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法还挺凑效,傅云川真的开始吃东西了,吃的不多,但好歹是吃了。
傅云辰摸着他的头说:“小川,快点好起来吧,好了哥带你出国。”
傅云川红着眸说:“好。”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他还能好吗?
他还可以好吗?
没了苏漠然,他好了又能怎么样?他的世界已经缺了一半,那一半足以要了他的命,而他现在之所以活着,只是单纯的不想傅云辰伤心。
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傅云辰拿出小时候的相册,放在傅云川腿上,“你看,这里有好多你的照片。”
医生说了,只有他重燃生活的希望,他才可能会好。
傅云川翘着唇角,伸出颤抖的手,一张一张慢慢翻起来,他对这些照片是陌生的,毕竟作为穿书者,那些原主的幼年童年他并没有参与。
“照得很好。”翻看完所有,他只能想到这个词。
傅云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要求不高,只要他能开口说话,他就高兴。
-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雪,原本晴朗的天空到了下午开始变得雾蒙蒙,视线之内一片模糊。
傅云川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睨着窗外,想起了今年第一场雪,苏漠然像个冰雕一样杵在门口等他的样子。
那天的雪和今天的雪一样大,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
苏漠然全身挂着雪,发丝上也铺陈了一层,他手抄在口袋里,斜倚着墙,黑色耳线搭在耳后,原本严肃的神情,在见到他后,变得柔和了很多。
他们在路边奔跑,一起打雪仗。
劲头上来时,找了个小巷子……
热吻。
苏漠然的气息就那样落在了他身上,心上,那是独属于他的清凉气息。
记忆抽离间,到了他过生日那天,收到戒指的那刻,他心被暖意涨的满满的,他想——
这辈子有他就够了。
只是……
他没料到,他们的这辈子还尚未开启,便已经结束,他丢了他。
丢在那个清晨。
是他先离开的那里。
苏漠然曾经伸手去拉他,被他给躲开了。其实,他不是故意要那样做的,地上是摔碎的杯子,玻璃渣子到处都是,他去捡的时候,不小心扎上了些。
他去伸手拉他,正好碰触到,疼痛传来的瞬间,他才躲开的。
只是——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成了他们那天最后的接触,他很懊悔。他在手机没收前给苏漠然发了好多微信。
起初是不停地说:“对不起,苏漠然我错了。”
后来,就是:“我爱你,永远爱你。”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发了多少,他期翼的不多,只要他能回复,哪怕一个“嗯。”
但——
什么都没有收到。
所以,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单是傅云辰的阻拦,还有苏漠然的……态度。
他哥,真的生气了。
……
傅云辰坐在病床前,削了一个苹果,“小川,吃苹果。”
傅云川收回视线,接过苹果,嘴角轻扯了一下,淡声说:“苏漠然也喜欢吃苹果。”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了多日来的宁静,他们极力避免的话题,还是端到了台面上。
傅云辰的脸色瞬间变得暗沉,“你不能忘了他吗?”
傅云川咬了口苹果,脸上笑意未退,“好像……不能。”
“你们不觉得这个样子很……”那个脏字,傅云辰最后也没说出口。
“很什么?”傅云川问,“很脏?”
“……”
“哥,我们只是相爱了,没有杀人没有放火,我们没有做任何坏事,你为什不同意?”
“我没法同意,世俗不是这样的。”傅云辰回。
“世俗?”傅云川轻哂道,“有他,我要世俗干什么。没他,世俗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
傅云辰夺门而出,这次又是不欢而散。
傅云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谈判,他一口一口咬着苹果,没多久,扔掉苹果去了卫生间,趴着马桶狂吐起来。
他最近在人前吃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吐在了马桶里。
好像有种生理性的反胃,只要他吃了,身体便会发出抗议,抗议他……
不可以。
傅云川吐完后,低头就着水龙头漱了下口。然后在脸上扑了几把水,双手撑在池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这还是他吗?
面容苍白,嘴唇干涸,有好几处裂缝,眼窝深陷,黑眼圈重的可以和国宝大熊猫有一拼了。
他嘴角扬起自嘲的笑,哑着声喃喃自语道:“真他妈……丑。”
不知道他这个样子,苏漠然以后还能不能认出他,会不会说他丑?
后来转念一想,他们还不知道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也许……
-
苏漠然已经被苏老爷子关在家里半个月了,起初,他使劲折腾,家里能砸的都砸了,可惜老爷子依旧不松口,就是不让他出门。
后来屋里没什么可砸的了,他开始撞墙。
他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彻底惹怒了苏老爷子,他厉声说:“小然,你要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见他,那你就撞,撞死算了,反正他也……”
苏漠然停下来,腥红着眸问:“他怎么了?”
苏老爷子扔给他一叠照片,主角都是同一个人,他穿着病号服,脸色惨白,身形消瘦,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苏漠然手指紧紧攥着照片,“我要见他。”
“可以。”苏老爷子说,“我能让你见他一面,但你答应我,见完后,立刻出国。”
这种伤风败俗的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么为今之计,只有强行把其中一个送出国。
“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苏老爷子又说。
苏漠然没接话,他拿着照片躺在了床上,一张一张看起来,眼角不知不觉有眼泪流出。
浸湿了下方的枕巾。
……
苏漠然一直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从小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护,即便被绑架,他们最先考虑的不是他的安危而是他们的声誉。他们告诉绑匪,这个儿子他们可以不要。
这是多么可怕的言论,可那天,他并没哭,孤独地蜷缩在角落里,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后来,妈妈出轨,爸爸杀了妈妈,他不知道别的孩子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
但他自己——
没有任何反应。
是的,他麻木了。
一个无□□一个无爱的婚姻,他是那个多余的存在体,好像只是为了证明,他们是有生育功能的,也是可以生孩子的。
仅此而已。
他的世界在爸爸向他举刀那刻起,便再也没有了光明。
他的生活,只有黑暗……无穷无尽的噩梦。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梦里还会有照进阳光的那天。那个从天而降落到水里抱着他说:“别怕,从今以后我会罩着你!”的少年,成了那缕光。
即便最初他多么的排斥,还是被光吸引,进而沉沦。
他的世界里好不容易有了光,他怎么忍受没光的日子,可这次……
他的光好像又消失了。
……
沉寂了两天,他在恶梦中惊醒,醒来后全身都是汗,脑中回旋着可怕的画面,他起身从抽屉里翻出烟和打火机,倚着床头吸起来。
烟雾在屋里蔓延,漆黑的瞳仁越发暗沉,久久后,他起身敲了下门,对着门外的保镖说:“告诉老爷子,我同意。”
-
见面的过程不算太好,那天傅云川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呕吐,医生护士忙的不可开交。
傅云辰也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想骂人可根本不知道骂谁,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瞥到了走廊那段的人影。
那一刻,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揪着苏漠然的衣领揍起来,他是真的打,力道很重,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
随后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
傅云川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的,他虚弱的扶着墙,先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待看清躺在地上的是谁时,疯了一般跑过来,趴在苏漠然身上,替他挡了一脚。
傅云辰那脚踢在了傅云川腿上,忍忍能听到骨骼错位的声音。
傅云川痛苦的溢出声音,“啊——”
苏漠然把他搂在怀里,急切问:“川子怎么样?怎么样?”
傅云川笑着说:“我没事……”
到底还是有事,一直没吃饭,加上呕吐,然后又挨了一脚,所有夹杂的一起,身体终于熬不住了。
发烧、昏迷、呓语、傅云川把自己封闭在意识里,久久没有醒来。
他耳边不时传来各种说话声,大家齐声在唤他,他想应,但就是睁不开眼。
他好想告诉他们,他没事,他好好的,可总是发不出声,不管他如何努力,还是不管用。
他没有办法,急的都哭了。
忽然,旁边似乎有人在说:“川儿哭了,川儿流泪了。”
傅云川认出这个声音,是夏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