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风波看似平静下来,实则只是为即将到来的暗潮做好准备。
城中上至修士下至百姓官员都没有睡。家家户户点着灯,围坐在一起,纷纷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情。
“就四百年前的那个魔主,”修士双手抬起,做出一个烟花炸开又消失的手势:“——没了。”
“这望京真的还有另一位尊者在?”
“岂止是有!这位的能耐简直是通天了!那端肖雪是谁啊!当年云馜跟他对打,他还不是尊者就能与云馜打了十天!”
“而如今你瞧!这端肖雪已是尊者,还带着刀枪不入的九头蛟。上古凶神的尸首加上尊者,你猜怎么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人收拾了。”
“天啊!”
“尊者将九头蛟与端肖雪一起收拾了?”
“我听说不是,好像是薛离将九头蛟引到了千衫寺,从塔顶飞出千衫佛坐骑朱莽的蟒魂,蟒魂斗赢了九头蛟。至于尊者怎么打的端肖雪……据传,他们站的太高,没看到。”
“这望京今年是怎么了?居然有两个尊者在这里!有两个!”
“而且另一个还是个能轻松收拾了魔主的尊者!”
“天!都说尊者可视物千里,那我现在抠脚的样子该不会被尊者看到吧?”
“天啊!尊者不会觉得我被端肖雪打掉牙,说话漏风看着碍眼吧!”
“我要怎么才能让尊者看我顺眼一点?”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尊者看到我?!”
“要是尊者觉得我不凡,给我点机遇我该怎么说?”
“是该跪下来叫声爹吗?”
“还是应该跪下来给他擦拭鞋面浮灰?”
“擦鞋又要用什么?是舌头还是手???”
众人讨论越发激烈,恨不得将我爱尊者,尊者看我挂在头顶上。
怀县令坐在家中,连夜写好了城内注意事项,想要大改城中风气,在尊者在的这段时间达到人人完美,事事最好。
老妇躺在床上,门外等了一群想要问问她尊者一事的人。她虽是伤的严重,但心情却极好,眼带笑意的让孙儿写信送回京中,与亲王分享这天大的喜事。
路上累死了八只魔鹰,才在一盏茶的功夫将信送到了亲王府。
信到王府时柏端刚刚离宫回到府中,一身紫色外省服尚未脱下,抬头便看到穿戴艳俗的女儿顶着一头金簪走了进来,活像个花树。
瞧见女儿过来,柏亲王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一沉,严父姿态令人望而却步。
越河县主畏手畏脚地走到他的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脸色,讪笑道:“父君今日回来的倒是晚了一些。”
越河县主貌美,外表艳丽妖娆,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妩媚惑人,眼角眉梢风情带俏,是肤如凝脂身姿曼妙。
单看长相,她是精明外露的人。然而一开口,心机城府全无,天真娇憨的过了头。
为此亲王是十分头疼。
但他总不能说自己的孩子傻,只能忍住心中苦涩往娇憨上推。
此刻见越河县主来了,柏亲王一下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也有意在今日与她好好说说。
“你说的那件事不是不行,”柏亲王接过侍从手中的信,一边一行行读下去,一边分心去与越河县主说:“为父也知道你的心思。”
他读完第一行,漫不经心地说:“只不过这陈家……”
越河县主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看柏亲王拿着信的手一抖,以为柏亲王是在做给自己看。她也知陈生是不错,但陈生不过是庶民出身,与她之间的差距很大。她害怕柏亲王看不起陈生,觉得陈生高攀不起她家这等高门,连忙绞尽脑汁去想,想要替陈生说几句好话。
而长公主说过,好话之所以是好话一来需要表明对方的价值,二来是要挑旁人喜欢的说。
而柏亲王喜欢什么?
陈生有什么出彩之处可以让柏亲王很喜欢?
越河县主想了半天,十分为难地说:“父君。”
柏亲王还在看信,倒是侍从扭过头来。
接着,侍从看到县主小心翼翼地说:“陈生腚大,我和他一定能生出儿郎的。”
“???”
侍从瞳孔震动,只觉得这话毛病太多一时不知该说那点。
他惊恐地看着脑子向来不太好使的县主,又看了下面无表情的柏亲王,心情十分复杂。
“县主,”侍从见柏亲王没听见这句,好心提醒越河县主,委婉地说:“如此不雅。”
越河县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一下头,改口道:“父君,陈生腚肥,必然好生养。”
侍从:“……”
那个腚才是不雅的关键!
你把什么舍弃掉了!
男人腚肥不肥跟你生不生儿郎没有关系好吗!!!
侍从气得心都疼了。他见柏亲王沉着脸放下信纸,心说县主多半要挨打。
“父君,”越河县主还不知这话有什么问题,她见柏亲王看向她,当即满脸喜色,以为她已经打动了柏亲王,连忙说:“虽然我家这等高门……”看不上陈生这等寒门……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柏亲王到先摆了摆手,面无表情一脸严肃地说:“虽然我们家这等门户攀附不起陈家这等高门,但为父还是会努力,会让你得偿所愿嫁入陈家的。”
越河县主:“????”
第38章 师弟
陈生一夜没睡。
一个月内欠了两笔债,第二次的借物又不知道要还什么,能睡得着就怪了。
端肖雪也一夜没睡。
一代魔主变成狗,谁变谁都受不了。
他们一人一狗床头床尾各占一方,狗龇牙,人瞪狗,如此僵持了一夜,陈生终于忍无可忍,他将端肖雪绑住,动作粗暴地扔到袖中。
而这端肖雪也够倒霉,与女主相爱相杀的那条线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从此女主身旁少了一个貌似潘安的后宫,陈生身边多了一只眉清目秀的公狗……洗脸的动作一停,回想这狗吵闹的样子,陈生真实感情的希望端肖雪是泥人,萧疏是狗。
他很想他们两人互换一下。
可惜大地有大地自己的想法,每次给的东西都跟闹着玩儿似的,要的还礼倒是经由精挑细选,通常要剥陈生一层皮。
陈生坐在房中,掰着手指算了算。
郭齐佑、端肖雪、莫严、萧疏、曲清池。除了白烨京彦外,上辈子的熟人如今都来到了陈家小院。他虽是嘴上说不与他们再有牵扯,可如今却轻易让他们住了进来,怎么看都是一副牵扯不清的样子。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陈生黑着脸推开房门,一打开门便瞧见站在门口等他的薛离,心说,烦人精还多了一个。
昨夜曲清池是改了薛离的记忆,但他能改写的都是与他有关的记忆。现在的薛离是不记得九头蛟一事,可除此之外的事他是一件没忘。
特别是有关陈生的记忆。
在脑海里像是镶了金一样,根本不想忘。
等听见身后门扉响动,薛离慢慢地转过头,眼中含情,嘴角带笑,用最甜腻的声音,深情的唤着——
“阿——兄。”
“滚!”
甩开意图攀关系的薛离,陈生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院内陈五留住对面孝子一家,等他醒来问他该如何处理。陈生和孝子算是熟人,而且他和孝子表弟的关系是好得不能再好,因此倒不会因孝子看了不该看的事而难为他,反而因为信得过孝子的人品给他找了份活计。
孝子知陈生不简单,自是不会乱说话。
陈生处理好孝子一家,又去瞧了瞧郭齐佑的伤势,走前在曲清池的门前停留片刻,探头探脑好似做贼。
陈六跟在他身后,不是很懂他为何如此,只说:“郎君,房中那位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
陈生立刻挺直腰板,问他:“有没有说去哪儿了?”
“没有,但他说了,他在前边等郎君。”
在前边?
还等他?
陈生一听顿时不想出门了。但走任的事情可以拖,查水鬼可不能拖着,因此,他就是万般不愿也还是要出门瞧上一瞧。
见他要出门,陈六给他开门,开门前说:“郎君,今日街上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
陈生抬眼,正好瞧见大门外的街道,目怔口呆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在望京生活了二十多年,就没看见过望京的街道如此整洁干净,像是一开门换了个地方。
平日杂乱的街巷现在没了那些东倒西歪的杂物,道路两旁的野草已被拔除干净,地面石砖一尘不染,每个角落都在发着光,好似被人打了蜡。而往远处看去,到处张灯结彩,望京倒像是要过年节。
甚至比过年节还要热闹。
还有,街上的人穿着打扮偏向素雅,一个个宽袍加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看得陈生不明所以。
特别是街上的修士,不止穿戴变了,说话也开始之乎所以,正经的让陈生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平日里,若是街上天降老太肯定没人搀扶。而如今,天降一个老太不够一群人分抢,来帮忙的人多到险些将就要自己站起来的老太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