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温诀,一天之中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处理完朝堂军中事务,褪下那身将军的面具,回到这方充满了孩子们学习与生活痕迹的宅院中。
跳丸日月,窗见过马。
时间转眼过去五年,当初屁事不懂的小孩子,也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朗。
秋日暖色的阳光下,眉眼英气的少年将一柄长.枪耍的虎虎生风,身上锦绣的衣袍随着他旋转起跃的动作舞动翻飞,所过之处惊落一树碎叶枯枝,恍若一群翩然起舞的蝶。
少年走完最后一招,一个旋身稳稳落地,失去力量托举的树叶纷纷扬扬坠下,落在他的发上肩头,看的不远处斜坐在树上的人一时失了神。
“臭小子,干什么呢你?”伴随着一句恼火的呵斥,一把扫帚朝着少年飞了过来。
上一秒如画美景,这一秒瞬息破碎,少年手忙脚乱接过险些戳到自己脸上的竹杈子,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老者,不满道:“这话要问您才是,干嘛又凶我?”
“凶,老夫看再凶你小子也不长记性!”江伯指着地上一片狼藉,“早上才扫过的地,就被你弄成这般,你这是练功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伐树呢,赶紧的给我扫干净了。”
少年正是渐渐懂事的时候,面子薄,被他这一通不留情面的奚落,顿时臊的红了耳根,抓着扫帚就埋头扫了起来。
江伯在一旁看了会儿,见他扫的老实,这才慢悠悠离开了。
树上的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藏不住的笑溢出了声:“呆子!”
谁想这话出口便被地上的少年听见了,对方猛地抬起头来,扬起扫帚朝着他指过去:“江锦安,你敢笑话我?”
江锦安摸了摸鼻尖,看着是有些被抓包之后的窘迫,但一开口的话却十足的欠揍:“我笑话你的时候还少?”
“你——”少年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憋了几秒,脚尖猛地一点地面,也掠到了树梢,然后操起手中的扫帚就朝着江锦安挥了过去。
江锦安一个闪身,跳到了另一根枝丫上:“开个玩笑而已,当什么真?”
少年不理他,又跟着追了过来。
江锦安并不还手,只是一昧的防守避让,被那少年从树上追到了地面,又打上了房梁,全院、正院与后院皆跑了个遍,再回到正院的时候,他总算不打算逃了,而是在少年袭过来时,快速的闪身一避,然后抓住了少年手中帚柄。
“成了成了,我认输还不成吗?不打了,再打下去你锦安哥哥要累死了。”
少年狠狠啐了一口:“呸,谁是你弟?”
江锦安道:“你。”
少年被这家伙的无赖气的不轻,二话不多说,一把松了抓着扫帚的手,转而抬掌朝他拍去。
江锦安猝不及防,若非闪的够快,只怕便被他一掌拍在了胸膛。
只是他这一避,对面少年的那一掌便失去了着力点,因为太过用力,一时收将不住,连带着整个人都朝着树下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的cp增加了
第58章
闪到旁枝上的江锦安,出于某种恶趣味,欲故意奚落几句那少年“身手不济”之类的话,一转身便瞧见这惊险一幕,顿时心下大惊,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了。
“毅阳!”江锦安惊呼出声。
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竟是当初那个圆头圆脑的贺毅阳,也就是胖虎。
眼见着对方就要倒着砸到那坚硬的青石地板上,江锦安当机立断,一个倒挂金钩吊在树枝上,旋而腾出右脚在树上猛地一蹬,借力加速下降,追上贺毅阳时,他一把拽住对方的脚腕,用尽全力力往上一带,将对方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贺毅阳只听见一计沉闷的响声,然后整个人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停下来时,他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再睁开另一只,只是还未等他观察周围的环境,便听一个声音说:“小胖子,还不快起来。”
贺毅阳垂眼一看,看见江锦安在自己身.下紧紧的皱着眉头,原本整整齐齐的头发弄的一派凌乱上面还沾满了一头的败叶枯枝。
他那不怎么灵光的小脑瓜子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何没感觉到疼了——原是这人替他做了肉垫。
他匆忙从地上起来,眼里流露出不自觉的担忧:“没事吧你?”
江锦安咬着牙,说道:“有事儿,腰疼,好像腿也摔伤了。”
贺毅阳闻言,顿时有些无措,蹲下来便要查看他的伤势:“很严重吗,我替你看看。”
说话间,他的手便摸上了江锦安的腰。
江锦安顿时浑身一僵,失声叫道:“别,别动你!”
他过激的反应让贺毅阳一下停住了手,少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江锦安被他那纯洁的眼神盯着,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浓浓的罪恶感,几秒的怔愣之后,他撇开视线,眼神闪躲着说:“你、你哪会看这个,就你这没轻没重的,怕你给我整废了。”
贺毅阳顿了下,飞快撤了手:“江锦安,你又想挑事儿是吧?”
总算江锦安还有些分寸,这回没再嘴欠,只是找补道:“我突然发现其实也没那么疼,想想顶多是点皮外伤,不用看了,你拉我起来就成。”
贺毅阳质疑道:“真的?”
江锦安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贺毅阳伸出了手。
谁想对方却直接无视了他这个动作,一转身捡起丢在地上的长.枪就离开了。
“欢,你去哪儿?”江锦安脱口问道。
“扫落叶。”贺毅阳说着,走到兵器架边,将自己的长.枪.插.进去,又走回来,捡了扫帚一本正经扫起来。
江锦安见他看也不多看自己一眼,挣扎着问道:“你不管我了?”
“你不说没事儿吗?”贺毅阳说这话倒不是赌气,他是个直肠子,会这么说就是真这么觉得了。
江锦安:“……”江锦安觉得有点心累,但也只得收回自己不尴不尬伸在半空的手,自己爬起来了。
他将身上头上的落叶都摘干净了,又将头发衣衫捋的整洁,然后也找了把扫帚,凑到了贺毅阳身边:“我帮你。”
“谢了。”贺毅阳大大咧咧道了声谢,头也没抬一下,手上搅树叶搅的飞快,直到扫到对面那颗大树下时,方放轻了几分动作。
只见那树下,一人平躺在竹椅上,这人身上披着白色的袍子,长长的袍角曳在地上一一张脸也被袍子的大帽遮的严实,完全看不见长相,只是但单从这人修长的身形来看,能判断出必然是个男子。
有风吹过,随即传来“啪嗒”一声轻响,男人虚握在手中的书卷落到了地上。
贺毅阳弯腰捡起来,将那书放到小桌上时,视线不经意掠过男人的面部,陡然停住了。
江锦安见他走神,问道:“看什么呢?”
贺毅阳盯着男人脸上那一方薄薄的布料,道:“你说师父他,为何从来都不肯露面啊?”
江锦安道:“师父不是说过,他脸上有伤。”
贺毅阳道:“可是无咎说,师父长得很好看啊。”
“他何时说的,我怎未听过?”
“就……”贺毅阳想了想,没想起来,含糊道,“就小时候,反正挺久之前了。”
那时候贺毅阳还刚认识温诀不久,见他成天将自己裹得紧紧地,就说这人是不是长得太丑了,所以不敢见人,殷无咎听了顿时就不乐意了,怒声反驳道,“谁说师父长得丑了,师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真的?”贺毅阳表示质疑,“你见过吗?”
殷无咎哽了一下,下一秒却信誓旦旦的答:“我自然见过。”其实他说的,不过是五年前被温诀带走那一夜在客栈中,偷偷掀起温诀的兜帽,瞧了人半张脸便被发现、然后不了了之的事儿。
贺毅阳一开始其实还是有些不信的,但相处久了,见温诀性情温和,声音温润,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渐渐就觉得,也许殷无咎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当时也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可能会有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为什么会用面目全非这个词呢,因为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紧紧地用东西挡住自己的脸,那么若这张脸真的很丑,那一定是丑爆了的。
可若不是太丑,那又还会是什么原因呢?
也许是师父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仇家之类,为了避仇,所以才会日日如此吧!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们的师父如此厉害,到底得多牛的人,才能让其如此忌惮啊?
总之贺毅阳现在很好奇温诀长什么样子。
好奇的抓心挠肝、心痒难耐。
“你干什么?”江锦安见他朝着温诀面部的方向伸出了手,忙的一把抓住了他手腕,压低声音问道。
贺毅阳扭头看向江锦安:“你难道不好奇吗?
江锦安沉默了一下,否认的摇了摇头。
“骗人!”贺毅阳直视着江锦安的眼睛,“你真的不好奇?”
“不……”
贺毅阳没等他说完,满口鄙视的说:“这种事你都不好奇,不好奇是孙……不对,是傻子。”
江锦安抬手便呼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几天不揍你,皮痒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