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围观的0049:……讲道理,这话说的还真挺对。
但在经历了整整九世的轮回以后,那个曾经数次惨死、为此答应虐渣的沈裴,反而逐渐洗掉了心底的浓重戾气,重新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
对于这样的改变,没当过人的0049其实说不清是好是坏,可它总觉得,比起那个封闭内心、随时可能为了一点小事发疯的宿主,还是现在的沈裴,更能让它体会到“虐渣系统”存在的意义。
或者说、那位创造出它的原因。
“放心吧,我早就在您没看到的地方吃过亏了。”三言两语将上辈子的惨烈简单带过,沈裴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来意。
垂眸拂了拂衣袖,他状似无意道:“对了,刚刚回宗门的时候,我发现东南角的护山大阵似有松动,瞧着像被什么邪物腐蚀了的样子。”
神识足以笼罩整个缥缈,先前未发现任何异样的玄逸语带讶异:“阵法松动?你可确定?”
沈裴点头:“当然。”
——若没有这提前数年的精心布局,堂堂缥缈道宗,又怎么会被魔修轻易潜入,以至于宗主都为此丢了性命。
清楚自己这徒弟没有拿正事开玩笑的习惯,玄清神色一肃,右手虚虚抬起,掌心便多了个云雾笼罩的“3D模型”:“既如此,容我仔细查查。”
无意窥探那只有宗主和执法长老有权知晓的护山阵法,沈裴轻手轻脚地转身离开,安安静静守在了洞府外等待。
安稳了数百年的三界一朝大乱,总该有个分量足够的起因,上辈子身为正道代表的玄清突兀离世,缥缈道宗失去了唯一的大乘期坐镇,其余门派看似悲痛,实则心里却各有各的算盘。
无论是凡人或是修士,居高位者,大抵都逃不开争权夺利的劣根,趁着正道各派互相掣肘、忙于瓜分缥缈道宗旁落的话语权,蠢蠢欲动的妖魔两界,也琢磨起了该如何扩大自身的地盘。
修真,原本就是与天争命,亦是一种对稀有资源(灵气)的囤积和掠夺,一旦三界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所有想“争”的修士,都会或主动或被动地去推进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洗牌”。
天时地利人和,上辈子的玄元小世界,注定要乱成一团。
然而这一世,沈裴自己便是大乘期、身边还跟着个实力未知的道尊,哪怕一切仍按照上辈子的剧情发展,他也有把握能稳住三界的局势。
更何况,现在的沈裴,早已做好了救下师尊的准备。
果然,约莫两个时辰后,将护山大阵从里到外彻底检查一遍的玄清便蹙着眉头走了出来。
“确有一处疏漏,隐蔽性极强,瞧着像是魔族的手笔,”尚还记得自己关于三界气运更迭的推算,玄清心有忐忑,却还是安慰了沈裴一句,“好在发现的早,尚未闹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乱子。”
“师尊心中有所提防就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沈裴没忍住多念叨了两句,“若魔族真想挑起纷争,宗门内,您一定是他们暗算刺杀的首选。”
“行啦行啦,老头子活了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出青年话语中的关切,玄清笑呵呵地拍了拍对方肩膀,“好裴儿,你先回长春峰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给为师。”
许久没被对方正经叫过这个最亲近的小名,沈裴突然有点不自在,却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活像只耷拉下耳朵的小狐狸。
识海里的龙猫笑眯眯:【这算是一物降一物吗?】
除了那位,它还真没见过宿主依赖旁人。
且抛开修为不提,玄清道人确实很有长者前辈的做派,仿佛只要他在,天塌下来都压不到沈裴。
【怎么说也是我的便宜师尊好吧?】日常嘴硬,沈裴小声嘟囔,【否则上辈子小爷干嘛非要替他报仇。】
还差点搭上了一条小命。
慢悠悠步行至山脚以示礼貌,沈裴拢拢衣领,召出章台柳,正想御剑回长春峰,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石碑旁的道尊。
今日无风,连飘在空中的细雪也变得温柔起来,手里撑着把绣有梅花纹样的竹骨伞,男人一袭青衣,遥遥看去,倒真有几分君子端方的温润。
凤眼弯弯,沈裴收了剑,上前两步:“师叔怎么在这儿?”
“接人回家,”自然而然地把伞分给青年半边,玄逸准确握住对方藏在衣袖里的手,语调平淡,像是感慨,又像是抱怨,“竟然聊了这么久。”
“护山大阵出了点问题,所以就多耽搁了会儿,”下意识张口解释,白衣青年蓦地回过神来,“等等,此事机密,您可不能外传。”
玄逸挑眉:“本尊看起来很像爱说闲话的人?”
沈裴立马摇头:“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一处小错漏罢了,留着还能引来那幕后之人,”第一时间解释自己没有提醒对方的原因,玄逸淡淡,“有本尊在,便是没了护山大阵,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眨眨眼,沈裴反驳得理直气壮:“未来的事谁说的准,若是往后你不在呢?”
“为何会不在?”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玄逸脚步一顿,偏了偏头,极认真地看向对方,“若尽早办了合籍大典,你可会更安心些?”
刚被师尊敲打完的沈裴:……
等会儿等会儿,谁能告诉他,好端端的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合籍大典那去了?
“难道你竟从未想过这些?”看出青年眼中的疑惑,玄逸额角直跳,仿佛被气狠了,却偏又发不出火来。
气急反笑,他冷冷勾唇,一字一顿叫出青年的名字:“沈裴。”
“既已有了夫夫之实,除了本尊,你还想与谁成婚?”
第215章
还想与谁成婚?
老实说,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秒,沈裴脑中确实闪过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对青年各种各样的小表情愈发熟悉,玄逸只消一秒,便能瞧出对方当真在思考他提出的问题。
“沈裴, ”握着伞柄的指尖微微泛白, 他咬牙压低嗓音, “始乱终弃, 下了床就不认人,嗯?”
若当真如此, 他定要将对方锁紧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笼子里。
“胡说八道,你可别凭着自己的猜测乱冤枉我啊,”恍惚间从男人的眼中读出了小黑屋的预兆, 走神被抓包的沈浪浪脊背一凉, 连忙顺口掰了个理由, “合籍道侣共享福祸, 如此要紧的大事,哪能如此轻易决定?”
内心偷偷道了句歉, 他又补上一句:“更何况……师尊他老人家,也不看好你。”
全然不知自己背上多了口圆圆的黑锅, 百里外忙着修补护山大阵的玄清, 忽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玄清,他对本座有什么意见?”考虑到对方勉强算是青年的半个父亲, 玄逸耐着性子维持住冷静,“你说,本尊听听。”
既然已经话赶话地说到了这里,沈裴犹豫两秒,到底还是放弃了说谎逃避。
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瞧来瞧去, 他小声地应:“师尊说,我是你的机缘。”
——换句话说,玄清是觉得,若没有这份身为机缘的价值,玄逸对他,或许连多看一眼都未必。
“愚蠢!可笑!”强行压住心底清理门户的冲动,玄逸臭着脸冷笑,“他莫不是忘了,当初为何把你带回缥缈?”
后知后觉的沈浪浪:对哦。
若非当年师尊闭关算到了所谓的机缘并为此出山,他这会儿说不定就是个凡世里早夭的弃婴,连投胎都不知道投了几轮。
“所以说,他有什么脸面来质疑本尊?”条理清晰地替自己辩驳,玄逸故意用话去激对方,“亦或者,你与那玄清的师徒情谊,全都是互相演出来的假象?”
听闻此言,白衣青年立时跳脚:“怎么可能?!”
虽说修成元婴后他就搬到了自己的山头去住、平日里的联系也不算太多,但人族修士的交情,大抵都是这般淡淡。
“既如此,他对本尊的诋毁就更没有理由,”成功把青年绕进自己的逻辑,玄逸面色坦然,一锤定音,“况且在双修之前,命盘纷杂难辨,我可还没算到你的身份。”
“往后种种,更是皆出于本心。”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大喇喇地把双修这档子事挂在嘴上,白衣青年耳尖一红,飞快去捂男人的嘴:“□□的,乱说什么呢你!”
“怎么?现在连实话都不让人讲了吗?”半点没觉得自己的直白有何不对,玄逸毫无要住口的意思,唇瓣一下下蹭着青年的手心,“《妙色王求法偈》曾言: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对修士而言,情|欲确实更容易引出魔障。”
冷静地引经据典剖析自己,他不闪不避,定定望进青年眼底:“可是沈裴……”
“若那魔障为你,本尊便甘之如饴。”
突如其来的情话如同冬日里的烈火,直烧得沈裴脸颊发热手心滚烫,明明已经是九生九世的老夫老夫,但每每听对方把甜言蜜语说得如此认真郑重,他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初恋般的羞涩。
然而狂吃狗粮的0049却丝毫没有感动,甚至还十分冷漠地,希望对方能把这份羞涩用在床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