形式进行,各位观众要是对哪家店感兴趣, 请在评论区告诉我。” 而后镜头一转,转向了崭新的街巷。 街道焕然一新, 房屋也都推倒了重建,没有曾经的脏污老旧, 街边店铺全都窗明几净。 其实这次汪鸿畅直播的目的,是为了给新建成的兴景区打打广告, 引流一下顾客。 “我们第一站的目的地是这里——泰山面馆。” 弹幕都在大笑,第一次见面馆这么命名的。 汪鸿畅跟着摄影小哥一起进了面馆,虽然不是饭点, 里面还是有不少客人在吃东西。 “生意不错啊。”汪鸿畅感叹,“我们看看都有什么吃的。” 镜头对准了墙上的木质餐牌,东西中规中矩,价格也不贵。 汪鸿畅点了一碗牛肉面,却没找桌子坐下,而是来到了后厨。 这里的厨房墙面是玻璃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头的操作间,此时外头围了不少的顾客,都在看操作间里师傅做刀切面。 面块被擀得稍薄,师傅开始拉扯延展,以甩飞饼的方式让面饼越甩越薄,越甩越大,整张案桌都放不下。 而后师傅一拽面皮,面皮落下,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技巧,眨眼间面皮就叠得整整齐齐。 师傅拿起旁边的双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快如闪电地切割面皮,没多一会儿,又宽又长的面皮就变成了一根根粗细均匀的刀切面。 “哇哦——”围观众人感叹鼓掌。 直播里的观众也说:“这功夫没个二三十年练不下来。” 看完一场表演,在等面条的当口,摄像机逡巡整个大堂,一个双臂放满碗盘的小哥强势入境。 “他是杂耍艺人吗?” “好像整家店只有他一个跑堂?好辛苦啊!” “这要是被撞到,那不就惨了。” 这句话一语成谶,刚一说完,小哥身边一个起身没站稳的顾客就朝他撞了一下,餐盘眼见着往下掉。 “完了。” “死了。” “精彩了。” 炸耳的碗盘破碎声并没有响起。 小哥迅速蹲下,就在众人以为他是在崩溃难过时,又忽然站了起来,两个手臂上稳稳当当放着几摞碗盘。 “发生了什么???” “卧草!武林高手?!” “所以叫泰山面馆的原因是里面的人真的会武功啊?” “杂技演员兼职面馆跑堂???” “捉急,桌子底下发生了什么,让我康康!” 这一幕太过惊人,立刻冲高了讨论度,众人都说要来这个面馆目睹一下武林高手的风范。 这个意外立刻拉高了直播的效果,直播间又进来了不少的人。 吃完饭后离开,汪鸿畅沿着崭新的街道边逛边介绍,摄像头沿途拍过店门口的招牌。 “暗香魂?你们想进里面看看?行啊!” 汪鸿畅应观众的要求,进到了店铺里。 店里装修古色古香,光是从外头的看不出卖什么东西,进去后才发现柜台里摆满了瓶瓶罐罐,赫然是一家香薰店。 店主出来时,汪鸿畅呆愣了一瞬间。 老板赫然是一名长相艳丽的妙龄女郎。女郎穿着一身改良过的汉服,露出精致的锁骨,脸上妆容艳丽,眼波流转之间尽是风情。 直播的评论静止了一瞬,全都开始刷“姐姐娶我”。 老板……不,老板娘仔细打量汪鸿畅几眼,笑着问道:“小兄弟,是燕先生的朋友吧?” 这一笑更是艳抵牡丹,汪鸿畅这个宇宙直男都有些脸红心跳。 好在小姐姐人美心善情商高,一场采访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小姐姐也收获了为数不少的一票颜粉。 汪鸿畅红着耳朵从店里出来,带了不少香氛,对着镜头说道:“这些就当做这次的抽奖礼品吧,我会随机从评论的粉丝里抽出十名赠送,香味随机啊!” 这话一出,评论像疯了一样刷屏,快得都看不见说了些什么。 汪鸿畅走了一阵,耳朵上的红刚退下去,便和张威撞了个正着。 张威惊诧:“咦,二哥,您不是做采访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这人从良之后,在燕溪舟的□□下已经规矩了不少,身上的混子气息也消减了许多,但经年累计下来的气质不是这么容易消除的,只一眼就觉得,这人肯定不是好人。 直播评论区都炸了。 “汪哥,你什么时候成□□教父了?” “完了,我以前调侃过汪哥,他不会来找我吧?” “这二哥怎么听着恁像二师兄呢?” 更多的评论则是在齐刷刷地刷“二哥”。 汪鸿畅觉得,只要自己在做直播,这称号恐怕得跟自己一辈子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正在做呢。” 张威也看到了身后的摄影小哥,那小哥跟着汪鸿畅工作,自然也跟张威他们相熟,冲几人招招手。 张威知道了有镜头在拍,暗自挺了挺胸,让自己看着威严一些。 “燕老大……燕先生在道馆里呢。” “他在道馆干什么,不是说好今天采访出境吗?” 张威抓耳挠腮,片刻后还是说道:“有人……来踢馆。” “踢馆?!” “嘘嘘嘘,小点声啊二哥,你在直播啊!” 可惜太晚了,直播间的粉丝都听到了。 “去找燕溪舟啊二哥!” “逛街有什么意思,看人踢馆去,二哥!” “去看小稀粥啊二师兄!” “我们不要逛街,我们要看踢馆!” 汪鸿畅无奈,和摄影师小哥对视一眼,只能往道馆走去。 …… 道馆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落成开业的,又因为燕溪舟的名声大,网上的视频传播广,因此自打开业以来,无论是参观还是报名,慕名而来的人都不少。 今天就罕见地来了个踢馆的人。 燕溪舟听到佑淳来报时,随口说道:“你找个人把他打法了吧,我今天还有其他事,没空对付他。”说着穿上外套,就要出门。 谁知却被佑淳拦住了去路,神色为难地说:“那个……燕哥,可能今天得您出马了。” …… 道馆外的广场上人声嘈杂,比往常热闹了不少,出门一看,有一队人拉起了横幅。 《燕溪舟徒有虚名,不敌我一根手指》 再看横幅下方,站了两排着装整齐的年轻人,领队的是个肌肉魁梧的大汉,正抱臂看向道馆大门。 周围积极哎哎的,都是一些看热闹的附近居民,还有闻讯而来的S市市民。 燕溪舟挑眉:“这是干嘛?” “咳咳——”佑淳干咳两声,小声说道,“踢馆。” 燕溪舟嗤笑:“活腻了吧。” 领队的肌肉壮汉也已经看见了燕溪舟,跟身后的队员说了点什么后,就朝燕溪舟走来。 围观的人见有热闹可看,激动得不得了,纷纷掏出手机,呼啦啦跟了上去。 肌肉男在距离燕溪舟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抱臂仰头睨着燕溪舟。 两人身高相仿,肌肉男的体型却几乎是燕溪舟的两倍宽,乍一看上去,给人一种矮壮的感觉。 肌肉男打量了一眼燕溪舟瘦削的身板,神色中的轻视更是不加掩饰。 “你就是燕溪舟?” “有事吗?” “哼。”那人目光逡巡地看了他一圈,“听说你很厉害?” 燕溪舟谦虚地笑笑:“不敢,也只是够自保罢了。” 其中看热闹的也有不少在道馆里工作的武林中人,见燕溪舟这副模样,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以前的燕溪舟喜恶外露,轻易能看出情绪,自从和穆长云相处久了,越发虚伪起来。 肌肉男也对他的笑容不感冒,小声咕哝了一句:“小白脸。” 抽气声此起彼伏。 燕溪舟面不改色:“看你来我道馆门口闹腾,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腾龙武术学校的首席,听说你很厉害,特地带着我手下的学生来跟你们做一个友好交流。”他的语气高傲,加上挑衅的横幅,谁都不会觉得这些人只是来“友好交流”的。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 “行吧,那就交流,不过我有急事,咱们速战速决。你打算在哪里比试?” 肌肉男对他轻描淡写的语调嗤之以鼻,觉得这人是在虚张声势,他看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更是有许多人拿着手机在录像,便笑道:“练武的人原本就没这么多讲究,不如就选在这里吧。” 燕溪舟点头:“我当然没问题。来吧。” 肌肉男一愣:“我们不先做个自我介绍?” “你不是知道我是谁么?”燕溪舟看一眼横幅。 “那我——” 燕溪舟挥挥手打断他的说辞:“我不需要知道你是谁。” 四周传来零星的笑声,肌肉男被燕溪舟的态度激怒,脸色涨得赤红,脱掉外套扔给弟子,摆好阵势,气势突然变得沉着犀利。周围原本在笑的人也逐渐敛住笑意。 “燕哥——”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燕溪舟回头,就见汪鸿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你不是在做直播吗?”燕溪舟高声询问他。 “我在做!”汪鸿畅说着指了指镜头。 正在直播啊?燕溪舟看了眼镜头,想了想,把外套脱掉。 时值夏天,他里头穿了一件浅色的短袖T恤,衬得他肩宽腰细。 直播评论已经开始大面积尖叫,围观人群也难以从他身上移开目光,都在思忖——长得这么优越,做个武术师傅实在可惜了,应该去当明星啊! 脱掉外套后,背起右手,伸出一根左手食指。 众人疑惑:这是干嘛? “我今天就用一根左手手指对付你。”歪头想了想,“还是有点欺负弱小了,再加一条吧,我就站在原地不动,脚若是挪上一步,算我输。” 众人惊呆:好家伙,竟然这么玩。 肌肉男再次被他的言行激怒,直往燕溪舟冲去,抬脚就是一记飞腿,冲着燕溪舟的脑袋踢去。 又是一阵惊呼。换做是普通人,这一下要是踢中了,保不齐人就没了,可也不见燕溪舟躲避,众人不无担忧。 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那脚碰上燕溪舟的头,仔细一看,才发现燕溪舟用一根食指抵住那人的鞋尖,让对方的脚再无法接近寸许。 燕溪舟别过头:“你这袜子多久没换了?”神色十分嫌弃。 肌肉男一踢不中,改为出拳,双全以飞快的速度交替出击,全是认准燕溪舟的脸蛋而去的。 谁知道竟然每一拳都被那根指头拦了下来。 “太慢了。”燕溪舟打了个呵欠。 肌肉男恼羞成怒,索性双拳一起打出去,心道:我看你现在怎么拦。 燕溪舟朝后猛地弯腰,倒看向汪鸿畅那边的直播镜头,甚至笑了一下,肌肉男收回双拳,他又起腰站直。 招式一通释放,肌肉男脸上已经渗出了细汗。反观燕溪舟,脸不红心不跳,神色仍然悠哉。 “继续啊,别停。” 肌肉男顺了顺气,索性不再讲武德,整个人朝燕溪舟撞去。 比他宽两倍的人像小山一样撞来,围观的人无不担心燕溪舟被撞飞出去。 燕溪舟轻笑一声,伸直手臂,左手食指轻轻点上对方的眉心,强壮魁梧的肌肉男愣是被一根指头制得无法再前进一丝。 围观的众人已经被燕溪舟这一下下秀得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下一秒,燕溪舟食指往前一戳。 “哎哟——” 肌肉男应声倒地,捂着额头躺在地上,“唉唉”直叫。 踢馆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燕溪舟收拾掉了。 “啪啪。” “啪啪啪。” 掌声先是稀稀落落地响起,而后汇聚成潮,间或有喝彩的口哨声: “好样的!” “厉害!” 燕溪舟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离开了中心圈,往汪鸿畅走去。 镜头一直没有离开燕溪舟,直播的评论区都疯了,全都在喊“燕溪舟嫁我”。 “怎么样?”燕溪舟问汪鸿畅。 汪鸿畅明白对方问的是效果如何,他这次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替燕溪舟新开的武馆做宣传。 他看了一眼评论区,神色古怪。 要说宣传效果吧,燕哥本人上阵确实效果远超预期,但看这个评论吧,感觉又有点怪怪的…… “让我看看。”燕溪舟现在对直播也明白了点,打算去看看屏幕前的评论。 汪鸿畅心道这被看到了那可不得了,赶紧拦在前面,岔开话题:“燕哥,你看咱们是先参观道场,还是先对你进行访谈?” “哦,那就先访谈吧,一会儿穆长云来,我们还有别的事情。” 汪鸿畅最贱,顺口问了一句:“你跟穆先生要做什么?” 燕溪舟顿了顿,嘴角上挑,汪鸿畅正觉得不对劲,要打岔,燕溪舟就轻轻吐出两个字:“结婚啊。” 汪鸿畅:疯求了。他现在简直不敢想象评论会是什么模样。 不,不止评论,还有外界舆论。 汪鸿畅颤抖着声音说道:“燕……燕哥,你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谁开玩笑了,我像是那种人吗?”燕溪舟不满。 “燕哥……直播,在直播……”汪鸿畅不得不提醒他。 “哦对,在直播!”燕溪舟这才想起来。 汪鸿畅疯狂点头。虽然已经晚了,消息都说出去了,但没准能抢救一下呢! 谁知道燕溪舟推开汪鸿畅,看向手机镜头,扫了两眼评论,皱眉说道:“什么叫我嫁,我是娶的那个!” 听到这话的人都呆滞了一瞬,继而更疯狂的评论朝他扑来。 信息刷得太快,他懒得看,便对着镜头说道:“就这样,今天结婚,嘿嘿嘿。” 汪鸿畅两眼一黑,差点没昏过去。 “燕哥……你这么说,穆先生知道吗?” “知道啊,他说都准备好了。——是不是鸭!”燕溪舟抬头,穆长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摄影小哥的身后。 汪鸿畅见穆长云笑着冲燕溪舟点头,心中简直绝望。 ——这对夫夫知不知道现在在直播,直播啊! 穆长云毫不避讳地入了镜头,神色自若地说:“不是要采访吗?” “对。走啊汪鸿畅?” 汪鸿畅缓慢摆手,麻木地说:“不,我想现在恐怕没人对这场采访有兴趣了。” “什么,不做采访了吗?” 汪鸿畅瞟了一眼屏幕,已经挤得画面都在卡,恐怕平台程序员得连夜加班。 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在不断卡壳的评论中看到了让他直播领证的评论。 汪鸿畅:呵呵。 汪鸿畅:“下次吧,下次……” 既然如此,燕溪舟乐得先溜,拽着穆长云就走。 当天下午5:20,两人同时在微博上放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燕溪舟和穆长云笑容欢畅,手上的同款戒指熠熠发光。 时间就此定格。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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