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容不愧是掌门首徒,此时虽然脸色惨白,但仍未失了风度:“那便麻烦前辈了。”
“嗯。”
江延看向谢玉笙,后者会意,他一定会保护江延不受任何干扰。
江延又看向刚刚冲动的南阳派弟子,对方低垂着头,肩膀瑟瑟发抖,看起来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他收回目光,一步一步走向寒天彻。
对方一直盯着他的右手,即使江延已经把定魂珠收起来,他还是眼巴巴的看着,看起来有点可怜。
“别担心,温阳很好,在定魂珠中大概温养三到五年,便能去轮回转世了。”
江延对他传音入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寒天彻冷酷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破碎的喉咙艰难发出声音:“…谢…谢……”
“那我们便开始吧。”江延看向他的泛着微弱红光的黑眸,“放轻松,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不要对我有一丝防备。”
见对方点头,江延闭上眼,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寒天彻身上,然后慢慢分出一缕神魂进入他的眉心,一寸一寸的侵入大脑。
寒天彻果然没有对他设防,他很快便进入到了对方储存记忆的地方,然后在他的记忆中搜寻碎片。
他的那缕神魂就像站在一片浩瀚的星海之中,每个星体都是一段记忆,要在里面翻找,可谓难上加难。
江延的额头渐渐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又分出了一缕神魂侵入对方的大脑。
在那个瞬间他感觉到了寒天彻的抵抗,不过很快便被对方强行按压下去。
江延知道,这是寒天彻承受的最高强度,他要速战速决。
庞杂的记忆片段被他慢慢的整理、发觉,最终找到了比较有用的部分,如快进般展现了寒天彻的一生。
第114章 记忆
江延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穿着一身破旧的布衣,在他的身旁是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
女子不时的咳嗽一声,满脸病容,正在缝制衣服。
那衣服的料子一看便是好的,触感光滑,袖口及下摆绣着金线。
女子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对男童说:“彻儿今天有没有和小伙伴去学堂读书?”
男童长得十分好看,面容精致,但眉眼却颇为冷淡:“没人喜欢我,我练剑去了。”
女子叹了一口气,看着男孩舞剑的身影,目中露出一些哀戚之色。
这是江延在寒天彻记忆深处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接着画面轮转,换成了另一副场景。
男童长大了一些,大概十岁的样子,他背着剑回到自家的茅草屋,却看到一个面容猥琐、身形肥胖但衣着华贵的四五十岁的男子,淫-笑着将母亲压在身下,疯狂撕扯着她的衣服。
“滚…咳咳…滚开!”
女子一边咳嗽一边挣扎,但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哪里抵的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女子被扇的偏过头去,猛地吐了一口血,惨白的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浓郁的血色瞬间爬满了寒天彻的双眸,浓稠的像是要滴出血一般,黑色的煞气从他的体内渗出,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上盘旋着,如藤蔓般在周身涌动。
“…彻儿、彻儿不要看!”
女子越过男子肥厚的肩膀看到儿子回来,身体一僵,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不想让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儿子看到,剧烈的动作惊动了压在她身上粗喘的男子。
男子回头,看到的便是那血色蔓延的双眸以及转瞬而至的黑色剑锋,他惊呼一声侧身一滚,本来插入他胸口的剑尖刺入了他的手臂,让他发出一声惨叫,一边抱着手臂朝门口跑去。
“啊啊啊,妖物,有妖物——救命——”
中年男子被男童那双渗血的红眸吓得魂飞魄散,肥胖的身躯随着奔跑不停抖动,养尊处优的身体却抵不过身后轻盈的步伐,被一剑从背后贯穿腰腹!
黑色的剑尖带着鲜血从腹部穿出,温热的血液顺着剑锋一滴一滴滴落,落在地面成了暗红的一滩。
中年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腹部露出的一截黑色剑尖,锥心的剧痛如蛛网般蔓延至全身,在他无法承受痛楚时,那把长剑突然抽出,然后沿着皮肉继续刺入!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传遍整个村落,足以刺破所有人的耳膜,村民们纷纷出来观望,却看到了一个让他们难忘的恐怖场景。
面容精致的男童面无表情,正手握一把黑色长剑不停的刺入中年男子的身体,拔出又刺入,男子已经倒在地上断了气,双目圆睁,暗红的鲜血流了一地。
男童全身都是溅射的血迹,他的双眸是如血的鲜红,邪恶而残忍,丝丝黑雾围绕在他的周身,如同活物一边流动,简直如同恶鬼一般!
“啊啊啊,怪物啊——”
“有、有妖物!”
“怪物快滚出村落——”
村民们尖叫着,神色仓惶的四散而逃,胆大的男子们则聚集起来,拿着火把和石块,将他远远的围住。
女子整理好衣物,踉踉跄跄的跑出来,看到的便是满地的鲜血和村民们或恐惧、或仇恨的目光。
“彻儿,咳咳,我们走。”
女子握住儿子仍在挥剑戳刺的双手,半蹲下来,卷起衣袖轻柔地擦了擦他溅上血迹的小脸,温柔的说:“彻儿不要生气,娘没事,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嗯。”
寒天彻垂眸看了一眼死的不能再死的中年男子,眼底的红色慢慢褪去,恢复了原本的黑色眸子。
村民们见‘小怪物’变得没这么可怕了,一时恶向胆边生,竟然拿起手中的石头砸向男童!
女子见状立刻将他护在怀中,冷硬的石块砸在女子的身上、额头上,划破的额角立刻流下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寒天彻闻到血腥味,双眼又开始蔓出红色,女子立刻捂住他的眼睛,把他裹在斗篷里,强忍着满身的疼痛,在所有村民厌恶地目光中,护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了村子。
记忆如风般飘过江延的眼前,时间又过了几个月。
寒天彻跪在木床边,满是伤痕的双手递上装满药汁的破口瓷碗。半倚在床头的女子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美貌,脸色惨白,形容枯槁,已是病入膏肓。
她低低的咳嗽一声,洗得发白的绢布上立刻多了一滩鲜红的血迹,刺目而冰冷。
女子垂眸看着递到嘴边的瓷碗,看着寒天彻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微微张嘴将汤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她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抚了抚寒天彻鬓边的发丝,轻轻说道:“彻儿,娘…很快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答应娘,遇事…千万不要…冲动,如此便…不会被人发现你的红色双眸。”
见寒天彻的眼瞳又有了泛红的趋势,女子抬手拭去了他眼角的湿润,笑着说:“娘这一生,最开心的…便是有了你,也从不…后悔遇到你的父亲。”
女子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嘴角溢出了甜蜜的笑意,有种回光返照的艳丽,嗓音也不再断断续续,她对双目通红的寒天彻说:“娘马上就会与你爹汇合,之后会永远的在一起,彻儿以后也会找到你喜欢的那个人的。”
见寒天彻是定定的看着她,红眸如血、眼眸深深,女子费力的直起身:“你背上的那把剑,是你爹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名为残光。
此剑是用他的心头血炼制,现在与你血脉相连,任何人都夺不走。
但你同样要小心那些不怀好意之人,不要被他们蒙骗。”
女子轻叹了一声,有些不舍的抚摸着寒天彻的脸庞,泪珠洒下:她的彻儿还小啊,她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呢?
若是可能,她希望彻儿做一个普通人,不要有那么高的剑术天分,不要有异于常人的红眸。
可惜啊……
女子的眼睛渐渐闭上了,轻抚对方面容的手也慢慢落下,‘砰’地一声落在床板上,弹了一下便不动了。
江延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那个一直没有表情的冷漠男童跪在冰冷的地面,扑在女子身上嚎啕大哭的场景。
江延沉默的继续搜寻记忆碎片,找到了一年后的寒天彻。
那时候的他衣衫单薄的躲在一个破庙里,面无表情的啃着冷硬的面饼,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身无长物,除了偶尔去山上杀几野物换些银两,根本没有什么其它谋生手段。
晨光微熹,寒天彻睁开眼,长睫下漆黑的双眸中浮现一丝暗红,很快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单薄的长衫,长剑附于身后,转身离开了破庙,打算找个地方练剑,再打几野鸡拿到市场去卖。
与此同时,几名身着青色衣袍的少年正拿着五行灵盘,挨家挨户的找寻身具灵根之人。
“找了半天,连一个四灵根的苗子都没有,有一两个五灵根。”
“这附近都是些穷的要命的村落,怎么可能有什么好苗子?”
“是啊,修真之人的后代才有可能身具灵根,这里哪有修士?”
“不如我们去天香馆享受一番,俗世中也有些姿色不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