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真倒没注意,点开打车软件看了看,发现一时打不到车。
两人一合计,反正也不远,干脆各自骑辆共享单车。半夜人流稀少,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店,服务员微笑着引二人入座,递上点菜的平板就悄然退下,把空间留给两个面犯桃花的少年。
两人各自点了五六道菜,等上菜的功夫,也没低头玩手机,而是对视傻笑。
“几点到的?”笑了一会儿,席真问。
祁渡想了一下:“两点。”
“半夜十二点的车?”
“差不多。”
“真有你的。很辛苦吧?”
“还好。”
两人说话时,章鱼趴在桌边,触手在脖子下方打了个蝴蝶结,想要显得绅士一些。
服务员默默端上饮料,问两位需要哪一样。
祁渡:“酸梅汤,谢谢。”
席真思考了一会儿:“豆浆吧。”
给两人倒好饮料,服务员再次神隐。
席真捧着热豆浆,又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祁渡:“怕吵醒你。”
席真意外地道:“那你就一个人在门口等?”
祁渡点点头。
席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傻。你怕我有起床气吗?”
祁渡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那一刻迫切地想要见席真,赶到席真家门口,嗅到门缝中飘出的淡淡桃香,却已经心满意足。
不过,这确实也是个问题,祁渡问:“你有起床气吗?”
席真道:“不好说。”
祁渡笑了一下:“怎么不好说?”
服务员端上火锅底料,席真等他摆好了离开,才微微前倾,道:“看人。”
祁渡仿佛能看到席真身后的漂亮尾巴正得意洋洋地摇摆,想了一下,却还是顺从他心意继续问:“如果是我,你会生气吗?”
席真向后一靠,很欠地笑:“你下次试试。”
祁渡喝了口酸梅汤,他从不知道酸梅汤这样甜,他说:“其实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的睡相很乖,也没什么起床气。”
席真愣了一下,捏起筷子,夹起肥羊卷往辣锅里扔。
“你吃辣吗?”他问,“不吃我就多放点。”
“都行。”祁渡觉得他的小脾气也好可爱,笑着问他,“不去拿调料?”
席真微抬眼:“懒得动,你帮我拿?”
祁渡说了声好,又问:“喜欢怎样的?”
席真先是想说牛肉酱加蒜泥,转念又咽回去:“你猜。”
他今天特别欠揍,什么都不肯直说,非要人猜。祁渡却不恼火,反而适应得极快。猫不傲娇,那还是猫吗?
他思考了一番,给两人配了两份一模一样的调料。
拿回来后他问席真怎么样,做好了得到又一个“你猜”的回答的准备。
没想到席真看了一眼,点点头,肯定地道:“喜欢。”
听到这两个字,祁渡心头一把火直往脸上烧。席真余光瞥见,身子下意识地坐正。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哦。他心里吐槽,尾巴却翘得老高。
章鱼捂住脸颊,整个身子都变得绯红。
祁渡低头看沸腾的气泡,视线停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席真的眼睛,桌子底下的手握得很紧。他喊了一声:“席真。”
“嗯。”席真手都放桌子上,规矩得像是小学生,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
祁渡道:“之前那件重要的事,还没有跟你说。”
席真道:“那你现在说。”
祁渡额头沁出一排细密的汗,在全校面前讲话他也没这么紧张。
他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完全没有那天说“今晚月色真美”的镇定。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声线紧绷地道:“我喜欢你,你可以跟我正式交往吗?”
话说出口,祁渡的脑袋顶冒出热气,章鱼也变成了铁板烧。
果然,面对面表白还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还是这样直白的表白。
但如果要确定关系的话,还是得这样说清楚吧。
“确定关系”这四个字刚在脑中出现,祁渡的脸就更加滚烫了。
席真也没好到哪去,一时想“他终于还是说了”,一时又想“我怎么不先说,这下输给他了”。
事到如今,哪怕是席真,也只好坦然承认,他也十分喜欢对面的男生。
他胡思乱想了半天,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事都忘光了,一下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便不禁脱口而出:“但我是Alpha。”
这算什么回答,他不禁懊恼,这样显得他很逊,竟然在意区区的性别。他当然可以接受AA恋,但他并不是真正的A。但如果他是A,他也不会有任何纠结。
……好吧,这听起来实在有点绕。反正如果要和祁渡在一起,第一步还是应该坦诚相待,告诉他真相。
席真暗暗下了决心。
祁渡却以为这是席真的考验,脑中瞬间出现许多充满求生欲的回答。
于是当席真还在思考怎么解释自己的性别问题时,祁渡就已经斩钉截铁地说:“Alpha又怎么了?我不喜欢Omega,就喜欢你这样的Alpha。”
知道这是祁渡认为他是Alpha,才说这样的话,席真忍不住又问道:“那如果我是Omega呢?”
明明已经见过平行宇宙作为Omega的自己是怎样和祁渡在一起的,为什么还会问出这种问题?
席真诧异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没有安全感吗?这种时候,态度还是要坚定一点才比较好吧。
祁渡想了想道:“不需要考虑如果,现实是你是Alpha,而我喜欢你,这样就足够了。”
不够。我想听到的是,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喜欢你。
平时绝对不会出现的想法,又在脑中出现了。这一次席真忍不住了没说,反手掐了掐腕骨:“我好像有点累,对不起。”
仿佛有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呓语,焦躁的情绪也逐渐被点燃。
席真困惑地看向祁渡,隐约看到了他身后的数条阴影,那是盘桓着的粗壮触手,扭曲且畸形,似乎还有个蝴蝶结的形状。
“困了吗?”祁渡说话时,触手向席真的肩膀探去。
席真猛地后仰,绕开触手起身。尾巴不解地甩了甩,Omega的本能想与喜欢的Alpha亲近,伪装剂却将这种本能压下去,强行唤起属于Alpha的本能,面对更强大的Alpha的恐惧与竞争意识。
席真甩了甩头,感觉到视野里触手的阴影若隐若现……难道这就是谵妄的状态,老师说过谵妄时才会看到信息素的形态……但又为什么会陷入谵妄……
求生本能催促席真立刻离开这里,脱离这个顶A的影响。
席真说了声抱歉,转身往店外走。
祁渡下意识去追,同时伸手去拉席真的小臂,却被席真敏捷地躲开。
“对不起。”席真捂了下额头,尽量不去看墙壁上游动的阴影,他能感觉到再看会陷入更严重的谵妄,“我可能得回去补个觉。”
祁渡道:“我送你。”
“不用。”
席真摇了摇头,又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匆匆走到门口,想起还没结账,拿出手机给祁渡转了三百,之后也没看祁渡收没收,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祁渡的眼角渐渐泛起了红。为什么要在这个档口再次逃跑,又是一次委婉的拒绝吗?
章鱼凑到席真喝过的杯子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甜甜的桃香入了肺腑,祁渡的神情蓦地怔住。与众不同的猫耳猫尾巴,洛舟突如其来的挑战,那句“如果我是Omega”的询问……席真的种种异常在祁渡脑中走马灯一般掠过,一个石破天惊的猜测在他心里炸开。
席真是Omega,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装A。
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在席真问出那个问题后。
为什么他居然完全没有意识?
是开心得昏了头,还是赶夜路失了智?
自我检讨完,祁渡后知后觉地生气了。
教科书明令禁止不准注射伪装剂,会有很大副作用,席真怎么还弄到了这种违.禁.品?他不知道这对身体很不好吗?
刚才的异常,是不是副作用的影响?
祁渡用力地抿住唇,眼睛越发的红了。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闭了闭眼,神色恢复了平静。
他不知道席真为什么要装A,他也可以暂且不揭穿,但是席真这么拿身体当儿戏,不行。
做错事,要打屁股。
席真一口气跑回家附近,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经过一棵行道树,忍不住一拳砸在树干上。
手背被粗粝的树皮磨破,点点鲜红从指缝流下,他却毫无感觉,只觉得脑子快要爆炸,触手的阴影仍在脑中盘桓不去。
他踹了脚树干,却不小心踢到脚趾,疼得他冒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才缓过劲。
之后想学尔康哐哐撞大墙,看了眼白墙又觉得自己头没那么铁,对着无辜的墙沉思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谵妄的状态逐渐消失,才悻悻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他发现祁渡退回了他转的三百块,同时给他发了一句话。
【胆小鬼,你已经逃跑两次了。】
席真脑中一下浮现出事不过三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