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被她说的一愣:“谁说老夫……”
他再看周锦鱼那副胆怯的样子,心里忽然起了气,这个后生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孙志敬想让一个人高中榜首,又何须用得着提前拿试题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法子?
等他再看向周锦鱼时,周锦鱼的目光已经开始在几案上放着的那只酒壶上打量了。
柳氏已经有大半年都没让她饮酒了,除了上次在潜龙寺那回偷着喝了回,却还没喝到一半就被小包子娘她们闯了进来,压根就没喝尽兴。
这回她一时间没忍住,端起桌上的酒杯来一闻,是陈年竹叶青,上等的好酒。
孙志敬不依不饶,站起身来道:“万岁爷在朝堂多次向众臣提起,言语之间对周四公子尽是褒奖之意,还说当日放眼满朝文武,就连在场的皇子们同四公子都不能相比,只有四公子在天子遇难之际挺身而出。如此一来,朝中大臣会如何想你?”
周锦鱼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今万岁爷的这番话,已经把你捧杀到了朝臣嫉恨的位置,你一旦高中必将受到群臣排挤,此时,你若是不投奔我们大皇子,还能去投奔谁?
周锦鱼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小口,她茫然的看着孙致敬:“老先生,您刚说什么?学生有些醉了。”
孙志敬被她气得不轻,索性不再说了,示意魏成禄来和她说。
魏成禄顿了顿,看向周锦鱼,像是得到了知音般的道:“你可是同本殿一样,也喜欢饮酒?”
孙志敬:“……”
周锦鱼想了想,回道:“学生向来不胜酒力,从来便只有一口的酒量,超了一口便会立马醉死过去。”
“一口?”魏成禄自然不信:“来了本殿这里又岂能不饮酒的,来人,给四公子换个大碗来。”
周锦鱼一副叫苦不迭的模样:“殿下就饶了学生罢。”
魏成禄笑道:“不成不成,本殿这回要亲眼看着你把这碗酒给喝下去。”
周锦鱼看着小婢女换上来放到她眼前的大口海碗,十分的为难。
小婢女已经在往她面前的碗里开始倒酒了,周锦鱼几乎能问道竹叶青的香甜味儿。
酒倒满了,魏成禄命令道:“周锦鱼,把那碗酒喝了。”
周锦鱼十分“为难”的端起了酒,一口气“咕咚咕咚”的喝完,瞬间倒在原地,不省人事。
第68章 [六十八]
[六十八]
周锦鱼刚一倒下,就听到魏承禄哈哈大笑起来。
魏承禄道:“孙老,你看,这小子酒量还真就差成这样。”魏承禄顿了顿,又忍不住的感叹道:“同我当年一样,沾不得半点酒。”
魏承禄其实经常会想起之前时候的日子,那时候他还是东宫太子,那时候的他单纯的很,皇帝对他不假辞色,说不让他饮酒,他也就不敢饮。
那时候也没有人害他,或者说,想要害他的人还没能成气候。
那时候的魏承禄只觉得所有人看他的时候都是笑着脸的,直到后来他被皇帝关到了宗人府,这才看尽了人情冷暖。
只是,他其实烦透了这些,若是让他选,他宁愿回到当初那些人虚伪的面孔中去。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孙志敬看着趴在地上的周锦鱼,盯了一会儿,见她果真是醉酒晕过去了,便对魏承禄道:“殿下,老夫觉得此人心思缜密,怕是不好对付。”
魏承禄撇了撇嘴:“本殿倒是没觉得他有什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孙志敬道:“方才老夫同他一番交手,只觉得此人滴水不漏。若是……若是不为我们所用,将来必定是个大麻烦,倒还不如早早处理了。”
魏承禄挑了挑眉头,问道:“孙老,他可是父皇看中的人,若是出了岔子,你觉得父皇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孙志敬斟酌着道:“若是不留痕迹,也未尝不可。”
魏承禄摆摆手:“不成,探子来报说,他是元昭看中的人,就凭这一点,本殿便不能动他。”
孙志敬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殿下!您切勿妇人之仁,再说,元昭长公主,未必就肯站在咱们这边,这份人情咱不给她也是可以的。”
魏承禄忽然冷声道:“孙老,她可是本殿唯一的妹妹。”
孙志敬一顿,便不说话了。
随后,周锦鱼被两个小厮分别架着两只胳膊和两个腿,抬到了府门外的马车上。
这次依旧是罗纵送她回去的,周锦鱼虽然是在装睡,但心思却是活络的,方才在魏承禄和那白衣老者的几句对话之间,她仿佛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这场鸿门宴原本是魏承禄想要拉拢她,更确切的说,是那个被称作“孙老”的白衣老者想要拉拢她,见魏承禄对她那轻慢的态度,许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那个白衣老者却对她十分的忌讳,甚至对她起了杀念,若不是魏承禄忽然提出了“元昭长公主”来,她周锦鱼说不准已经项上人头不保。
若是这么算起来,那个让人讨厌的元昭长公主,倒还成了她的恩人了。
多了救命恩人这个身份的加持,周锦鱼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长公主的心思,忽然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马车一路颠簸着,此时因着入了夜的缘故,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周锦鱼因着马车的轻微颠簸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半梦半醒间,忽然听着有人说话。
“周四公子,这里没有外人,您可以醒了。”
周锦鱼听了这话瞬间一点困意也无,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说这话的人,是大皇子魏承禄府上的管家罗纵,他似乎一早就看穿了自己是在装醉,但却并未拆穿。
周锦鱼心中忽然警铃大作,难不成,他是在炸自己?
没等她细想,罗纵忽然笑道:“竟然真的醉死了?呵呵,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一看便是娇生惯养,这才比女儿家还好看,吃起来,一定也可口的很。”
周锦鱼闻言,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但却仿若什么都没听到般,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甚至连呼吸的节奏也没有任何改变。
她想着,不论是这个罗纵真的喜欢男人对她有邪念也好,也无论是他故意奉了魏承禄的命,来试探她也好,她需要做的,只是要把这场戏做到底而已。
罗纵的手脚就开始不老实了,他已经把手抻了过来,放到了周锦鱼的脸上,指尖轻轻划了一下。
然后,他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般,又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喟叹了一句:“我已经许久没碰过像你这般可爱的男子了,若非你是长公主的人……”
他还未来得及说后面的话,疾行的马车忽然猛地停了下来。
罗纵和周锦鱼都被忽然停下的马车晃了一下,周锦鱼甚至磕到了头,痛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不得不继续装晕。
罗纵没好气的冷声问了句:“怎么回事?”
车夫在外面支支吾吾,罗纵只能亲自掀了车帘出去,然后他也没动静了。
周锦鱼在车内什么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马车忽然就停下了。
周锦鱼似乎听到罗纵惊讶的“咦”了一声。
紧接着,周锦鱼感觉到有人像扯鸡崽子一样的把自己扯了起来,然后被两个人抬下了马车,又被送上了另一辆马车。
同方才不同的是,这辆马车里面的味道明显比方才那辆好闻一些,方才那辆马车里虽然刻意放了木香,却因为鲜有通风的缘故,有些刺鼻。
而她如今所在的这辆马车里,却是熟悉的梅花香。
周锦鱼心中纳了闷儿,梅花香?
此时,马车已经开始驶动了。
而罗纵站在车外,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车夫走上前来向他行礼,问道:“少主,咱们回去吗?”
罗纵忽然神色一凛,当即一脚过去,把那车夫踹出了好远:“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喊我罗总管。”
那车夫被吓的连连磕头:“是,小的记住了!小的记住了!”
罗纵依旧冷着脸,却连看都未看那车夫,只是看着已经走出了好远的马车,忽然笑了一声出来:“一个区区庶民,却能同大晋朝皇族牵扯上关系,这个周锦鱼,有意思啊。”
罗纵说完,那车夫已经走上前来。
罗纵冷眼看他,问:“有消息了?”
车夫摇摇头:“还没有,主人说让您再等等。”
罗纵忍不住的怒道:“等等等!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他们倒是一丁点儿都不着急,我可是等不及了,魏承禄身边的那个孙志敬,一点都不好对付。”
车夫问道:“那咱们还回大皇子府么?”
“怎么不回?”罗纵轻笑了声:“回吧,回去告诉咱们大皇子殿下,周锦鱼被长公主带走了。”
车夫连忙道:“是!”
周锦鱼原本被人稀里糊涂的抬上了另一辆马车之后,便被直接放到了靠近车壁的一侧,好让她可以倒的舒服些。可刚被送上车来即使倒的再舒服,这车一晃,她的身子也会跟着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