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是化成秦老儿的模样,门一打开,他娘子见我哭出了声,我当时想着留在这里玩一天就回去,结果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总也走不成,而后更神奇的事情出现了,她有了身孕。”
“我当时对人都不怎么了解,更别提怀有身孕是什么,便也没当回事小心照顾她。一次她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脚下石头没踩稳当,一下子崴脚掉进河里。后来被人救出来,没多久就死了。我去看她时,她的魂魄已散,胎儿却神奇的保住了。”
“那时我看着她的尸体。第一次感觉了到了痛苦,便像记忆中那样,把我最珍爱的她吞了进去,然后化成了她的模样,将还未成形的胎而放到了自己的肚子里孕育,哎,大郎啊,你其实是我生出来的。”
秦大郎瞪着眼睛看他,不敢置信的问道:“我记忆中的娘亲是你。”
“是啊。”秦老儿笑道,“后来你长得大点儿了,就跟街上的孩子玩,他们欺负你,嘲笑你没有爹,你哭着跑回家跟我说这事,我便想你确实该有个爹,就切下了自己的小指化形成了秦老儿。”
秦大郎几乎瘫坐在地上,想着他吃人尸体作呕,可是他是被他养大的,他记忆中的母亲是他,他记忆中的父亲是他。
秦老儿笑道:“后来我看时候差不多,你已经成了亲,而且夫妻恩爱,甚至自己当了父亲,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化形成秦老儿,让你母亲死了。”
秦大郎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出现一模一样的儿子,浑身一抖,问道:“那文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老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杀我,但是那个理由确实是他跟我说的,我喝酒后经常打骂他,唉,我这么个理由,我也不信的?”
郑照道:“他是嫌你天天花钱喝酒,便想着一了百了,省得自己以后还得赡养你。”
秦大郎闻言连忙摇头,否认道:“文儿不是这样的人。”
秦老儿说道:“文儿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那晚他确实是想杀我,因此我就顺水推舟的先下手。”
秦娘子低头一直没说话,只在听到这句话时抬了一下头,眼神流露出些许怨恨又有些许心虚。
一时间满室寂静无声,这关系太乱,说不清谁是无辜的,谁是有罪的,好像秦文确实死得活该,但好像他也罪不至死。
杜访风的眼睛里金光闪动,郑照又一次看到万千灵气向她汇聚,似乎功德到了。
但这次她解决什么了吗?
她什么都没解决,只不过让所有掩藏在水面之下事情都暴露在阳光下。也许说开了就是解决,大家都知道了,既然都知道了,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到金光收敛,郑照便起身告辞,带着杜防风和花措回到了客栈中。
杜访风脚步虚浮,神思还有些飘忽,她看到回到客栈中,勉强回头看了一眼郑照,摇摇晃晃的行了一个礼,慢悠悠的上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消化这些功德。
郑照自行打了一壶酒,坐在窗前小酌,听见更夫敲起铜锣,便对花错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否则表妹起身看不见你,定然是要发脾气的。”
花错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便化为一阵妖风,穿花拂柳的回去了。
郑照坐在窗前,看见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又看见夜色里渐渐有火□□,似乎正是秦家的方向。
“走水了!”人们互相喊着跑出来挑水救火,杂乱无章的声音穿过大半个新安县城。
郑照喝了一杯酒,秦家三个人的怨恨恩仇都已经明了,那么也该早日解决,不知道是谁是最后的赢家呢?或许谁是赢家都不重要,因为明日他们便要一路向北,直到看见巨门岭。
秦家门外,秦娘子被救火的邻居服了出来。她跪在地上哭泣道:“都怪我,我该拦着他们喝酒的。”
街坊七嘴八舌的劝慰道:“怎么能怪你?那秦老儿嗜酒如命,夜里和大郎喝得烂醉如泥,躺在那里动也不动,火烧着了,天王老子都无办法,你能跑出来就不错了。”
“是啊,千万别怪罪自己,这火邪性得很,可能是那玩意的报复,你捡回来一条命不容易,以后还是进庙里躲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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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世界编号:4
一座出名的山, 自然要有些鬼魅传说,才好相称这巨大的名称,使人探幽访古, 寻仙问道。
巨门岭就是这样一座山,它位于东北崇山峻岭之间, 就算是炎炎夏日, 走进里面也会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寒意。然而传说是一回事, 实际是另一回事, 就像是江浙一带屠户们害怕在阴间被自己杀死的畜生们报复, 总在弥留之际让家人为自己双手缠上红布, 口中塞入铜钱, 巨门镇的人们也一边上山打猎卖毛皮, 一边找各种道士巫婆来看自己眼睛瞎了是因为得罪了哪路大仙儿。
这样一批人就是巨门镇, 甚至它在五十年前都不叫做巨门镇,而是叫做巨门集,集市的集。最初这块地只是他们卖山货的地方, 但往来的商旅多了, 就变成了个繁华小镇。
杜访风和郑照到这里时正值秋天开集, 往来的商旅都是火眼金睛之辈,什么皮料送到京城最能卖,什么山参运去扬州最好赚,算盘打在心里, 脸上和气万分。
郑照道:“自古都是商贾消息最为灵通,但问起来却也最难, 访风可想好怎么问了?”
杜访风道:“商贾消息灵通是因为他们靠消息赚钱,这边低价买,那边高价卖, 我若直白的问灵参须之事,他们肯定觉得这消息值钱得自己赚,不会告诉我一句实话,所以我只要让他们以为这消息不值钱就好。”她说完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郑照,然后摇头笑道:“看来不行,我们的穿着这般打眼,如果去问,不管是怎么说都会先被商贾们讹上一笔,然后才能拿到些不知真假的消息。”
郑照道:“姑娘换上荆钗布裙也不会泯然众人,如此身着华服才少了许多麻烦事。”
杜访风笑道:“公子这是夸我。”
郑照道:“天生丽质总比丑陋不堪好,至少赏心悦目。”
杜访风笑道:“这是实话。那天山林里遇到一个面貌丑陋的人,小女必然不会搭话。”
郑照道:“我却不知姑娘如此想。”
杜访风道:“公子怎会没想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在公子心中小女是一个目中无美丑的人吗?”
郑照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下以为姑娘眼中众生如草芥般平等。”
杜访风道:“小女求道求真,真相,真理,真知,于我而言都是真。真之外还有善,我的善非是布施救难,而是布道传经。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他还在迷津中,我能救他这次,不能救他那次,告诉他该怎么走才是正理,世人只能自救。当日公子与我同在竹林中避雨,我没有什么善可行,与公子说话当然是全出自一颗爱美之心。”
郑照微怔,笑道:“姑娘言行皆出自本心,可谓是道法自然。”
杜访风摇头道:“公子谬赞,有人爱书画,有人爱钱财,小女只不过爱修道而已。纵然此刻能与公子口若悬河,但问灵参须在何方,却是一头雾水,连会些微末法术的方士也不如。”
郑照看着摩肩擦踵的人群,笑着说道:“既然姑娘感到不如方士,那么我们眼下便去寻个方士问问好了。”
杜访风道:“如此也好,只是现在是白日,你那位形影不离的朋友还没有过来,我们只能在附近打听一下,遇上骗子的可能远比遇上方士大。”
两人说完在街边向往来行客询问,许是这日集市开得好,大家都赚了钱心情不错,亦或是这里民风淳朴,行客们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各个都很健谈,但说来说去,只就三家。
“往东走两三里,有个寿材店,老板姓陈,他娘是个瞎眼老婆子,很有一手,价钱又相当公道。前儿有个姓李的死后诈尸,他们家人都是飞奔来找瞎眼老婆子的。因着这个,虽然陈家寿材卖得贵些,但大家还是愿意去。”
“若是看道一个打幡儿的跛脚道人,千万别理他,瞧见就赶快低下头往别处走。这跛脚道人很有神通,但又很有脾气。平日里走街串巷的,没个落脚的地方,你去寻他,他不理你,只能等他来找你。可他来找你,多半又是因为你大难临头,死期将至,往往狮子大开口。幸好你给了他银钱,他就能救,算是破财免灾了。”
“姑娘问山上的事,可以去山脚下那户姓白的人家,他家供奉了出马仙,问事特灵验,且从不要银钱,只是要人做些事,却都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一个神婆,一个歪道,一个妖精。
杜访风笑道:“那个打幡儿的跛脚道人如此招人厌恶,却还混得风生水起,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郑照叹道:“巨门镇依着巨门岭,地灵人杰,能在此地取得名声,怎会没有过人之处?依照镇民所言,这三家各有长短,姑娘所求灵参须,看来是得往山脚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