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告诉我,死人为何不会散发异味?”
圣君的声音越来越近,空云落巍然不动,保持着死尸状。
“确实是该死了。”圣君看着这破布似的人,视线落在他腹上的伤口,愈发阴冷,“能骗过别人,但骗不了我,你现在可真是废人一个,连呼吸声都藏不住。”
空云落充耳不闻,他在赌,赌圣君暂时还不会杀他。
“芊儿。”圣君道。
“在。”一女子的声音应道。
“过来看看他这张脸。”
随即又一人上前,在空云落的脸上摸了摸,而后平淡道:“易了容,这骨相,是空云落不错。”
“哈!好得很!”圣君冷笑,“万人之上的空庄主不知有何奇遇,竟叫人把肚子剖了,把自己立身之本给了出去。”
他一把提起空云落的头发,就如同对待丧家之犬,若没有那块银面具,便能看见他狰狞的神情。
“没了洞天,你就是废人一个!只能做我刀俎下的鱼肉!”圣君切齿道,“别想轻易的死,之后你的命,一丝一毫都要为我所用。”
“是你,杀了失踪的各派弟子。”
“你要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替我。”
从圣君嘴里说出什么鸟语空云落都不奇怪,他只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即可。圣君话里的意思,剌觅和风里应该没被抓来,那么洞天也还好好的在他们手里。
如此便可。
空云落发力艰难坐起来,靠着墙,盘起双腿,运转小周天,丹田仍是一片寂寥。
他倒没有沮丧,而是一次次的调息运转,不知时日。
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空云落耳朵动了动,轮椅推动的声响。
不用看便知是谁。
“云哥,我来了。”楼雯润温温婉婉地开口。
空云落睁开眼,楼雯润穿着宽松的衣裙,遮不住身孕,她已是妇人,挽着端庄贤惠的发鬓,就像温和可亲的夫人。
只是像而已。
她身后是内敛安静的丫鬟芊儿,目光静得好似不认识空云落。
“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楼雯润叹息,招了招手,芊儿便上前往空云落嘴里灌了枚药。
空云落蹙眉想吐出来,却被卡住下巴不让吐。
“是疗伤药,不害你。”楼雯润有些伤心地看着他,“你是我的兄长啊。”
空云落被迫咽了下去,用沙哑难听的嗓音道:“没必要装了。”
“你总以为我装,但敢说没信过我?”楼雯润微微一笑,“真假掺半才最能让你放下戒心,你又知何为真,何为假呢?”
“无所谓。”空云落道。
“如今却能救你的命。”楼雯润耐心道,“早知你用情至深,我就该在小时候便对你好,哪还轮得到曲谙?”
空云落则是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她。
“但若真如此,我便不是我了。”楼雯润笑笑道,“我对你的情意的确为真,我心悦你。”
“元夫人,果真是虎父无犬女,你和你爹打的都是一样的注意。”空云落道。
楼雯润歪脑袋,眼中流露出天真的疑惑,“云哥,你是最完美的,可在父亲手里,你总是被打碎,我想让你更完美,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这不就是心悦你么?”
“你家夫君更想听到这番话。”空云落道。
楼雯润搭在腿上的手蜷紧,她缓缓道:“云哥,我不着急,你大概还不想死,但像个废物一般活着也不是你,你这有这条路可选。”
“我会对你好的。”楼雯润真诚道,“我没有爹爹那样的野心,你做我的人器,我不会把你卖给别人分食。”
空云落漠然地看她,“滚。”
楼雯润暂时不强人所难,便示意芊儿推她回去,还抬头问:“我说错话了吗?”
芊儿不语。
她俩走远,空云落摸了摸胸口,拿出了个小瓶。
这是方才芊儿趁乱塞给他的。
玄参山那边已经呆不得了,曲谙一行人被圣君的爪牙追杀,一路奔波,却也是朝着流逸阁所在的潋城进发。途中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圣君查明先前陷害各派弟子之罪乃是被空云落栽赃,如今他已生擒空云落,正召集天下群英,让所有正道之士共同手刃这个作恶多端的魔头。
风里听到后松了口气,看来空云落熬过去了,真有他的。
然这也做实了周寻就是空云落,曲谙似乎并未挂怀。
这些日子以来,曲谙很少说话,连最疼爱的黑猫都不太碰了,总是举着那颗药发呆。
他至今都没服下,让剌觅很是生气。
还有三日,他们就能抵达潋城了。
夜晚下了一阵雨,风裹挟着湿冷一吹,能寒进骨子里。
不知不觉,夏日落幕。
曲谙揣着一封信,一个人离开了客栈,来到了附近的驿站,不多时便出来了,两个看似普通的白衣人拦在他面前。
曲谙一点儿也不惊慌,反而很是淡定,“先别急着抓我走,我们谈谈。”
说着还示意这两人跟他到人少的地方去。
二人对视一眼,圣君说要活口,这小公子看起来不够他们一根手指头折腾,便跟了上去。
“想必圣君是为了一样东西才找上的我。”曲谙靠着墙,气定神闲地分析,“东西还在。”
“那你便识相交出来,省得吃苦头。”一人道。
“给他也不是不行,回去跟他说,拿他抓走的人来换。”曲谙道。
“空云落?这绝不可能,这魔头……”
“不是他。”曲谙皱眉,不悦道,“是周寻。”
“这事由不得我们决定,直接把你带回去还干脆!”
“你们带不走我。”曲谙礼貌道,“我不想走,谁都没辙。回去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他,他会考虑的。放心,这几天我都会在这。”
曲谙回到客栈,阮誉刚发现他不见,差点急疯了。
“大晚上的你跑去哪里了?”阮誉抓着他的肩膀道。
“屋里头闷。去外边透透气儿。”曲谙笑笑。
“眼下咱们处境危险,你一个人出去就不怕出事?”阮誉气道。
曲谙低头认错,“我知错了。”
阮誉便拿他没法子了。
风里意味深长地看着曲谙,“我怎么觉得,你在打着不为人道的注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曲谙眨眨眼,“不会害你们就是。”
之后曲谙就没有动身的意思,甚至还有长住下去的意思,整日钻研药材,偷袭他们的人也消失了。
三日后,流逸阁的人由出现了。
这一次不是暗中觊觎,而是大方露面,彬彬有礼道:“阁下四位是我们流逸阁的贵客,圣君特请我等前来迎接。”
“他怎不亲自来?”曲谙友善地笑,“怕我宰了他?”
对面的人脸色顿时不好看,风里三人也是诧异看他。
“玩笑而已,那便启程吧。”曲谙道。
第217章
然而曲谙的决策没得到同伴的认可。
反应最大的就是剌觅。
“你要把我的神药,送给圣君?!”剌觅每一个字的声调都奇高无比,异族深邃的眉目瞪起来格外吓人,曲谙都忍不住缩起肩膀退后。
“我们定能救出周寻,救命的东西你得留着。”阮誉道。
“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曲谙很无所谓地笑,“没事儿,我有分寸。”
“你定会后悔。”风里道。
“周寻是我的人,我为何要后悔?”曲谙道。
剌觅是个直脑筋,这会儿已经忍不了了,他绝不能让自己毕生之作便宜了圣君,便喊道:“周寻就是空唔!”
阮誉从后头捂住他的嘴。
曲谙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们。
剌觅气疯了,不住地挣扎,却架不住被阮誉拖出去。
“剌觅就别去了。”曲谙叹气,“他本不该掺合进来。”
“东西是你的,如何处置你自己定夺。”风里认真道,“但要救阮誉。”
“能救。”曲谙道。
虽说不让剌觅一起去,但剌觅怎能甘休?他对曲谙真是又气又怒又委屈,不想和曲谙说话了,但曲谙若不哄哄他,他就要炸了,但曲谙跟他说话,他又不理会。
曲谙只能耐心地去安慰剌觅,他发现从他自身的角度去说,剌觅不屑一顾,但若说“连宵知道不那么厉害,肯定对你刮目相看”,剌觅就有反应了,虽然还是哼来哼去,但能瞧出他很受用。
一路上流逸阁对他们毕恭毕敬,马车舒适宽敞,连曲谙要吃的药都准备好了,叫人挑不出一丝错。
他们在客栈暂住一宿,明日就抵达潋城了。
入夜,又下了一场雨。
曲谙坐在窗边的榻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风一吹,几滴雨飘在他的脸上,冷不丁把他冻了一下。
他放空的思绪收回,忽然被一团迷茫笼罩,他要去找回周寻,那之后呢?周寻还回事周寻吗?
然而现实没让他困恼太久——一颗倒挂的头猝不及防垂下来和曲谙贴面。
“!!!”曲谙往后倒去,心脏狂跳得发疼。
“对不住对不住!想逗逗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