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悯瞪他—眼,不禁有些烦躁。
他妈的他哪里知道脆皮为什么喜欢他。
“你在讲屁话,像人家这么优秀的,—年到头奖学金拿到手软,看着也不像缺钱的,再说了,人爹是烈士,能缺钱喽。”
“你说你没意思,你信么?”严肃勾唇,点醒他,“小聚几次,你嘴里从来就吐不出别的名字,周老大,你什么心思,你不清楚?”
没—会儿,包厢里倒了—片,只有严肃还算清醒。
周家人哪里都好,就是酒品不太行,喝多了跟话痨—样。
平常拼酒的时候,大家都劝着,今个儿—个没盯住,就闯祸了。
严肃挑挑眉,拿过周悯的手机,给文东发了条短信,又挨个儿把烂醉如泥地兄弟们抬上了车。
文东到的时候,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了仰躺在沙发上的周悯。
略略蹙眉,把人从沙发上扶起来。
周悯—把揽上文东,还以为那是严肃,“你都不知道,那脆皮玩意儿多娇气,来的时候大包都扛不住,做饭还仔细切着手,太娇气了!”
文东捧着人半醉的脸,“那你喜不喜欢?”
周悯愣了片刻,半眯着眼,似乎看着眼前人有点不大对劲儿,有那么点文东的影子。
吓得心头—跳。
“太脆皮了,我不敢养。”
他除了做生意的脑子,活的五大三粗,不像‘脆皮’,做什么都赏心悦目的。
生怕娇养不好,反倒惹人嫌弃。
昏黄灯光下,文东—步步地趋近,无框眼镜下,那双隐晦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光,“没问你敢不敢养,只问你喜不喜欢?”
片刻,周悯垂着脑袋,像是喝晕了,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周悯:谁能想到我这牛逼人,恋爱还得媳妇逼着谈。
第87章 不过少年时(四)
周悯一觉醒来,头炸裂的疼,至于昨天做了什么一概记不清楚。
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着门把处传来‘吱呀’的声音。
文东端着一杯蜂蜜水,“周悯,我们谈谈。”
周悯一边擦着头,想起他昨天在车上的举动,‘啧’一声,“行啊。”
两人隔桌对立而坐。
文东把手里的蜂蜜水朝他推了过去,“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周悯皮糙肉厚的,却头一次觉得,蜂蜜水有些烫手。
“别说你不喜欢男人。”文东半眯起眼,指尖抵上他握着杯子的手,眼丝轻挑,“昨天你喝多了,你说,你最喜欢我。”
“放他妈的…”
“放他妈的什么?”文东面色不改,语气轻轻。
那双近乎平静的眸子注视着他,逼得周悯说不出脏话。
周悯气恼,蹙着眉喝了口水,“总之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文东略略挑眉。
“是因为你是北方人吃咸口我是南方人吃甜口?”
“还是因为你爱吃葱姜蒜我喜欢养生?”
文东撑着半边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子上,“周老大,平心而论,哪次吃饭我少你油盐酱醋了?”
“也许因为我力气小扛不住大包?”
“或者因为我做饭切菜不剁手?可是你要知道,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周悯:“…”
文东起身撑着桌子,微微屈身,俯视着身下的周悯,像只挑衅着狼的狐狸,“所以,我很苦恼啊周老大,我们明明很合适。”
“你说的不合适,指的是什么?”
近在咫尺的呼吸,喷洒在周悯侧颊上。
更可恨的是某处居然隐隐有了反应。
一向带些凌厉的眉眼软和了些,却并不代表周悯要向他服输。
修长的带着些粗糙的指尖钳住狐狸精致的下颌,周悯用了力气,把人拉进了些。
“因为,老子不做零。”
带着些烟草香的味道凑在鼻尖。
文东轻‘唔’一声,抿抿唇,“那正好啊,我做。”
像是石头打在了棉花上,又给他反弹了回来。
周悯脸色微凝,片刻,松了手,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祖宗你他妈别玩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份证上的年纪改大两岁,我他妈真不至于找你一个未成年。”
“年纪小怎么了?”文东问他,“我该有的都有。”
周悯像是被问的烦了,猛一拍桌子,再继续这个问题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因为他现在连个屁也不是!
少年时候的无奈总是大过想法。
他当初也想过就这样保护周恙过一辈子,傻没办法治好,那就不治了。
可是最后呢,周恙跟别人打架,他却连还手的能力也没有。
如果文东仅仅是借住在这,他那个爹不会有任何动静,一旦两人的关系发生质变,他不知道,这么娇气的人,会遇到多么糟糕的事。
“会谈结束。”
周悯冷着脸,起身就要走。
‘嘭’的一声,文东摔了桌子上的杯子,吓得周悯抬起的脚又落回了原地。
“坐下。”文东脸色也谈不上多好看。
周悯略有些不服气的站在原地。
文东一拍桌子,“给我坐下!”
噼里啪啦一阵响,周悯脸上带着校霸专属的几分嚣张,坐回了原来的凳子,“我坐了,怎么着?”
见他配合度不错,文东语气缓和了些,眉头却依旧蹙着,“真不要我?”
“嫌我恶心还是嫌我不干净啊?”
“不是。”周悯顿了片刻,一句‘我没有不喜欢你’卡在喉咙里,进出不是。
“那别后悔。”
周悯烦躁地搓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叼着根烟,眼底下的乌青浓重,穿绕着缠绕遍布的红血丝。
他累到了极点。
耳边是急促的水流声,洗衣机里的衣服好像已经攒了一个星期,厨房里的碗堆了一个星期。
从文东走的那天开始,那些周悯好不容易学会的家务,好像都不想做了。
明明一开始,避如蛇蝎的人是他,现在满身狼藉的,也是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sorry…”
他找文东整整一个星期了。
圈子里的阔少,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周悯在找人,发了疯一样,在找一个叫‘文东’的人。
打不通的电话被新进来的电话挤了出去,周悯紧紧蹙着眉,摁了接通。
那边传过来沉重的声音。
“你该出国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撑着池子的手臂上,青筋隐隐暴起,周悯眉头深深蹙着,低垂的眉眼里,露出一道凶光,声音低哑,却又像是在泄愤的咆哮,“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怎么了?”
“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就学会摔死自己的小孩!”
“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就学会让市长的小孩欺负我养的崽!”
“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就学会利用强权挤走我身边的所有人!”
“那他妈是我养的周恙,是你儿子,不是他妈的让你糟蹋!”周悯一脚踹碎了浴室的玻璃,胳膊被碎渣划得血肉模糊,手机也顺势掉在了碎渣里。
愤怒的暴躁转瞬即止,他可以因为周恙的事情和这人搞的头破血流,却不敢用文东丁点来泄愤。
周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废物过,抵着浴室冰凉的墙壁,头一次向他的父亲,服了软。
他眼眶通红,“你他妈把文东弄到哪去了?”
“求你了,”周悯‘噗通’一声,跪在玻璃渣子上,殷红的血顺着地板的缝留的到处都是,“我给你跪下,你把他,把他,还给我。”
“你不需要任何累赘。”那边一声冷哼,声音冰冷的可怕,“我已经调查过了,文东根本不是我战友的亲生儿子,相反,他是军婚出轨的耻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情,他瞒了你,你应该唾弃他…”
“你他妈给老子,给老子闭嘴!”周悯几乎连声音都在颤抖。
‘嫌我恶心还是嫌我不干净啊?’
‘真不要我啊?’
“他不是任何人的耻辱,他是我的,我的…”
浴室里回荡着手机挂断的回音,以及沉重的‘咚咚咚’的声音。
周悯双目无神,一下一下的撞着墙,挂在墙上的血迹,胳膊上糊满的猩红,像是在为自己的胆小和不堪赎罪。
他在匆匆人潮里,捡了一位少年,可是啊,恶龙的角实在太过锋利伤透了骑士的心。
周悯这一辈子,就进了那么一次icu。
出来以后,像是变了个人,更不爱说话了,不管见着谁,总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
不仅长得吓人了,做事更吓人。
十八岁那年,当着满市议员的面,在会议上把曾经欺负过周恙的市长打了个头破血流,嚣张地掐着人脖子,抵在墙上,“还记得周恙么?”
二十一岁那年,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精神病院。
同年,正式执掌周氏,一针安乐死送走了变态且顽固的父亲。
‘我再问一遍,他在哪?’
床上枯槁的老人面容沧桑,像是真的疯了,‘他是谁?’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问周恙,‘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给你做饭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