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弯腰给老太太理着耳边碎发,他这个角度恰好捕捉到了茭白的举动。
老太太挺爱惜的头发突然被小儿子拽住,她心脏病都快犯了:“阿寄?”
“没事。”沈寄松开手,顺了顺老太太的银白发丝。
茭白望了望老太太的几根毛,心想怎么没被一把扯光呢,沈寄没吃饭吗,劲那么小,他冷不丁地发现富豪群里的戚以潦在往他这边看,他眼中的恶趣味瞬间消失无影。
茭白若无其事地扭开脸,对上了齐子挚的目光。
一个两个的看我干什么,有病。
茭白调出账号瞧瞧好友列表,齐子挚排在沈寄下面,他的头像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就很突兀。
这会在线的戚以潦,沈寄,齐子挚三个好友,活跃度全是0,滚吧你们。
茭白在多道轻蔑鄙夷的视线下对老太太贺了寿,之后他就找机会拐去了洗手间,又从洗手间旁的通道溜进后花园。他刚找了个光照不到,又能吹到自然风的地方,齐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接通后,齐霜没有立即说话,他的喘气声刻意放轻,还有点绷,他的人已经给了他消息,那个地址是一户人家,住了一对母子。
那是大师的老婆孩子。
病房的齐霜脸色发白,齐家的人脉都没查到那上面去,这乡巴佬是怎么知道的,太邪门了。
“那对母子已经被我的人监控了起来,你是这个意思吧,是要我这么做吧,”齐霜轻声说,“初秋,我看走眼了,我以为你是个踩到蚂蚁都鞠躬道歉的人。”
茭白惬意地曲着腿:“彼此彼此。”
原主也以为齐霜是个可爱的,没有少爷病的弟弟。
茭白追漫画的时候,觉得大师就是一个神棍,后来他看着看着,发现作者在逻辑上圆了回去。原主死了,齐霜在同一年的冬天嫁进沈家。其实也算是实现了命盘一说,齐霜旺了沈家当家主,只不过不是沈寄而已。
沈寄娶妻的日子是小年夜。
还有几个月。
茭白跟齐霜核对了接下来的计划,笑道:“小少爷,祝你马到成功。”
齐霜听着他的笑声,没骨气地抖了抖,真该撞死的。
现在朋友是做不成了,可也绝不能成为敌人。
茭白猜到齐霜从此不敢在他面前耍小手段了,他却不觉得前方已经通畅光明,毕竟沈寄那老东西,他暂时就没办法报复。
哎,小人物的翻身路难啊,像齐霜那么蠢,又自作聪明,还能利用的富家子弟是稀有物种,遇到了是他的福分,要好好爱护。
吃饭的时候,茭白坐在老太太左手边,他的位置是未来儿媳的位置,齐霜不在,就他一个人,成了个靶子,多的是眼刀往他身上飞。
“小秋,听说霜霜那孩子过敏住院了?”老太太问道。
茭白看着一堆的素菜,蔫了吧唧地应声:“嗯。”
这桌上只有两个外人,一个是戚以潦,一个是他,就连齐子挚都没被安排过来。
而戚以潦就在他对面,正对着的,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这会儿戚以潦参与进了这个话题,他吃了勺莲子汤:“齐家老幺过敏了?怎么现在的小朋友体质都这么敏感。”
桌上的沈家人都以为戚董说的“都”是包含自己身边某个情人,这不方便问。
但要是没人回应的话,又显得冷落了戚董。
几秒后,老太太用唠嗑的方式问了。
“小张啊。”戚以潦指指对面的茭白,一副长辈关心小辈的口吻,“小张也是过敏体质。”
茭白:“……”
一会叫小李,一会是小张,怎么着,老子身上扛着百家姓是吧?
第8章
戚以潦是老年痴呆吧,啊,是吧,是吧是吧?
茭白咬牙切齿地吃掉一块豆皮,这几个老男人都有病,他一定要趁早远离。
下一刻茭白泄了气,离不了,他要搞活跃度,满50才能查看好友资料,到那时还不知道有什么奇葩事在等着他呢。
茭白心梗地吃完了一顿素食,想到原主的身份证还在老太太那,他气成了河豚,这样子还被戚以潦看到了。
茭白:“……”
戚以潦迈着从容沉稳的步伐走近,手上拿着不知是哪个小孩给的棒棒糖。
他不像沈寄那么冷峻凌厉生人勿近,周身的气场里几乎没有强烈而逼人的锋芒,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细纹都裹满了温和的成熟魅力,男女老少通吃。
茭白掉头就走。他明白姓戚的不是老年痴呆,是把他当阿猫阿狗,自然记不住名字。
青年的身影像一道秋风,寡淡又迅疾。戚以潦面上的笑容不减分毫,他转过身,将棒棒糖给了一路追随他而来的小姑娘。
“给,给我的吗?”小姑娘羞红了脸,她把棒棒糖捧在心口,晕乎乎地走了。
戚以潦摇头:“还是做梦的年纪。”
走来的沈寄没附和,只说:“晚上再喝几杯?”
“不了,事多。”戚以潦接过沈寄递的烟,“下回你去西城,我们再聚。”
沈寄不再挽留,他随意地问道:“小章人呢,没跟你一起来?”
戚以潦捻了捻烟蒂:“办事去了。”
“那看来这次不能跟那小子切磋一番了。”沈寄冷厉的眉间多了几分柔意,有老总远远地跟他告别,他又恢复成一贯的凌然。
戚以潦等沈寄送走几个宾客,便道:“老沈,我听老太太说,婚期是今年小年夜。”
沈寄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你当说客?”
戚以潦失笑:“这都多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这么大反应,只登个记,不办婚礼就是。”
沈寄对这件事很厌烦,懒得聊:“没那么简单。”
“我倒是觉得,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戚以潦说,“外界不知道老太太是依据命理测算挑选的儿媳,这风声不会走漏出去,你结了婚以后的生活照旧,家里家外是两回事,不相干。”
沈寄的心思有些许松动。
“再者说,你同意娶妻,不代表你屈服于所谓的命理,你那么做,是出于孝顺,百善孝为先。”戚以潦含住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兜,像是在开圆桌会议一般,慢慢悠悠地出剑,一剑封喉。
沈寄的唇角轻抽了一下:“老太太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戚以潦笑得儒雅:“手抄本。”
沈寄:“什么?”
“佛经。”
沈寄:“……”
“一本佛经,就把我给卖了。”沈寄松了松领带,解开袖扣,拍几下好友的肩膀,他没有动怒,语气是揶揄的。
到他这个阅历跟地位,敢跟他轻松调侃的人屈指可数。
戚以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老沈选谁,怎么选他都不感兴趣,他只是看着不远处银杏树旁的瘦削身影,突兀地说了一句:“感冒好了,嗓子也好了,声音听着还不错。”
沈寄也看过去,那身影很不起眼,很像路边的垃圾袋: “待会给你送过去。”
戚以潦笑了笑:“老太太叫你把人送回沁心园,不是送我床上。”
沈寄发出玩味又不屑的冷哧。
“阿潦,那个谁……昨晚伺候我的小孩,”沈寄挑眉,“你还要用?”言外之意是,我昨晚挺满意的,人是不是该给我了?
戚以潦低头,一只手半拢着挡风,另一只手扣动暗灰色打火机,他微仰头,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去:“过段时间吧。”
沈寄不问缘由:“行。”
两个认识多年,相差几岁,跺跺脚就能改变商场局势的男人并肩谈笑风生,他们的友情代表两家的关系。
南沈西戚,永远不会成为对立面。
.
下午四点多,一辆车从老宅驶出,前往沁心园方向。
后座的茭白裹了裹长外套,他扒在车边,费力撑开因为困倦而耷拉发皱的眼皮,吹着风呼吸新鲜空气。
老宅在山腰处,这条路的风景漫画里有出现,每回都是礼珏视角,茭白自己进来看才发现沿途景色比画中还美,他顿时就不困了。
可就有人让他不舒心。
“关窗。”
随着沈寄的话音落下,车里的窗户全部升了上去。
接着沈寄又是一声:“停一下。”
茭白瞬间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还没说什么话,就被老男人踢了一脚,伴随两个冷冰冰的字:“下车。”
“……”茭白有种喉咙里堵了头发,想抠又抠不出来的感觉,要疯,他可不能下车,怎么都不能下去,不然计划的第一步就失败了。
逼仄的空间,气压低到了谷底。司机识趣地升了挡板。
微暗的光线里,茭白靠回椅背上面,歪头看着沈寄凛冽的侧脸,沈家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缩手缩脚的,说话的音量都憋着。
小辣椒姜焉怕他,齐霜怕他,原主也怕。
所有跟过沈寄的人都怕他。
成天冷着一张脸,任何时候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
“先生,这里离下山还有很长一段盘山公路。”茭白拉下口罩,认真地说。
沈寄冷漠无情:“没长腿?”
茭白抬了抬尖瘦的下巴,咧嘴:“我旧伤复发了啊,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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