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霎时间脸色白得像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他眼睛睁大到可怕:“可是……”
“是。”弥空道,“是你敬爱的前辈,羽涅啊。”
这一瞬间,好像什么细节都串联对上,分毫不差。
难怪南星那日见到羽涅在他身边,突然就发疯了。
难怪南星说他骗得他好苦。
可不是吗!
这样可恨的行迹!感激着、尊称自己的仇人是“前辈”。
南星恐怕在想:原来如此,原来是一场骗局,一人哄骗他炼药,一人哄骗他渡药,如此里应外合,配合得天衣无缝。
难怪南星说他们好算计!
被骗了心被骗了情,连身体、连人生的没有了!
难怪南星说——我的痛苦绝望都是因为你!
弥空又道:“那羽涅几番为你寻找药人无果,偶然碰见了南星,竟发现南星是难得一见的药人体质,便派了个混子杀了他母亲,让南星回了决明宫父亲身边,后来时机成熟,便是把决明宫屠杀干净,把南星的父兄杀光,自己拿到决明宫,如此便安安心心为你制药。”
月见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悲鸣,他张口想嘶吼、哭喊,想要逃避,但他的声音好像是哑了,胸口的酸涩涌入鼻腔,但是他好像连嘶吼,连哭喊的资格都没有。
南星说——我的人生因为你全毁了!
难道不是吗!
父母兄弟因他而死,连自己的身体的痛苦,那么长久的痛苦都是因为他!
南星曾和他说起过母亲,说母亲死亡的那一幕,说自己躲在床底下亲眼看见母亲被杀、坠楼。
以至于到了他长大了,见女子坠楼,依旧是苦痛不已。
而南星的一切苦痛竟是因他而起!
世上最罪孽深重的人,除了他再找不到他人。
可笑的是他还说南星有罪!还因自己的爱而不得,一遍遍地试探南星,一遍遍的,又以更残忍的方式羞辱南星。
南星那时,被他抓住的时候也许还是被蒙在鼓里的,也许还是爱着他的。
可南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爱过的人,竟是自己一切苦痛的起源,竟是合着人欺骗他,玩弄他身心!
月见弓着背,猛然呕血,呕了许久,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多可笑啊。
还自作多情反复确认南星是否爱他!
那时南星肯定心都凉透了——他在南星眼里就是个伪善的跳梁小丑,恶心至极的臭虫。
可为了从这个臭虫身边逃脱,还要配合伪装顺从,够恶心的。
南星肯定想过杀他,肯定恨他入骨。
可是后来,突然不恨了,只想死。
也许是他连得到南星恨的资格都没有了。
月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深吸一口气,有些哽咽地问,“我听说……药人损伤极大,大法师可知有何方法温和调养?”
他听说药人寿命不长,需要十分悉心养着,才能延长寿命。
南星受了这么多苦,如今真相大白,他一定要好好补偿,好好赎罪。
佛祖给了他这个机会,一定是为了让他好好补偿、好好赎罪!
弥空叹道:“他身子极差,我师父也见过药人,也看过记载,但是没见过身体差这样的药人……”他有些不听确定,问,“可是还吃过些什么药?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好像没多久可活了。
月见浑身入坠冰窟,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身后追,恐惧得他身体都开始发抖,他哑声:“吃过一副治疗寒症的药……”
但那副药是羽涅给的。
那个欺诈、作恶、残忍把南星炼成药人的该千刀万剐的羽涅。
给的能是什么药?
他执笔,把药方写下,他的手好像难以拿稳笔一般,竟是写了许久才成。
弥空拿着药方去找师父,回来时神情凝重,弥空问:“吃了多长时间?”
“快一年了……每月一次……吃过就不怕冷了,后来他更是怕冷,有时便半月给他吃一次……他便不冷了……”
弥空双眸冰冷垂下,“吃过后可是频繁行房.事?”
月见声音几乎哑了:“有什么问题吗?”
弥空摇头叹息:“施主捐的香火钱够多,够我们佛王庙备他备上一口好棺材了。”
“什么!你说什么!”月见像是疯了般去抓弥空,但弥空微微一躲便躲开了,月见拿着凌仙剑凶狠的指着他,“你怎能咒他!”
弥空双眸垂下,他微抿双唇,叹了声:“阿弥陀佛。”他眼皮子掀开时,又似残忍冷漠不近人情,他淡淡道,“那副药乃是一副药人的毒.药,不仅可以极致的激发药性,还能将生命的本源挖出祭献,如此,渡药时,病人便能极致受益,渡药次数越多,损伤越大,他的药性、功力、生命,统统被你吸走,而你不加节制,因此,他的身体已经坏到了极致……不会超过两个月,便会消亡。”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早上好!
两章大肥章,我要继续睡觉啦~
第64章 你是我的药64
世上最可怕的事,便是升腾起希望,以为快要重获新生时,在破晓的那一刻,又被重重打回黑暗。
他以为佛祖恩赐了新生,他以为柳暗花明,没找到转个弯,又坠入冰窟。
不,佛祖是仁慈的恩赐,可竟是没想到,他的罪孽如此深重,以至于连饶恕都没有理由。
他凭着那副药,得到了南星的身体,得到了欢愉和顺从,也惊喜于自己武功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好。
没想到竟是在吸南星的血!
每一次,他都想,我是在为你好。
多可笑啊。
一边给他喂毒药,一边说是为他好。
他视南星的挣扎反抗于不顾,总是强迫他吃药。
那又苦又要命的药。
为什么要给他吃啊!
——羽涅!!
他心里的忏悔和滔天的恨意升腾而起
他在南星的房外站了一夜,佛王庙夜里寒冷,满地结了霜,他像株枯木般,头发和肩头满是白霜。
清晨,他等着南星起床出来,而后再贪恋看了一眼,这才离去。
月见并没有立刻找上羽涅,而是首先查往事,是什么恩情,需要大费周章害了无数人性命来还?他去了一趟药王谷,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终于让他查到了。
——他被瞒得好苦啊!
甚至在查的时候也受到了多方阻挠!
没想到、竟是没想到!他二十年来杀父杀母之仇,竟是恨错了对象!
而那害死他父母的仇人,竟潜伏在他身边,花言巧语,对他施恩要他感激,又将他爱的人害成这样!
好恨啊
什么恩?什么恩人的孩子!不过是一场用血铺就的忏悔!
他竟是认贼作父,听了半辈子的谎言,又眼瞎耳盲,把南星害成了这样!
凭什么!凭什么你的忏悔要南星来受!凭什么毁了南星一生!
而他呢,是同谋,是帮凶,是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该死!那贼人不得好死!
他心里的恨意滔天,却不知怎么,冷静得出奇,他一点一点地,把羽涅的底细全部翻了出来。
竟查到了朔月日!
那日,原来是失败品没有内力全失的日子!
南星早就知道了吧?失败品吃了药人的血,有瘾。
难怪啊!难怪啊!
他在找了好久,没想到羽涅躲在五岳山下的一个小村落里。
那日阳光明媚,羽涅被抓住的时候神情平静,月见让人绑着他,故意从日光下慢慢的走,好一会儿才听见羽涅的忍不住的惨叫,直至黄昏才结束。
月见把人关进心剑山庄,在他琵琶骨上穿了条链子,双手拷住。
羽涅垂头,笑:“你知道了?”
月见双眸冰冷的看着他,他手一动,拿着通红的烙铁在他胸口按着,肉被烤熟的气味飘了整个牢笼,月见瞧他不太痛的样子,又让人鞭打他。
“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抬头看月见,“我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会稍微原谅我。”
“原谅?”月见满怀恨意怒吼,“你还有脸说原谅!你害得我好苦啊!你杀我父母,哄骗我多年,竟也要把我爱的人害死!你是我此生最恨之人,杀死你也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羽涅满目悲凉,他半辈子都是在为月见奔波,从月见出生到现在,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月见,他的部下、他的财富、他所培养的人都是为了月见,甚至连他自己也是为了月见炼过药,不过是为了月见安享富贵,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没想到,他做到这种地步,竟得不到一句谅解,得到的仍是恨之入骨。
他自嘲地笑着:“我本来并不想要原谅,不过是见你好像将我当做了长辈,像长辈般的尊敬,便一点点生出了奢望……你真是和你娘生得好像……我对不起你娘,便想给你补偿,如此久了,渐渐地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你怎有脸提我娘!”月见怒道,“怎有脸提孩子!我查过……你收养南星,他那么的乖巧听话,也是满满尊敬你,你怎舍得?竟把他变成这样!”
羽涅冷笑:“要不是他爹派人去药王谷,我怎么杀红了眼?你父母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若不是他让你陷得这么深……你怎会不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