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结束论文起草,林护士就进来为他做基础检查,照常检测了心率之类的数据。
她开心道:“秦先生恢复得不错,比半年前,心率更稳定些。”
秦宁一笑,说:“也谢谢你和汪海的照顾。”
林护士脸不禁泛红,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汪海,抱紧文件夹,丢下一句“我先去忙”,就跑出门,给其他病人做检查。
汪海也被秦宁这句调侃弄得羞赧,憨笑地抓了抓后颈。
秦宁摇摇头,回卧室休息,刚起身,手机“滴”响一声,他下意识看去,见屏幕浮现提示。
是微信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段时间,只有一个人每天不间断的发消息,出差七八天,也没停过。
秦宁点开微信,却见发微信的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是沈见溪发的实验数据电子文档。
沈见溪也在外出差,和季应闲一起。
他发过来的不止文档,有几句话,大意是询问出差回去,能不能到医院来探望秦宁。
秦宁笑了下,回了个“好”字。
发过去后,他切入微信,导进电脑,用大一些的屏幕阅览。
同一时间。
远在国外的某地。
沈见溪给秦宁发过文件后,暗中又补了几句话。
季应闲冷眸盯着对面沈见溪,眼神探索,相当锐利。
“没发多余的东西吧?”
他问。
沈见溪不擅长撒谎,磕巴道:“季总,你怎么这、这样说话,我没有给宁哥发消息。”
“秦宁?”
季应闲危险的眯着眼,“我可没有提他。”
沈见溪:“……”
季应闲眼神中乌云密布,宛如风雨欲来,“谁准你给他发消息?”
沈见溪稍一停顿,也登时停止腰杆,“你又不是宁哥男朋友,我给宁哥发消息又怎么?我有追求他的权利,你管得也太多了。”
季应闲冷冷看他,“很好。”
沈见溪打了个冷战,心底莫名忐忑,拿不准季应闲要做什么。
季应闲慢条斯理站起来,斜睨他,说:“既然你没有自觉,那就一个人留在这里,什么时候想明白秦宁属于谁,再回国。”
沈见溪:“???”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季应闲的背影,理解不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明白过来。
季应闲这醋精二哈,让刘助理把他护照身份证等物件给带走,一样不剩,全带回国,让他哪也去不了。
而他自己,当天下午就飞回国。
沈见溪简直想口吐芬芳。
*
医院。
重症监护室。
温辞透过透明玻璃窗,望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
那人瘦骨嶙峋,肤色蜡黄,甚至黄到不正常的程度,哪还看得出半年前的康健模样。
旁边的护士小声安慰,“先生,您也别太担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有救治的机会。”
温辞温敛淡笑,“谢谢。”
护士脸不禁一红,摆摆手,“没事没事。”
她多看了温辞两眼,脸又红几分,不敢再停留,唯恐沉迷美色,荒废工作的事。
护士走后,温辞脸色渐渐冷淡。
过了一段时间,有护士过来,带温辞换上隔离服进入重症监护室,探望重病的温玮良。
温辞更换隔离服时,问到温玮良的病情。
护士斟酌片刻,说:“温先生目前情况比较严峻,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看后续情况,医生们更好针对治疗。”
温辞点头,“我明白了,多谢。”
护士安排好温辞进去,就出去了,温辞撩开隔帘,走近温玮良的病床。
温玮良近日做过气管切除手术,无法说话,他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近乎整日整日的睡觉。
温辞进去时,他正在休息,瘦得只剩骨头,靠着呼吸机活命,透明口罩上呼出雾气,能看出他还有生命迹象,正在生死间痛苦徘徊。
他走近些,轻轻喊了一声“爸”。
温玮良迷糊着睁开眼,浑浊眼睛睁开一条缝。
渐渐地,他看清眼前是谁。
陡然,瞳孔紧缩,眸底满是惊惧,甚至惊吓到无法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温辞温和浅笑,“父亲,我回国来看你了。”
这抹笑如春风拂过化雪枝头,和煦又温暖。
笑意却不及眼底,眸中一片冰凉,堪比凛冬结冰的河水,甚至更阴冷几分。
温玮良肌无力的手臂狠狠撞击床护栏,企图引起他人注意,奈何重症监护室内没有其他能回应的人,他抨击声,完全被隔壁墙吞没。
温辞不紧不慢地为他掖被角,继而擒住他的手臂,五指收紧,疼得温玮良眼泛泪花。
温玮良嘴巴张合,似乎在求饶,但又发不出声,看上去特别可怜。
温辞清隽冷意的眉眼渐渐蹙起,指节力道不减反增,温玮良几近晕厥。
数十秒后,温辞松开手。
温玮良忌惮地望向他,眼神恐惧,心中又气又恨。
当初就该让这贱种跟那女人一起死,不该贪图他那张脸,想以此获利,现在来看,这贱种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千防万防,也没防住他这一手,这贱种居然敢给他下毒!
怪他明白得太晚,怪他反应太慢。
温玮良反手去够病床头的呼叫铃,想按响铃声,引起注意。
陡然间,他手被切住。
喀嚓。
细微的轻响,腕骨长时间没有活动,被轻易地扭断。
温玮良眼圈一黑,疼晕过去。
温辞面无表情睇他一眼,将手移向呼吸机口罩,满目阴霾。
即将摘离透明口罩的一瞬间。
他眼前倏然浮现一张苍白秀丽的脸,笑靥明艳,令人怦然心动。
手突兀地停住。
*
私立医院。
季应闲到医院时,已近凌晨两点。
他没有上楼,只在楼下望着秦宁病房的窗户。
窗户无灯,夜风习习。
住院楼下的绿林沙沙随风响,树影摇曳,虫鸣阵阵。
他那颗飘忽不定的心,也在这一刻安定下来,仿佛找到所属地。
季应闲低声笑了声,继而转身。
刘助理疑惑问:“季总,不上去看看秦先生么?”
季应闲道:“太晚了,不打扰他休息,明早再过来看他,你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办妥后你就回去休息吧。”
刘助理点头,“好。”
他心说,真是有情饮水饱,季总连夜坐飞机回来,不停歇地开车到这里,只为看一眼秦先生的卧室窗户。
单身狗刘助理表示,季总是什么24K纯情少男,现在上楼和秦先生一起困觉不香么?
当然。
他也只是打工人,得听老板安排。
刘助理为季应闲在医院附近的星级酒店开了一间豪华套房,充作临时休息地。
他安顿好后,就开车回自己家。
季应闲透过窗户,看向私立医院,恰巧能见到住院大楼的侧边,他心情颇好,高兴入眠。
然而次日清晨,季总救笑不出来了。
汪海将季应闲拦在门外,为难的看着他,真不是他不让进,主要是秦先生不让进啊。
季应闲冷冷睐向客厅中的清俊青年,眉眼冷厉。
“他哪?他怎么回事?”
季应闲指着坐在沙发的温辞,眸中烧着烈火,像要将汪海盯出两个洞。
汪海有苦难言,他动了动嘴,说:“季总,温先生是秦先生请进去的。”
季应闲气得心痛。
把他拦在门外,偏偏让温辞单独进去!
温辞凭什么?
他什么身份,跟秦宁什么关系?
季总要气炸了。
汪海被他怒目瞪着,压力颇大,心底莫名共情刘助理,这简直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老刘不容啊。
远在家中休假的刘助理打了个喷嚏。
刘助理:“?”
季总在门口生闷气。
这时,秦宁从卧室端着电脑出来,他越过汪海睇了眼季应闲,没说话,默然走到沙发边,落座。
温辞满目温情,“阿宁。”
季应闲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喊了声“宁宁”,硬生生把他的亲昵喊声给盖过去。
秦宁没理他。
季应闲没皮没脸的又喊了几声,大有秦宁不理他,他继续喊下去的意思,反正故意破坏秦宁和温辞说话。
秦宁:“……”
他都没发觉季应闲有时候脸皮这么厚。
秦宁转头看向门口。
季应闲灰蓝漂亮的眼睛蹭地一亮,望向秦宁,那一刹那像极了狗狗眼,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成了人形二哈。
季应闲放软声音,“宁宁。”
秦宁说:“汪海,他太吵了,把门关上吧。”
季应闲:“……”
汪海看着脸色极差的季少,硬着头皮说了句“对不住了”,砰地把门给关上。
季总气得喉头呕出一口老血。
气着气着,他忽然又扬起嘴角笑开,宁宁对他生气,说明在意他,在意那夜的事,四舍五入就是把他放在心尖上。
季总突然心情大好。
旁边路过的林护士目睹他变脸过程,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说季先生又生气又高兴的,是不是受什么刺激,导致精神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