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走了之后,景铄这时候问贺珏道,“让你带的东西带了么?”
贺珏道:“带了,亏得你好意思,就这几个时辰还让我去买这个,陛下知道那些京中有名的铺子多难买么?”
贺珏一边说,一边掏出来一个油纸包递给景铄,景铄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就递给了段云深。
段云深:?
段云深拿着油纸包愣住,给我做什么,让我帮你保管?
……该不会是砒.霜吧?你终于下定决心要以牙还牙毒死那个老妖婆了?
但是这包装不太像砒.霜的样子。
段云深试探着打开瞄了一眼——吃的,松子糖。
段云深:!
景铄特意让贺珏带进来的。
当初景逸一包糕点把他爱妃迷的五迷三道的,当着自己的面夸那糕点好吃,一副眼馋宫外好吃的的模样,今日召贺珏进宫的时候,便让传话的特意提了一句,让贺珏带了些京中有名的糕点吃食进来。
段云深抱着松子糖,看了看景铄,又看了看他的白月光。
给我的??
让白月光给我这个横刀夺爱的现任带糖多不好意思啊!这不是当众打脸示威套路么?
段云深看着景铄,一脸藏不住的高兴。
有好吃的就都可以!!
景铄看着自己的爱妃,突然有些啼笑皆非,若不是这爱妃被命运安排到了自己的宫里,让他自己选他说不定会选个厨子。
景铄:“不尝尝?”
段云深:“现在就可以吃?”
景铄没说话,但是段云深已经领悟到了精神,拿出一个喂进嘴里,好吃得什么修罗场都忘了。
贺珏哑然失笑,他自己不怎么偏爱吃甜食,但看这云妃的模样,一时居然也有点想尝尝这东西到底有多好吃。
景铄把贺珏的注意力唤回来,毕竟他们两个还有正事要谈。
段云深坐在旁边一边嚼着糖一边听他们议事,可越听越胆战心惊。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不是自己这个段位的人可以听的。
现在他就有一种自己是个普通路人,但是误入了国家级领导人秘密见面会的感觉。听着听着嘴里的好吃的都不香了,甚至开始怀疑这包松子糖是自己的断头饭。
段云深再次看向远处的渡鸦,这时候只想过去与他为伴。
景铄余光瞟到段云深的这个反应,便转过头来问了一句,“爱妃怎么了?”
段云深牙疼道:“……臣妾想去四处走走。”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早,咸鱼只想躺着永不服输!
景铄点头允了,还嘱咐了一句别走太远。段云深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贺珏看着段云深的背影笑,撤下了敬称道,“你倒是真拿他当自己人了,半点都不避讳,不担心他是南渝国皇子的事情了?”
景铄也跟着去看段云深的背影不在意似的:“南渝国皇子又如何?”
之后沉默了片刻,景铄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计划提前么?”
贺珏收回目光讶然道:“提前了?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时机成熟了才动手的。”
景铄:“我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越来越心慈手软。”
贺珏顿了顿,然后看着景铄笑道,“那不是很好么,你以前就是个心软的人。”
景铄:“重回以前,不就会重蹈覆辙么?”
两人一起沉默。
贺珏觉得自己身为景铄多年好友,此时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可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合适的词句。
他们是类似的人。
贺珏自己也回不去从前,从他被大哥推落水冻伤身体,他大哥因此稳住了将军之位开始。
谁童年不是天真烂漫的,谁又是生来就想做一个心狠手辣的恶人?
世事消磨,人啊,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善良天真赤子之心这类东西,都太奢侈昂贵了,那不是一般人供得起的。
经历得越多的人,越供不起。
很多时候一次教训就足够自己永远抛弃这些东西了。
景铄这时候突然转了话题,问道,“我那皇叔如何了?”
贺珏笑道:“还没到他狗急跳墙的时候,他手下的人马在追查杀人者的来路——不过他手下那个姓周的,似乎在调动民愤了。你知道的,你这皇叔在民间可是万人称颂。”
景铄不以为意:“那又如何?称颂也不过是死后史书上的几句评语罢了。”
贺珏耸肩道,“独你看得开。”
景铄哪里是看得开,他是不在乎。生死都看淡了的人,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不过他也只能做到不在乎自己的声名。
终有一天,当段云深和他一起背负骂名,他会发现没有人能够看得开。
史书上的遗臭万年,是千世万世之后,都还有人唾骂。
.
段云深原本只是打算远离是非中心出去溜达一下,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回头变成自己的死因。作为一条咸鱼,段云深向来如此谨慎且惜命。
不过他大概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走了不过几步,就撞见了更大的麻烦。
此时抱着松子糖,一边走一边揣测着这暴君让白月光给自己带松子糖到底是他打算对自己示好,还是他打算假装对自己示好来刺激白月光。
边走神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自然不小心就走远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听到有喧哗的声音。
段云深一抬头,就见着一大群人簇拥着两个朝廷官员打扮的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那两个官员还没等到段云深面前,便直接下令,说的是——“拿下!”
段云深一头雾水。
可是瞬间就仆从打扮的人上前按住了段云深,段云深这时候倒也没反抗,一个是对方人多,自己反抗说不准反而惹伤。另一个是自己身为暴君宠妃,这皇宫之中居然要拿住自己,这实在是稀奇事,他都反应不过来——这是要清君侧么?
看到段云深束手就擒,那为首的那个官员便让人呈上一个布包,那布包上面全是泥土,打开布包之后,看见里面零零散散有几块石头,都大约只有拳头大小,上面歪七扭八地刻着字,写着“臣妾冤枉”。
宫中出的血案,死得那两个人便是被挖出了心脏,胸腔里面塞上了这样的石头。
为首的官员是大理寺的人,这时候指着布包道,“此物是在芳霏园挖出来的,裹着这些石块的布娘娘可认识?”
布段云深肯定是不认识的。
但是这个套路和桥段他是认识的,栽赃陷害,各种电视剧里的基础套路,宫斗剧也不例外。只不过景铄这个后宫这么冷清,段云深一时想不出是谁下的手了。
毕竟太皇太后要拿捏自己的话,犯不着这么迂回。
看段云深不语,那官员便自己开口解释道,“这料子产自南渝,因为品质低劣,不及我朝纺工艺,所以我朝无人用它。这整个后宫怕是只有娘娘一人有可能用此布料吧。”
段云深:“……”
我也很挑的,它要是品质低劣我也不是很想用。
官员:“娘娘可有什么要说的?”
段云深:……
我要求见我的律师……啊不是,我要求见我的狐狸!
段云深:“本宫……”
那官员直接打断段云深的话,挥手道,“带下去!”
段云深:????
我还没说完呢!
好大的胆子!这年头宠妃待遇都这么低了?你知道我家养的狐狸是谁么?你全家不想活了?
那官员带来的人架着段云深就要走。
段云深稳住了自己的神色,看着这官员道:“大人如此行事,胆子不小啊,背后有倚靠?”
……原来我也可以这么正常说话的嗷!段云深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困境使人成长。
他不信有暴君罩着自己,普通官员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对自己这么动手,这人背后没人就见鬼了!
景铄为了云妃开罪太皇太后,此事已经不是秘密。
现在多得是人知道段云深是景铄的软肋,不止太皇太后想要利用,其他人自然也想将这根暴君软肋捏在手里。
那官员冷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暴君妖妃当道,人人得而诛之。本官并非倚仗谁,行得正坐得端,倚仗的是天理公正!”
哦,王爷党。
段云深一眼看破真相。
毕竟景铄名义上是太皇太后这边的傀儡,太皇太后这边的人肯定是不会说什么“暴君人人得而诛之”的,诛了暴君他们用什么做傀儡?
段云深被这群人压着,手里还捏着那包松子糖没舍得松手。
怎么说呢,也不是紧着这份儿好吃的,就是觉得毕竟是暴君托他白月光带进来给自己的,哪怕是为了气他白月光的,段云深也觉得这糖值得自己好好的一颗一颗吃掉,最后要连底下的糖渣都吃下去。
那官员见得了手,就立刻要带人撤离,要带人回大理寺。
来抓人的这人名为江路染,大理寺少卿,大理寺二把手,与大理寺卿许孟向来不合。
许孟做事圆滑,墙头草一根,风往哪里吹,他往哪里倒。江路染却在查案上一板一眼,做事有原则,这样的性格自然是对暴君和太皇太后嗤之以鼻,更欣赏嘉王这种爱民如子的王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