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赶回遗迹, 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桑雪阳。
“堪、破、情、关。”
桑雪阳咬着牙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鼻尖一酸, 不由潸然泪下。
原来如此。
她于纪慎语, 不过是一件用来砥砺道心的法宝。
没什么爱与不爱，所有生生死死、倾心相恋，全都是她一手导演出来的剧情, 每个细节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有她桑雪阳入了戏，认认真真陪演了一辈子。唯最后一刻不识抬举, 竟不知趣地罢演, 让这出戏脱离了既定的结局。可是这于纪慎语而言无关紧要, 她还能在人前演一场堪破情关，风风光光飞升上界。
“你……”眼下这种情况，贺妤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情之一字，就像她最初评价过的那样，虚无缥缈、难以捉摸。即使贺妤后来跟姜姜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足够深刻，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彼此忠贞不二，她也不敢说自己了解爱情，更无法分析，另一段感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种事，放在每个人身上，都必然是不同的。
倒是桑雪阳，或许悲伤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了。
她抬手摸了摸脸，将泪水抹去，笑道，“其实这样也好，她既然已经不在此界，我们也不必再这么偷偷摸摸地躲着，会有更多的时间从容准备。”
这才是她认识的纪慎语，狠辣果决，从不会在一件事情上犹疑太久。
而面对这样一个敌人，桑雪阳也绝不能有任何懈怠。因为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她抛在后面，永远都追之不及了。
其实以前跟纪慎语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了追上那个人，桑雪阳也曾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若非如此，也许还打不到今日之成就。
桑雪阳并没有对贺妤说起自己这个念头。因为这听起来很像是对纪慎语还有所留念，无法解释。
但是她不能否认纪慎语给自己带来的那些好的、正面的影响。正是这些东西串联起来，构成了今日的桑雪阳。否认了这些，那岂不就否认了过去的自己吗？
虽说纪慎语已经飞升仙界，不能再影响她们，而且她既然要维持自己“情圣”的人设，自然也不会对外透露桑雪阳的任何消息，桑雪阳大可不必再躲躲藏藏，但两人还是没有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毕竟这的确是个难得的修炼宝地。
这里海兽众多，而且等级都不低，最差也相当于人类的金丹期，体内的灵珠对桑雪阳有用。而最厉害的那几只，目前的桑雪阳根本不敢去惊动。
这样的地方，完全可以作为一个长期的根据地。一边击杀海兽一边恢复，等她清理掉最厉害的那几只海兽，想来实力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进入遗迹一探。到时候，才能去考虑飞升上界，杀纪慎语报仇的事。
桑雪阳需要努力恢复，而贺妤则要研究这一界的力量使用方式。
之前进城的时候她购买了大量低级的功法，再加上桑雪阳给的那些，已经足够作为参考，再次对自己的修炼方式进行改进。而且这一次，贺妤能够十分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修行方式，正在臻于完美。
真正的完美当然是不存在的，但至少将各方面的隐患都降低到了最小，这样已经足够了。
之后，就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修行，积累实力，直至彻底恢复到之前的实力甚至有所突破。到那时，她在平行宇宙之中的种种历练，也就应该结束了。
尝试了一番彻底改进之后的修行方式，贺妤一出关，就发现原本聚集在遗迹附近的大批海兽，都已经消失了。
而桑雪阳负手站在遗迹的防护阵法面前，正在专心致志地破阵，整个人气息圆融，显然也已经彻底恢复。唯一的遗憾是失去了身体，她只能转修散仙，飞升之路还需从头去寻。
“恭喜。”贺妤走到她身边站定，一直等她破解了一部分阵法，停下来休息的间隙，才开口道。
桑雪阳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也笑着道，“同喜。”
贺妤的修行方式跟她不太一样，但万法归一，桑雪阳也能够看出来，之前她身上有不少隐患。但现在，那些问题都已经彻底解决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合力破阵。——说是合力，但其实贺妤只负责提供力量，具体的技术工作，则是由桑雪阳负责。不过她跟在旁边，倒也学了一手。虽然称不上精通，但随手布置一些简单的小阵法，已经不成问题。
不知道是因为一千年的时光腐蚀了这个防护阵法，还是桑雪阳的修为与阵道造诣提升太多，总之破阵虽然有些复杂，但难度其实并不很大。不久之后，这个按照桑雪阳推断应该是上古遗迹的洞府，就彻底对两人敞开了。
两人在门口重新布置了阻隔阵法，以免外人进入，然后才并肩踏入其中。
这仙人洞府自成一界，虽然建在水底，但格局却像是一座陆地上常见的宫殿。亭台楼阁、花木扶苏。不过从种种细节来看，这里已多年无人进入，部分地方颓圮坍塌，花草树木长势旺盛，甚至侵占了本不属于它们的地盘。
总体来说，这处宫殿并不算大，而且风格粗犷，各种特点都很符合桑雪阳推断的上古时期。
但是两人的视线都没有被这些奇异之处吸引。一进入此间，他们就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种植在中心处的那株大树。它枝繁叶茂，高耸入云，直通天际，在这小小的宫殿之内，几有遮天蔽日之感。
“这是……建木！”桑雪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传说上古之时，天地连通。而建木，就是沟通天地的道路。凡人沿着这棵树往上爬，就能一直爬到天上去。后来不知为何，建木忽然折断，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从此之后，天地之间沟通断绝，只有最顶尖的修行天才，才有望度过雷劫，被霞光接引至仙界。
而眼前这棵树，每一个特征都与上古传说之中的建木完全符合。
一个上古时期的仙人洞府，种着一株上古时期已经消失的神木，这是什么走向？
听完桑雪阳的解释，贺妤也很吃惊，然后下意识地问，“你确定这是真正的建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规模不大的私人洞府？也许只是后人通过附会弄出来的仿品，甚至可能只是其他东西幻化而成。
桑雪阳也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我不能确定。”
“但是，”她笑着看向贺妤，“何妨一试？”
贺妤想了想，的确如此。既然进入这个洞府，这就是她们的机缘。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建木，它又通向哪里，只要试试看就知道了。
两人走到树下，桑雪阳面上的喜色更重，“不管这是不是建木，这株大树一定不凡，而能够种下这棵树土壤，也绝非凡品。贺道友不如从这里取一些土，送入随身药园之中，或许会有用处。”
贺妤闻言，立刻蹲下开始取土。
不过动了手才发现，这土壤非常坚硬，她随手一剑，竟然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下贺妤肯定它的不凡了，于是使出了所有手段，再加上桑雪阳的帮助，这才好不容易从这比石头还硬的土壤上刮下了一层粉末。
她珍惜地将这一点粉末送入随身药园之中。
几乎是在沾上粉末的瞬间，药园里的土地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样变得坚硬无比。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变化了。贺妤观察了一会儿，将随身药园收起。
两人拿出武器，戒备着爬上了这棵树。
建木被成为天梯，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整个长得就很规整，一根根树枝就像是一级级台阶，通往遥远的天际。
走着走着，她们就忘记了时间与空间，甚至忘了旁边的同伴。
只有过往人生中所经历过的一幕幕，重新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不论是贺妤的SS级精神力，还是桑雪阳渡劫期大能的神识，都可以说是无比强大，只要是他们经历过的事，都必然会被记住，略作回想，就可以记忆起来。
但此刻回头去重新审视这些记忆，她们才会发现，其实这一路走来，自己已经遗忘了太多东西。
——那些原以为记忆深刻，永远都无法忘却的东西。
第118章 杀妹证道的那个妹子（4）
中古地球时代的中国, 一位叫做孔子的圣人说过：“学而时习之, 不亦说乎。”
又说：“温故而知新, 可以为师矣。”
贺妤现在就对这两句话深有感触。
她本来以为, 经过了那么多个世界，她已经对自身力量有了一个非常详尽深入的了解, 也摸索出了堪称完美的使用和修行法门，但在这个状态下倒回去看, 却又发现了许多之前自己忽略掉的, 还可以继续改进的地方。
冥冥中好像有一种神秘力量加持在她身上, 让她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那些破绽，并且自然而然就知道该如何弥补。
贺妤忘记了继续往前迈步, 她停下来, 开始顺着这个思路重新推敲完善这种修行方式。
这是一种奇妙的力量，来自自身，更来自他人, 可以作用于自己，更可以作用于他人。她之前对它的理解, 都是如此的狭隘与片面, 乃至能够动用的, 也不过是其中最微小的一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