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相触,他立刻便被沈遇略微冰凉的掌心紧紧裹住。
梅千鹤在他掌心挠了下,轻声唤道:“沈遇……”
沈遇专注的看着他,气息微弱道:“我在。”
梅千鹤朝他温柔的笑了下,“现在可以睡了。”
沈遇紧紧抓着他的手,在他的笑意里意识逐渐陷入混沌。
梅千鹤一路跟着护士将少年送到病房,在护士准备把沈遇挪到病床上的时候,他拦下护士道:“我来就好。”
少年从来不让别的任何人碰,除了他。
他把沈遇抱到床上,末了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的确是挺重的。之前情况危急,他背着少年走了一路,这会儿放松下来便只觉得腰酸背痛的。
但少年的身形却称不上健硕,是很匀称骨感的精致,尤其是那一对颈窝,看起来尤其——性感。
少年身上宽松的病号服滑落至肩膀,露出锁骨周围一大片皮肤,连手膀子都掉出来了。
梅千鹤淡定的伸手,将少年的衣服拉上去。
指尖摸到衣服的时候,他似乎瞥见一条黑乎乎的什么东西,手下不由自主的将衣服往下褪了点。
意外的是,那并不是他以为的脏东西,而是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从肩膀的位置一直延伸到手腕,蜿蜒可怖。
伤口上是新长出来的粉色嫩肉,似乎是最近才受的伤。
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梅千鹤陷入了沉思,莫非是上次他被绑架的时候?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伤口,从伤口的愈合程度上来看应该就是那段时间。
可是沈遇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他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将沈遇的衣服整理好后,坐在床边看着不断滴落的盐水瓶开始分析今天发生的事。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和沈遇很早之前就认识,而且沈遇很喜欢他。
他下意识用了“很喜欢”这个词。
就像听到沈遇的表白时,他的内心下意识觉得这本来就是事实一样。
虽然一直以来沈遇都没有直接言明,但沈遇也从来没有遮掩过。
少年的行为、少年的眼神、少年对他特别的态度,每一个细节都在表达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深意切。
但是沈遇不说,他便下意识将少年的感情定义为“依赖”。在室友和他提出沈遇对他有别的想法的时候,他也下意识的否认了,甚至在沈遇生日那晚用毫无可行性的试探来说服自己。
梅千鹤想,即使他做了那么多,但他的潜意识其实早就意识到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自我欺骗罢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我欺骗呢?
他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因为——
不舍。
如果早早便知道沈遇对他有非分之想,他的理智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他赶走,就算沈遇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只会在赶人的时候稍微客气点而已。
但很明显,当他看到少年委屈巴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难得一见的心软了。
第一次见面,他就不舍得少年委屈难过。
在理智与情感的来回拉扯之下,他最终选择了自我欺骗,所以得以将少年留在身边。
直到很久以后,梅千鹤才明白,那是他的本能在拼命靠近他的奇迹。
梅千鹤沉思了许久,额上出了不少汗。
空调的遥控器就在旁边,他拿过来试了几次都没有冷气,空调大约是坏了。
梅千鹤起身想去开窗,但他的手仍然被昏睡过去的少年死死攥着。
他附身在沈遇耳边说:“我去开窗,很快就回来。”
少年紧闭的眉目皱了下,似乎真的听见了他的话,一副很不太情愿的表情。
梅千鹤又道:“一分钟,不骗你。”
少年好像又听不见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梅千鹤故作不悦道:“沈遇,你捏疼我了。”
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手上的力道逐渐松开,少年留恋不舍的摩挲着他的指节。
梅千鹤笑了下,心里却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脏里某个地方又酸又涨。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门,窗外是炎炎夏日和绿柳树荫。
看到树下相拥而立的两个人影,梅千鹤眨了下眼睛,补充想,还有徐思奎和他的白月光。
第37章
夏风绕树三匝,盛夏的阳光从疏漏的枝桠间斜斜漏下。
出于某种直觉,树下冷峻的男人忽然抬头往梅千鹤所在的方向看来。
视线相撞,男人瞳孔微颤,眼神幽幽深不见底。
梅千鹤愣了下,随即淡然一笑,转身离开。
“阿奎,你朋友也生病了吗?”明翰抱着男人劲瘦的腰,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微微仰头问道。
“没有,你看错了。”徐思奎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
他打心底里不愿意让明翰看见梅千鹤,想也没想便否认了。那股神秘力量似乎也不想让两人碰面,因此徐斯奎竟然头一次在被控制时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徐思奎愕然,随即心中生出一丝惊喜,立即就想掰开明翰抱着他的手,可他动了动手,仍是徒劳无功。
内心失望又愤怒的同时,他听见自己询问明翰的声音,“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明翰鼓着脸,置气似的,“你还说,我生病了你都不去看我,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我?”
徐思奎说:“最近很忙。”
明翰不满道:“很忙很忙……公司的事难道比我还重要吗?”他都病的那么重了,他的男朋友却对他不闻不问,一心扑在公事上。
徐思奎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的公司比?
……然而良久的沉默后,他僵硬道:“不是。”
明翰似乎感觉到了他话里的勉强,纵然心里不悦,但他也听说了徐氏最近在和深思集团打擂台的事,遇到了很多麻烦,于是很善解人意的选择了原谅他。
“对了,你怎么来医院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徐思奎摇了摇头,没说话。
明翰记得徐思奎有很严重的胃病,立时严肃道:“正好你现在没事,我们一起去做个复检吧。”
徐思奎沉默了一瞬,语气试探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照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毕竟他以前也尝试过“就虚避实”的策略,无一例外每次都被那股力量察觉。
但这次,竟然真的就这样说了出来!
他垂下眸子,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不知为何,那股力量似乎变得比以前弱了。
明翰好不容易才见到他,自然不愿与他分开,便说:“一起去吧。”
徐思奎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任由他挽着手。
从住院部到停车场有十分钟的路程,出口了住院部便是门诊部,远远的,明翰便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穿着蓝色短袖的另一个男人。
明翰眼中阴郁之色愈沉,停下脚步对徐思奎道:“我还是在这儿等你吧,你快去快回。”
虽然不知明翰为何改变主意,但这对徐思奎而言有益无害,他立即回:“好。”
明翰的手放开他,徐思奎立刻便大步流星地离开,活像是怕被恶鬼缠上似的。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前面不远处那个短袖男子敌对的目光。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被他只花了五分钟便走完了。
自从徐氏和深思开战后,老高每天都跟着徐思奎跑来跑去,几乎都没了个人时间。
这会儿趁着徐思奎不在,他不知从哪个犄角旮瘩薅出来一捅泡面,正在停车场外乐呵呵的享受人间美味。
结果刚开吃没几口,便看到徐思奎脚下生风地走来,形色匆匆。
老高很少看到徐思奎火急火燎的样子,还以为徐思奎有急事,马上就默默的为手里的泡面点了跟蜡烛。
谁知到了跟前,徐思奎反倒不急了。神态悠闲地瞥了他一眼,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你老婆不是不让你吃垃圾食品吗?”
闻言,老高顿时警铃大作,手里的泡面立刻就不香了,他顽强的辩解道:“我……这不是还没吃呢嘛……呵呵……”
徐思奎嘴角抽搐了下,无情地拆穿:“你嘴巴上有油渍。”
老高:“……”
他木然的抹了把嘴,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要把泡面给扔了。
徐思奎:“吃完,别浪费。”
老高伸出去的脚步默默收回来,他觑了眼徐思奎,不太自在地问:“那,……您不会告诉我老婆吧?”
以前送徐思奎和余先生的时候,他可是有不小心听到很多徐思奎的“昵称”的,诸如什么“无赖”、“闷葫芦”之类的,其中有一个与徐思奎形象大相径庭、令他印象尤其深刻的称呼——
告状精。
别人说的他自然不会当真,但是余先生说的,想都不用想,假的那也能成真的。
徐思奎好奇地看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老婆?”
他顶多就是告诉自己老婆而已,不对,他干嘛要跟鹤鹤说别的男人的事!
想都别想!
见徐思奎突然沉下脸,老高以为自己耽误了老板的正事,忙道:“您现在就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