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眼神不错,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南星最擅长的事就是把带刺的玫瑰浑身的刺一颗一颗拔掉,把尖锐的顽石抹平棱角,把凶暴的野兽驯养成最听话的忠犬。
想想都兴奋得不行。
哈。
南星长鞭往前一抽,楚将离被卷到了他的脚下,他从暴雨中被拖到了屋檐下,身上滴下的水把原本干燥的地板拖了一道水横,他单膝跪下,脚下很快就聚集了一滩水。
南星略微附身看着他,他把长鞭扔在一旁,右手聚集内力,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蓝色能量,南星的右手慢慢接近他的天灵盖。
楚将离这一刻寒毛直竖,南星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他曾无数次看见他伸出右手盖在那些叛徒的天灵盖上,前一刻还咆哮怒吼的人,下一刻就化作一具骷髅。
怎么办?要反抗吗?可是南星内力深不可测,功法诡异,他如今的武功只是堪堪挤入江湖一流,完全不是南星的对手,反抗只会死得更快。可是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南星真的要杀他?他发现了他放走月见?
楚将离冷静的回想了一遍,没有,他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南星不可能发现。
那么只是因为他没有把人看好,南星不会杀他,不会的!整个决明宫他只收了他一个徒弟,如此悉心培养,怎么可能轻易将他杀死!
他赌,赌南星不会杀他!
但是,南星的手更近了,像一条毒蛇一样,蛇信子已经舔舐他的鼻尖,他头皮发麻,浑身的肌肉都尖叫着要逃离,他脑袋拼命的下令:不要动!不准动!
很快的,南星的手落到他的头顶,温热的温度传递进他的头皮,这一刻连骨头都软了,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争先恐后的滴落下来。
“干了。”
南星低低地、带着一丝清冽沙哑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他这一刻理解不了南星在说什么。
南星又说了一次:“头发干了。”
楚将离这才发现,他的头发竟然被南星用内力烘干了。
他浑身湿透,冷汗直流,唯独头发干干爽爽,就好像一颗脑袋被强行安在一具湿漉漉的身体上一样,荒诞又滑稽。
他并没有松一口气,因为这个时候南星的手突然抚上了他的脸。
力度非常的轻,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这双手上,这双手就在刚才,以残忍处死叛徒的姿态放在他的天灵盖上,把他的头发用内力烘干了,现在又突然摸上了他的脸。
这是一双非常苍白修长的手,他的手腕瘦得像一折就断,手指节骨分明,可以用纤细来形容,楚将离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注意南星的手,这双沾满血腥的手,竟然格外的漂亮。
可他没有心思欣赏这漂亮,因为那双手冷冰冰地贴上了他的脸,太冷了,也很软,像软骨动物,像蛇,冰冷危险,沾毒。
他也讨厌别人碰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忍着本能不去躲避这双手。
他听见南星笑着问:“多大岁了?”
楚将离屏住呼吸,他不知道南星要问什么,但也只能乖乖答:“十八或者十九,不记得年岁。”
“哈。”
南星笑了一声,这声笑甚至带着点轻快,莫名的听出一丝兴奋。
楚将离浑身不对劲。
他感觉南星在看他,南星戴着一张金色的面具,这张面具盖住了他整张脸,他的眼睛、嘴角都藏在面具之下半遮半掩,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是他知道他在看他,这些年,很多次南星都是这样看他,非常专注的看着他,令人感到冒犯厌恶的眼神。
就好像年长者对于少年隐秘又肮脏的心思,非常恶心。
南星多大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初见时他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样,大概是个躲在面具下的猥琐的老男人。
名义上是他师父,可是谁知道他收养他是什么目的?
他从来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施舍,他在倌楼做了两年下等杂役,这样的男人他见过太多。
南星拍了拍他的脸,动作非常的温柔,他连声音都是温柔的,“乖孩子,知道错哪了吗?”
楚将离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师父,徒儿知错,徒儿不该……”
“啪”地一声响亮的巴掌打断了他的答案,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样响亮果断,反复无常,楚将离都被这巴掌打懵了,然后他听见南星恼怒的说:“都说了叫主子!我的话都不听了,滚下去,去刑堂领罚!”
不一会儿刑堂的人果真来了,楚将离被人押了下去,等离南星非常远的时候,他才恼怒地咬牙切齿。
脸上是还是刚才被抚摸的触感,冰凉的温度似乎还没有消失,就好像粘在他皮肤上似的久久不消失,像鬼怪在他脸上贴了张皮,他恨不得立刻冲进河里把脸一顿猛搓,把这恶心的触感搓掉。
从前南星只是专注地看他,今天是第一次碰他,还摸了他的脸。
可恶,不知道这个老男人是什么肮脏地心思。
但是同时他又想到了今天南星的斥骂。
“叫主子”,和那些人一样,都叫他主子。
他失去了在决明宫唯一与众不同的身份,他的心底莫名有一声慌乱。
今后他会像那些人一样,成为他脚下的一条狗吗?
他紧紧咬着的牙因为他用力过度,唇角流出了一丝血。
第3章 你是我的药3
把所有人打发走了之后,南星关上房门研究自己这具身体。
他的房间很大,屋子里点了十来根蜡烛,装饰十分华美,随处可见黄金美玉做的摆件,桌椅都是用昂贵的木材建造,顶级的工匠雕刻出流畅漂亮的花纹,蚊帐纱帘多用金色红色的丝绸。
南星将手腕在烛光前反复照了照,他看见一只修长细瘦的手,皮肤苍白,手上的青筋可见,从宽大的袖子里探出,瘦得像一截骷髅。他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胳膊,又走到墙边比了一下身高,他没走几步就感觉身上没了气力。
这样一具内功深厚的躯体,却是非常苍白瘦弱,恐怕连普通人的体格都达不到。
他很瘦,瘦得见骨。
南星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黄金铸就的面具有些重,和他的脸十分贴服,重金属贴在他脸上很不舒服,他走到一面西域送过来的水银镜前,将手扣在面具上,把面具拿开。
南星在梳理人物命运的时候只能知道命运轨迹,并不知道人物样貌,只知道自己的死后面具被拿开,是一张枯朽蜡黄的丑脸。
面具不一会儿就被解开,他看着镜子,面具被他的手平行移去,从左往右移开。
他首先是看见自己左半张脸。
南星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自己的脸了,他被卷进时空乱流几百年,在第五空间时又是在一个又一个世界穿梭扮演不同的人物,他早已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
但是现在,他被自己惊艳到了。
精致的五官,白皙细腻的皮肤,面具打开的一瞬间他的眼眸微微张开,长长的睫毛下是略微浅淡的瞳孔,黄金面具掩盖住他右半张脸,半遮半掩烛光残影下的南星像一只艳丽的妖。
南星不记得自己原来的脸是不是长这样,也许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设定,这张脸意外的漂亮。
这样漂亮的脸为什么要戴上一张僵硬的面具?
直到面具全部拿开,他右半张脸出现在了镜子里。
他右半张脸皮肤青紫,连右眼瞳孔都是带着一些快要坏死的绿色。
他左半张脸美若天仙艳丽如妖,对比右半张脸,就像是夜行的鬼怪。
他生着一张阴阳脸,即使左半张脸生得再好,配上右半张青紫色的皮肤和暗绿色的眼瞳,怎么也不像来自阳间。更配上他一副瘦弱见骨的苍白皮囊,更像一只阴森森的厉鬼。
南星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右半张脸,他的手已是很冷,这半张脸比手更冷。
他这边的皮肤被触摸时没有任何知觉,像是被冻僵的皮肉,渐渐坏死。
他记得自己是练了《渡阴法》不久后开始带面具的,那功夫对他的身体损伤极大,他本来就是极阴之体,每月十五又在寒玉山洞里渡过,常年累月如此,身体阴寒无比。
羽涅怎么会关心他血肉坏死还是美丑,只要这具身体能更好的渗透药性,乖乖做月见的药人就够了。
南星在房间里一个非常隐秘的暗格里找到了那本《渡阴法》,这本功法是羽涅交给他的,南星像藏珍宝一般将它藏好,可谁想到这功法竟然是要了他的命。
他翻开《渡阴法》,就着烛光仔细阅读起来,他曾穿越过无数的世界,其中不乏古代武林,对功法、武功路数都都略懂一二。
不一会儿他将这本功法看完。
呵。
这本功法真是不一般的狠,南星原本以为这是一本邪功、就算被做成药人也是有一线生机的,没有想到羽涅根本就没有将他当人。
他被当做一件容器,他越是努力的修炼,越是咬着牙泡药浴、受每日十五的苦就会死得越快。
他身体里深厚的内力,每当被解药时,就会被对方一点点吸走,不仅是身体里的药性,他的内力和生命本源也会随着药性流失而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