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祁渡带着那种很招家长喜欢的,懂事礼貌的微笑,说:“那叔叔,我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老爸转身领路,“车子停在那边,真真同桌……你叫什么名字?”
祁渡跟上,边自我介绍,边转头对人傻了的席真道:“走啊。”
席真:“……”
上车的时候席真想坐副驾,都被老爸赶了下去。
老爸在他耳边小声说:“你陪渡渡坐后面,不然他一个人怪尴尬的。”
这么快就渡渡了。
这叠词听得席真拳头都硬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好”,在祁渡身旁坐下,转头就用气音严厉地质问:“你想干嘛?”
祁渡:“你说什么?”
席真:“你,想,干,嘛!”
祁渡:“照片,删掉。”
席真:“那你也删。”
祁渡:“不。”
席真:“草。”
祁渡当然知道席真不会删。为了删除自己的丑照,强行去同桌家做客,是非常符合逻辑的行为。
祁渡微微笑了一下。
席真以为这是在挑衅,怒火冲到头顶,快要被气死。
老爸打着方向盘,支棱着耳朵,看了眼后视镜:“真真,在聊什么,老爸不能听听吗?”
席真正在气头上,不免迁怒老爸,冷酷地回:“不能。”
老爸:“唉……”
席真:“……”
都怪祁渡。
到了家,老爸去了厨房,席真立刻赶祁渡走。
祁渡条件不变:“把我照片删掉。”
席真:“可以,你也把我照片删掉。”
祁渡:“你先删。”
“你先。”
“你。”
“……”
谈判陷入死循环。
祁渡拿出手机,打开照片:“那我发群里了。”
席真立马去抢。
老爸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进客厅,看到俩孩子打打闹闹,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祁渡像是因为老爸出现,动作慢了一拍,手一下被席真拍到,手机飞出去,落在沙发上。
席真:“啊——”
祁渡背过手,抚了抚手背。
老爸捡起手机,低头看去。
席真扑上去捂住老爸眼睛。
但该看的不该看的老爸都已经看到了:“这是你去动物园拍的?怎么不发给老爸?老爸给你洗出来,用相框裱好。”
席真:“不要!”
想想他又恳求一句:“拜托。”
老爸忍住了笑:青春期的孩子,面皮真的薄。
他说了声好,在席真的注视下把手机还给祁渡,然后招呼祁渡吃水果。
祁渡收好手机,慢吞吞剥起了龙眼。他和老爸谈笑风生,从天文到地理,从历史到政治,无话不谈,一拍即合。
两人完全无视了打开电视、调到电影频道放武侠片、动静颇大的席真。
席真:“……”
偌大一个家,竟然已无他的落脚之地。
他气愤地起身,去卫生间。
祁渡剥龙眼的力度稍大了些,汁水溅到了茶几上。
“不好意思。”他低头擦茶几,同时把跟在席真身后的小触手拖回来,死死按回腺体里。
“没事没事……”老爸笑着给他递了张湿纸巾,又开始聊一些财经话题。
祁渡神情专注地倾听,时不时应一两句,老爸根本看不出,他大半注意力集中在控制信息素上。
他看过了医生,医生表示他是进入了“预分化”,腺体发育,信息素溢散,很正常。
至于为什么会是触手……每个人信息素特质不一样,有的像蛇,有的像狼,自然也会有的像章鱼。
当时祁渡重复了一遍:“章鱼?”
医生就笑道:“大部分Alpha分化阶段得知自己的信息素特质都很失落,放宽心啦,Alpha就不要想着香喷喷了。”
祁渡问了一声:“Alpha就不可能是香的吗?”
“不可能。”医生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祁渡又问:“如果一个Alpha,觉得另一个Alpha香……”
医生郑重道:“早治疗,早康复。”
“……”
祁渡把最后一个问题咽了回去:如果那个Alpha不仅觉得另一个Alpha香,信息素还擅作主张地跑出去,试图黏上人家……
“渡渡你看,这是真真五岁的时候,幼儿园新年活动,他穿得很漂亮吧?”
老爸的话打断了祁渡的回忆,他低头看去,是老爸捧着本相册,翻到小席真的照片。那时他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穿一身黑西装,打着领结,胖嘟嘟的脸神色冷冷酷酷。
祁渡正要细看,席真从卫生间冲出来,一把夺走相册:“老爸!”
老爸道:“怎么了嘛,很可爱的呀。”
席真抱紧相册,坐下不说话。
老爸看他真有点生气了,连忙道:“好吧好吧,那你拿去收好。”
然后转头,对着祁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祁渡道:“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可以可以。”老爸忙让席真领祁渡去。
席真不去:“我刚出来,你知道在哪吧?”
“嗯。”祁渡没多说什么,起身去卫生间。
他关上门,听到老爸和席真小声说话。
“要讲礼貌!”“那也用不着把他当三岁小孩吧。”
他微微弯起嘴角,低下头,打开水龙头,慢吞吞地洗了一会儿手。
然后关上,目光转到洗漱台上方,置物架上并排放的三只漱口杯,每只里头各放一只电动牙刷。
他能够准确感知到,其中一只是崭新的,没有人用过,还有一只,满满的,都是席真的味道。
他将手插.进兜里,克制住摸上去的冲动,微微转头,又看向旁边的梳子,一只牛角梳,一只桃木梳,梳齿上挂着几根头发,都不是席真的。
他压下心头涌起的失落,按下抽水马桶的冲水按钮,转身又洗了个手,然后四顾了一下,目光定在毛巾架上的几条毛巾上。
他自然也能一眼看出,哪一条是席真的。
原地看了好一会儿,他收回目光,甩了甩手,半湿着手出了门。
然后回到老爸身旁坐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席真歪在沙发上玩手机,抬头看了眼他,像是想再次赶人,但被老爸瞪了眼,就忍住了。
祁渡丢掉用过的纸巾,微笑着和老爸聊起了天。
席真服了他们,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聊啊?
他无精打采,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手机,时不时感觉到后颈毛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笃、笃。”敲门声响起。
老爸和祁渡相谈正欢,不愿起身,随意地道:“真真,去开个门,看看是谁来了。”
说完,又接着和祁渡聊理财话题。
席真眉眼恹恹,面沉如水地打开门。
迎面一张和他有三分相似的脸,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不错,面皮油光水滑,没有一根皱纹。
本来应该是张不错的皮相,可惜主人眼神躲闪,平添了几分猥琐气质。
席真面无表情地重重关上门,夹断了中年男人一声急迫的“我是大伯啊”。
客厅里愉快的交谈戛然而止,老爸拿起遥控器关小了电视音量,抬头望向席真:“席乐斌?”
席真握着冰凉的门把手,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门板被人敲得微微震动:“真真,开门,大伯带了水果和牛奶。婴宁啊,在家吗?真真不懂事,你不能也不懂事吧。”
祁渡轻轻皱眉,这大伯,听起来不会好好讲话。
老爸叹了口气:“真真,开门吧,不开他会一直敲下去的。”
席真眼睑垂下,遮住满目阴翳。
他转动门把手,猛地向外一推,门外人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两步。
“你他妈……”席乐斌条件反射爆粗,狼狈地抬头,对上席真冰冷的目光,无意识地又后退一步。
“爸,没事吧。”门后走出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扶了席乐斌一把。
然后他转头,冷笑一声:“席真,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没家教。”
“比不上你。”席真手插.进兜里,漠然道,“席、路,你们又有什么事?”
席路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席乐斌左手一袋苹果,右手一箱袋装纯牛奶,喘着粗气,像是举了八十斤的铁,吃力万分地拎进玄关。
席真冷冷地注视他作秀。
席路臭着脸想说什么,被他爸拉了拉衣袖,制止了。
席乐斌这番做派,反而让席真更加警惕。这对父子上门,从来没有好事。
先是小学时企图霸占父亲单位分配的房,后来初中时又想侵吞父亲的津贴,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也就是在他们骚扰得最频繁的时候,席真去认识了“社会人”,让他们隔三差五蹲席路放学,给这对父子找点事做做,免得一天到晚红眼病发作,盯着别人家里的仨瓜俩枣。
安分了没两年,又忘了教训。甚至破费买了水果和牛奶,估计图谋不小。
果不其然,下一秒,席乐斌就看向起身相迎的老爸,笑着开口:“婴宁,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件事……”
老爸:“一定要说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