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包子下肚,陈元才问起正事:“你父皇叫你和李傲回来,是为什么?”
“郑海的父亲来了京都,”李稷顿了顿,“可父皇并没有打算给他一个公道。”
“郑易作为一个父亲为儿子讨公道,别忘了你父皇也是一个父亲,若他还了郑易公道那就要牺牲一个儿子。”陈元看着李稷,“不划算的。”
李稷漂亮的眼睛回看着陈元,轻轻笑了笑:“如此说来,父皇是想做一个昏君了。”
“那可是你老爹,”陈元无语,“人之常情罢了,谈不上昏不昏君。”
李稷视线一开,似乎在想着什么,沉默了片刻才说:“要不要我帮他做一个一视同仁不徇私枉法的明君?”
陈元略惊,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眉头一皱:“你可别胡闹。”
“谁胡闹了?”李稷十二分的理所当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欠了人家一条腿,欠人家一个公道就要还人家。难不成因为你是皇族就轻看了他人?况且郑海是朝廷命官的儿子,是我朝百姓,是天子的子民,换句话说,郑海也是父皇的子,同是子,何来不划算?”
陈元听得一愣一愣的,张张嘴无奈一笑:“少扯什么歪理,你想借刀杀人,要你哥一条腿?”
李稷坐在榻上,晃着脚丫,默认了这话,又小声加了句:“我想要他一条命,可惜,怕是不成。”
陈元没料到李稷这么直白的跟他说这种话,思考的抿着唇,踌躇着问:“平日里他素来爱你找茬,赔郑海一条腿是应该的,但因为兄弟间的过节,赔上一条命……”
“那也是他活该。”李稷想都不想的接话。
这话接的让陈元没来由地惶恐,带着点愣怔看着他,问:“若换作其他兄弟也是一样的?”
“我这人就是睚眦必报。”李稷不看他。
陈元眉头拧成疙瘩,客观来讲,他的三观跟李稷确实有几分冲突,这小子总把杀人挂嘴边,仿若要人性命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静了片刻,他问了一句:“若换作我呢?”
“你跟他们不一样。”李稷毫不犹豫,坚决地说:“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这话叫陈元极其受用,心里头如同沾了蜜似的,忍俊不禁,:“你把我看的太重,把其他人看的又太轻。”他试探着苦口婆心地劝他:“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命大过天,你以后别总把杀人挂嘴边,也别挂心里,小小年纪,戾气太重不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稷抬眼看他,眼神和表情又恢复了那种干干净净透着点孩子气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毛骨悚然的:“我只杀该死的人。”
陈元叹气,李稷总是用人畜无害的模样说着六亲不认的狠话,怪渗人的,他张张嘴:“你小子……”话到嘴边,叹口气,嘟囔道:“什么该死不该死的,反正,我不喜欢你轻视生命。”
李稷不发一言的看着他,他抿着唇,目光暗淡下去,看得出,陈元的话让他心里不舒服,有些委屈的样子,小声回了句:“你不懂我,若我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我。”
陈元眉毛飞起:“你们兄弟间都这么相处的?整天想着先弄死哪个兄弟?”
“这话你还真说对了,”李稷嘟着嘴,生气了,“我若不狠点,指不定哪天先死的是我。”
陈元无话可说,皇族兄弟间的尔虞我诈他没多大兴趣了解,但又圣母的希望每个人都能和平相处,彼此善待。
“不管怎么样,你保护好自个就行。”他看着李稷,带了正色,“保护自己不一定非要流人血,知道吗?”
李稷有片刻的哑然,再看陈元认真的神色,他乖乖的点点头。
陈元手抚了抚他的脑袋。
李稷眨了眨眼,末了问了句:“若旁人非要置我于死地呢?我也不杀他吗?”
“杀。”陈元不假思索,“若真有那样的人,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
李稷的脸登时笑开来,露出可爱的劲来,亲昵的挽住了陈元的胳膊。
陈元立即坐直了,身子有点僵的意思,下意识的要抽回,李稷不乐意了:“难不成我身上有刺?”
“两个男人家整日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陈元呵道。
这话李稷当没听见,脑袋放在了陈元肩膀上。
陈元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我看你身上不是有刺没刺,而是没骨头。”他说着看向一旁候着的张让,笑着道:“瞧你们主子让你们给惯成什么德性了。”
张让差点笑出声来,谁惯的谁清楚,这话自然不能说,只得应着是。
伺候的宫人端来了茶点,喝了口热茶,李稷提了三年一次国与国之间交换皇族人员的事。
陈元在读小说的时候有了解到,国与国之间为促进和平共处发展,会派遣皇族人员去对方国家生活学习,一般待的年限三年或者三年以上,这有点质子的意思,但又多了层平等和相对自由关系。来者皆可在当地生活学习成婚,甚至还能参加当地的科举考试,并且还受到比较高等的保护权,当然,若是违反破坏两国和平,便将会被遣送回国,以律法处置。
陈元觉得有点文明进步平等互利的意思,但弱国无外交自古不变的道理,弱国的人员到了他国,势必要姿态往低了放,听李稷说有得弱小国家在强大国面前宛如奴隶,莫说是享受不了该有的权利,即便是被人欺负也是不敢吭声的。
“我国在外的皇亲贵族过得如何?”陈元问。
“我们荣安国繁荣安定,自然不会像那些个弱小的国任人宰割,不过没人愿意远走他乡去别国生活几年,所以每当这种时候,父皇、王叔以及那些高官显贵们便会多些干兄弟干儿女,让他们去别国。”李稷道。
陈元知道这里头的道道,过年的时候听他阿娘说过,他爷爷当年认了两个干儿子分别远赴他国,没人舍得自家孩子去外地吃苦,这是人之常情。
“若今年有这机会,我倒是想出去走走看看。”陈元笑着道。
听了这话,李稷显然吃了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为何?”
“有这么一句话说的好,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陈元笑着看他,“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出去看看别的风土人情不是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李稷不太懂这种想法,但琢磨一下又觉得是有点意思,笑了笑,“哥,你真的是跟很多人都不一样。”
“这话是夸我吗?”陈元俏皮的挑了挑一侧眉毛。
“自然是夸你。”李稷笑眼弯弯。
“哎哟,哥哥那我可多谢弟弟的夸赞了。”陈元拱手笑道。
李稷笑的更是个开怀,跟陈元瞎闹了会,提起北丘国三皇子下落不明的事来。
陈元略讶异:“在咱们这儿丢的?”
“嗯,说是看我大好河山风景秀丽,独自跑出去游玩,弄了个下落不明来。”李稷慢条斯理道:“这事真真假假,有什么蹊跷,父皇他心里该是跟明镜似的。”
陈元也觉这事蹊跷,给了李稷一个小眼神。
李稷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回他一个挑眉,道:“跟我们无关,不聊这个,哥,你陪我去西宫娘娘那好不好?昨儿她赏了我好些东西,我还没亲自去谢她呢。”
“好啊,我也正想去看看姑姑。”陈元爽快道。
……
今儿又到了书院休息的日子,程廉找李耿做功课,李耿犯懒,又冲阿四发了通皇子脾气,才堪堪平静下来拉住将走的程廉。
“我不过是说阿四,又没说你,你何必要走?”他闷闷道:“表哥和二哥不在,连你也不陪我?”
程廉一本正经道:“三殿下,若是做功课我便留下。”
李耿叹口气,有气无力道:“罢了罢了,做便做,做功课还能累死本殿下不成。”
一晌午都在勤于功课,吃饭的时候,李耿想起前两日在山下救个叫花子的事来,话到末了一副讨夸的小表情看着程廉:“本殿下这事做的如何?”
程廉淡淡看他一眼:“人之常情,论谁碰见了怕是都要救,殿下你是皇子又饱读圣贤书,岂有不救的道理?”
李耿给他弄了个气闷,撅着嘴半天。知道程廉才不会吃他这一套,索性作罢,长吁短叹一阵,想想陈元对他的宠,便更是想他了。
托腮玩了会杯盖,李耿手肘碰碰程廉:“时候尚早,下山如何?”
“去看看殿下救得那个叫花子?”程廉接话道。
李耿嘿嘿一笑:“不知住店的钱花光了没有,还有每日吃饭的钱,既然帮人那便帮到底。”
程廉轻轻叹口气:“哪有这么帮人的?难道殿下打算一辈子给他住客栈和吃饭的钱?”
李耿开心道:“你怎么知道?”
程廉:“……”
第56章 多长? 一辈子呗
下山带朋友去见自个搭救的人, 李耿心情十二分的舒爽,他本就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也是个热心的主儿, 更爱听人夸自个,带着程廉去,路上寻思着到了那定要好好讨夸一番。
刚到客栈门口,眼看着脚要迈门槛,眼见着来了几个叫花子把他给围住了, 全都伸着手要吃要喝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