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萱尚在腹中的计划破产不说,就在这则声明出来后过了两个小时,她就接到了自己上司的电话,说公司决定雪藏方晓晓,让她把后续合约都尽快处理了,至此才是彻底无力回天。
陈萱问了句为什么决定得这么快,决定雪藏一个艺人是大事,是要经过高层会议的,不可能一句话说雪藏就雪藏。
上司说:“谁让她动的是唐心沅的人,她那个声明你看到没有,她走阳关道,方晓晓和她前夫走独木桥,现在她要拆了这座桥。”
唐心沅就是那位流量女王。
上司说:“白总和唐心沅是好朋友,唐心沅开的那个工作室,和我们公司平时也有合作,白总卖她这个面子,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的,不需要开会。”
陈萱说:“我知道了。”
任何圈子里都存在阶层,白桦和唐心沅就是娱乐圈里的精英阶层,方晓晓在她们面前就是一只蚂蚁,随时都可以因为件什么事捏死。
而曾经受到白桦赏识现在受到针对的林阅微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她们说,或者和她们同一阶层的知情人透露,林阅微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萱熬了一整夜,把方晓晓原商定好的通告以及后续的处理都理了一遍,第二天上午敲响了白桦办公室的门。
白桦算比较勤勉的,这些年接的戏变少了,把一部分重心放在了公司发展上,所以在公司的时间还是挺多的。她坐在办公室后面,手边放着半杯牛奶。
陈萱进来的时候她摘下眼镜看她:“有什么事吗?”
陈萱说起来她手底下一个艺人,那个艺人是个老牌影帝,和白桦一起拍过戏,最近遇到了职业瓶颈,他有点不老实,背着公司偷偷接一些和他发展方向完全相悖的通告,陈萱问她怎么处理。
白桦手指敲了敲桌子,说:“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和我有交情不代表他能枉顾合同的规定,下回有类似的事情可以不用来问我。”
陈萱道:“我知道了白总。”
白桦喝了口牛奶,问:“还有事儿吗?”
陈萱道:“没有了。”
白桦手拿起眼镜,说:“嗯……”她做出一个送客的表情。
陈萱站起来,走出几步,突然回头说道:“白总,你是不是也有头疼的毛病?”
头疼大部分不是病,但疼起来真要命,高压力高强度的行业十个人里有十个半都有头疼的毛病。白桦戴眼镜的动作顿住,道:“对,怎么了?”
陈萱道:“林阅微给我介绍了个中医,我上回去针灸过一次,见效很快,你要地址吗?”
白桦道:“好啊,你把地址给我。”
陈萱边给她写地址,边语气随意地道:“林阅微条件还不错,我打算之后捧一捧她。”
白桦看着她给自己的地址片刻,说:“好啊,你决定就好,我不掺和公司这些事,你觉得是个好苗子可以捧一捧。”
凭借陈萱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白桦的神情绝对没有不悦。
陈萱道:“我先走了白总。”
白桦戴上了眼镜,视线重新转到电脑上。
所以才有了林阅微下午接到的那通电话。
***
顾砚秋一进家门,便闻到了一缕饭菜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
林阅微系着围裙,一手端着盘子,另一手握着锅铲,从锅里将菜盛出来。顾砚秋走到厨房门口,疑惑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林阅微居然亲自下厨了。
“当然是大喜日子。”林阅微经过两个小时的调整,已经将自己的情绪调到了最佳状态。过去的事就是过去的事,她后悔也不可能让事情重来,何况她根本没有后悔,只是为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料而感到伤感罢了。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她毫不避讳自己这一点比普通人更甚。
林阅微在将所有的菜端上桌,给顾砚秋和自己各倒上一杯醒好的红酒后,才公布了她今晚这么高兴的答案:“杨导的新戏决定让我上了,陈萱下午给我打的电话。”
“那部刑侦剧?”
“对。”
“恭喜。”顾砚秋果断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笑道,“美梦成真。”
林阅微挑了下眉。
顾砚秋笑了笑,改口说:“踏出了万里征程的第一步。”
林阅微晃了晃杯底的红酒,歪头笑看她:“你这样说不怕打击我的自信心吗?”
顾砚秋说:“不怕,你不是容易受到打击的人。”
林阅微也笑了笑。
她没说自己下午就被小小的打击了一下,被顾砚秋这么相信着,是一种很美妙的感受。
两人各自抿了一口酒,拿起筷子夹菜,林阅微的厨艺,就算夸张地说也是一般。她本来是打算约顾砚秋出去吃,但是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她总觉得应该更有纪念意义,所以亲自下了厨——这是她人生当中屈指可数的几次下厨之一。
“味道怎么样?”林阅微问道。
在顾砚秋刚打算开口的时候,她抢先道:“不能说不好吃。”
顾砚秋眯缝了眼看了她两秒钟,突然说:“啊啊啊啊啊啊。”
林阅微:“!!!”
林阅微:“……”
顾砚秋眨眨眼,笑道:“不会吹彩虹屁,只会文盲式追星。”作为一个被追星女孩追捧的新生代偶像,林阅微是知道这两种调侃得最多的追星方式的,彩虹屁意为花式吹捧,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手段,或华丽的辞藻,或别出心裁的语言,而文盲式追星就是简单粗暴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林阅微啧道:“过分了啊。”
顾砚秋笑起来,说:“有点咸。”
林阅微说:“更过分了。”她说完就乐出声,摆手道,“算了算了,不为难你,我厨艺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逼着宝宝说谎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顾砚秋挑眉道:“宝宝?”
林阅微面不改色地强行解释道:“你在追星方面不就是个宝宝吗?类似的说法还有弟弟,就是说新手的意思。”
顾砚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哦。”
林阅微歪头笑说:“宝宝。”
“嗯。”顾砚秋应了声。
林阅微笑弯了眼睛。
顾砚秋真是太可爱了,自己占她便宜都不知道。说不定以后哪天把她拐上床,她也随口糊弄一句就信了。不对,她们俩现在就同睡一张床来着。
林阅微居然有点失望地想:这么早就同床了,一点挑战难度都没有。
林阅微撑着下巴沉思的工夫,顾砚秋已经把面前的那盘豆子吃得差不多了,她妈妈说过顾砚秋喜欢吃这个菜,林阅微特意买的。
顾砚秋已经习惯了她晚上不吃,所以也没劝她吃东西。林阅微看了会儿,不知为何今天却格外的忍不住,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要不就吃一点?
低头一看,没拿筷子。
林阅微:“……”
顾砚秋感受到她灼灼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礼貌性地问了句:“你要不吃点?”
林阅微:“……好。”
顾砚秋低头,又抬起头:“你说什么?”
林阅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但我没拿筷子。”
顾砚秋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她话说得太快,顿了一下,才说,“要不我给你拿双筷子过来?”
林阅微道:“……不用了。”
她看了一眼顾砚秋,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
顾砚秋接受得很自然,道:“你想吃哪个菜?”
林阅微在饭桌上扫了一圈,说:“青菜。”
顾砚秋给她夹起来一根青菜,用手托着送到她唇边,菜汁滴下来一滴,落在她手掌上。林阅微把青菜吃了,抽了张纸巾,捧着她手擦干净。
“还要什么?”
“豆子吧,看你吃得那么香。”
顾砚秋用勺子给她舀了点,林阅微微微倾身,张口将勺子里的豆子吃得干干净净。
林阅微道:“吃饱了,你吃吧,谢谢。”
顾砚秋和她对视了一眼,发现林阅微的眼神里好像有深意。
林阅微边品酒边赏美人,将所有的情绪藏在低垂的眼睫之下。
吃完饭以后,顾砚秋收拾碗筷和桌子,林阅微把玩着她腕上那串暂时摘下来放在茶几上的佛珠,一粒一粒地看,看不懂更看不见,但她就是看得很专注,连顾砚秋走到她身边都没发现。
顾砚秋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沙发下陷的动静惊扰了林阅微。
“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林阅微没话找话地问道。
“地藏经。”顾砚秋回答道。
“这能看见吗?”
“可以摸。”
“你妈妈留下的?”
“两年前送给我的,我爸把其他东西都收走了,留下的只有我手里这串。”
“嗯。”林阅微问道,“这个我可以戴戴吗?”
上回邵雅斯戴了顾砚秋送她的佛珠,顾砚秋生了很大的气。
“可以,手给我。”
林阅微将手伸过来,顾砚秋亲手给她套上了佛珠,她动作很慢很仔细,眼神很认真,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让林阅微想起了结婚那天她给自己戴婚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