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曲谙懵,他以为只取一滴即可。
“多一点,以备万一。”剌觅嘟囔。
空云落去外头洗衣裳回来,见到的就是曲谙被放血的场景,当即戾气盈体,双目充血,怒道:“你对他做什么?!”
剌觅手一抖,忙用瓶塞堵上,收着血瓶,很是委屈愤懑地瞪着空云落,“你竟还敢恼我?哼!”
他反倒一副受害者姿态走了。
空云落只是受了刺激怒上心头,他也知剌觅不会害曲谙。他着急忙慌过去握住曲谙的手腕子止血,心疼得眼眶都发红,“疼不疼?我马上为你包扎。”
曲谙失了不少血,脸色发白,却还是笑了笑,“还好,跟你比起来都算小伤。”
空云落不敢多使一丝力,唯恐看到曲谙皱眉,“这是最后一次,今后……再不会让你受伤。”
“话别说得太满。”曲谙道,“我这人啊,就是伤病二字写成的。”
“是真的。”空云落抬起头,温柔的猩红看进曲谙的眼里。
要想成功剖出洞天,不仅要空云落撑住,过程中剌觅更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最快也要一整天才能完成,自然是不能在木屋进行,必须得找个僻静之地。
“你也要来。”剌觅对风里说道。
“我去做甚,我对医啊蛊啊一概不知,难不成还得在旁边为你俩鼓劲?”风里道。
空云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诡异地看一眼风里,他脑子里究竟塞了什么?
“有件事只有你做得来。”剌觅含糊道,他最怕被追问,所以很快遛了。
“我若也走了,他俩怎么办?”风里示意那两个坐在屋檐下逗猫的人。
“阮誉的功力已恢复了六成,带着他自保不成问题。”空云落道。
“好罢,算还你一个人情了。”风里耸了耸肩,招手叫阮誉过来。
“风里我跟你说,那只阉猫竟还能如此生猛……”阮誉道。
“今晚我们都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安任。”风里捏捏他的耳垂。
“你们为何不在?”阮誉迷茫道。
风里煞有介事道:“不拿点玄参派的灵芝妙药,怎对得起他们那趾高气昂的姿态?”
阮誉心想也是,也积极道:“我也去,薅秃他们。”
风里乐不可支,抱住他使劲蹂躏。
空云落来到曲谙面前,他坐在门槛上,手拿一支狗尾巴草,慢悠悠地逗猫,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空云落蹲下来与他平视,道:“今夜不能陪你了。”
“哦。”
“不问我去做什么?”
“你爱做什么做什么。”
空云落便不说话了,只安静地看着曲谙。他的目光没有分毫压迫,像细细的春雨,好想能无休无止地看下去。
曲谙被这么盯着许久,终于抬眼回应他,“看什么?”
“看你。”空云落一笑,“真好看。”
“……”
曲谙发出来声意义不明的咂舌音,道:“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胡说。”空云落认真道,“我会回来,我一定要回来……”
后一句声音放轻,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安顿好阮曲二人后期,空云落三人来到了距木屋五里之外的山洞里。这山洞风里之前就来踩过点,干燥透气,宽敞隐蔽。
剌觅又使唤风里伐出一张简陋的木床来,再在山洞各处泼洒味道古怪的药水,最后让空云落躺上去,对着他双手合十用疆宜话叽里咕噜说了什么。
“不将我的手绑起来?”空云落问。
“这次不用。”剌觅道,他深吸一口气,道,“只是,你需要死一次。”
此话一出,空云落风里二人皆愣了。
剌觅往风里手里塞了把匕首。
风里简直一头雾水,“你这是在玩哪出?”
“这事只有你做得到。”剌觅道,“刺入他的心,刀尖只能没入一尺,同时用你的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不衰竭,否则他就真死了。”
风里还没缓过来,空云落却已敞开了衣裳,露出轻减了许多的胸膛,他道:“动手罢,你不是一直想杀我么?”
竟还是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
“一个二个,都是疯子。”风里缓缓道,嘴角翘了些,“不过我也疯。”
话音落,他的动作快得难以捕捉,匕首扎进了空云落的胸膛!
空云落陡然瞪大了双眼。
哪怕他的复原力再强,心脏也是命门,被这般伤中也难逃一死。
风里还没有传送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刀尖上跳动,那么疼,却也挡不住生命的流逝。
他要死了。
声音和温度如散开的烟雾般悄然远去,他与这世间的联系正渐渐断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轻得能飘起来。
一种源自灵魂的恐惧将他淹没,他不想死,不想死!
人死如灯灭,无论是空云落还是周寻,世间再无痕迹,曲谙就彻底与他全无关联。
他还怎么去寻?
“不……”他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却只发出短暂如蚊蝇的一声,瞳孔涣散了。
这就是真正死亡的感受吗?
好无力,好痛苦……
当初你竟为我经历了那么多次。
哥哥,哥哥。
对不起……
“死了。”风里低声道。
剌觅抿紧唇,神情肃穆,“开始。”
如今只剩阮誉和曲谙二人,照顾曲谙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阮誉身上,他倒是很乐意为曲谙做些事,不过他通常也是被照顾的那个,做起事来很是笨拙,药熬糊了几锅,终于盛出一碗,曲谙竟不知所踪。
“人呢?曲谙!曲谙!”阮誉边找边叫。
“这儿呢。”
声音是从上头传来的。
阮誉出屋仰头一看,曲谙居然爬上了屋顶,坐在屋脊上探头朝他笑。
“你怎么上去的,危险啊。”阮誉道,他后退几步再助跑飞身,以轻功落在曲谙身边。
“厉害。”曲谙鼓掌,“我就只能手脚并用爬上来,还不如洛洛敏捷。”
“想飞我带你飞。”阮誉道,“先喝药。”
曲谙喝了药,又看向远方。
阮誉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木屋不高,即便站上来也看不出多远,阮誉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今晚或许会下雨。”曲谙喃喃道。
阮誉问:“你懂得看天象?”
曲谙摇摇头,“下雨前我总有点儿微妙的不舒服,现在就有,可能还是大暴雨。”
“那还不赶紧下去。”
曲谙还是摇头。
阮誉忽然就明白了,“站得高看得远,你是想早点看到他们回来罢?”
“管他们回不回来。”曲谙嘟囔。
“我看那个周寻,倒是对你很上心。”阮誉道,“不过他武功一般,长得也勉强,配你太高攀了。”
“说什么呢你。”曲谙撞他一下,“被风里带坏了。”
“我也是长眼睛的。”阮誉哼哼道,“虽然高攀了,但对你还算不错,武功我可以教他。”
“哪跟哪,你别拉郎配。”
“你分明也……”
“喵~”
黑猫在下面仰着小脑袋看他们。
“嘿,阉猫。”阮誉叫道。
“不许这么叫它。”曲谙孩子气地拧了阮誉一把,又拍拍手,“洛洛上来。”
于是黑猫从侧边的木梯蹿蹿蹿跳了上来,优雅地跳进曲谙的怀里舔毛。
阮誉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想摸摸它,黑猫却还没和他熟络起来,对他龇牙。
“洛洛不许凶。”曲谙弹了下它的耳朵。
阮誉忍不住问:“你管它叫洛洛,难道你心里还没忘了……”
“怎么了,洛洛这个名字很特殊么?”曲谙淡淡道。
阮誉摸了摸鼻子,看不透曲谙心里到底如何做想。
曲谙转头问他:“阮誉,若是让你和我一起对风里撒个谎,你可愿意?”
“为何要撒谎?”
“为了……你们的未来。”曲谙低下头,带着歉意轻声道,“对不起,我实在怕了那种疼。”
阮誉不解。
“现在还不能和你说,你对风里坦荡荡,藏不住东西的。”曲谙笑了笑,“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便可,请相信我……”
后一句,竟有些惶恐后怕。
“我自然相信你。”阮誉道,他的目光清澈又柔软,不设防备。
曲谙浅笑闭了闭眼。
“可撒谎总归不太好。”阮誉又犹豫。
“有何不好?”曲谙道,他往后靠,两只手肘撑着,衣服有些松,看淡一切的眼神有几分浪子的味道,“要是有个谎言能瞒着我一生,让我耽于无忧享乐,忘却前尘,岂不比真相畅快?谎言动听有趣,为何就不能当作真实?”
第215章
山洞中充斥着血腥味,但风里已经闻不到了,他这辈子都没那么累过,丹田几乎空空如也,仅凭一股拧劲硬撑到现在,他几乎以为过去了一年。
“成了。”剌觅疲惫道。
风里的手还按在空云落的胸膛,身体乏力僵硬得做不出反应。
空云落虽满身是血气息全无,死得不能再死,但身躯还有余温,剌觅捏住他的两腮,把瓶子里的液体灌进去,做完这一切,他也眼前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