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浮点了点头。
被她屏退的侍女匆匆赶来，要去礼佛之事前几日便早就在准备了，只是闻岁暮一直待在这偏院之中，侍女只当她已被府上人厌弃，娶进门也不过是为了冲喜，与她那与大少爷定亲了的姐姐并不可相提并论。
一个代嫁冲喜的女儿，又有什么值得她们上心的。
苏起简单地梳洗了下，将常服换下，任由侍女给她穿戴整齐后，方才出门。
夏朝浮便坐在石桌上等着，清荷站在一边奉着茶，夏朝浮时不时跟清荷说着些什么，清荷一脸为难地说着话。
她出来时，夏朝浮第一时间转过了头来，两人的目光相对，苏起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后，方才走了过去。
夏朝浮放下手中的茶杯，向着苏起走去。
“好了？”
苏起点点头，“嗯，让夫君久等了。”
“走吧。”夏朝浮叹了口气，挽起苏起的手，带着她往外边走。
她俩一走，几个侍女也跟了上来，就落在她们的后方，不远不近的位置。
夏朝浮忽然说：“你院里的人倒也该换了。”
苏起轻问，不知她为何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夫君为何又说这样的话？”
夏朝浮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又问：“你在闻家也是如此？”
“妾身不知夫君何意。”
见她这般模样，夏朝浮只道：“也罢。”
夏氏已在府外的马车上候了一会儿，她二人出来后，跟夏氏问候了几句，夏朝浮便拉着她的手坐上了后边的马车，除了夏朝浮贴身的侍女跟在了她们的身边，其他随行的侍女则是在第三辆马车上。
因是要去礼佛，也不是说今日去，今日便回，夏氏礼佛常常会在观里住上几日，这一次他们陪同，自然也是要在观里住上几日。
因此带的东西也不少，几辆马车一同随行。
还有护着她们的护卫。
马车出了城中，苏起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时，她们已到了城外，绿色的树木落入了她的眼中。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夏府那么远的地方，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便一直待在夏府之中，成亲之后便回了一趟闻府，那并不是什么好记忆。
闻家人因着夏朝浮的关系对着她有了几分的笑脸，但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友好。
她们回去的那日，闻年华并不在府中。
苏起小心地攥紧了帕子，她掩下眸中所有异样的情绪。
夏朝浮与闻年华的初次相遇是在礼佛时。
也便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
水落入杯中的声音在苏起的耳边响起，苏起转过头，便见夏朝浮端着茶壶给她倒着水，口中还说着温柔的话语，“母亲常说这洛山观灵得很，你可去过？”
苏起并未动那杯茶，她轻声道：“妾身自小体弱。”
自当是并未去过。
“如此倒是可惜了。”夏朝浮笑了下，有几分遗憾，“若是有机会，夫人定当要好好去看看这大好的河山，方能不负此生。”
她放下茶壶，望着苏起道：“我曾带着商队去过关外，那里遍地都是黄沙，百姓生活不易，水源更是稀缺之物，在那里，黄白之物倒是不值钱了起来。”
“在潼清关以南，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说着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待在这马车上的苦闷也因着她的声音减少了许多。
苏起并不与夏朝浮熟识，她平时是如何的，她平时是如何待人的，她待自己与待他人是否一致，这些她都不知道。
只是对方温柔说话的模样太过让她怀念。
听了许多，苏起忽然问道：“夫君看过许多的风景，不知可曾有让夫君所留恋的地方？”
夏朝浮笑了下，道：“这世间虽有美丽的风景让人留恋，但在我心中，夏府始终是我最喜爱的地方。”
——世间美丽的风景有许多，可在我看来，最过美丽的地方，莫过于你所在之处。
苏起怔愣了下，她呆呆地看着正温柔说话的夏朝浮，一时间有些无法说出半点话来。
或许是她看的有些久了，夏朝浮觉得有些不对，她摸了下自己干净的脸，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可是有哪里不对？”
苏起摇摇头，“没有，是妾身失礼了。”
这么突然的一遭后，马车里倒是安静了许多。
夏朝浮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了口，入口的涩意让她皱了下眉。她放下茶杯，慢悠悠看向了一旁的闻岁暮，闻岁暮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来也是她辜负了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却偏偏遭遇上了她这么个家伙。
倒也是不幸。
若不是她，闻岁暮大概也能嫁与一良配，至少那人会待她好，给她所想要的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她拘在府中。
“夫人过去在闻家如何？这清安城中，无人不知你家大姐的名声，唯独夫人倒是鲜少被提到。”
苏起想了想，回道：“姐姐生来便比他人优秀。”
夏朝浮笑了下，有几分的无奈：“我倒不是想知你姐姐如何，我只是想知道夫人的事情，我与夫人聚少离多，这段时间夏家的产业又离不开人，只得冷落夫人，也不知夫人平日里喜欢什么？”
这话倒是有些难回答了，想了一会儿，苏起才回答她一句：“妾身并无喜爱之物。”
夏朝浮道：“人怎会无喜爱之物，若是没有，只是还未遇见罢了。”
苏起一怔。
她曾经也听另一个人说过这话。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苏起想起来都有些恍惚，明明是已经忘却了的事情，可一旦被人提出，记忆又从沉寂的水面上浮了起来。
先生第一次离开她时，曾问她，可有喜爱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晚安！
☆、191：旧时梦
“人怎会无喜爱之物, 若是没有, 只是还未遇见罢了。”
苏起笑笑, 她道：“夫君说的是。”
苏起喜欢什么呢？
苏起喜欢先生。
那时先生笑着揉了下她的脑袋，说：她也喜欢苏起。
只是她是人, 不是物。
那苏起喜欢的物什是什么？
苏起想了很久，可最后都想不到, 自己喜欢的是什么, 会是什么。
下了车，夏朝浮领着苏起走到了夏夫人面前，夏夫人轻轻颔首, 领着两人一起入了观。
每月十五，夏夫人都会来这观中，为夏家点上一炷香, 为夏朝浮点上一炷香。
只盼夏朝浮能早日摆脱这苦难。
到底是什么苦难，谁也说不清。是她明明生而为女却只能以男儿身活在这个世界上, 还是她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娶了一个女子为妻。
一起入了观, 拜了佛，上了香后。夏夫人领着苏起一起去听观主讲话，夏朝浮则是无所事事了。
吩咐着下人将厢房收拾好, 夏朝浮便去了后山。
这里她鲜少来, 偶尔几次都是陪伴着母亲过来，观里的人经常会在后山养些小宠，他每次过来都能看见一只肥大的兔子。
体型巨大，看着和一般的兔子还真的不太一样。
等闻岁暮有空闲了, 她再带她逛一趟后山吧。
只是这一次，她倒是没有瞧见什么兔子了。
她在后山逛了一圈，也没寻到什么兔子，被生出的树枝刮破了衣袍，夏朝浮想着也不该这么玩闹。回到观中时，忽然就撞上了一名女子。
说是撞，也不该这么说。
只是一时的巧合，对方行色匆匆，两人分头走来，忽然就撞到了一块去。
她被撞得有些疼了，下颚那里有些微的疼痛，胸前的衣襟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泼到了，她只感觉那里被什么弄湿了。
等反应过来，才看清了撞入她怀里的是何人。与闻岁暮不太一样，是一个身量较高的女子，这才能磕到她的下颚。
“对，对不起。”那女子急忙从夏朝浮怀里出去，她连忙道着歉：“都是我走路不小心，您没事吧？”
“无事，在下冒犯了姑娘才是。”
“无碍的，无碍的，毕竟是我失礼在先。”女子摆了摆手，没有半点斤斤计较，也未曾因自己撞入了一个男子怀里而感到任何的不妥。
和闻岁暮截然不同。
若是她新娶的娘子，恐怕早已羞赧离去。
女子注意到她被她弄脏了的衣服，慌忙道：“你的衣服脏了，那个，不然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回去取件干净的衣服过来让你换上？”
她说的着急，也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夏朝浮急忙拒绝着：“这恐不妥。”
她拒绝着，可对方却匆匆跑开了，留下一句很快回来的话便跑没影了。
夏朝浮站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该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小童过来了，夏朝浮拉住小童，跟他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女子抱着一团衣服过来时，只看到了等待原地的小童，并未看到被她撞到的夏朝浮。
从小童那里得到了夏朝浮留下的话，女子抱着衣服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向着小童询问了下对方的身份，小童摇摇头，跟她说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