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恹恹靠在塌上,问:“阿离呢?”
佛耳的手握成了拳,他微微喘着粗气:“主子非他不可吗?”
“他暖和。”
前几日南星实在冷得没办法,佛耳夜里上来为他暖床,但那一整夜南星手脚依旧是冷,夜里接连不断地咳嗽。
佛耳说:“还没死。”
南星说:“让他养好伤,弄干净了,夜里给我暖床。”
佛耳应着,但他并不打算让楚将离好过,当然楚将离也没那么好过。
楚将离快死了,怎么打都不会叫,似乎是一心求死,但是佛耳得了命令不让他死,每每要咽气了又用人参吊着命。
佛耳得了新令让人把楚将离提走,好好治伤,楚将离也很配合,吃饭也配合,却没有再说过话。
佛耳没有告诉他南星还活着,他以为南星死了。
那日楚将离的伤终于好了许多,下人们给他洗了干净,将身上的虱子捉得干干净净,放了药粉又洗上两三遍。穿了身干净的衣衫,一名侍从给他戴上镣铐。
他行尸走肉般的前行,突然间见周围的环境渐入熟系,他终于问了句:“去哪?”
夜里华灯初上,决明宫的路灯檐灯都亮了起来,晚春初夏,七八只萤火虫飞来飞去跟着他,前面的灯摇摇晃晃,宫里的金铃轻响,楚将离被打开开了镣铐推进了南星的寝宫。
外面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他踉跄几步,睁大眼睛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他顺手撩开珠帘,金色的纱帘轻飘飘地吹在他的脸上,蒙住了他的眼,他透过金色的纱,模模糊糊看见床上坐着一个人。
他拿开金色的纱向前走了几步,眼睛终于清晰起来。
那人坐在床上,淡淡地转过头,说,“你来了呀。”
楚将离低低哽咽两声,终于哭了起来。
南星招了招手:“上来,别哭湿了我的被子。”
楚将离擦干净眼泪,脱下了外套,轻手轻脚地踩了上去。
被窝里好冷,他触碰到了南星的身体,冷得如冰一样,就像那夜出了水潭,南星躺在那里一样的冷。
他愣愣地躺了下来,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诡镜,只将南星搂在怀里好好地暖着。
不一会儿被窝了总算暖和了,南星的身体跟被融化了似的,十分舒服,这些时日都没睡好,他很快就睡着了。
楚将离嗅到了南星身上熟悉的香味,南星今日没带面具,漂亮得像只妖精,楚将离更分不清此时此刻是不是鬼怪将他拉进梦里,身边的南星是死了还是活着。
不过是死是活已经无所谓了,总之是,再次见到了他,若是就此被他索命也是心甘情愿。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他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床,他猛然睁开眼,竟见已经到了午后。
他看了看周围,又到了原来养伤的那个屋子,仿佛昨夜真的是一场瑰丽的梦境。
……
南星的身体再养好了些,终于想起了月见。
那天日光明媚,月见坐在院子里一树花藤下,每日这个时辰菀香便会从门外接一篮子点心来。
那是阿南遣人送来的糕点,是他每日的食粮。
这天他不知怎么去看了一眼。
见菀香正从一个人手里接过一篮点心,那人一双素白玉手,珍宝般美丽漂亮,但半边身子和脸都挡在了青藤阴影之下。
他心念一动,连忙去过一看,只见到南星一袭素衣站在那里,他抬眼,正好看见了他。
第24章 你是我的药24
不到半月未见,就如过了许久。
月见连忙往前走了两步,但又突然收起双手,他接过莞香手里的点心,“阿南,是、是许久没来了,最近在忙什么。”
每日都派人来送点心,那点心精致好吃,想必是极其花心思才做成的,需要耗费许多时间。
南星低着头,生疏地笑:“身子不好,近日都在休养。”
月见握着篮子的手紧了紧,南星瘦了好多,脸色苍白,病容未除,他苍白浅淡地笑着,却让人觉得他下一刻要晕倒一般,月见连忙说:“外面冷,先进屋。”
他在前面引路,走了两步见南星没有跟着,他驻足回望,这才见南星撩开一缕垂下的杨柳,道:“那便叨扰少侠了。”
月见眼皮微动,心里不是什么滋味。从前以往南星都是高高兴兴进来,从来不说“叨扰”这种见外的话。
月见精心泡了一壶茶,白茫茫的雾气氤氲,月见瞥见他愈加瘦弱,他心中罪恶感升腾。
那日见他还是好好的,不过十几日竟似生了一场重病一般,他每日吃着阿南做的点心,不知阿南花了多少心思做的,可却因为一句不着调的“爱慕”生了间隙,一边吃着阿南的点心,一边说不许人纠缠。
这是哪门子的纠缠?便是真的爱慕,也不过是君子往来罢了。
他这些天内力已经恢复,只是一直放心不下阿南,想见见他再走,谁知道如今见了,更放心不下。
月见听见南星咳了两声,便关心地问:“你身子好些了吗,我懂些医理,可以替你把把脉。”
南星道:“不用了,我好多了。”
可是他苍白的脸色和是不是有些微抖在指间告诉月见他并不好,月见希望他不要那么见外,便走过去笑道:“便是好多了也可以看看,阿南,我其实是有些医术的,来,我给你看看……”
南星的手大大方方摆在桌子上,那只手瓷白如玉,从袖袍里探出一截,骨体优美清瘦,月见想要按住他我腕脉替他瞧瞧,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探过去,便见南星躲开了。
他不仅是躲开,且是反应极大的站了起来,他看见南星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叨扰许久了,我该走了。”
月见的心猛然一抽,像是突然被掏空了一般泛着酸涩,见了他像避瘟神一般,隔着避着,这样久而久之,是不是真的要把他忘了?
慢慢地,他变成一个过去模糊的影子。
是不是?
他突然觉得可怕极了。
他伸手想要挽留南星,但是南星快走了两步,连个衣角边也没让他摸着。
月见胸口闷闷地,突然俯身呕出了一滩血。
莞香惊慌道:“公子!”
南星也被吓着了,他连忙过来扶月见,“你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莞香哽咽道:“阿南公子这些日子没来,不知我们家公子已经几次发病了!”
月见用帕子擦了擦嘴,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我没事,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了。”
这些天他思虑过甚,心中郁结,娘胎里带的毛病总是反复发作。
他刚说完,便又捂住胸口咳了好几口血,他抬头一看,见南星竟然哭了。
他连忙擦干净唇上的血,慌忙去瞧南星,有些手足无措,“我没事、没事的,你别哭……”
南星喃喃道:“没哭……心里突然有些疼,不知怎么,眼泪就出来了。”
月见愣了许久,他的心像泡了那泪水般,突然似软绵绵地软成了一滩,他微微凑近南星,这次没有躲,他甚至闻到了南星身上的香味。
那香味好闻极了,比甜蜜酥软的糕点还要好闻,只是这样接近他,月见便觉得沁人心脾,胸口也不疼了,仿佛这人是他的良药一般。
这些天他愧疚又罪恶,胸口就像堵了一团郁气,如今他见南星因为他伤痛如此一哭,心里像是有了底似的又逐渐好了起来。
月见蹲在南星跟前,用手为他轻轻擦眼泪,低声道:“别哭了阿南,我没事,娘胎里的老毛病,我知道怎么治,倒是你瞧着像是病了,我帮你把脉可以吗?”
那双沁了水的眸子直直看着他,终于是点了点头:“嗯。”
月见碰了他手腕方觉他的手是多么冰冷,他突然想帮南星暖暖手,但想着这样做也不合适。
月见为南星把脉,渐渐皱起了眉头,“你可是寒症积久?”
南星道:“总是有些怕冷,没有注意。”
这可不是一边畏寒,而是十分严重且从未治疗的寒症,就像是明明有寒症却总是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一般。
怎么会这样?
若是再拖下去,这寒症会要了他的命!
“不行!你这是严重的寒症,得马上治!”
南星道:“应该是不严重的……”
月见摇头:“我马上给你开方子,不,我也治不了这样积久的病症,我认识一位前辈……”
一位医术了得武艺高强且救了他的命的前辈,这些年他的病症都是靠这位前辈治疗,前辈医术精湛,也教过他许多治病看病的法子,如果是那位前辈,阿南的病一定可以根治。
而且这位前辈就在这几日和他通了信,说是已经帮他传信给心剑山庄来救他,这些天应该还能见到那位前辈。
“你放心,我会帮你寻得良药。”
去前辈那里求一副良药。
只有帮阿南治好了病,他才能放心离开。
南星说:“其实不必劳烦……”
“不是劳烦,你我之间不必见外……”月见说完这句方觉不妥,他想说的话突然被自己打断了,最终是看着南星道,“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治病,往后你拿到批文便过来,我每日替你把脉,也帮你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