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一川:“……”
木一川微微蹙眉,没有应答,只是别过了脸去,佯装在看梅园之中的风景。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他早知道江肃在江湖上好友众多,可他一看那么多人都喜欢江肃,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可以,他巴不得江肃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以往从未有过朋友,自然也不知道这感觉正不正常,他只觉得苦恼。
而江肃顺着他的目光朝梅园之中看去,下意识便问:“你不会没见过梅花吧?”
“见过。”木一川道,“可从未这么近看过。”
教中后山便有一片梅花林,只是父亲不许他随意离教,他便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倒从未置身其中,此番遭遇,对他来说,已算是人生头一遭了。
江肃微微挑眉,心中觉得这林风南真是过分极了。
他本来只是觉得梅园安静,他想寻个僻静地方与木一川说话,并无多少赏梅的心思,现在不同的,他看着山石之下雪中红梅,忽而便觉得……他们好像还缺一壶酒。
江肃并非从不喝酒,只是要看一同喝酒的是什么人,他让木一川留在此处稍侯,自己到外头市集中沽了一壶酒,再匆匆赶回来,可还未到那山石下,他却已看见了醉酒的丁叶生,倒在梅花树下,抱着自己的剑,握紧一旁木一川的手,哭得哆哆嗦嗦。
他一个身高近九尺的大汉,摆出这么一副架势,莫名令人有些害怕,江肃看着木一川,木一川则无辜回望,说:“他是你的朋友。”
丁叶生醉得头昏脑涨,还是坚持往下说道:“什么朋友,我……嗝……我不配啊呜呜呜。”
江肃:“……”
“他倒在雪地里,这么冷的天气。”木一川道,“我总不能不去理会。”
一开始他的确不想理会,他甚至还想过,若此人死了,江肃便能少一个朋友,也能多看他一眼。
这是他父亲这些年教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人之命如草芥,但凡阻挡他的,令他不快的,他都该提剑将他们杀了。
可木一川还是做不到。
这是江肃的朋友,若是他死了,江肃一定会很难过的。
他只能从那山石上下来,陪在丁叶生身边,试图将丁叶生劝回去,只不过他不太会说话,丁叶生也没有理会他。
正在这时候,江肃回来了。
江肃也只好蹲下身,看着丁叶生,道:“丁长老,你该回去了。”
丁叶生这时才抬起头来,勉强辨认出眼前人正是江肃,他心有茫然,喃喃念叨:“江少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江肃随口应答:“我同我朋友出来谈些事情。”
丁叶生一怔:“朋友?”
他缓缓回过头,看向身边的木一川,停滞片刻,再转回目光,一眼瞥见了江肃手中提着的酒。
梅园,雪夜。
孤男寡男,花前月下,美酒相衬。
“我懂了嗝,你们要好好的呜呜呜你幸福就好。”丁叶生二话不说拎起自己随身的酒壶,吨吨吨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我这就回去呜呜呜。”
他起身,摇摇晃晃走出两步,扑通倒在了雪地里。
江肃:“?”
这人什么意思?
第11章 大事不妙
好端端一个陪木一川赏梅品酒的夜晚,就这么被丁叶生破坏了。
江肃心疼木一川,孩子长这么大没见过几次梅花,好容易能进梅花林中看一次,还被人给搅合了,太惨了,下次找个机会,他再带木一川来看梅花。
今日就算了,丁叶生都醉成这样了,还是先把人抬回去吧。
对江肃与木一川二人而言,将一个丁叶生这样身形体重的醉汉抗回武林盟,实在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可若是此人酒品极差,奋力挣扎,还不能出手直接将人打晕的情况下,这事显然就有些困难了。
丁叶生已醉得步伐不稳,可他坚持要自己走,不愿让江肃扶他,江肃便只能和木一川一块跟在丁叶生身后,走上几步,又实在忍不住皱眉,问:“丁长老,论剑之试在即,你理应将自己的状态保持在最巅峰的时刻,怎么还喝这么多酒。”
丁叶生仍旧是呜呜呜地哭,断断续续道:“酒……酒入愁肠……呜呜呜……”
江肃:“……”
他是真没有想到丁叶生喝醉后竟然会是这副模样,江肃并不喜欢看见别人在他面前哭泣,更何况哭的人还是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他觉得有些别扭,可又不知丁叶生究竟为何难过,思来想去,也只能费劲憋出一句:“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丁叶生泪眼深情看他:“只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江肃:“……”
江肃安慰不下去了。
可他说的这几句话反倒是引起了丁叶生倾诉的欲望,丁叶生转头握住木一川的手,打着酒嗝问他:“这位小兄弟……”
江肃在旁解释:“他姓木。”
木一川不住点头:“在下木一川。”
丁叶生:“木少侠,江少侠,你们是……是何时……”
江肃以为他问的是自己何时结识了木一川,便不愿意多做回答,他毕竟要帮助木一川掩饰身份,因而也只是含糊一句,道:“他是我门中弟子,自然是有些时候了。”
丁叶生这才恍然大悟,喃喃自语:“近……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肃:“?”
丁叶生:“这世上还是有先来后到的。”
江肃:“?”
丁叶生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试图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悲戚,哽咽许久,吐出一句:“我知道,我会为你们保密的。”
江肃:“……”
行,从头到尾,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好在武林盟离梅园不算太远,江肃将丁叶生带回了武林盟,送到万蛇岛所居院中,令万蛇岛弟子好好照顾他,这才同木一川一块回了千秋苑。
此时天色已晚,盛鹤臣却还未眠,此时好容易等到江肃回来,他松了口气,匆匆迎上前去,嗅到江肃满身酒气,心中已经有些不悦,却还要假装偶遇,为自己深夜出现在此处寻一个借口,道:“肃儿,你还没休息啊?”
江肃微微皱眉。
盛鹤臣此时方抬起手中的刀,云淡风轻般一笑,道:“今日月色正好,雪中月下,正适合磨刀。”
“你都磨一下午了。”江肃道,“还没磨够啊?”
盛鹤臣咳嗽一声:“磨刀是个精细活。”
“就你那霍霍霍的。”江肃忍不住念叨,“铁杵都得给你霍成针了。”
盛鹤臣:“……”
“磨刀是这么磨的吗?”江肃叹气,“刀和剑虽然不同,可大致还是相通的。”
盛鹤臣:“……”
江肃还想再说,可木一川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便闭了嘴,道:“天黑了,都休息吧。”
盛鹤臣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未吩咐盟内总管为木一川准备住处,他匆匆挡在两人面前,道:“肃儿,我现在就令人为木少侠安排了住处——”
“这么晚了,别折腾了。”江肃被这一天闹出的破事折腾得心烦意乱,也懒得再去应付其他,便直接扯着木一川的胳膊,将木一川往身边一拽,道,“睡我屋得了。”
盛鹤臣:“……”
盛鹤臣简直有无数的话想说。
可江肃动作迅速,已拽着木一川进了屋,二话不说反锁了房门,盛鹤臣站在屋外,咬牙切齿,恨不得在此地就将那木一川千刀万剐。
可是他不能。
如今江肃不像是开了窍,他应当只是将木一川当成了好友,而木一川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他甚至都摸不清木一川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他们的情敌。
他憋着满肚子的气,回了自己的屋子,在床上合衣躺下,辗转难眠,好容易下定决心,回到院中,恨恨蹲在莲花池边上,竖着耳朵,耐心听着江肃屋内的动静。
……
江肃说要早些休息,那便是真的打算躺下休息。
屋内只有一张床,他只能与木一川同榻,江肃倒是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和人同榻与和剑同榻并无多少区别,他照旧将自己的剑放在枕下,正欲更衣躺下,却见木一川也同他一边掀开枕头,习惯性将剑放在了枕头下头。
江肃:“……”
不,这就不太对了。
他是剑客,习惯了剑不离身,深夜独眠之时,当然喜欢将自己的剑放在枕头下边陪睡,这样夜间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方便立即取剑起身应对。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木一川也把剑放在枕头下边,这床就这么大,那他岂不是要和别人老婆睡在一块?!
江肃觉得很别扭。
虽说无名剑也曾是他的藏剑,可送出的剑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为人正直,不会再多看别人的剑一眼,再说了,枕头下两柄剑,半夜要是出点啥事,大家还不得拿混了?
江肃越想越觉得难受,他看着那两柄剑,犹豫许久,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觉得硌得慌吗?”
木一川皱眉:“硌得慌?”
他认真看了看枕头底下并排的两柄剑,心想或许是江肃出身名门自幼养尊处优,不习惯枕头底下摆这么多东西,确实有些难受,他便将剑挪了挪,挪到了床头顶上,也就是两人头顶,心满意足,问:“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