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羽涅如往常那般执着的等佛王庙交出南星,但没想到过庙堂时看见了月见。
月见跪在佛前虔诚诵经,没有发现他,他看见月见面前点了一炷香。
那香他十分眼熟,他有名友人如今在朝廷做国师,用些迷幻的草药和香料做成,药材罕见,极其昂贵,他们称作:回魂香。
……
这些日子,心剑山庄发生过一起叛乱,原因是庄主残暴不仁滥杀无辜,行为作风堪比魔教,简直像个魔教头子,且有疯魔之态。
这起叛乱还有许多心剑山庄附属门派参与,集结了众多好手,想趁着庄主疯魔患病之时把人弄死,但是没想到这位在庄子里怀秋伤春动不动掉眼泪、看起来没几天就要死的像个弃妇似的庄主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不知被碰到了什么炸点,竟是像只恶鬼般把叛乱的人屠杀干净,手法极其残忍。
而后众人夹起尾巴过日子,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而月见竟是开始信起了鬼神,因此心剑山庄时常有和尚道士出入,把整个庄子弄得乌烟瘴气。
也花了许多金银买了很多东西。
也许是他信得虔诚,竟是夜晚可以入睡,而且能时常梦见南星。
梦里再也不是什么南星死亡的可怕画面,多是些美好的东西。
梦里的南星告诉他是吓唬他的,他只是藏起来惩罚他,月见说我知错了,他骑着马跟着南星,没想到一晃眼又是到了决明宫。
满树的桃花盛开,南星在热气腾腾地温泉里对着他笑。
有时是在灵雪山上,有时是在北安,有时是在京都。
月见连忙派人在这些地方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他又请方士帮他占卜方位,但是几个术士占卜的方向都各有千秋,冷月心冲出来骂骗子,但是月见对待这些术士却极其和善,认真的根据这些方向去找。
一顿无果,又有个术士说他不够虔诚,他便又花了许多银钱买了法宝,给许多道观捐了钱,后来又想去拜佛。
便去了佛王庙。
佛王庙虽是个拥有众多高僧的佛修门派,但也是个拥有众多香客供奉佛祖的寺庙,许多达官贵人、江湖人士也会去求拜,只要捐的香火钱够多。
他带了银票和衣物,独自爬上五岳山,准备在佛王庙吃斋念佛八十一日以示虔诚。
佛王庙有食客专住之地,那地方多是些老妇,少有年轻人,竟没见男人,因男女大防,他捐的银钱够多,僧人便给了他一间隔开的寂静小间。
他每日清晨便去诵经,日暮归来才吃些斋饭,晚间香客诵经之地关闭,他便在房里或是门前枯坐到深夜。
他带来的回魂香被僧人说是不能在佛前点,收缴了等他回去才给,如此便又开始不能入眠。
那晚他又被噩梦惊醒,他在门前坐到天明,那时僧人还未起床,诵经处并未开门,他洗漱完毕便在佛王庙走了走,也不知什么方向,什么地方,只是胡乱的走,不知是走到了哪里,竟是开了一片睡莲。
莲叶动了动,好像有个人在池边摘莲子,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竟是像魂魄都被定住了。
莲叶间有个人,在微亮的天光里,好像是莲池里生出的美丽精怪,摸着夜晚的尾巴最后一次在人间停留。
说不定阳光出来的那一刻,他又要藏起来了。
“南星!”
也许是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像是生怕一眨眼,人就像梦里般不见了,他真是快极了。
他一把将南星搂住怀里,眼泪决堤般涌落,“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搂得太紧了,南星被勒得骨头疼痛,他有些害怕的喊了起来,“救命啊!”
月见一怔,南星已经慌忙将他推开,手里新采的莲子和花狠狠扔在他脸上,鞋也没穿便已匆忙逃跑。
他一路狂奔去找弥空,慌张地喊:“弥空、弥空救我!”
弥空大约听见了他的呼救,披上一件僧衣便从房里出来,一把拉住慌张的南星,皱眉问:“怎么了?你怎么又起得这么早?”他瞧了瞧南星满身的泥,便说,“又去采莲子?”
南星抓住他袖袍,有些害怕地躲在他身后,“有人要害我,看,他来了!”
弥空以为是羽涅竟是如此胆大包天,但一看,瞧见月见已经到了他面前。
月见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刚才怀里落空的一瞬间,他以为又是在做梦,他有些恐慌得追着南星的背影,但又怕吓着他,便是悄悄地跟着。
没想到又出来一个人。
这是他梦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场景,他的梦只有他和南星两个人。
现在出现第三人,立马把他拉回了现实。
这个人他还记得,是佛王庙的大法师,法号弥空。
“……南星。”他嗓音都在抖。
这一瞬间他欣喜若狂,仿若重生。
南星是真的没死!
佛王庙真是灵验极了,他每日都祈求能与南星相见,没想到不过半个月,真的是见到了南星。
这是佛祖的恩赐。
原来佛祖也是不忍让他们分别。
但是。
南星为什么要躲在弥空身后?是他吓到他了吗?
是,月见知道自己做了许多错事,南星恨他,对他避之不及,他也是该。
其实他只是想见他,他发誓再也不困着南星了,南星做什么都可以,把他的心肝挖出来都可以。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再也不困着你,你想去哪都行,想报复我都可以,我只是想看看你。”
南星从弥空身后微微探出了半身,有些迷惘的看着他,“你是谁?”
月见心中一抽,连忙答道:“是我!我是月见!”
他也许是太过激动,好像又把南星吓到了,南星连忙藏在弥空身后,推了推弥空,要他帮他出头。
弥空合手:“阿弥陀佛,月见施主不要激动,贫僧救起他时他头上有伤,许是磕到了脑子,如今什么也不记得了。”
月见怔怔地,不知是失落还是欣喜。
南星再也想不起从前两人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初见。
但也不会记得那深入骨髓,挖心蚀骨般的恨。
好像上天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从头再来。
他有些欣喜,甚至虔诚地给弥空磕了三个响头,弥空退了几步不受这个礼,淡淡道:“贫僧不是因月见施主救他。”
月见连忙说:“大法师可说说发生了何事?”
但南星躲在弥空身后,紧紧抓住他的僧衣,几乎要把他的衣服抠下来了,南星小声说:“我不想在这里,弥空,你快点带我走……”
月见连忙说:“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南星有些不快地盯着他,弥空合手:“阿弥陀佛,稍后贫僧再和施主细说,贫僧先带他下去休息。”
南星连忙跟上弥空,生怕他把他落下,月见眼皮一动,瞧见地上一个带血的脚印。
“你的脚怎么了?快让我看看!”
南星刚刚站着的地方是两个带血的脚印,但是月见一上前,南星一瘸一拐地又慌忙跑了几步,弥空拉了他一把,才发现他的脚受伤了。
“可是方才跑的时候没穿鞋咯到石子了?”
南星点了点头。
月见心中一疼,忙说:“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我带你去包扎。”
他又让他疼了,好像他一出现,南星就会受伤。
他伸手想狠狠打自己一个巴掌,但又怕自己的怪异行为更是吓到南星。
南星连忙抓着弥空,生怕他把他推给月见,便说:“你带我去包扎吧,我拿了药自己弄,我……其实也不疼,不包也行,弥空,我们走吧……”
好像为了告诉他不疼似的,又走了几步。
但是地上的血更多了。
月见愣愣站在原地,再也不敢上前,只说:“劳烦大法师带他去歇着,我去拿药。”
弥空微微点头。
月见连忙去拿药,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弥空蹲下身,把南星背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大法师是出家人,不会有什么心思,告诉自己要大度,不然会惹南星讨厌。
弥空带着南星去了房里,给了他一套干净的僧衣换上,又打了盆水,拿了块毛巾,南星接过毛巾自己擦拭腿上的泥土,他把脚浸泡在水里,流了更多的血。
弥空叹了口气,道:“我来吧。”
南星连忙说:“我自己来,小师父先忙。”
弥空把毛巾拿过来,道:“你这样不利于伤口,待会儿包扎更麻烦,我帮你擦擦便好。”
南星这才把毛巾给他。
南星说:“我往后不采莲子了,你不要赶我走。”
弥空愣了一下,南星又说:“我吃饭很少,睡觉只需一张小床,也可以帮忙开荒挖地,若是能剃度当僧人,我还能帮忙去化缘,我真的不添麻烦。”
弥空笑道:“怎么说这些,什么也不用你做,我不赶你走。”
“可是你说,我没想起来可以在这儿,想起来便要走了?但是今天那个人好像认识我……我真的没想起来,也不认识他……你不会让他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