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非常可怕的东西, 一千年的朝夕相对, 就算是普通朋友, 也足够将对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何况桑雪阳和纪慎语还曾经是密不可分的道侣。
她们之间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共有的。
纪慎语既然提前离开, 必然就会做好准备, 布置好天罗地网等待她出现。
虽然桑雪阳猜测纪慎语在雷劫之下应该也受了伤，但无论如何，总比自己连身体都丢了、实力十不存一的状况要好。而且她杀死自己的决心显然非常坚定。现在再去她所知道的那些地方, 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所以虽然桑雪阳自己迫切的需要找个地方闭关疗伤，那块紫姜也需要尽快种下去, 但她们现在却根本无处可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全, 你选个只有你知道, 纪慎语没去过的地方。”最后贺妤道。
桑雪阳神色微动，“倒的确有这么个地方，但是很危险。”
“危险倒不怕。”贺妤看着她，“我们现在的境况，就是向死而生。如果只图安全和安逸, 非但你的心愿永远都不可能达成，还要一辈子东躲西藏，冀望于纪慎语找不到你。我想，你不会愿意这样活着。”
“你说得对。”桑雪阳闻言洒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走。”
桑雪阳如今不能御器飞行，而她所说的那个地方又很远，两人只能选择前往附近的城市乘坐传送阵。虽然这一带的传送阵必然都有纪慎语所布置的人手，不过这一点险必须冒了。
两人本来就是临时挖了个山洞居住，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说走就走。
远远地看到城门，桑雪阳就停了下来，“城门处的守卫比平日更森严，估计连检测阵法也全都开了。纪慎语捉了我的本命灵器青霜在手中，必然要借此设法寻我。若是在这阵法之中添加气息，只怕很难遮掩过去。”
虽然她们特意走远了一点，选择了另一座距离渡劫之地没那么近的城市，但也不可不防。
贺妤有些意外，原来当日纪慎语手中那抹用来寻人的青光，就是桑雪阳的本命灵器。此人之狠辣决断、心思缜密，实在是令人心惊。既然如此，这座城市必定不会被放过，只能赌自己的遮掩之法了。
“先去试试，不行我们就只能考虑现在附近找个灵气不那么充沛的地方暂居了。”贺妤道。
事实证明，能够躲过纪慎语神识的精神力的确很好用，不管是城门口的阵法还是传送阵这边的重重设置，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直到两人站在传送阵上，启动阵法，设想中的意外都没有出现。
乘坐传送阵的感觉，跟乘坐飞船穿越虫洞时差不多，有种身体里充斥着无数力道，往无数个方向拉扯每一部分血肉，自己随时能够被撕成粉碎的感觉，不管经历多少次都难以习惯，感觉非常糟糕。
为了以防意外，两人再次故技重施，匆忙离开了这座城市。
出了城，贺妤才露出惊讶的神色。
因为这个世界太特殊，所以贺妤强行改变了自己每到一个地方就释放出精神力查探的习惯。万一被别人察觉，只会徒惹是非。所以刚才被高大的城墙和五光十色的阵法遮挡住，她竟没有发现，城外就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汪洋。
“这就是无尽海了。”桑雪阳语气恍惚地道，“这片海洋无边无际，很多地方从未被人类探索过。就算纪慎语猜到我们要来这里，她也绝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我们的踪迹。”
她要带贺妤去的，是自己之前在此处历险时发现的一处遗迹。
当时她因为意外跟纪慎语分开，独自漂流到了遗迹附近。然而彼时的她才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连禁制都无法破除，根本无法入内。倒是在附近碰上了同样被遗迹吸引前来的海兽，差点被围攻而死。后来她也曾动念想要过来搜寻遗迹，但每次都会被意外打断，久而久之，随着自身境界增长，资源不缺，渐渐就忘记了。
万万没想到，当她回来的这一天，会是这般情形。
无尽海的灵气十分浓厚，却狂暴，难以吸收。这里之所以能够吸引无数人类修士前来，甚至建立起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市，却是因为这里的海兽有些特异之处。
驳杂的灵气进入他们的身体里，会慢慢凝聚出一枚珠子，乃是全身灵气汇聚，精纯异常。
这灵珠对于人类修士而言是难得的好东西，不管是直接用来修炼，还是炼制入药都可。不过这东西与灵石不同，须得新鲜时方才好用，若是放着，灵气会逐渐逸散。
对现在的桑雪阳而言，这东西比别的灵药都合适。
两人一路走一路击杀海兽，收集灵珠修炼，等抵达目的地时，桑雪阳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然而遗迹入口的情形，却是让两人都吓了资、源、整、理、一大跳。因为这里聚集着密密麻麻的海兽，数量之多，远远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
桑雪阳吓了一跳，“这遗迹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或是此地发生了什么变故？”当日她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不过几头海兽，怎么现在……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距离你上次过过来，已经将近一千年了。”贺妤摸着下巴道，“一千年啊，沧海都能变成桑田了。这个遗迹发生一些变故，也很正常。”
桑雪阳：“……”她竟忘了这一点，真是关心则乱。
“那就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用这些海兽练手吧。”贺妤很快做出了决定。反正他们的目的是找个安稳的地方，先养好伤，然后提升实力。足够多的海兽代表着足够多的灵珠，纪慎语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找不过来，那就不必非要进遗迹了。
两人在无尽海安顿了下来。
中间贺妤去了一趟城里。没办法，那块紫姜到现在都没找到可以种的地方，她怕拖的时间长了不好，只能进城用灵珠换了个随身药园，先把姜姜安顿好。
不过按照桑雪阳的说法，普通的随身药园估计只能保持住生机，无法提供生长所需。要将这块紫姜养好，须得寻找那些稀有的土壤，比如她之前得到过的先天五色土。而如果想要让紫姜尽快化形，则需要月光精华凝结而成的帝流浆。
总之都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异宝，人人争抢的那种。
贺妤习惯了姜姜每次都跟自己一起行动，如今出现这种变故，竟十分不习惯。偏偏桑雪阳这边的事还很着急，根本没空出去搜寻宝物。
——桑雪阳这种鬼样子暂且不提，纪慎语可是完整度过了天雷之劫了，接引她前往仙界的飞升霞光随时都有可能降临。虽然看现在的样子，她好像是打算杀了桑雪阳再飞升，但也不是没有改主意的可能。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将她解决，就麻烦了。
虽然飞升是所有修真者的终极梦想，而且每隔几百年，总会有一两个天才人物飞升成功。但仙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却根本无人知晓。而且就算可以追到仙界去复仇，纪慎语早走一步，也必然占尽先机。
不过桑雪阳也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这些异宝不但她有，纪慎语也有。只要杀了纪慎语，要多少都有。
不过贺妤如今尚在考虑之中。
纪慎语一死，任务就算完成，她也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万一到时候她家姜姜还是一块姜，根本来不及用这些宝物，那就很尴尬了。这种状态被带离这个世界，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也说不好。
心事重重地将紫姜种入刚刚买下的随身药园之中，贺妤为了让她有足够的营养，顺手将其他草药都给拔了，然后才小心地将药园收起。
正要离开，忽然听得旁边聊天的人提到了“纪慎语”三个字，脚步不由顿住。
却原来是纪慎语对外公布了她的道侣桑雪阳“渡劫失败而亡”的死讯，并且为她举办了隆重且盛大的葬礼，邀请了修真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前往观礼。
这可以算得上是近百年来修真界最大的大事，因此即便是无缘赴会的底层修士之中，也有许多消息流传。
不过，传来传去，其中大多数都是不可信的谣言。
比如这会儿在说话的这几位，就在为不同的传言而争吵。
纪慎语和桑雪阳这对道侣的故事在修真界口口相传，很多人都知道。如今阴阳相隔，自是令人唏嘘感慨。其中一人道，“听说纪慎语虽然渡劫成功，但因为道侣身故，哀毁过度，短时间内已无法飞升。”
另一个人却诧异侧目，“此事道兄从何处听来？怎么我却听人说，那纪慎语虽然万分哀伤，却也因祸得福，在葬礼上堪破情关，立地飞升！”
作者有话要说： 贺妤：？？？
第117章 杀妹证道的那个妹子（3）
贺妤原以为这消息只是以讹传讹, 还特意潜入了城主府打探消息。
外间的普通修士消息来源驳杂, 不能尽信, 但城主府作为一方势力的代表, 必然知道确切消息。而实际情况比她想的更好，因为这位城主也拿到了纪慎语的请帖, 亲眼见证了此事。
哀毁过度、形销骨立是真的，勘破情关、立地飞升也是真的！
虽然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测, 但贺妤其实并不认为纪慎语会这么快就离开, 这个变故完全在意料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