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咎:“……”这副要将人交给他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宋折想到温决在离开墓园之前同韩娇娇说的话:“阿决,我看你这样子,是打算接手温家了吗?”
宋折看着温决眼神里陡然多出的几分凌厉,心里松了口气。
阿决今天对韩娇娇说的话几乎相当于宣战了,那女人对阿决动了杀心了,他如果再不争不抢,只怕总有一天,要被这女人害了,温决能决定继承家业,宋折也放心了些,“你既然决定好了,就放手去做,我和明轩他们都会支持你的。”
“谢谢。”
“是兄弟就别说这客套话。”
温决心里不由一暖。
其实温决本不想复什么仇的,可是现在殷无咎来了,他就不得不考虑更多。
殷无咎身份特殊,如果被人发现定会惹来很多麻烦;二来自己如果想替殷无咎弄到一个合法身份,就必然需要大量的金钱和过硬的势力;三来,殷无咎现在身怀有孕,这个孩子要想隐秘安全的生下来,也需要钱和关系;四则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终究很低,若韩娇娇有心造谣,也许他连学校的工作都会丢掉,到时候他要如何安身立命,如何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凡此种种,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大学教授能够解决的问题,所以如今的温决,必须去争,必须把握住一切的主动权。
因为考虑到殷无咎那身打扮,宋折他们将人送回去就走了。
温觉和殷无咎回的是温诀在大学城附近的那处房子。
殷无咎站在楼下的时候,抬头往上瞅了眼,瞧着那楼高的几乎捅进了云里的楼,心里莫名就生出了几分紧张。
他这段时间四处流浪,高楼大厦见过很多,但从没进去过,所以完全无法想象里面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还不由的想,房子建这么高,上下要怎么办,也坐今日医院里那种会自动往上转的什么电梯吗?可那东西口算不用自己走,也挺费时的。
然而进去之后,殷无咎没看到那种扶手电梯,却被温诀引进了一个封闭的,像是大铁盒子一样的空间里。
温诀见他盯着那扇缓缓阖上的门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探究的欲望,主动解释道:“这是升降电梯,能将我们带到要去的楼层。”说着话,他按了那一排按钮中的一个。
殷无咎视线追随着温诀的手看过去,想了想,说:“你住在四十八楼吗?”
“你认得这些?”
“你忘了吗?这种计数方法,我儿时你曾教过我,你还告诉我,说这是从一本书上看来的。”
他这么一说,温诀就想起来了,他当年本来是打算教殷无咎现代数术的,后来猛然想起自己在将军府的时候都习惯用这种阿拉伯数字记账,日后要被殷无咎发现了说不定会被怀疑,所以就及时终止了这个计划。
他没想到当年教他的那一点东西,他就记到了现在,甚至还举一反三的用上了。
殷无咎还盯着那上面闪光的数字,但思绪早已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其实让他记住这种计数方法的,并不是这种的计数有多新奇,而是那一天,男人教他时的情形。
温诀那天在外面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心情似乎不错,回来考教了他几句学识,见他答的不错,一伸手就将他抱了起来。
殷无咎那时刚跟着温诀没多久,个子又小又瘦,几乎只到温诀大腿,黑乎乎的像个烧火棍儿,被男人轻轻松松捞起来放到膝盖上的时候,只觉得男人的手臂那么结实,怀抱那么宽阔,坚实温暖的让他忍不住的依赖和眷恋。
男人修长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执起毛笔满蘸墨汁:“今日教你些其他的……”
殷无咎看着他在纸上落下一个个从未见过的字,心里觉得神奇而有趣,也不由听得入了神,可是男人讲了一会儿,却忽然停下来。
小小的殷无咎问道:“师父为何不说了?”
“算了,学了也用不上,师父再教你些别的吧。”
年幼的孩子低头盯着宣纸上那些或圆或方,极为简净数字,没有注意到师父面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无奈。
殷无咎以为他们会用很久的时间抵达四十八层的,但在他尚未从回忆里抽出身时,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到了,我们出去吧。”
“到四十八楼了”殷无咎不太敢相信。
温诀看他这懵懵懂懂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但想到少年面薄,加上他这个世界的陌生,温诀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脸平淡的点了点头。
温诀摁下指纹开了门,屋内的装潢摆设又让殷无咎好吃了一惊,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对面那整面墙的落地窗边。
垂眸俯瞰,一条不见首尾的江河映入眼帘,而江水对岸的建筑,入目恍若沧海一鳞。
“此处……可尚是人间?”
“是的,不过是时代发展罢了。”温诀说,“你饿不饿,我去做些吃的给你,然后洗个澡吧。”考虑到殷无咎现在在现代,温决有意训练一下他的说话习惯,所以直接用了白话。
殷无咎有些没明白过来,温决顺口就给他解释了一下洗澡就是沐浴。
殷无咎身上都长虱子了,早就想洗一洗了,无奈一直寻不到地方,若不是考虑到自己肚子里驮着个脆弱的小生命,他都直接跳江里洗个痛快了。
温诀带殷无咎去了浴室,自己打算去厨房,刚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我替你洗吧。”
殷无咎一顿,心里有些乱,忙绷着脸道:“不必。”
温诀说:“你脚刚上了药,不能沾水。”
“我自己会小心。”殷无咎说完就钻进浴室,啪一声关上了门。
温诀伫立门外,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既担心殷无咎不会用里面的东西,湿了伤口发炎,又怕进去惹了对方不开心。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水声,温诀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虑,他毕竟也不小了,又生性聪明,应该能照顾好自己的。
这么想着,他就准备去厨房给殷无咎弄吃的,然而这时,忽然一声重物掉到地上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
温诀心一紧,几乎没思考就冲了进去。
浴室里的花洒头仰落在地上,像个喷泉似的往上喷着水,殷无咎站在一边捂着手,眉头紧皱,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殷无咎立马意识到他可能是被热水烫到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关了花洒,拉过殷无咎的手查看。
殷无咎的手黑黑瘦瘦的,上面还有些伤口,从手背到之间红了一大片,看的温诀心里直发紧,忙的调了冷水给他冲洗了好一阵。
不过好在这水温度也不是特别高,没给殷无咎烫气泡过了一会儿,温决关了水龙头,他本来想拿消炎镇痛药给殷无咎用的,考虑到他的身子又没敢用,他坚持替殷无咎脱了衣服,让他坐进了浴缸里,然后让他将一双缠了绷带的脚搭在了浴缸边沿上,这样能防止水打湿他的脚。
温决拿了喷头,先对着自己的手调好了水温,然后给殷无咎淋了淋,打上沐浴露从上到下洗了一遍,冲干净了,再关上浴缸的出水孔,放了大半一缸水,让他泡在里面。
殷无咎的脑袋枕在另一头,温决就开始给他洗头。
这一个月来,殷无咎没吃好也没睡好,头发干枯毛躁,温决反复打了三次洗发液才给他洗干净,冲了水,又拿梳子耐心的梳顺了。
殷无咎感受着男人的手一遍遍轻抚过自己的头皮,脑海里不由便浮现了当年帝京客栈中,温决给他洗澡束发的情景来,心里对温决的怨与恨,一点点就这么淡了下去。
他抬起自己在水里浸的有点发皱的手,用力摸了一把脸,将水与眼睛里的泪珠混在一起抹进了浴缸里,然后说:“所以你当初做那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想,只要你愿意说,我就再信你一回。
温决握着花洒给殷无咎冲头发的手顿了一下,说:“洗完了,水里泡久了也不好,你先起来,我再慢慢告诉你。”
他说着,拿过一条干毛巾,将殷无咎曳地的一头长发擦了擦,裹起来,然后直接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来,抱回了房间。
“你先穿我的衣服,晚些时候,我再给你买几套去。”
“嗯。”殷无咎盯着自己双脚上干爽的没有半点湿痕的绷带,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第169章
温诀注意到殷无咎盯着自己的脚,下意识就问:“是不是脚疼?”
“没有。”殷无咎垂着眼睛应了一句,然后扯下身上披裹的大浴巾,将温诀放在床上的那件纯棉的T恤慢慢套在了身上,完全没避着温诀。
要说他一开始还有些排斥,但在温诀给他从头到脚洗了个溜水澡后,那种别扭的心情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温诀不经意的一瞥,看到殷无咎在拿起裤子时,将那条从裤子上抖下来的内裤抓了起来,举在眼睛前,用一种研究未知领域的眼神观察着。
温诀莫名就被这场面弄的心头一热,几乎是有些仓惶地撇开了视线,然后一手抵在唇边低咳声,同他解释起这东西是什么,以及如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