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黢黢的,声控灯没有亮着,什么也看不清。
温固怕开门出去,又见对面那神经病站门口,这大半夜的他不吓死,也得吓半死,又是垃圾桶又是死盯着人看不说话,温固已经在心里把秋水剪瞳给钉死在了神经病的标签上,谁知道神经病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温固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口重重地咳了一声,声控灯就亮起来了。
很好,没人,就是现在!
温固开门把垃圾靠墙边放门口,缩进屋里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他深深吁出一口气,然后塔拉着拖鞋去床边上,甩掉拖鞋躺着玩手机,琢磨着明天找完了老太太,要是确认了那个秋水剪瞳是新租户,他出门什么的就要躲着他点。
毕竟那么老高的个子脑子还不正常,死盯着他的时候实在吓人,他得小心。
他这租金还有大半年才到期,哪怕是对门住了疑似神经病,他也没有想着搬走。
温固甚至觉得很多恐怖片的开头,那被吓到的,甚至见了异象的住户不搬走还朝着恐怖的地方去凑,真不是硬凹剧情,是旁人不懂他们的苦。
没钱啊。
搬家实在没有那个本钱,像对门房东老太太那样的房东太少了,正常的都是提前退租租金不退。
没钱比见鬼还吓人,能搬去哪里啊。
温固虽然走了狗屎运,现在有了钱,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思想,是很难被手里突然有钱所改变的。
这也是很多暴发户有钱了也一股子土味儿挥之不去的原因。
习惯是很致命的东西,穷酸就是伴随终生的病毒。
因此搬家是不可能搬家的,他们楼里面有单身小姑娘隔壁住酒鬼还被骚扰的,都没有搬家,半年就从胆小到半夜要被吓哭得娇滴滴,变成了买了震楼器,震得那酒鬼都要戒酒,主动绕着她走的猛女,他一个大老爷们对门住个神经病就搬家?
不存在的。
贫穷者无畏。
温固玩手机到十二点才睡觉,夜里睡得也很香,对门搬进来个神经病这样的短暂插曲,虽然吓了他一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他做的全是有钱之后环游世界,喝豆浆喝一碗泼一碗的美梦。
他当然不知道从他出门扔垃圾开始,一直到他沉沉睡去的午夜,对门的猫眼上始终贴着一只秋水剪瞳,如饥似渴地盯着他的门,盼望着他能再出来一次,好让他多看几眼。
而温固对这些一无所知,第二天早起,他照例去楼下吃早餐,要了两碗豆浆都喝了,撑得顶脖子也没舍得像梦里一样泼一碗。
他甚至没有提前看一眼对门,白天总是能够给人无限的勇气。生活的琐碎本身就带着辟邪的功效,一夜的美梦滋润得温固连对门是个神经病需要格外注意的警惕都给冲散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忘了去找他对门的房东老太太问问,吃饱喝足后他又买了两个肉包子,纯牛肉的,三块钱一个,皮薄馅大,这次不是给自己准备的午餐,是给那老太太的。
老太太叫什么温固不知道,只知道她姓周,具体年纪大概七十多,他叫她周奶奶。
周老太太不良于行,坐着个轮椅出不了小区门口的台阶,自己去不了包子铺,还不会点外卖,嘴馋的时候,都是靠着左邻右舍的顺便给带。
温固虽然糊,但以前全职写小说不上班,时间自由,是这小区里面有名的无业游民。
毕竟在老一辈的眼里,不上班就等于不务正业,所以老头老太太们有事的时候使唤他使唤得颇为顺手,每次使唤完了还要顺便说他几句。
温固性子虽然不喜欢接触人,但熟透的还成,性子和模样一样的嫩且好,其实人缘正经不错,是他自己没有正确地认识到。
他拎着包子走到周老太太家门口,敲了门,好一会有人开门,老太太颤巍巍站门口,从老花镜的上方眯眼看温固。
老太太坐轮椅,但不是残疾,她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走不动,是能站起来的。
温固耐心地等着她看了好久,然后老太太一脑袋的抬头纹才稍微松松,“小温啊。”
“哎,”温固点头,把包子朝着老太太举了举,“馋了没周奶奶,刚出锅的给你带俩。”
老太太笑了起来,“好好,我正饿,小温快进来……”
温固进屋,没有换鞋,这屋子里实在也不是需要换鞋的那种干净,只有临时工隔三差五的收拾,老人自己住不可能干净到哪里。
温固轻车熟路的到厨房洗了个盘子,把包子拿出来,倒了酱油拿了筷子,放到了桌边。
周老太太已经挪到那了,坐下之后拿起筷子嘶嘶哈哈的吃包子,手不抖,很稳。
老太太边吃还便嘟囔,“还没回来……”什么的,温固也没听清。
温固站在周老太太对面,也不拐弯,开口道,“周奶奶,你是不是又把房子瞎乱租给别人了?”
老太太吃得头也不抬,从嗓子里面哼了一声。
温固叹口气,看着老太太表情透着无奈,伸手搓了下自己的额头,说道,“周奶奶,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能随便租的,就算不签合同,至少要个身份证的复印件,也要看看对方是不是正常人啊。”
“不然你一个老太太,多危险……”
周老太太已经吃完了一个,对于温固的话一看就是没听进去。
其实温固也不是不能理解,儿女不管,就两套破房子,房产证还不在老太太手里,卖都卖不成,没有退休金和其他生活来源,自己还要住一套,就靠那一套房子,里面折腾得也没有什么家具可言,脏乱差的,条件苛刻了谁租。
要不是这一片虽然是老小区,却离火车站还算近,怕是没有条件也没人租。
温固耐着性子,继续道,“周奶奶,你以后不要把房子乱租给别人了,租给我吧。”
他现在有钱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买不到新的可心房子,不如先花钱买个现在住得安心,周老太太那房子租金便宜得很,他不住他放着,也比对门住个神经病强。
温固打定主意,又说服道,“周奶奶,你这次租那人,你不了解,他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跟周老太太说,“他脑子有病啊!”
“是么。”突然温固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低沉磁性,和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低音炮一样的男声。
温固猛地回头一看——
想起了一句老话,叫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第4章 我怕你屁
社会死亡现场。
温固天生不是个碎嘴的人,倒是撞见过无数次别人背后说他来着,无外乎就是说他不务正业,死大个岁数还不找对象不成家,温固不在意,每次都是一笑而过。
但是自己背后说别人又被那人给撞个正着,还说的是人家精神有问题,这种事情生平还是第一遭。
温固心里冒出了足有两间房子那么大的卧槽,两只耳根同时一热。
秋水剪瞳像昨晚一样定定地看了温固一眼,接着迈动长腿,走到了周老太太的身边,微微弯下腰凑近她道,“奶奶,上一锅卖没了,我等一锅新的来着,你都吃上了啊。”
周老太太把温固给她带的第二个包子都要吃完了,听到秋水剪瞳的话,抬起头来看他,“小夏买回来啦,我吃了小温给我带的,没事,就放在桌子上,正好我晚上吃了。”
温固僵硬地站在桌子边上,脚尖朝着外面悄无声息地转过去。
被叫小夏的秋水剪瞳,把包子放在桌子上,周老太太从兜里摸出了几个硬币放在桌上,这小夏就伸手去一个个捡起来,他手指修长有力,筋脉清晰,一看就是攥起来有沙包那么大的样子。
打人肯定可疼了……
关键是他捡硬币就捡硬币,眼睛却不在桌子上,那俩好看的眼珠如同两个钢钉一样钉在温固的脸上,比昨晚还要赤}裸裸,看得温固后脊的汗毛□□的又竖起来了。
但是温固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不平衡,凭什么周老太太要这小夏买包子就给钱,让他带了好多回了,一次也没有给过啊!
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又迅速被温固自己给掐死,他都中了40万了,他居然还惦记那几块钱,出息呢!
那小夏捡完了硬币却不走,还在看他,看看看,看个屁,再看把你那秋水剪瞳给你捅漏水!
周老太太这把年纪了,脑子里面惦记的除了肉包子,温固瞧着也没什么别的,不指望她能说点什么缓解气氛,眼见着她又去拿第三个包子了。
温固连忙按住了老太太油乎乎的手指,她吃包子拿碗筷似乎只是一种形式,每次都用手抓。
温固忽视黏腻的感觉,说,“周奶奶,你高血压,今早吃药了吗?两个肉包子差不多了,不能再多吃。”
温固拿着桌上那小夏买的两个包子,径直走到了冰箱旁边,打开冰箱把包子放进去,叮嘱周老太太,“今天都不能吃了,明早上微波炉里面热一热。”
周老太太大牙没剩两个,两腮都瘪进去,啧啧两声,倒也习惯了温固的态度,索性拿过抹布擦了擦手,问温固,“小温,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