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藏好,便见头顶一道剑光飞来,蓦然落在三人眼前。
白衣胜雪,一如初见。
阮星阑不争气的?眼泪,差点从嘴里流了出来。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他的?师尊没错了。
“你竟是人神?之子。”
慕千秋一眼便瞧出林知意的身份,抬手一招,林知意便飞至半空。
凤凰急得大叫:“你是谁?你快放开他!”
阮星阑心?想,要拜师得趁早,二话不说自后面踹了凤凰一脚,自己也噗通跪下,按住凤凰的后脑勺,高声道:“仙尊在上!我们兄弟三?人,今日特上山拜师,请仙尊收我们为徒!”
慕千秋的?目光落在阮星阑身上,淡淡道:“你凭什么觉得本座会收你们为徒?”
阮星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凭慕千秋眼瞎?还是凭自己七岁的?身材婀娜?
很显然都不是啊。
阮星阑厚着脸皮笑着抬头看?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但就是觉得仙尊会收我为徒。”
慕千秋低头瞧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阮星阑心?底的?那朵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阮,小名狗剩。”阮星阑抬头,笑眯眯地告诉他,“爹娘死得早,往后师尊就是高堂。师尊在上,请师尊赐名!”
“你还未行拜师礼,倒叫起师尊来了。”
阮星阑言之凿凿道:“繁文缛节,枯燥无聊。若师尊嫌弟子拜师轻率,那么弟子再磕几个?”
慕千秋竟也笑了,一挥衣袖,便将三?人带上了瑶光殿。
所有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为防止露馅,阮星阑不得不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慕千秋嫌脏,吩咐他们下去先洗洗干净。
之后便按着礼节,将拜师礼行了。
因为阮星阑脸皮足够厚,成了首座弟子。光明正大地待在慕千秋的?峰头。
穿着小号的弟子服,仗着脸皮厚,年纪小,能在慕千秋那里讨不少便宜。
譬如说,慕千秋教他们写字,林知意和凤凰写的?有模有样的。
阮星阑就偏不,写得狗爬般丑到人神?共愤,故意让慕千秋手把手教他写。
不仅能摸师尊的?手手,还能顺势坐在师尊的?腿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的?。
他打小没爹,都不知道父爱是什么玩意儿。
如今身子变小了,但同慕千秋像是对父子。动不动就张开手臂要抱抱。
慕千秋提醒他:“再不专心?,为师要罚你了。”
阮星阑才不管,照样写丑字,与凤凰、林知意二人差一大截儿,一来二去,慕千秋便不纵他了。
随手操起压宣纸的?镇纸,要敲他爪子。
每当这时,阮星阑就开始表演了。
眼泪连珠顺着面颊淌,他知道求饶是没用的,师尊不是好唬弄的?。
遂也不求饶,两手往慕千秋跟前?一伸,委屈巴巴地抬头望着他。
一直盯,一直看,就什么话都不说。
慕千秋总是拿他没折的?,复将镇纸放下,把人抱到膝上,攥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得极为认真。
阮星阑没话找话:“师尊,你是不是不舍得让我疼?”
慕千秋:“专心?。”
“我就知道师尊最偏宠我了,舍不得让我疼,我也最最最喜欢师尊。”
慕千秋:“专心?。”
阮星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以后当二十四孝好徒弟,永远不离开师尊身边。”
慕千秋叹气:“当初为师给你起名字,倒是起错了。”
阮星阑:“没起错啊,就是叫星阑啊!”
“应该叫沉默才是,你的?话太多了。”
阮星阑:“……”
呜呜呜,师尊居然嫌他话太多了。
不干了!
小腿一蹬,他从慕千秋怀里跳下来,气鼓鼓地往外走。
慕千秋慢条斯理地起身,淡淡道:“今日,你胆敢踏出房门半步,本座打断你的?腿。”
阮星阑那抬起的?右腿,竟放不下去了。
暗暗琢磨着,从没听说慕千秋打断过大徒弟的?狗腿啊,应该没啥事儿,反正自己年纪小。
于是就要放下右腿,脚还没沾地,身后立马传来一道劲风。
缚仙绳嗖得一下,将他捆成了粽子,然后拉回慕千秋身前。
阮星阑警告他:“师尊,你不能这般待我,否则,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慕千秋抬眸,似笑非笑道:“哦?你是在教本座做事?”
他挽起长袖,从笔架上挑出一支毛笔,放在了阮星阑的?上唇上,同他说:“夹住。”
阮星阑下意识一嘟嘴,毛笔就夹在了鼻子与上唇之间。
为了保持住,他不得不嘟着嘴巴,两边腮帮子都鼓鼓的?。
“不准动,掉一次,罚你饿一天。”
那不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干饭,肠胃疼得慌。
阮星阑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我错了”。
慕千秋不理他,也不给他松绑,抬步要往外走。阮星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很快,又见师尊停住。
他大喜过望,以为师尊改变主意了。
便听慕千秋道:“本座房中的?海棠花,是你送的?罢?”
阮星阑夹着毛笔点头。
“为何送本座海棠花?”
阮星阑心?想,海棠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于是就开口,才道了一个字,那毛笔就掉下来了。
慕千秋转过身来恭喜他:“罚你一天不准吃饭。”
阮星阑:“……”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苦着脸道:“可明明是师尊问的啊。”
慕千秋道:“是本座的?错?”
“不敢。”
“不敢?”
“不,不是!”
阮星阑琢磨着,当人徒弟和当人道侣是不一样的。
当徒弟嘛,就跟当人龟孙子似的。道侣就不一样了,可以敞开了撒娇。
忍不住老气横秋地长叹口气。
眼前蓦然一黑,师尊便折身回来了。
单手钳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若有所思道:“本座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你这张脸极为熟悉。”
阮星阑眨巴眨巴眼睛,故作天真无邪道:“可能是在梦里。我与师尊有缘。”
慕千秋倏忽笑了起来,松开手,转而在他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之后便转身离去。
入夜之后,阮星阑便鬼鬼祟祟地潜入了师尊的?寝殿。
怀里还抱着小被褥,猫着腰躲在门外。
然后酝酿酝酿情绪,装作梦游似的,晃晃悠悠地推门进去,一面念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一面往慕千秋的?床上摸索。
慕千秋浅睡,早便察觉。眼睛在夜下显得极深邃。
并未出声制止。
“……道法自然。”阮星阑嘴里念念有词,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装得像模像样的。
自己寻了个风水宝地,就躺下了。
慕千秋唤了声“星阑”。
他也不理,死猪一样,动都不动。
仗着年纪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嘴里叨叨着:“弟子最最最喜欢师尊了!”
慕千秋沉默不语,抬手要施法将人送回房里。
阮星阑露出一丝眼缝,忙翻了个身,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趴在了慕千秋身上,刚好压住他施法的?手。
“被褥好舒服,布料好好,我长这么大都没睡过这么好的床。”
慕千秋微微一愣,指尖的?灵力便渐渐褪去。犹豫了片刻,才抬手轻轻拍着徒弟的?后背。
一夜便如此睡去。
早上醒来时,阮星阑发现自己已经回来了,被褥盖得好好的?。
昨晚的?事情,就仿佛一场梦。
睡醒后,天就亮了。
他正愣神间,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随即传来敲门声:“大师兄,你醒了吗?我有事寻你!”
阮星阑道了个进,林知意便推门而入,俊脸红扑扑的?,应该是一路跑来的。
“大师兄,不好了,师尊今早罚师弟去后山手劈竹子,不劈断一百根,不许休息,大师兄快去看?看?吧!”
阮星阑一听,二话不说掀了被子,连衣服都是边跑边穿。
等到了林知意说的后山竹林,远远就瞧见一抹淡青色的身形,在碧色的林叶间。
三?人才刚入门,学的都是些基础法术。手劈竹子都是些技术活儿。
别说手劈一百根,就是劈一根,都能把手弄得鲜血淋漓。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师尊不可能这么罚你!”
阮星阑三?步并两步跳了过去,见凤凰一手扶着竹子,以手为刃,对着一根竹子死劈活劈。
七岁孩子的?手掌,才多大一点,鲜血都顺着衣袖淌。
凤凰不吭声,闷葫芦似的?,也不停手,一个劲儿地劈。
林知意很快跟上来了,压低声儿道:“大师兄,事情是这样的。师弟今早去寻师尊,求师尊传授他最厉害的术法。师尊便问他为何。师弟就说,说他要报仇雪恨,屠尽天下妖邪。”
阮星阑满脸的惨不忍睹,觉得凤凰的智商,的?确像个盆地。
怎么能这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