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瑜瑾不再说什么了。
安安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自从能翻身打滚了,那醒着的时候是一刻也安分不了。他那个宽敞的婴儿床根本不够他翻滚的,等翻到边缘一头撞上婴儿床的围栏,他就开始哭。不是因为撞疼了,而是在那儿干嚎,叫人去抱他哄他。
每当这个时候,聂驹就会皱起眉头,让月嫂或者保姆带孩子出去逛一圈,等他消停了再回来。
除非这天嵇瑜瑾的状态足够好,也愿意和孩子培养培养感情。
大概是知道嵇瑜瑾对他的感情决定着他在这家里的地位,安安一到嵇瑜瑾怀里就安分了,乖巧得像个小天使,不哭不闹。
还算有点儿良心。聂驹心想道。
这天,月嫂有些担心地跟聂驹说了一件事:“聂先生,我今天带安安出去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个有些凶的老头子,他看到安安就往前凑,我把安安抱走了他还不高兴,说是……说是……”
“他说什么?”聂驹皱着眉问道。
“他说他是安安的爷爷?”
爷爷?聂驹心里微微一顿。
聂驹的父母早就亡故了,但是安安确实有一个可以被称作爷爷的人,那就是嵇瑜瑾的生父,那个因为虐待阿瑾被净身出户,后来又进了监狱的男人。
对方这是出狱了?
嵇瑜瑾也想到这一点,脸色顿时不安起来。年幼时的那些遭遇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些,就像是永远无法消除的疤痕一般,这导致他一想到那个所谓的父亲,就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下次你再看到他,抱着安安就走,然后给我打电话。”聂驹说道。
然后第二天,聂驹就接到了保姆打给他的电话。
“聂先生,那个老头子又出现了,保安说他最近总在我们小区周围转悠,还打听嵇先生的事,要不我们报警吧?”
“你们先带孩子回来,我去见见他。”聂驹说道。
嵇瑜瑾拉住聂驹:‘要不还是报警吧?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如果真的是你生父,那想看孙子并没有构成什么犯罪,报警也起不了作用。别担心,不管他有多坏,我都不会怕他,再坏他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先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你好好地在家等我知道吗?”
嵇瑜瑾松开手,点点头,带着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聂驹离开。
聂驹在小区外面找到那个男人,正如保姆所说的那样,确实不像是好人。
衣服穿得松松垮垮,就像是偷来的别人的衣服一样,油腻脏污的头顶上,刚刚长出些发茬的花白头发,五官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端正模样,就是眼神浑浊,表情也带着狠厉和算计,让人忍不住想避而远之。
想到对方坐了二十多年的牢,现在才被放出来,聂驹心中提起警惕。
“听保姆说你最近一直在往我家孩子身边凑,说自己是孩子的爷爷,你怎么证明这个身份呢?”聂驹站到对方面前,问道。
第六十二章
对方用令人很不舒服的眼神上下打量了聂驹一番,才开口道:“怎么证明?你让我那个儿子出来看一眼,就可以证明了啊!虽然二十多年没见,但是当儿子的也不至于连老子都不认识了。或者说是女儿?毕竟他都给生孩子了,想来你也是把他当女人在用,说是女儿也合适。”
聂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双手因为愤怒而紧握成拳。这个人,居然一开口说话就这么难听,果然来者不善。
“听说你叫徐德忠,现在应该还没改名字吧?你这个人,可真是辱没了这个名字。”
一点儿也不道德,更谈不上忠厚。
徐德忠不以为意:“你该叫我岳父的。”
“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吧。”聂驹直接挑明。
“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一无处可去的老父亲,想找唯一的孩子给我养老罢了。可惜,我那个不孝子,居然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呢!”徐德忠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
聂驹有些懂了,这是来讹钱的:“要人养老?可以啊,我送你去养老院,保证给你找一个环境优美,服务尚佳的。”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给我五百万,我回老家去。我知道姓嵇那女人会挣钱得很,不然我当初也不会跟她结婚。她前两年才死的,给我那儿子留了不少遗产吧?我只要五百万,你们完全拿得出来。”
这老东西,算计得倒是清楚,可惜聂驹一分钱都不会给他的。这样的人,只会得寸进尺,这次真给他五百万,下次就敢开口要一千万。
聂驹举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正在录音的界面:“你这话我已经录下来了,敲诈勒索他人钱财且数额巨大,可以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刚接受完教育出来,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怎么?还想回去再关上十年?”
徐德忠总算变了脸色。他被关起来的时候,键盘手机都还没普及开呢,那时候大哥大还正流行,如今几乎已经是人手一个智能手机了,徐德忠出狱这段时间还没完全弄清楚智能手机有哪些功能呢。
见被聂驹抓到了把柄,徐德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然后说道:“行,算你小子狡诈,我们走着瞧!”
赶走了徐德忠之后,聂驹回去嘱咐保姆她们:“他暂时走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这段时间先不要带安安出小区去。等确认他不会再出现了,才恢复到以前。”
保姆和月嫂都慎重地点头:“好的聂先生,我们会注意的。”
这一注意,就注意了半年之久,安安都可以扶着东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两步了,徐德忠也没有再次出现。
这正是孩子认识事物的重要时期,不能把他一直困在小区的范围内。在聂驹叮嘱了保姆和月嫂要小心谨慎之后,安安终于又可以出小区逛街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聂驹总算放松了警惕。
这一天,聂驹带着嵇瑜瑾去看心理医生,复查抑郁症。
“患者的状态好了很多,家属照顾的很好。接下来只要按时吃药,注意关注患者的情绪,病情会慢慢康复的。如果能找一些他感兴趣的事情,多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治疗效果会更好。”
医生的诊断让聂驹松了口气,嵇瑜瑾能慢慢康复,就是对他最大的好消息。
至于医生说的转移注意力的事,聂驹想着,是不是可以鼓励嵇瑜瑾回店里继续工作了呢?蛋糕店如今有钟呈管理,生意井井有条,忙而不乱,嵇瑜瑾回去不需要做其他的,就做他最喜欢的甜点烘焙工作好了……
离开医院没多久,聂驹就接到保姆打给他电话。
电话那头,保姆的声音带着哭腔:“聂先生,那个家伙又出现了,他把安安抢走了!”
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被嵇瑜瑾听到了,他顿时变得脸色苍白,身形一晃,差点儿跌倒。
聂驹赶紧扶住嵇瑜瑾,电话里,保姆还在说:“他什么都没说,抢过孩子就跑了,就扔给我一个纸团,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是多少?”
“157XXXXXXXX。”保姆说道。
聂驹记下电话号码,然后安慰嵇瑜瑾:“没事的阿瑾,我肯定会把安安救回来的,你现在先回家等我,什么都不要多想,相信我就行了,好吗?”
嵇瑜瑾摇摇头:‘你要怎么做,我要跟你一起去。’
聂驹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因为嵇瑜瑾对徐德忠是有心理阴影的,如果亲自面对对方,聂驹担心嵇瑜瑾会受到刺激。
‘安安是我的孩子,我没办法什么都不做。聂驹,我并没有那么软弱的。’
聂驹愣住了,他一直当阿瑾是个需要细心呵护才能勉强保全的易碎品,却忘了阿瑾也是有坚强的一面的。就如同上辈子,那么决然而然地离开,宁愿独自承受孕育的痛苦。
“好吧,我们一起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聂驹拨通那个电话,对方似乎也在等着呢,很快就接通了:“比我想象的要更快,看来你很担心这个小崽子啊。”
“那也是你的孙子,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谈,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让我们彼此都痛心的事情。”聂驹企图用亲情来动摇对方。
然而,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连人性可能都没有,更别说感情了。
“少跟我来这套,我儿子都不认我这个爹,我还能指望孙子认我这个爷爷?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要五百万,明天早上之前准备好。我联系好了人贩子,明天早晨你们没有准备好五百万,我就把这小崽子卖了换养老钱。”
聂驹心里一紧,老畜、生是真的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绝不是危言耸听。
“准备好了之后,我到哪里拿给你?”聂驹问道。
徐德忠回答:“准备好了钱再说,万一我把位置告诉你,你去报警怎么办?警告你,千万别报警,一旦被我发现你们去报警了,我直接让小崽子给我陪葬!”
“我保证不会报警的,你千万不要伤害孩子,我准备好钱之后再联系你。”聂驹说道。
挂断电话之后,聂驹保存了通话录音,直接带着嵇瑜瑾去了最近的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