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杀戮,也?曾失去队友,也?曾亲手掩埋过队友伤痕累累的尸骸,那种失去的痛苦是具象的,时间太久,次数太多,痛苦也变得麻木,他开始习惯开玩笑,习惯把生死看得很淡。
“在黎明到来之前流尽最后一滴血。”
黎明不知道在何方,所有人的归宿却是一目了然,流尽鲜血战斗而亡,既然这样,又何必多愁善感,把自己当成一把剑,一杆枪,就那么无知无觉地活下去。
徐咨羽拽住景深领子的手微微颤抖。
景深又笑了一下,用一种不在意的语气道:“再说,我们也死不了。”
“闭嘴。”徐咨羽语气森然,用力拽了景深,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景深冰凉的额头上,彼此靠得太近,体温和呼吸互相传递侵蚀,过分的亲密令景深甚至感到了疑惑,睫毛上?一滴水珠颤动着坠落,打在徐咨羽的鼻梁上?,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像是掉了一滴眼泪。
四目相对,漆黑的眼珠被湿透的睫毛藏在后头,是水中的月,镜中的花,隐隐绰绰,一贯强势又明亮的凤眼迷茫又脆弱,温热的掌心贴上冰凉的衬衣,猛地将人彻底拉近,徐咨羽低下头吻住了那两片冰凉的薄唇。
水的凉气,肉体的热度,湿透的衬衣沉重地贴在身上?,也?比不过景深此时大脑的混沌,嘴唇上?传来温暖又柔软的触感,那么陌生,陌生得让他战栗,他只犹豫了一瞬,反手紧抓住徐咨羽腰侧,用力回吻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自然,那种比第一次失去时还要恐惧的情感,陷入这个世界后不断地受到压迫又不断地面对新的问题的窒息感,两人用这个突如起来又自然而热的吻宣泄着彼此心中的情绪。
坚硬的牙齿,柔软的舌头在激烈的碰撞中交战,与其说是在接吻,不如说是在打架,血腥味混在又冰又涩的水中,稀释交融,亦如两人的舌尖。
身形相仿的两人拥有几乎同样修长的手臂,彼此用力地绞着劲,拥抱着弄疼对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此时痛苦的心情。
高挺的鼻梁挤压在一块,景深忽然扭过脸,从徐咨羽的怀抱中抽身而出,“够了。”
胸膛仍在剧烈起伏,大脑也?是一片一片火花炸开,徐咨羽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着了魔发了疯一样地愤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会忽然吻住景深。
也?许是靠得太近,也?许是景深那时的样子太脆弱,也?许……纯粹只是因为自己想那么做,徐咨羽舔了舔唇,嘴角还?残留着血的味道,是他们两个人的血。
景深弯着腰,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微微喘气。
徐咨羽在他身后望着他,湿透的衬衣贴在他精瘦的腰上,显出一条修长漂亮的骨头。
景深抬头,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他面色苍白,眼睛泛红,满脸的戾气,他身后是靠在墙上?面色沉郁的徐咨羽。
景深单手抹了把脸,将前额的头发撩开,眉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长在了眉毛里,所以并不惹眼。
他“回来”了。
景深站起身,他站得很直,丝毫不狼狈,他找回了往常那个矜贵优雅的景深,语气冷淡道:“你?也?受剧情影响了吗?”在徐咨羽开口之前,转身推开了门,回眸道:“那你应该找楚歌。”
第42章
管家看到景深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 “先生你这是?”
耳朵里进?了不少水,听人的声音都恍惚,景深摆了摆手,没有理会管家的关心, 楚歌一瘸一拐地抱着小妹过来, 看到落汤鸡一样的景深也?吓了一跳, “喂, 你怎么了?”
景深没有理会他们任何一个人, 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歌抱着乖乖的小妹,迷惑地看向管家, “他是不是生气?了?”
管家叹了口气,“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自从徐先生来了之后才好一点。”
楚歌:“……”猝不及防地又吃了一口馊的狗粮,这两人背着?他是想干嘛啊。
景深进?入房内, 背靠在门上,浑身湿透, 嘴唇刺痛,可大脑却是高速运转, 逼出了自己当年接管天盛时的冷静。
人是无知的动物,对于事物的认知都是片面的。
顾静松因为不断地成为不同的自己,结合了自己的认知之后, 得出了平行世界的结论。
但景深知道得要比顾静松更多。
如?果是平行世界, 那网站上的小说是怎么回事?总不会真像徐咨羽说的那样, 他们只是无意中窥探到了命运之书?
说实话?,景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命运之书会是这么个破玩意。
那就是一本小说,一本不入流地几乎结合了所有热点的小说,拼拼凑凑生拉硬套地让他觉得可笑。
也?许是顾静松这个书里的人物跑了出来, 跑入了他的世界,也?许还有许多别的可能性,大脑里犹如长出了一棵苍天大树,枝枝蔓蔓太多就成了一个大网,杂而不乱,景深有信心会一点一点地把真相理清。
他不会像顾静松那么武断,在太无知的时候就做出判断。
他必须忍耐、谨慎、蛰伏,拿出在商场中鏖战的耐心,慢慢来。
景深抬起眼,房间内的装修风格和整栋小白楼一样,中不中,洋不洋,非常地刺眼,完全不符合景深本人的审美趣味。
景深从来不去管,他只是工作疲惫后在这个地方睡上一觉而已,没有必要在意这里合不合自己的心意,他会回去的,他一直这么坚定地相信着?,所以除了花心思在天盛上,他没有再改变这里任何的一分一毫。
不该这样的,该更警惕才是,这是他的失误。
抬手摸上眉尾,细细地摸索到凸起的伤疤,这是他在回忆里制造出来的伤痕,景深闭起了眼睛,反复摩挲伤疤。
进?入这个世界后的事情一幕一幕在眼前滑过。
第一次见就喜欢上的小狗,轻易打开他心房的管家,很快就得到他青睐的下属……他自以为根据自己的心意做出的选择又有多少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影响?
“咚咚——”
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景深手指顿了顿,继续不紧不慢地摩挲自己的眉骨,脸色已经冷静了下来,大脑也?从滚沸的状态恢复了平静。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景深靠坐在门板上,与对方比较耐心。
他知道门外的人是谁,很多事情他还没想清楚,其中就包括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舌尖和嘴角都正火辣辣地刺痛着?,提醒他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有多激烈。
说来可笑,这竟然是他第一次和人亲吻,对象是个男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异世界来的男人。
平行世界论成立的话?,那么徐咨羽大概真的不是精神病人,他在医院里遇见的那个“徐咨羽”或许也是另一个徐咨羽,只是有相同的名字和相同的脸而已。
挺好,最起码他信任的不是个精神病人。
景深苦中作乐,自嘲地笑了一下,至少投资眼光还是没走眼。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终于停了。
“开门。”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景深脑海里却是又浮现出了刚刚在浴室里的那一幕,男人的嘴唇温暖而有力,与他一贯温和的作风不同,强势中带着毋庸置疑的侵略性,甚至咬破了他的舌尖和唇角。
伸出舌头舔了舔受伤的唇角,景深偏过头,“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等多久?”
“十分钟。”
“我就在这儿等你。”
景深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湿湿地垂在脑后,目光冷静平淡,“进?来吧。”
徐咨羽仿佛看到了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景深,比那个时候看上去还要更像个冷酷的商人。
“刚才……”徐咨羽想道歉,严格来说是他冒犯了景深,虽然景深也?回应了,但是他先开始的,他该道歉,但他又不想道歉,本能地不想,如?果道歉了,那这件事就是一个错误。
“我明白,”景深轻描淡写,“你被剧情影响了。”
剧情里徐咨羽该给楚歌一个深情的拥吻,在很早之前?就该给了,那个吻一直没有来,突然地就被催发了,就是这样。
徐咨羽余光锐利地挑过,“那你呢?为什么回应?”
“我也?被剧情影响了。”
“说谎。”
“我不是要自杀,只是在洗澡的时候忽然进入了回忆的戏份。”景深解释道。
徐咨羽一秒钟都没耽误,立刻拿出手机看更新。
作者的确更新了。
在《极度宠爱》这本书里,景深刚和楚歌求完婚,可以说是发糖的一章,下一章马上就把景深回忆里的白月光顾静松给拉了出来,巩固了景深的渣攻形象。
失去父母精神崩溃的景深依赖着?顾静松,把顾静松当作心中的神一样崇拜,因为是神,所以无法靠近,只能将对顾静松的感情深深压抑,转而投向被作为替身的楚歌。
他对楚歌求婚,心里装的却全是顾静松。
【得不到最好的,那就以次充好吧,景深闭上眼睛,退而求其次,多么无奈的选择,就把面前的人当成?是顾静松那么爱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