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阎在玫瑰里找到蓝色的丝绒盒子,里面有两枚铂金戒指。
较大的那枚松垮地挂在手指上,他最后找了根绳子挂在脖子上,另一枚自己给自己戴好,他虔诚地在戒指上落下了一个吻。
“沈哥…”
沈阎猛地睁大眼睛,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没事…
沈阎想,小澄忘记了,他就让他想起来,他不会那么简单就服输的。
打起精神来,沈阎给自己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做了份中饭,强迫自己吃下去。
他还没到绝望颓然的地步,他还要去找欧阳澄。
除非欧阳澄亲口说不要他。
欧阳家给欧阳澄在江大办理了退学手续,从欧阳澄朋友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沈阎也准备从江大附医离开。
他的文凭和能力在那里,随便投简历,京安那里的医院都会抢着要。
入秋,一场大雨落下,城市瞬间变得湿冷。
天空是铅灰色的,地上有着积水,行人很少,步履匆匆,落叶被吹积纟工曰生忄丿?儿?人在地上,即使城市很繁华,也掩盖不了那股枯败萧索的感觉。
这是沈阎在附医上的最后一天班,他出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刚做完一场手术。
撑伞站在医院门口,不知道怎么的,沈阎突然觉得心慌意乱,也觉得眼前的情景变得很熟悉…
好像他经历过那么糟糕的一天一样。
没有公交,自行车和电驴在雨天也不好骑,只是幸好租房的地方也不远,二十分钟就走到了,他打算慢慢走回去。
偶尔他会回头看,总觉得欧阳澄还在他身边,时不时 能听到对方在喊他。
他舒展开眉眼轻轻笑了笑,太想念了吧。
不过,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孤单的。
因为他知道,对方爱他,沈阎还在思着要怎么做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突然停在他身边,打开的瞬间,车里的人就一脚踹了过来,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四个!
沈阎察觉到不对,堪堪躲过一击,伞掉落在了地上,冰冷的雨水瞬间倾泄而下。
那些人一看就是专业打手,他一个医生怎么打得过,三人合力制住他,拎起棒球棍狠狠击打在他身上!
沈阎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三人动作麻利,用胶布封上他的嘴,将他拖到了面包车。
用手铐拷在住他的手,沈阎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出麻布,罩住他的脑袋。
“唔……唔嗯……!”他的叫声全被闷在胶带里,他看不见敌人在哪,胡乱踢蹬,起不到任何作用。棒球棍再一次打在他身上,他反射性地缩起身体,脑袋眩晕,差点失去意识。
“花钱雇我们的人让我们告诉你,这只是一个教训,安安分分地留在江安,别在想回京安招惹不该招惹的人。”青年说,“放心,这次只是教训,我们不会让你死的,但是下次,雇主说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们只说了这一句话,后续没有再说半个字。无声地殴打开始了,这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一个人开车,三人轮流休息,因为沈阎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他们只派一个人打他就够了。一旦沈阎失去意识,他们就把麻布拿开,用矿泉水浇醒他,确保他没有死,再重新套上麻布。
他们还在他铐着手铐的手上,狠狠地碾,踩踏,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手指修长如玉,握着手术刀,救下了无数人…
咔嚓…
被踩到变形,扭曲,红肿,畸形…
他们什么时候停止的,沈阎不知道。他的口鼻出了很多血,将他的眼睛都糊住了。
模糊的视线中,车门被打开,外面是瓢泼大雨,他直接被丢了出去,滚了几个,手腕上的手铐也被解开,因为他激烈反抗,那里被磨蹭得血肉模糊。
他可以动,可是他动不了。仅仅是抻了抻手臂,就痛得眼前一黑,浑身痉挛。
他躺在原地,陷入了昏迷,清醒,再昏迷的循环中。
大雨一点也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四周是空荡漆黑的巷子,一个人都没有。
黑夜里,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也看不清颜色。
沈阎彻底陷入了昏迷。
他还没有去见到欧阳澄啊…
可即使是梦里,也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
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被套着麻袋的沈阎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没有人来救他。
“沈哥!”欧阳澄眼睛通红,面庞已经扭曲,他抱不起来地上的人,他的手无数次穿过沈阎的身体,可就是抱不起来!
活了两辈子,这比上辈子他知道沈阎的死讯时还要绝望!
他大喊着,绝望而又疯狂地大喊着,“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没有人能听得见,如果有人经过这里,也看不到他。
那天擂台上的那一拳,欧阳澄的大脑在剧烈得痛楚过后,闪过白光,等他意识回神后,他就只看见昏迷在地上的自己还有痛苦的沈阎…
就好像,重生过来的他,从这一世的他的身体里,生生剥离了一样。
欧阳澄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流着,他伸出手挡不了雨,抱不起沈阎,也拿不起手机打120…
“沈哥…快醒醒,沈哥,快醒醒…”欧阳澄哭到声音沙哑,太绝望了,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的噩梦,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阎被拖上车,被暴力殴打,那一身身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还有沈阎痛苦的闷哼声…
他却无能为力,即使他狂怒,他暴跳,也无济于事…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人被施加暴力…
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被打碎了一样…
他咒骂过老天爷,为什么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让他重新来过这一次,他还没开得及好好疼宠他的沈哥,他甚至为了那些计划,让他沈哥他乡孤独痛苦地过了五年…
五年啊…他过得有多不好…
被污蔑,被猥亵,几份功几份功的打,人瘦成了一把骨头…
好不容易他们重逢了,这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我求你,我求求你,老天爷!”欧阳澄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我求求你,让我把他抱起来,我求求你,再拖下去,拖下去人就没了!我求你!”
第七十九章 太苦
雨势渐小,或许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了欧阳澄的哀求,他终于抱起了沈阎,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沈阎,一身湿透,雨水和血水混合着滴在地上,从漆黑的巷口走到了路边。
命不该绝,有车路过,附医离这里也不远,很快就送到了医院。
惨白的灯光下,沈阎的脸色青白得吓人,白衬衣上全是被雨熏染开的粉色血迹。
他的手,那一双拿手术刀的手,救死扶伤的人,伤痕累累,瘀血红肿,扭曲变形…
雨水从发丝上滴落下来,被关在手术室外的欧阳澄,闭着眼泣不成声。
他还是太自负了,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中,想去走这样一条捷径…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的曙光已经乍明,医生才从手术室里出来,他摘下口罩,想找家属,却发现空无一人。
无论欧阳澄在他身边如何焦急地询问,呐喊,咆哮,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穿过。
沈阎手机通讯联系人第一个当然是欧阳澄,可是那边联系不上,最后找了童青。
童青是白班。
医生对童青说,全身的伤多重光看那惨样已经不言而喻,最要命的是两处,打断的有一根肋骨戳穿了肺部,又淋了那么寒的秋雨,伤了根本,以后身体可能离不开药了。
还有就是双手,左手伤要轻一点,但是精细的工作比如弹琴或者手术根本无法负担,右手,废了,以后恢复得好,只能握筷。
“废了?”童青又惊又悲地出声,眼眶里含了泪,“医生,你听我说,他也是我们附医的医生,他…他可是江大医学系毕业的啊,才工作几个月啊,你…”
医院很大,这位医生才知道沈阎是他的同事,他也觉得很可惜,一个医生,双手被伤成那样…
他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筋脉骨头都伤到了,那些人是冲着搞废去打的,现在只能说是做伤情鉴定,然后告吧…还有就是,先把身体恢复过来吧。”医院这个地方,悲剧无数次在上演,多大的悲欢,在医生眼里只能放淡。
童青身形晃了晃,颓然地靠在墙上,他看着病床上戴着呼吸罩的人。
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欧阳澄,和他一样仰起头,眼眶逐渐有湿痕洇开,将睫毛浸得冰冷黏湿,慢慢染上触目惊心的殷红。
欧阳澄知道沈阎这五年过得不好,可真正目赌的,是童青他们这些同学和朋友。
打着无数的工,在实验室里待的最近,干无数的活…
而那段时间被污蔑的日子…沈阎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也没有埋怨过什么不公平,只是肃着一张脸,默默地为自己争取着…
欧阳澄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沈阎被生活逼到喘不过气来时,吃什么吐什么…
还以为有了工作,总算不用那么苦了…
可被人打成这样,他虽然不爱笑,看上去冷漠的人,可是对谁都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