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慎语，你不能不爱我。”
眼眶似乎已不能承受眼泪的重量，让它往下跌落。
随着这一滴泪溅在地上，周遭的一切轰然碎裂，变成一片幻影。而躺在地上的桑雪阳和纪慎语，同时睁开了眼睛。
“咳……”明明在幻境之中受伤的人是桑雪阳，但纪慎语却咳出了一大片的鲜血，整个人的气息迅速委顿下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桑雪阳，“为什么……”
“你还欠我一个为什么。”桑雪阳被贺妤扶着坐起来，看着她道。
纪慎语垂下眼，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她缓缓道，“你说得对，你是我选定，用以磨砺道心的对象。”
这是个十分乏味的故事。
纪慎语本来是仙界的一名仙人。跟大多数普通仙人一样，她在飞升之后，得上仙赐下大道种子，从此踏上真正的道途。她的天资不错，又肯努力，再加上还有一点机缘，实力提升得很快，摸到了合道的边缘。
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大道三千，是有定数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每一条道，只有一个人能合。而后这条道就完全在此人掌控之中，予生予死。而她所修的杀戮大道已经有人合道，也就是说，她这一生只能止步于此。
纪慎语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她费了很多功夫，专门去钻研仙界那些偏门的知识，希望能够寻觅到转机。
而她也的确找到了。大道虽然无悔，但是人生却可以重来。她在仙界找到了一种转生秘法，可以让她带着记忆转生至下界，逆天改命，重新走一次仙道之途。
光是转生当然不够，她还要为自己选一条万无一失的大道。
这条道，就是无情之道。它很偏，偏到仙界从来没有人修行过。但是纪慎语机缘巧合得知了一个修行这条大道的秘法：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与之倾心相恋，然后再使用秘法中记载的手段从情爱之中抽离自身，斩杀情人，断情绝爱，便可以在飞升之前种下大道种子，从此一片通途。
她还从另一项收获之中得知，道境真正的秘密并不是大道之鱼，而是道境的中心处。每一次道境开启，都会引来大道之光照耀此处。顺着这条光路，便可直达道境中心。
至于道境中心有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只知道传闻中进去过的人，出来之后每一个都成功合道。甚至其中一位还是斩杀了前面那位道君上位的。
于是万事俱备，纪慎语秘密筹谋，转生到了下界。
至于自己降生的地点，自然也是她千挑万选的。而选择这一界的原因，是她通过窥天镜测算，知道这一界会出一个万年不遇的气运之子，天生道体。
“我输了。”说完这个故事，纪慎语反倒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她看向桑雪阳，“只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修的是有情道。”桑雪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的眼神中仿佛还含着爱恋，但这个姿态却又与从前不同，看起来遥远得不可及，“情之所钟，道之所在。你还爱着我，就在有情道之下。”
“原来如此……”纪慎语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无情道。”桑雪阳道，“只有有情道。”
“不可能！”纪慎语骤然瞪大眼睛，连原本冰冷疏离的气质都再难维系，“我是从上古金仙的洞府得到秘法……”
“你的秘法并没有错。”桑雪阳面露怜悯之色，忽然提起另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仙界从来没有人合过有情之道吗？”
“为什么？”
“因为修炼此道者，往往陷于情爱，无法超拔自身，因此也难以合道。”桑雪阳在纪慎语面前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道，“因此，就有金仙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研究出了绝情之秘法。”
“不……”纪慎语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
她无法承受，自己所追寻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
但桑雪阳已经说出了那句话，“那就是你以为的无情道秘法。其实它只是用来帮助修行有情道的仙人超脱而已。”她顿了顿，又道，“慎语，多谢你替我磨砺道心。”
她低下头，在纪慎语唇上轻轻一吻，无限珍爱。但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抽出了随身灵剑。
“我爱你。”她低声说着，将手中长剑刺入了纪慎语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保持情绪连贯，所以这一章比较长。假装算是加更的样子。
以及写到最后感觉桑雪阳有点变态【托腮沉思
但是爽。
第124章 杀妹证道的那个妹子（10）
贺妤本以为纪慎语必然会暴起反抗, 都做好插手的准备了, 谁知她只是一脸恍惚地看着桑雪阳, 半点抵挡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剑刃没入心口, 只留下剑柄在外，她才轻声道, “原来你比我心狠。”
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仙人是不容易死去的，可一旦被抓住要害, 便也与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桑雪阳缓缓松开手,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才说，“不, 我只是运气比你好。”她深吸一口气, 慢慢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她身上那股让贺妤和姜姜浑身冒鸡皮疙瘩的气质，也渐渐消退不见。
贺妤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桑雪阳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心理上也出什么问题。
桑雪阳显然注意到了她这一点细微的变化, 她转过头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 苦笑道, “这就是纪慎语，让人永远不能恨她。”
“你还好吧？”贺妤忍不住问。
桑雪阳微笑，“我很好。情之所在，道之所钟，我心系之。她的生与死, 并不能改变这些。”
话虽如此，但贺妤总觉得桑雪阳的状态很令人担忧。有情道要怎么修贺妤不知道，但看桑雪阳的状态就知道，她并没有走出来，或许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虽然对她来说可能是求仁得仁，但毕竟还是令人唏嘘。
感情的问题，别人永远都不能置喙。贺妤沉默了片刻，才道，“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完，我们也该走了。”
在桑雪阳杀死纪慎语的瞬间，她就已经感觉到了那种隐约的排斥。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道境之中，排斥之力比她预想的要小，所以她才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给桑雪阳留出了整理情绪的时间。
桑雪阳看了她一眼，在战胜了纪慎语之后，她就进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之中。虽然距离合道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是已经可以触摸到那种天人界限了。所以她能够看到贺妤身上与这一界不和谐的地方。
不过桑雪阳没有多话，无论贺妤来自何方，要去何处，对她而言这就是一场缘分，若非如此，她可能早已死在了度雷劫的那一天。
所以她只是点点头，“我们先离开道境吧。”
她说着，随手往地上那面镜子上一指，一道濛濛清光旋即从镜中照射出来，一路穿透整个道境海，通向不知名的远方。桑雪阳再一挥手，纪慎语的尸身就化为星星点点光芒消失不见。
她朝贺妤和姜姜示意之后，便率先进入了光柱之中。
道境是定时开启和关闭的，现在明显没到关闭的时间，她们走的应该是另一条路。但奇异的是，她们却又回到了五德城，就落在了原本进入道境之门的地方。
因为还不到大门开启的时间，所以这里并没有人。三人很快降落到五德城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这个时候，世界意识的排斥之力已经越来越大。
贺妤看向姜姜，眉宇间露出了一抹忧色。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她就应该回到现实之中了，所以她现在有些拿不准，是要带着姜姜离开，还是让她留在这里。
每一次姜姜藏在她的身体里，虽然也可以顺利离开，但进入现实世界之后，就会陷入沉眠。不知道是否有唤醒的机会，妤不敢冒险。可是让她留在这里，就意味着两人会从此分开，再也不能碰面。
一个两难的选择。
姜姜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她的为难，她握紧贺妤的手，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坚定，她要跟着她一起走。
于是贺妤准备好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两人紧紧牵着手，任由那股排斥之力将她们从这个世界挤出去。
然而，就在两人脱离的前一瞬，五德城中心大殿内，天地玄黄玲珑宝塔轻轻一震，玄黄之气瞬间从整个五德城蒸腾而出，弥漫了整座城市，并迅速向着贺妤和姜姜所在的地方席卷而去，包裹着两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天旋地转，贺妤才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紧握着的那只手被无形之力拉开。
她睁开眼，只来得及看到被玄黄之气包裹的姜姜，如流星般划过星空，投入了远处的宇宙之中。然后她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跟姜姜一样，被玄黄之气包裹着，投向另一个方向。
这种跨越宇宙的航行对精神力的负荷非常大，虽然玄黄之气十分玄妙，完全足够护住她的本源，但贺妤还是感觉到自己正迅速地虚弱下去。很快，她的精神力就开始枯竭，不得不进入休眠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