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孩子们的笑脸,时卿和江煜也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
“现在的永安城还有墨区吗?”当年林世成带他去的墨区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如今想起来还觉得心中难受。
“有。”江煜对他道,“但已经不是以前的墨区了,我让张德明复了职,户部拨出银两将墨区重建,将那处作为流民的收养所,并教他们自力更生,开些店铺,养活自己。”
“嗯。”时卿松了口气。
江煜瞅着他的神色,忽然道,“夸夸我。”
“啊?”
“快夸夸我,说我做得好呀。”江煜就想得到时卿的肯定,语气都在上扬。
时卿很无奈,他伸出手揉了揉江煜的发顶,说,“好,你做的很好,你是个好皇帝。”
江煜这才高兴。
他很久之前就说过待到他登上帝位,他希望时卿能站在他身边,亲眼看着他重现江氏王朝的繁盛。
如今这人回来了,即便别人如何说,只要时卿觉得他做的好,他便如得到了最大的夸奖。
他买了一盏莲花灯,提在手上,拉着时卿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
江煜带着时卿来到了明德坊的月老庙,这里已经被重新修建过了,香火也鼎盛,此时还有许多人来此参拜。
江煜把莲花灯放在月老像的脚边,拉着时卿一同跪在蒲团上,朝着月老像拜了拜,闭上眼睛默默许了个愿。
时卿则注视着那尊月老像,见着那长胡子老头仿佛对着他笑了笑,泥塑漆画的眼中也似有道一闪而过的神采。
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明悟,脑中拥挤的思绪也顺畅开来。
时卿感到惊讶,仔细看却发现月老像还是原来的模样,没什么变化。
可饶是如此,经历了两次重生的时卿也难不想歪,他恭敬地对着月老像拜下,却见刚刚明明已经先他拜过月老庙的江煜却跟着他又拜了一次、两次、三次。
出了月老庙,时卿问他为什么又拜。
江煜便对他说,“刚才我和月老说,待会我身边的这位公子要和我拜堂成亲,求他做个见证。
“你拜第一次的时候我喊得是一拜天地,你拜第二次的时候我喊的是二拜高堂,你拜第三次的时候我喊的是夫妻对拜,虽然没有对拜,但月老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拘泥于小节。”
他笑起来,“这样,我们就算拜过堂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月老作证,你这辈子都不能反悔了。”
“……”时卿见他这副得志的模样,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问,“我们不是成过亲了吗?全永安城都知道你和我的尸体成了亲,还封了我为皇后,你忘了?”
一听这话,江煜脸色一囧,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啊,那是,那是没办法了……”
他不是个会说自己曾经过得有多凄苦的人,他只想和现在的时卿高高兴兴地在一起,那些伤痛能忘便忘了。
之前在清艳楼的时候是个意外,到现在他还觉得不好意思。
时卿握紧他的手,问,“带我去皇陵看看行吗?”
他现在总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太真实,所以他想看看那个曾经的自己,让他更好的面对现实。
“那个你……”江煜有些犹豫,“你当初伤的太重,还是别看了……”
他不想时卿看到面目全非,千疮百孔的冰冷尸体,那样的时卿,他次次去看都心痛的不行,他怕时卿受不了。
时卿回他,“即便是那样的我,你都不嫌弃,我又如何会嫌弃自己?”
江煜眸光闪烁,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
江煜拿出随身的令牌,皇陵的士兵立刻放行。
墓室的石门大开,江煜带着时卿来到石棺前,时卿望进去。
看到棺中的青年面色青白,口中含着颗珠子,应是避免尸体腐烂的重要物什。
眉间一颗美人痣点缀中央,眼窝处却空了一块,应该是为了拔出羽箭,将那眼珠也生生挖了去,空洞洞的能看到里面的腐肉。
时卿脸色微变,那种剧痛感似乎还留在脑海里,他一只手扶住脑袋,咬着牙去硬抗,却忍不住反胃干呕起来。
江煜急忙揽着他的肩,盖住他的眼睛将人拉下来,心疼地把时卿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啊。”他轻声哄着时卿,拍着他的后背。
“当时特别疼……”令人毛骨悚然的痛感纠缠着他,时卿终于向江煜表现出了自己的软弱,他缩在江煜的怀里,一点点儿将当时的经历说给江煜听。
说他们的计划,说他们如何混进蛮族大营,说他如何刺杀蛮族可汗,也说起韩山,说起韩山时,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江煜就小心翼翼地帮他擦。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刺进江煜的心口,搅得那处生疼,江煜搂紧了他,抿紧唇,却松了口气。
这些苦,这些痛,时卿一直自己扛着,如今终于肯对他说了,便是两人关系拉近的第一步。
江煜现在只想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去帮时卿梳理,去和他一起承担。
第74章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很多时候,事情说开了,心里就能舒服很多。
时卿以前从来没跟江煜敞开心来谈一谈,如今谈过之后,心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头也没那么疼了。
他厚着脸皮往江煜的怀里蹭了蹭,江煜以为他还不舒服,就更紧地搂了搂他。
“咳。”时卿靠在江煜的胸膛上,说,“说实话,这次重生,我第一次在清艳楼见着你,还以为你背着我喜欢上别人了。当时我就想逗逗你,没成想你竟然还挺撑得住。”
他想起自己衣服都脱了大半往江煜身上凑反被推开,可真是丢人。
他问,“你当时当真对这颜公子没什么别的想法?”
“没有。”这时候的江煜可老实了,他道,“除了那天,我从未进过他的房间,也从未与他独处过,那天,也是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你们的小习惯几乎一模一样,让我恍惚了,才陪你进的房间。”
“哎……”时卿说,“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挺自私的,我在赴死之前引诱了你,让你在第二日受了那样的打击,却也将我永远记在了心上。”
“是挺狠的。”提到这个,江煜仍觉得浑身发冷,“就因为你这个做法,险些让我不举,我估计我这辈子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想些风花雪月,便只可能想到你,别人连我的梦都入不了。”
“哈哈哈……”时卿为他难得的幽默笑起来。
他四处打量了打量墓室,只觉得这地方确实阴森,地面也凉。自己坐在他腿上被拥着,感觉不到冷,可江煜却坐在地上,他便说,“我们走吧,我已经见识到曾经的自己有多丑了,这大半夜的,在墓室里睡一晚上我可受不了。”
“好。”江煜应了他,将他打横抱起来。
“哎,不用,我自己能走。”外面还有守卫,时卿觉得不太合适。
可挣扎了两回都没挣脱开江煜的胳膊,他才想起自己的一身内力和武功都废了,和身强体壮的江煜来比,简直就像只小鸡崽,折腾不起来了。
于是便只好将头埋在他胸口,捂着脸出了陵墓,等上了准备好的马车,脸都红透了。
*
进了宫,两人梳洗之后和衣睡觉,谁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江煜侧过头,抓着时卿的手,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将军府。”
他说,“你不敢说,我便替你说,别担心,他们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
时卿愣了愣,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你这人说话直,我娘受不了刺激……”
江煜对他眨眨眼睛,“我会考虑好再说,不会再口无遮拦,伤害了你的家人。”
前世,他为了复仇,做了太多偏激的事。
这一世,有了将军府的支持才有了现在的他,时卿也已经回到了他身边,他会学着去守护这些人,不再让他们受到伤害。
时卿听他这话,望进那双眸子,终究凑上去主动亲了下江煜的嘴角,小声说,“谢谢你。”
江煜心里动荡,把人揽在怀里抱着,脸颊在时卿发顶蹭了蹭,“好了,睡吧。”
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苦再难都有我陪着你。
*
江煜猜的没错,或者说是时卿自己想多了,当韩家人得到韩时卿的消息之后,再看到那个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被吓到,何怡然更是愣了下便冲过来,抱住韩时卿,泪珠子断了线地往下掉。
“这是我儿,我认得出来,是我的卿儿回来了……”她哽咽着,红着眼睛去摸时卿的脸,“卿儿啊,是菩萨听到我的心愿了吗?是菩萨将你带回来了……”
她抖着唇瓣,“我的卿儿吃了这么多苦,娘心疼你,心疼你啊……”
她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说不了几句便泣不成声,韩靖宇也走上来,将他们娘俩抱进怀里,虎目微红,显然也动了情。
“爹,娘……”时卿一直沉默地落泪,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努力挤出个笑容,与二老道了一声,“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