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川一听这话,瞬间尴尬地挂不住脸,犹记得那几日李哲时不时地就送来花束,在医馆前密密麻麻都快摆了一排,吸引了不少人围观。沈迟川不明所以,李哲这臭小子还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说自己掌握了攻略晏时君的秘籍,顺带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羞辱了一番沈迟川。
当时的李哲小朋友自以为在重重家丁的保护之下定能全身而退,殊不知他太小瞧了沈迟川。不过刹那功夫,李哲脸上得意的贱笑还未落下,沈迟川人就已经到了近前。
然后李哲小少爷就被倒吊在医馆后院的书上,吊了半个时辰。
谁都不知道沈迟川那天到底从李哲的嘴里问出了什么,只知道沈迟川一脸意气风发地从后院出来,家丁们冲进去的时候李哲鼻涕一把泪两行地抱着晏时君的大腿把沈迟川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
合着沈迟川那天就问出了这个?
晏时君噗嗤一笑,垂眼看了看手里那一把毫无美感可言的花束,沈迟川要是不说这花是用来表白的,晏时君还以为是用来上坟的呢。
不过……丑得还挺可爱的。
沈迟川背着竹筐在前面开路,一路上的荆棘和枯草都被他清理干净,清出来一条干净的小道。晏时君慢慢地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缝缝补补的粗布素衣穿在他身上不见贫苦之觉却多了些许温润修雅之感,但是更让晏时君吃惊的是,这竟然没有了第一次见他穿时的违和感,看久了恍然有些隐居田园,夫妻耕种的味道。
他身上的戾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消失不见,在沈迟川的身上居然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凶狠残暴的魔教教主的影子。他在前面仔细地清理路障,一向挺直的脊背就算是弯下腰肩膀也紧绷着,执剑的手第一次拿着短刀尝试着去和灌木荆棘斗争,他的背影恍若融入在了这山间野林里,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沈迟川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并未有人跟来,转头才发现晏时君远远地在地上不知道摆弄什么东西,见他回头,对沈迟川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沈迟川虽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沈迟川的手指骨节分明,珠圆玉润,掌面因为长年拿剑磨出了茧子,而现在又多了些荆棘划破的伤口。
晏时君将一个小巧的指环仔细地套在他的手指上,这个指环简单得过分,不过是一个草干编织而成,上面坠着一个小巧的白色的花。这指环套在沈迟川的手上,居然正正好好,衬着他润白的骨节,显得这指环也不那么简陋了。
“这是什么?”沈迟川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居然还挺好看。”
晏时君将沈迟川的手指撑开,摩擦着沈迟川的带着指环的手指,细数道:“这叫无名指,在我的家乡,将戒指带在无名指上有着特殊的含义。”
“什么含义?”
晏时君忽然老脸一晒,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顿了半晌才蚊子似的嗡嗡两句:“成亲的含义。”
沈迟川一愣,那一双隔数里都能闻脚步声的耳朵似乎在这一刻失了聪,不可置信地反复问道:“你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
晏时君傲娇转身,正想离开,却被沈迟川从身后直接拢在怀里,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暗含着抑制不住的惊喜:“我听见了。”
他怎么可能听不到,不过是太激动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罢了。
沈迟川喜不自胜,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晏时君方才的话,唇角不住地上扬。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成亲!
晏时君说了成亲!
这是沈迟川多少次在心里想过的场景,这是他苦苦追求的答复,在此时毫无预兆地实现了!沈迟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系统仿佛在一瞬间紊乱得彻彻底底,只知道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温热的呼吸扑在晏时君的颈畔:“我终于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晏时君被拢在怀里,沈迟川的力气极大,似是恨不得将他揉入骨血一般。他微微地偏转过头,对上沈迟川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方才呈直线式飙升的心跳忽然安定了下来,随之翻涌而上的是他说不出的甜蜜滋味。
这难道就是恋爱的味道?
沈迟川将他拢在怀里,丝毫没有放手的迹象,晏时君就任由他这么搂着,目光远远地落在了山与云海的交界处,太阳西落,染红了半边天,晏时君看得久了,突然出了神。
初春的风还夹杂着冷冬未去的寒意,吹在脸上有些微微的凉。远处落霞晕染碧空,云边不时有一两只飞鸟惊掠而过,隐进还未完全苏醒的山林,消失不见。
他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虽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没有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没有了上早课赶自习的读书人生活。但却有了时间去领略真正的自然风光,感受没有任何杂质的最纯粹的感情。
就比如现在。
“在想什么?嗯?这么不专心?”
沈迟川低沉的嗓音里涌出浓浓的怨念,晏时君不满地回头:这才确定关系多长时间就开始有怨言了?
他转过头,还未说话,唇边就被一个微凉的唇瓣封住,继而这一切的不满都消逝在这难舍难分的唇齿交缠之间……
【作者有话说:糖见快底了……】
第八十七章 救人
暮色渐渐地笼罩上来,潮湿的露水混着冰冷的空气,沉沉的压下来。两人席地而坐,晏时君对着河水整了整自己被拉扯得变了形的衣裳,一脸洗了几把脸才让自己清醒了点,唇瓣依旧红润,但好歹不显得那么的令人浮想联翩了。
沈迟川毫不在意地只是理了理衣领,恨不得把自己刚刚亲了晏时君写在脸上的他根本就不屑于掩饰,看着晏时君一脸愤愤地指责完他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整理自己的仪容。半晌,他盯着晏时君的眼前忽然花了一瞬,就在那一瞬,晏时君的身形在他眼前好像忽然远了,远得他好像再也摸不着了一般。
他快速地摇摇头,眼前的人依旧在对着河水整自己早就理好的衣衫,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方才的那一下的恍惚宛若他的幻觉,但这幻觉又真实得很。总有种感觉,晏时君是上天降下来的恩赐,但是这恩赐却是不真实的,不真实到在某一天等已经习惯了再也离不开了,这个身影却悄然消失不见。
沈迟川长睫颤了颤,掩去了眼底的不自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能不能同我讲讲,你的家乡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晏时君鞠水的手一滞,抬眼瞧向他,犹豫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回道:“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信不信?”
沈迟川微微诧异地挑眉:“这个世界?”
“对,”晏时君点点头,目光垂向了水面,水面上是晏宸这张他已经看了千万遍的脸,这一张脸眉宇间的稚气未脱,却已经隐隐染上了些坚韧,晏宸那弱柳扶风的气质早就淡然无存。晏时君沉默了片刻,直直地对上了沈迟川的眼睛,“我其实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一切的一切全部都不一样,我的灵魂在某一个契机之下掉落了这个世界,占据了晏宸的身体。”
说罢,晏时君忽然内心有些忐忑,这种超乎人类理解范畴的超自然的东西如果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话,打死他都不信,他呼的呼吸不自然地停顿了:“确切来说,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只是一个寄居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你害怕我吗?”
沈迟川愣了一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怕?”
晏时君哑然失笑:一向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只有别人害怕他的份儿,他怎么可能会被吓到。
沈迟川将晏时君揽在怀里,晏时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伴着沈迟川独特的沉稳的嗓音:“我是人间阎罗,你是孤魂野鬼,我们两个,般配。”
人间阎罗,孤魂野鬼。
果然般配。
两人腻腻歪歪了一下午,等到天色逐渐暗沉,这才发现箩筐里才装了一半。等急急忙忙采摘些药材好歹填满了箩筐,天色已经将近完全暗了下来,远远地看到南城已经有几家炊烟袅袅,这才踏着夜色一路回去。
夜色已经慢慢地笼罩上来,路面都已经快看不清楚。他们一路走着,沈迟川的掌心紧紧裹着晏时君的,源源不断的热量顺着相互接触的皮肤传递而来。走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在看到夜色中笼罩着的南城那高耸的城墙之时,忽然,沈迟川抓着晏时君的手一顿,肌肉顿时紧绷,就像是黑暗中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这是练武之人在遇到未知情况时一贯的应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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