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室里空荡荡的,他只能听得见那人踩在地上的鞋底声,还有一旁月本人侍弄刑具的声音。
“姓名?”傅红杉问他。
梁怀生听着熟悉且成熟的男声,心里一阵剧痛,“…梁烨。”
梁烨是他阿奶的名字,父亲随了阿奶的姓。
“梁、烨?”傅红杉朝他走过来,翻看着手里的记册本,顺势抓起他的头发,逼迫他看自己,“可我听说,梁烨早就死了啊?”
“听说,是被他们的刺刀,一刀一刀的剜了血肉,最后挂在了一棵柿子树上?”傅红杉一字一句,“你说你叫梁烨,那么梁怀生是谁?”
字字诛心。
梁怀生眼角的泪,顺着脸上的伤口落下,伤口被腐蚀的痛,都不及傅红杉带给他的,“她也曾经养过你!”
傅红杉是家里姨太太生的,不怎么得宠,老爷子不在的时候,反倒经常被正主太太欺负。
早些年,梁家阿奶看他可怜,这才时常把他接到府里,照顾梁怀生的时候,顺便也就把他照顾了。
一直到后来,傅红杉出国留学,两人再无交集。
提到这儿,傅红杉一直面无表情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丝裂缝。
一旁的月本人见梁怀生情绪这么激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下意识看了眼傅红杉,像是监视一般。
简单的情绪转瞬即逝。
傅红杉紧紧箍着梁怀的下颌,低声附在他耳边,像是提醒,“所以阿生啊,你知道你在做多危险的一件事吗?”
可怜见儿的,脸上都被印出了红痕,他说,“骄矜的小少爷,摸过抢吗?”
语气温柔的像是回到了当年,梁怀生沉浸再他的温柔里,沙哑的喉咙里,逐渐想起了熟悉的旋律。
傅红杉一怔。
那年的庙会上,梁怀生生的好看,便被镇上的人选做了小观音。
白嫩嫩的皮肤,眉心一点红,手里捧着白净瓶,傅红杉一时看入了迷。
小阿生被人抬在莲花托盘里,半个月前被月本人扫荡过得地方依旧处处透着恐惧,人们举办庙会也不过是图个心里的安慰。
一堆人在前面神神叨叨地念叨着‘阿弥陀佛’,小阿生伸出手,拽了拽一旁跟着的傅红杉,“…傅哥,我害怕。”
傅红杉紧紧攥着他的手,轻轻哼起了歌,“以后这首歌响起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小阿生听不懂,只觉得调子特别好听,也跟着哼起来。
他记得,傅哥告诉自己,这是华国最好听的歌,是华国所有不屈正义汇成的神力。
这样一样想,就真的没有多么害怕了。
周围人听到这首歌,眼眶发酸,低低的哼,吟声像是细流汇入大海,听的人头皮发麻,血液都在涌动。
低,吟逐渐变成心里的咆哮,每个人都在无声地发怒,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看着莲花托盘里稚嫩的梁怀生,他们像是看到了希望。
不知道傅红杉转头和那名月本人交谈了什么,月本人同他执拗半天,摔了手里的刑具,转身走出去。
确定这里没人了,傅红杉才缓缓卸下了伪装。
“梁怀生,”傅红杉低头看着他,像是责备,“谁准你参军!”
梁怀生疼的眼睛睁不开,不然他一定能看见傅红杉眼底的心疼。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我问你,湘城的消息,是你卖出去的,对吗?”梁怀生语气淡漠,“你投靠了月本人,卖了我们,对吗?”
“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同胞吗?”
“也对,你根本没有心!”
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傅红杉没有退路,像是在他心上剜了一道口子,生疼。
“我会治好你的眼睛。”傅红杉别开脸,即使知道他看不见,也不敢直视那张他见过无数次的面庞。
“不需要!”梁怀生剧烈挣扎着,“你们这些叛徒,我这双眼睛,宁可瞎了,你也别碰!”
傅红杉从来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抱着必死的决心,他还能见到小阿生。
那次庙会结束以后,小阿生睡在他怀里,眉心一点红的妖冶。
低头简单一吻,落在他眉心。
从此却是不敢看观音。
傅红杉把自己从回忆里剥离出来,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却最终还是停在了空中,仔细描摹着梁怀生的面庞。
察觉到傅红杉离开那一刹那,梁怀生猛然抬头,一滴完整的眼泪落下。
悲伤的气氛弥漫的太过明显,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知道看不见,却还是执拗的凭借着动静,盯着傅红杉离去的背影。
第62章 疯子
周恙下了戏,就看着身后的言桓想要跟上来,傅红杉的装扮还没来得及卸下,却执拗地跟在他身后。
一旁的赵溪悄悄往后看了眼,心里‘咯噔’一声,左防右防,这还漏了一个。
赵溪赶忙就要拉着周恙跑。
心里有些不自在的,周恙摇摇头,还是停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言桓对他好是真实存在的,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言哥。”周恙踌躇在原地,想着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不然拍戏的时候,心理负担太重,“其实你不是喜欢我,我已经上网专门查过呢,只是因为我们连着搭了两次戏,你没有出戏而已啦。”
周恙脸上的神色一片坦诚,“等你出戏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哇,原来他这个小矮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周恙这些话,并没有让言桓轻松多少,他却并不打算在这里谈话,“去吃个饭?”
周恙下意识就要拒绝,抬头一瞬间看见言桓眼睛里的希冀,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温吞地转过身,“那,那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那个,砚砚啊,”周恙紧张的咬着手指,“我可以跟言哥一起出去吃个饭吗?”
那边轻笑,“宝宝啊,我不是限制你正常的社交,吃个饭而已,对不对?”
周恙一激动,看吧,他就知道,顾砚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不让他去的嘛!
为了自证清白,周恙还像顾砚再三保证,自己可乖了。
不知道顾砚在那边交代了什么,周恙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整个人可见的明朗起来。
言桓低眉,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周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两个人在各自的休息室换衣服。
一旁的陈静看着这样的言桓,欲言又止。
言桓看着镜子里带些憔悴的男人,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陈姐,咱俩也这么多年了,有话你就说。”
陈静叹一口气,“早知道你陷的这么深,我当初就该对他好点。”
言桓想起今天见到的周家老爷子,对周恙无以言表的宠爱,想起顾砚曾经给他说过的话,淡淡道:“不关你的事,他本来也不缺人爱。”
“是啊,”陈静的话像是有意识的提醒他,“他是周家人,想要什么好的得不到?”
言桓整理衣领的手一顿,紧紧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周恙刚成年,驾照还没来得及考,搭着言桓的顺风车去了上次齁贵的那家餐厅。
“那个…”周恙抿抿唇,扒着安全带,殷切地看着他,“可以只吃牛肉面吗?”
言桓不解,“这家店的招牌菜很不错的,可以试试。”
周恙纠结再三,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张卡,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顿饭而已啦,你还有很多钱哦。
没关系啦,言桓饭量没那么大的。
周恙一狠心,猛拍大腿,洒脱地样子前后判若两人,“好!你想吃什么,我请!”
言桓被他这副样子逗的失笑,下意识就想揉一揉他的脑袋,想了想,还是把手落在了方向盘上,“下车吧。”
这家餐厅的川菜做的比较好,隐私性也高,又紧挨着好几个剧组,因此在这里吃饭的,大多都认识。
再不济也有两三面的缘分。
周恙熟门熟路地带着言桓进来,刚落座,就看见不远处晃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唰’一下地站起来,周恙把菜单推给言桓,让他先点菜,自己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中途,不知道哪里突然出现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着他扑了过来。
周恙生怕踩到它,只好后退一步。
“诶!小心!”
‘嘭’的一声,周恙撞在了服务生收拾的盘子上。
‘哗啦啦’一阵声响,服务生站不稳,下意识地一把拽上了周恙,周恙躲闪不及,也跟着她一起被撞在了地上。
这边动静太大,惹得附近几桌人纷纷回眸。
周恙的后脊狠狠撞在了木柱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甚至还能感受到柱子都被自己撞得颠了一下。
“小恙!”言桓匆忙起身,听这声音,就知道撞的狠了,他也不敢乱动周恙,生怕周恙出了什么问题,“能起来吗?”
周恙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扶着腰缓缓站了起来。
确定自己没什么问题,又赶忙走过去,把地上的服务生给扶了起来。
好在盘子里没什么汤汤水水的,周恙抖了抖她的围裙,把那些脏东西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