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町也知道此次机会难得,甚至会是他人生中唯一会有的转机,他渴望,他太渴望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在萧元扬面前都没有惧怕的宁町,此时惧怕面前的老者开口直接让他回去。
但是在宁町的紧张中,老者收回虽年迈但犀利的目光,道:“跟我过来,先弹一首曲子听听。”
宁町抿唇,手指都发凉,坐于琴旁,心脏跳动也乱了节奏。
宁町弹起早已想好的曲子,看见前方的老者的时候,忍不住想判断他的神色,此次机会对他的人生太重要了,是依然如在死水中沉浮,还是能稍稍抓住自己的命运?
所以宁町没法静下心来,而当意识到自己的心躁时,宁町其实已经感觉到糟糕了,不由更加紧张起来。
而在这样的心绪紧绷中,眼睛忽然就看到了支着下巴含笑聆听的少年郎,一如往日两人于清晨,一人弹琴,一人聆听。
少年郎澄澈眼眸里的盈盈笑意,比清晨的露珠还要更漂亮怡人,浮躁的心,在盈盈笑意中也渐渐沉淀下来,忽然就镇定了。
宁町曲罢收手,甘子越马上捧场鼓掌,还对施逸海道:“这是宁町自己做的曲子,原创。”
甘子越眼巴巴地看向施逸海,宁町也又现紧张,在两人的视线中,施逸海道:“听出来了。”
同时也听出了,宁町弹琴中的不足,特别是开头的时候,在施逸海耳中瑕疵很多,但是后面也算渐入佳境。
施逸海对宁町的原创曲子进行了肯定,即使无论是曲子还是琴声在大师级别的施逸海看来都有瑕疵之处,但同样闪光点也不可忽视。
不怕不足,他更看重的是其中灵性。
不过施逸海并没有松口,只是指点而已,让宁町明日再来,指导他十日。
宁町从施家出来之后,冲甘子越勉强一笑:“我没有表现好,没能让施大师收我为徒,白费了你的一番心思。”
甘子越却不这样想:“才没有,我觉得你表现的很棒,施大师肯定就是想再多考察你几日,你可不要气馁。”
宁町犹低落,但还是打起精神,道:“你说的对,这十日我会努力打动施大师的。”
甘子越强调:“我说的是真的,你这么优秀,施大师肯定不会错过你这样的徒弟的。”
宁町嘴角上扬了一下,目光柔和地看着甘子越道:“是子越看着觉得我好。”
甘子越:“本来就是。”
虽然甘子越这样给宁町打气,但是在和宁町同回平兰楼后,他还是又偷溜了出去,又登了施逸海的家门。
施逸海横了一眼给他端茶倒水,甚至想锤肩捏腿的少年郎,为他脸上的讨好觉得好笑。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考察,你就别再给使劲了。”
但是甘子越又想让他露露口风,想摸摸他的心思,施逸海道:“你真想让我现在下决定?”
甘子越一顿,看看施逸海的脸色:“不、还是不了。”可千万别弄巧成拙,十天后若能有个好结果,也不差等这么几日。
施逸海和甘子越聊起来宁町:“你对你这位朋友如此尽心尽力的,与他关系非常好?”
甘子越点头:“是的。”
施逸海:“那你对他也很了解了?”
甘子越又继续点头,说宁町会写诗,会制茶,会制香料,还给施逸海看他荷包里的香料,说宁町很聪明,即使以前没碰过的东西,也一学就会。
施逸海:“那你对他为人也很了解?”
甘子越又说宁町对人特别好,对朋友很贴心细心,若做人弟子,也会是师父的贴心小棉袄。
甘子越道:“您别看他第一面觉得他对人疏离,其实熟了之后,你就会知道他面冷心热的,这样的人重情。”
施逸海对甘子越说的话不置可否,他有自己的判断。
甘子越还又晃了晃吊着的大萝卜,对施逸海道:“等你收宁町为徒了,我们一起去庄子上折腾,待折腾出来了我们就举办一场大的音乐宴。”
施逸海:“我看你这小子欠打。”
甘子越讨好一笑,他捏了捏手指,有些话他本来不想说的,有卖惨嫌疑,可是此次真的对宁町很重要。
甘子越收敛了笑容,对施逸海道:“宁町的处境我与您说过的,所以,和其他人不一样,拜您为师对他很重要,我希望您能对他伸一下手,他的人生从此就都能换一个不同的世界来。”
施逸海道:“我是收传承人的,拜师目的不纯,你就不怕越这样说,我越是不悦。”
甘子越忙道:“这些话只是我自己要说,与他无关,而且我不知什么是纯还是不纯,我就是从来没听过比宁町弹琴更好听的人。”
施逸海翻了个白眼:“那是你没见识。”
甘子越:“……”这个时候就不要怼他了。
施逸海:“与你朋友相同处境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能救的过来?都将他们收为徒?”
甘子越:“施老,您这就是强词夺理了,别人也没有宁町弹琴那么好听,还会自己作曲。”
“而且我遇见的是宁町,是我朋友的也是宁町,我救不了所有困在泥坑里的鱼,但是能救我遇到的这一条,让他鱼跃大海。”
施逸海看着甘子越倔强坚定的眼神,道:“年轻人倒是挺有犟劲儿,老人家都要被你念的耳朵起茧子了,赶紧走吧。”
甘子越这才重新笑道:“您才不老,过几天我们就去您庄子玩。”
但是甘子越却并没有等到几日后,他再次被祁卫帝召见。
祁卫帝见了他之后,便向甘子越说了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你收拾收拾,抓紧时间和老六一起去陇阳郡,明日便去吧。”
而另一个和甘子越同站在御清殿的六殿下正聋拉着脸:“父皇,您真让我去?让儿子吃吃喝喝还行,您让儿子去做正事,您可真放心儿子。”
祁卫帝看到这儿子这番姿态就气:“所以这不是派了去做正事的人?我指望的着你?”
“你看看人家子越,你还比人家虚长两岁,就不能上进点儿?”
“还有我告诉你,到了外面不许欺负人,将人给我护好了,到了地方别的不会,耍威风总会?带上眼睛耳朵总会?”
“滚滚滚,朕不养吃白饭的儿子。”
甘子越张了张嘴,可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被砸了差事?而且还是要出京,还要明天就出发!
第39章
明天就要走,甘子越要带的东西倒不用多,两件换的衣物鞋子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就是银票带足了。
还有就是走之前要和宁町说一声,甘子越告诉宁町:“明日你该去还是去,不要怕施老,咱尽力施为就好。若实在不行,也别急,等我回来,咱找别人拜师,是施老的损失。”
宁町:“你别操心我了,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路上你……”
甘子越:“没事,和六皇子殿下一起的,陛下的亲儿子身边的护卫跟的还能少了?而且楚佑也跟着我。”
但是甘子越又没有出京过,尚未及弱冠,又不曾习武,少年郎小青竹一样的身体并不强壮,如何不让人担心?
不过再放心不下,陛下的旨意,也得明日出发,宁町让甘子越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他去给他准备些干粮。
“虽然有驿站,但是也有野外留宿不方便的时候,虽说六皇子那里大概也有人准备着,不过我们也备些。”
“还有你的书本也带着,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忙,读书上都有所懈怠了,来年要考试,不能落下。”
“常用伤药,风寒药,驱赶虫蛇的药粉,厚衣物都得带上,还有银票,不要塞在一个地方。”
宁町一边说着一边将甘子越塞回自己房中去收拾课本,其他都他去帮甘子越收拾,进进出出,楼上楼下的,甘子越的一个小包裹,很快变成了大包裹,变成了两个包裹。
宁町这么进进出出闹出来的动静,很快就让萧元扬给知道了,萧元扬还很快知道了甘子越要出京出差。
这让刚躲甘子越才躲一天的萧元扬坐不住了,当下便去找甘子越,然后这不便撞上了忙来忙去,嘴中还嘱咐个不停的宁町?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便是无声的交锋,萧元扬看到宁町就呕到要死,他昨日说的让宁町与甘子越渐渐疏远,此人全当成了耳旁风!
宁町先移开了视线,对甘子越道:“出去之后,万事莫出头,有什么事都让六皇子顶着就行,平平安安回来。”
萧元扬:“……”隔夜饭都想给吐出来,楼里培养出来的都是这种玩意儿?
偏甘子越很吃这一套:“放心,我都记得了,过不多久我就会回来,你别担心。”
被忽视的萧元扬敲了敲桌子,甘子越才向他看过来:“对了,馆主,也要跟你说一声,我明天要出去,和六皇子去陇阳郡,还不确定要什么时候回来,大约要一个月。”
萧元扬吸了口气,听听,听听,这话说的像话吗?是不是差点连通知他一声都忘了,而这个姓宁的,则不仅第一个知道,两人或许都已经执手相看泪眼了一番。
但是现在萧元扬属于生气也不敢表现出来,所以他吸了口气之后,心平气和地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