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坐在餐桌上吃饭，看起来非常和谐。
吃什么对沈辰渊来说都没太大区别，只是他看着面前那盘清蒸大虾时，心中一动。
他好像还没带乔安去吃过海鲜…下次找个时间试试。
沈辰渊都能想到那个画面，先是试探性地咬上一小口，然后那双杏仁眼都会惊喜地瞪圆，眼睛里就像是在发光一样…
这么想着，沈辰渊伸手夹了一只虾到碗里，又带上塑料手套自己动手剥了起来。
虽然可以叫佣人帮忙，但他已经习惯了不依靠其他人。
沈家里只有沈楠喜欢吃海鲜，其他人只偶尔会动动筷子尝个鲜，因此餐桌上的好几道海鲜都是为了沈楠特地做的。
沈楠也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那盘虾了，见沈辰渊动手在剥，顿时松了口气。他哥还是原来那个好哥哥，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太累，刚刚才心情不太好？
想明白的沈楠也不纠结了，转移目标去夹其他的菜。
可等他把饭都吃了一半了，还是没有等到有虾肉放在他碗里，转头一看，沈辰渊竟然自己吃了！
难道不是剥给他的吗？家里只有他喜欢吃海鲜啊！沈辰渊以前帮他剥的时候，也说过自己不喜欢吃的……沈楠没忍住，提醒道：“哥，我想吃虾。”
“嗯？”沈辰渊愣了一下，才从六年前的记忆里想起来沈楠的口味。
但，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想吃可以自己夹。”
“我不想剥壳…”
“可以叫周姨。”
周姨是沈家干的最久的帮佣。
沈楠动作一滞，没再出声。
氛围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周姨连忙过来帮忙，却被沈楠制止了：“算了周姨，我不想吃了。”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让沈辰渊先跟他道歉。
“来，小楠，别理他，妈妈给你夹菜。”尹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用公筷夹了一块蟹肉放进沈楠碗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谢谢妈，你也尝尝！”沈楠也夹了菜给尹滟。
“谢谢宝贝~”尹滟接过菜，见是自己喜欢的牛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看吧，她十多年来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现在沈楠在家里最亲近她，连他老公沈贾都要排在后面。
谁说出身低下就不能当好富家太太了？想到以前那些嘲讽自己又穷酸又是继母的人，尹滟在心里暗自一笑，如今沈楠待她可是如亲生母亲一般，就算没有自己的孩子又如何？
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又把视线放在了沈辰渊身上，这是她和前夫的孩子，当时要不是对方硬要跟着自己住到沈家，她肯定能更快坐稳沈太太的位置。
真是从出生起就一直拖累她。
尹滟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沈楠等了好一会，沈辰渊都没什么反应，眼看饭都快吃完了，他有些忍不住了。
算了算了，今天就不跟他计较了。
也夹了菜给沈父后，想着不能厚此薄彼的理由，他终于别别扭扭地给沈辰渊夹了菜。
“哥…这是给你的。”
菜被放在了碗碟上，但沈辰渊就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吃着饭。
沈楠就算再迟钝，也知道沈辰渊在冷落他，心里有些不好受，低着头默默吃饭。
这一幕被尹滟看见，她顿时不悦了起来：“弟弟都给你夹菜了，你是哑巴吗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摆着张脸是想给谁看！”
见妈妈又因为自己跟哥哥发火了，沈楠自责不已，立马帮沈辰渊说话：“没事的妈，哥可能是工作太累了，一时没注意到。”
“哼，工作再忙能忙到哪里去，我看他就是成心想气我，还是小楠懂事，从不让我操心。”
熟悉的责备声传入耳中，沈辰渊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以及对方那嫌恶又怨恨的眼神…
起码没再说“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了。
沈辰渊垂下眼，有些自嘲。
尹滟不满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萦绕着，夹杂着沈楠间或的安慰声。沈贾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偶尔说两句话附和一下。
沈辰渊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打扰，继续一言不发地用着餐。其实依他现在的本事，已经可以不着痕迹地把这件事带过去，可以端着假笑道歉，可以把所有人都哄开心。
但他今天没带眼镜，他不想笑。
戴了眼镜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褪去了那层根本算不上的伪装后，他只觉得反胃。
而且…他已经累了。
更何况，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
沈楠会把母亲哄开心，父亲也会适时出来帮他说句好话，夸他工作能力很强，是个好苗子…将来也会好好帮沈楠守住沈家的企业。
是啊，他一直就没有继承沈家的权利，因为沈楠不喜欢经商，不喜欢商场上那些不光彩的事，所以他帮他最重要的弟弟代劳了。
其实最开始时，他也没想过自己以后会成为一名商人。
他只是无处可去，所以拼命抓住了这个“家”。
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沈辰渊没动碗碟里被夹过来的菜，起身淡漠道：“我还有事要忙，先上去了。”
尹滟哼了一声，没再开口。
在沈辰渊走到楼梯间时，餐桌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交谈，父母关切的问候声、沈楠分享着他在学校发生的事……沈辰渊恍然间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上辈子努力想融入这个地方，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这辈子他不想这么累了，既然是反派，那就彻彻底底地当一个反派。
沈辰渊脚步未停，直接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里面是一样的灰白色调，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冷冷清清的。不自觉地就想起了那天乔安拿给他看的彩色卧室，沈辰渊嘴角微扬，反手锁上了门。
系统被他留在别墅照顾乔安，如今他是真的只身一人了。
沈辰渊学着乔安的样子，放任自己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盯着洁白一片的墙壁好一会后，他忍不住拿出了手机。
直到手指点开通讯录，沈辰渊才发现，他还没给乔安买过手机。
乔安离开别墅时都是跟他一起，因为没有需要用的地方，他就给忽略了。
而现在……已经有了需要的理由。
别墅里也没有座机，只有一个刚拆开包装没多久的平板…不过他有让王妈今天晚点再走，也不知现在这个点对方回去了没有。
很快，电话接通了：“小沈？怎么了吗？”
“王妈…你现在回家了吗？”
“还没呢，在别墅陪安安。”
灯光好像有些亮了，沈辰渊抬手遮住眼，声音有点哑：“那…让乔安接下电话。”
那边的王妈叫了一声，一阵窸窣的声音过后，电话里传来了乔安清亮的声音：“是，是沈先生吗？”
对方是第一次接电话，还有些紧张，但语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是我。”
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欢喜，沈辰渊几乎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第11章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沈辰渊静静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属于另一人的呼吸声，等那边的乔安犹犹豫豫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时不时蹦出几个音节时，他笑着问道：“乔安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有了话题，乔安终于不再拘束：“我，我上午种了大白菜，一个月后就能吃了！”说着他顿了下，有些紧张地问：“沈先生有喜欢吃的菜吗？我可以帮沈先生种的。”
“都喜欢，乔安挑简单的种吧。”他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下午呢？”
“下午看了电视，系统给我推荐了一个节目，超级好看，讲的是两只狗熊和一个伐木工的故事，里面还有小松鼠、猴子、猫头鹰……王妈今晚还做了好吃的，有肉丸子、鸡蛋卷、糖醋排骨……”
沈辰渊静静地听着乔安说话，少年清亮的声音还带着点稚嫩感，像是还没有长大。
的确是还没长大的小朋友啊……沈辰渊温声问道：“乔安，下次带你去吃海鲜好不好？”
“海鲜是什么？”
“鱼、虾、贝壳、螃蟹之类的。”
过了好一会，乔安都没出声，沈辰渊正以为对方要拒绝时，才传来了小孩犹犹豫豫的回复：“好啊…但海鲜不好吃的，我以前吃过鱼，超级腥，一点都不好吃…沈先生是不是被骗了？”
嘴角略微弯了弯，转瞬即逝，沈辰渊解释道：“没有被骗，我们这边的海鲜没有腥味，你会喜欢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夜晚也是一片繁星闪耀。
沈辰渊翻过身面朝窗口，跟乔安聊了很久，直到要结束时，那边的人磕磕绊绊地问了一句话。
“沈先生明天会回来吗？唔…不是…我，我的意思是，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沈先生在家里多待几天都没问题的！”
口是心非的小孩……沈辰渊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陌生的情绪在心里滋生：“会回去的。”
原来，还是有人会在家里等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