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锦峰点头,把熟睡的江煜托人放到马车上,便要启程。
“大哥。”韩乙铭委屈地看向韩锦峰,“你还不打算理我吗?”
韩锦峰身形一顿,却仍旧拿背影对着韩乙铭,好长时间才只念出了韩乙铭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韩乙铭向来人糙,这次却一反常态地上前给了韩锦峰一个拥抱。趴在他耳边说道。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你做我的大哥。”
韩锦峰咬牙回了他一句, “兔崽子!”
韩乙铭与他们道完别,便赶紧回了城内,去负责对其余兵力的编排调遣。
韩锦峰给队伍下达了离城的命令,转头去看韩时卿,却见他并没有跟上。
他问:“小弟,你为何不走?”
韩时卿神色自然,“你们先走,我还有爹交代的事要处理,一会儿便去追你们。”
“爹交代了什么事?”
“一些朝堂上的事,要我来北境办。”
他说的神神秘秘,但表情却不像掺假,韩锦峰皱了皱眉,终究信了他,只最后与他道。
“那你快些跟上,别误了时间。”
韩时卿对他笑,“遵命,将军!”
韩锦峰揉了揉他的发顶,走了。
南城门大开,夜空下,韩时卿遥遥望着远离的队伍,悄悄湿了眼眶。
第52章 计划
“少爷。”听到韩山喊自己,韩时卿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压下,转了身,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都准备好了吗?”
韩山点点头,“嗯,五十名玄金楼刺客已经等在了城楼东北角的矮山后,随时可以出发。”
说完,他终于抬头去看韩时卿,眸光格外认真。
他问,“少爷,我们还有可能活着回来吗?”
“没有。”韩时卿开玩笑地说:“也不知道林世成知道我把他玄金楼的顶尖刺客都葬送在这里,会不会气死过去。”
“那少爷您可以不去吗?”韩山道,“您可以将令牌给我,计划也说给我听,我去办,您不要去。”
听到他这话,韩时卿笑了,他走过去拍了拍韩山的肩膀,“林世成把令牌交给了我,这就是我的事,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也小了许多,“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单地走。”
韩山虽然是他的护卫,但从小两人一起玩到大,韩时卿早把他当成了第三个哥哥,这次的事,他不能让韩山一个人去送死。
“蛮族攻城了!”
“弓箭手准备!”
寂静的夜晚被将士们的喊叫声打破,箭雨划破天空造成的尖哨声响彻止戈城,韩时卿和韩山对视一眼,急忙向北城门奔去!
他们爬上城楼,矮身在墙壁后,蛮族的羽箭射在他们脚边,将冷硬的地砖划出几道清晰的白痕。
江煜猜的没错,蛮族确实会在深夜发动总攻。
城下号角吹响,在三波投石和两波箭雨之后,蛮族突然停止了攻击。
“他们在前进!”有士兵在城墙边大喊。
韩乙铭立刻命令道:“拉开闸板!!”
“将军说拉开闸板!”
“拉开闸板!!”
一道命令经由上传下达,城下的士兵收到指令,一波一百人,分八列拖拽八条又重又长的锁链,同时用力向后拉。
随着他们的拖动,只见止戈城外围在北城门前的一圈土地突然缓缓震动起来,像是某种机关被打开,露出地底下埋藏的雪亮尖刀,刀尖冲上,在月光照射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満图嘎!(有埋伏)”
“啊!”
“哈萨!哈萨!(停下)”
“……”
黑夜里,急速前冲的蛮族士兵怎么也没想到止戈城前还埋伏着这样的刀剑坑,不少人只觉脚下一空,便掉入剑坑,头颅、胸膛、腰腿被穿透,发出痛呼和惨叫,而他们后面的士兵想停也停不下来,被你推我搡地下饺子一样也掉了下去,一时凄厉的惨叫和惊慌失措的喝止声充斥在止戈城前。
韩乙铭大喊,“放火箭!!!”
弓箭手立刻得令,将包着浸油麻布的箭矢放在火盆中点燃,铺天盖地的火箭精准地射进刀剑坑中,点燃了早就存放在里面的燃油,火势倏地窜高,卷着蛮族士兵身上穿的大袄,将一个个蛮族士兵变作一个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连成一片,制造出了长达数百米的大火沟,在止戈城前竖起了一道恐怖的火焰防线!
城楼上,止戈城的将士们见到这一幕,心中不无痛快,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是落石!!趴下!都趴下!”
谁知,下一瞬,灾难降临,将领们大喊着叫士兵趴下。
可还是有些士兵惨死在突如其来的落石攻击上,其中一个整个头部被砸的凹陷,尸体击出去几米远,刚巧落在韩时卿的脚边。
那是个年轻人,脸上的兴奋还未褪去,便永远定格在了脸上,失去焦距的瞪大双眼中是最后难以瞑目的遗憾。
韩时卿喉结滚动了两下,他伸手将那士兵的眼睛合拢,牙齿咬得很紧,眸中燃烧起对蛮族的怒火。
城楼前的交战还在继续,蛮族军队借着落石和箭雨的压倒式攻击,正在迅速用泥土来灭火,并扛来长木板搭建通过剑坑的桥梁。
韩时卿明白,这刀剑坑和火焰防线看似很强,但也只能阻挡一时,只要叫蛮族通过了这一关,止戈城士兵们接下来要陷入的便是和攀上城楼的蛮族士兵激烈的肉搏战。
而一旦这种肉搏战的局面形成,区区一万城兵全部消耗干净也成了迟早的事。
并且,蛮族接近止戈城必定要分上下两路进攻,上方牵制城楼士兵,下方便可扛巨木撞门,一旦北城门破,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地利优势。
这止戈城也就彻底被蛮族攻陷,城内士兵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包括他二哥……
脑中闪过前世大哥二哥的头颅被挂在止戈城城头的画面,韩时卿手握成拳,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他不允许止戈城破!
他不允许亲人再死在自己面前!
“韩山。”韩时卿等过这一波箭雨,起了身向城楼的东北角走去,“我们走!”
韩山急忙跟上韩时卿,刻意走在他左侧,以避免应对蛮族随时有可能射来的箭矢。
被夜色笼罩着的北城楼,士兵走来走去,有人在拖拽伤员,有人倚着城楼休息,有人矮着身子去将领那里补充羽箭。
韩时卿与韩山行走在这一片混乱中,路过韩乙铭所在的指挥楼时,韩山的脚下顿了顿,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了紧皱着眉头的韩乙铭一眼,眸中划过很深的情绪。
再见了,乙铭哥。
待两人走后,忙的焦头烂额的韩乙铭突然停了下来,他若有所觉地往韩山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
止戈城三面环山,靠山而建,城楼都是依附着山体建成。
两人到了城楼东北角,便攀着凸起的山石一路向上,来到了山体的背面,与等在那里的五十名玄金楼刺客顺利会和。
五十名刺客包括韩时卿和韩山皆着一身厚实的黑色劲装,头发全部塞进冠帽,打扮的简单利落。
他们中间有半数人背着一个半臂长的方形包袱,走动时会听到轻微的水流晃动声。
“我再强调一遍今夜的任务。”韩时卿站在他们中间,道,“进入蛮族大营之后,我们分成两拨,携带油壶的人去找粮草库,另外一拨人随我去刺杀蛮族可汗。
“刺杀可汗是为了挑起混乱,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将他们二十万大军的粮草统统烧干净!”
他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玄金楼的顶尖刺客,身手不凡,但今次的行动需要我们大家的配合,且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必须成功。”
说到这里,韩时卿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不瞒你们,这次行动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蛮族守护可汗营帐的最强兵力,我们一旦进入蛮族大营便是羊入虎口,绝无生还可能。”
他拿出玄金楼的虎头玉牌,朗声道。
“我是镇北大将军韩靖宇之子,我叫韩时卿,我今夜抱着必死的信念去闯蛮族大营,说什么为了国家,为了不相干的百姓都是狗屁,我就是为了不叫我们韩家军丢脸,不让我的兄长们成为败军之将,不想再目睹家人的身死!我知道你们之所以跟我来就是因着这块牌子在我手里。但我现在想说的是,你们想跟我便跟,不想跟我现在就走!我不拦着!”
“但!若是跟着我,为了什么都好,是家人,是国家,是钱财,亦或是信念,我希望你们也是真心实意豁出去性命去做,势必要将这二十万蛮族赶出北境!”
他说完,便收起玉牌,静静地等着眼前这五十人回复。
他深知玄金楼的刺客都是些亡命之徒,手上的人命甚至比北境的将士们还多,他们若是不配合自己,致使行动失败,那这次他们这帮人的命便算是白搭上去了,这个代价他承担不起。
对这帮人,他只能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暴露给他们看,不求引起共鸣,但至少能让他们认可自己。
“有意思。”良久,一个身背大刀的男人第一个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